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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屆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榮譽獎得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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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兒名家李偉文、黃秋芳聯合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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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開學了

暑假結束了，今天是開學日。
升上八年級的第一天，小杰換上學校制服，在鏡子前端詳著。放假期間曬得很黑黑，加上長高了不少，現在看起來身形顯得有點消瘦。
台南的暑氣仍然高昂，曬進房間裡的陽光，不一會兒便把人蒸的熱汗直冒。小杰拿起溼毛巾擦了擦脖子，發現制服的領子有一處皺皺的，便使勁的用手拉了拉領角，想讓它變得平整一點。背起書包，仔細地拍了拍換作是別人肯定不會發現的灰塵。
吃完了阿嬤準備的早餐，準備前往學校。走到院子裡，這才發覺平常慣有的燕子呢喃聲消失了。小杰一向很期待每年初夏時節來訪的燕子，牠們會住進屋簷下的舊巢，沒多久就會生下一窩小燕子寶寶。不過現在已經進入初秋，燕子爸媽帶著已經學會飛行的小燕子，飛往南方的國度了。
「只要是一家人都在一起的話，不管去哪裡都好。」小杰有點羨慕的想著。

噹噹噹噹噹，上課的鐘聲響了。
在這所台南的國中裡，開學後的第一次班會就要召開。
許久不見的同學們一進到教室，就嘰嘰喳喳的聊著暑假期間的種種收穫，一群人聊得很興奮，並且互相分享出遊的戰利品，笑得東倒西歪，好不開心。
擔任班導的林老師往教室這邊走來，抵達之後往教室外面的水池看了一眼。經過一個暑假，廢棄的水池顯得更髒了，水面上累積著濃濁的泡泡，魚的屍體以及各類垃圾。林老師皺了一下眉頭，心想：「唉，這個三不管地帶的臭水池，竟然就在我們班級旁，真是無奈。」
進到教室後，林老師調整好心情，和顏悅色的的看著大家。
「同學們早安，放完暑假回來看到大家都曬黑了，都到哪裡去玩了？大家都來說說看吧。」
「我和家人去了嘉義鐵道藝術村，欣賞藝術彩繪火車。嘉義是古早時代重要民生物資貨運的轉運站，像是台糖火車鐵路、台灣鐵路、阿里山林業鐵路等均交會於此，也就是三鐵共構的都市喔。」成績好又喜歡收集火車模型的曉青，拿出自己在藝術村完成彩繪的火車模型，讓大家傳閱著。
林老師：「曉青同學總是能夠從生活中學習新的知識，很棒喔。」
「我們全家去了竹崎公園天空走廊，又稱花仙子步道，那裏真的好美喔！我們還喝了下午茶，在森林裡面優雅的喝著下午茶，風兒徐徐吹著臉龐，讓我真的好想住在那裏喔。」氣質小美女悠悠，拿出了在步道拍攝的照片，以及素描的畫冊分享給大家欣賞。

「爸爸帶我去台北的姑媽家住了一個暑假。我參觀了市政府，還去了美術館和圖書館。我爸爸說全台灣最厲害的建設都在這裡，最有上進心的人也都在這裡打拼。我看到好多有趣的人事物，台北真是進步的城市。」博學多聞的小貴同學，分享了他在台北的所見所聞，過得相當充實。
「我和家人去了山上拜拜，我媽媽去拜拜祈禱我家的農作物豐收，不過我比較想去海邊玩啦！可以摸蛤仔兼洗褲，吃鹽烤牡蠣吃到飽！」一整天零食吃不停，便當總是吃最快的男同學朱朱仁說。
林老師：「嗯，祝福朱朱仁同學家的農作物大豐收。不過海邊可不是同學們可以自己去玩的地方，出遊一定要隨同家人，大家知道嗎？」
「知道了。」同學們齊聲回答。
所有的同學們陸續分享著暑假出遊的心得，才過了兩個月的暑假，班導林老師覺得同學們一下子長大了不少；她一邊聽著同學的旅遊心得，一邊觀察同學們。漸漸的，所有同學們都講完旅遊心得了；她發現坐在角落的男同學小杰，正默默的低著頭，像是在紙上畫畫，又像是在寫字，似乎並沒有融入大家的歡樂討論的氣氛中。這時她想起小杰似乎還沒有講過他去了哪裡玩。於是她點了小杰的名字：
「小杰同學，你比其他同學曬得更黑喔，要不要告訴大家你有去了哪裡玩呢？」
有點靦腆內向的小杰，突然被老師點到名顯得有點驚慌，不過看到她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就稍微放心一些。
「我陪阿嬤去了台南公園，我喜歡公園裡的燕潭，因為可以看到白鷺鷥。如果是天氣晴朗的晚上，月亮投影在湖面上很美。我和阿嬤通常都一大早去，那時很安靜，空氣很好……」
小杰話講到一半，朱朱仁突然插話：「而且還可以撿寶特瓶！」
頓時，班上喧鬧的聲音降低了不少，似乎同學們都想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林老師腦海中閃過上學期進行家庭訪問時，到小杰家拜訪的情形。確實，在小杰家前面的院子裡，光是資源回收物品就占了一半空間。小杰是單親家庭，媽媽已經過世，父親在外地工作，而他和阿嬤則住在台南老家。阿嬤是個勤儉的老人家，有空就會做資源回收貼補家用，雖然如此，家裡四處總是整理得乾乾淨淨，據阿嬤說，小杰很懂事也很愛乾淨，總是主動幫忙打掃，是個好孩子。
自從家庭訪問後，林老師就特別注意起小杰，她發現小杰儘管成績普普通通，但是每週交上來的聯絡簿總是乾淨整潔，他所使用的物品雖然看起來陳舊，卻總是有股潔淨感。縱使個性有點靦腆，但禮貌待人，和同學相處也很融洽，所以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朱朱仁接著又說：「小杰和他阿嬤常常去台南公園撿寶特瓶，我都看到了。」一邊說還一邊仰頭又喝了一口用寶特瓶裝的可樂。
「看到就看到，幹嘛給人家講出來，還講那麼大聲。對了，朱朱仁同學，你每次喝完飲料，空瓶子都亂丟，上學期還害我們班上的環境衛生被扣點耶，請問你，把喝完的飲料瓶好好的放入回收桶有很難嗎？」很有正義感的女同學小墨，把朱朱仁罵了一頓，還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那幾次是回收桶太滿了，我丟的才會不小心掉在旁邊啦！」朱朱仁一點也不甘示弱，回敬小墨一個更大的鬼臉。
「我阿嬤常說現在的人使用東西都太浪費了，許多東西都是用一次就丟，她覺得這樣很不好。阿嬤還說，小孩子要養成勤勞節儉的好習慣，所以，我趁著暑假有空，常常去幫阿嬤撿寶特瓶做資源回收啊！」小杰說。
同學們開始七嘴八舌起來，班上又恢復了喧鬧聲，有幾個同學表演起要丟寶特瓶，卻一直丟不準回收桶的滑稽模樣。有些同學則模仿著老婆婆，一付走路不穩卻又著急的想撿掉出來的寶特瓶。同學們互相嬉鬧，笑得樂不可支。
「好了，同學們安靜一下聽我說，做好資源回收是很重要的環保工作，小杰同學常常跟阿嬤一起做資源回收，不但能活動身體，還能保持環境整潔，是個很值得鼓勵的行為。同學們無論在家裡，在學校，或是出外遊玩，都要隨時注意，隨手做環保，可以答應老師嗎？」林老師說。
「可以，沒問題！」同學們齊聲回答。
「看來各位同學在暑假期間都過得很充實，下週五記得交一篇暑假旅遊心得報告給我。接下來呢，我們要來進行這學期的班級幹部遴選，請大家依據職務別分別提名，然後進行表決。那麼，首先是班長和副班長，請同學們在每一項職務上提名三位人選喔。」
經過大家一番提名和陸續表決之後，林老師將選舉結果逐項寫在黑板上：

班長／副班長：周曉青／張君如
學藝股長：單悠悠
風紀股長：田小墨
體育股長：林一晨

「咦？那是什麼味道？好難聞喔。」一個同學說。
「是放掃除用具的櫃子發臭了啦！」
「不止喔，還有外面水池飄進來的臭味！你們看，竟然還有死魚，真噁！」
就在大家討論臭味來源時，一個同學舉手說：「老師，我們還沒有選出衛生股長耶。」
咦？衛生股長呢？這時大家赫然發現似乎漏選了衛生股長，雖然有點烏龍但其實一點也不意外，這是因為衛生股長一向是個非常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除了工作繁重無趣，同學們長期配合度不佳也是個問題。尤其上學期，本班級竟在校內環境衛生的評鑑上吊了車尾，全班同學還因此被處罰，花了半天的時間打掃學校週邊，這真是太丟臉了。所以大概也沒有同學敢提名衛生股長，因為簡直就像在陷害同學於不義，更別提有人能主動擔任這個大家敬而遠之的職務了。
「喔，對喔，那請大家來提名衛生股長人選吧。」
林老師用她一貫和善的眼神看著大家，期待能生出提名人選，需要三個。喔不，既使一個人選也可以，這時候班級內一反往常的陷入一片靜默，甚至聽得見遠處操場上，校狗吠了幾聲。還真是沒開過這麼安靜的班會啊！這時候林老師走下講台，開始在同學的座位間慢慢地走著。
同學們都悄悄的低下頭，屏住呼吸似的沉默著，深怕自己的眼神，一個不小心和別人交集了就會被提名，接著便在大家幸災樂禍的鼓掌中，擔任起史上最倒楣的衛生股長。
五分鐘過去了，沒人說話……沒人說話……還是沒人說話。
「我倒是覺得有個同學蠻適合擔任衛生股長的喔，我來提名一位同學好嗎？」林老師走到了角落，停下來說。
「好。」剛剛那些確定已經入選班級幹部的同學們，用著毫無牽掛的開朗語氣回應林老師。
「老師想要提名李小杰同學。」林老師一說完，除了傳來了噗疵噗疵的笑聲，以及更多的是此起彼落的，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歡呼聲。
「大家有發現李小杰同學在課後打掃清潔的時候，總能優先做完份內工作，並且順便幫沒有來上課的同學打掃嗎？老師注意了很多次，小杰同學在這方面真的是很認真負責，而且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協助同學們在資源回收的項目上妥善的完成工作，是不是啊？」
「我也覺得耶。」一個同學說。
「我上學期生病請了幾次假，都是小杰幫我擦好黑板的，真的很謝謝你。」
「我記得每次小杰擔任值日生那天，班上總是特別乾淨耶。」
「我們班級的衛生評鑑，在上學期被評為最後一名。身為班導的我呢，也的確常常被校長留下來課後叮嚀，常常因此耽誤了不少約會的時間。不過大家千萬不要灰心，這學期我們重新規劃整頓，好好加油。小杰同學，這學期是否能夠幫忙老師，協助班上做好環境清潔的工作呢？」林老師說。
「可是老師，小杰從來沒有擔任過幹部耶，也沒有參加過任何比賽。該怎麼說呢？對了，這就是所謂的素人參政啦，到時候會不會不知道要怎麼分配工作啊？」能說善道的小貴同學，邊說邊做出傷腦筋的動作。
「我是怕小杰他根本叫不動同學們，班上的同學都太懶了啦，會不會到時候都是小杰一個人在做打掃，做到晚上八點才回家啊？」剛選上風紀股長的小墨忍不住擔心起來。
「要是小杰願意擔任衛生股長的的話，我可以協助他。像上學期的體育室大翻修，小杰就幫了我不少忙耶，所以我相信小杰可以勝任這個工作。」高高帥帥的體育股長林一晨說。
「小杰該不會要一直叫我們到處撿寶特瓶回來賣吧？」朱朱仁正打算要繼續發牢騷，卻發現小墨正回頭瞪著自己，於是便閉上嘴巴假裝沒事。
「老師也相信小杰同學可以勝任這份工作。其實不只是小杰，只要有心，每一個同學都要把自己該負責的事情好好的完成，這才是大家來學校應該要學習到的主要精神，是不是呢？」
「是。」同學們齊聲回答。
「為了不再讓本班環境衛生吊車尾這件糗事，干擾到我下課後的約會心情，請各位同學，在這學期中務必多多加油。小杰同學，你覺得呢？」
「好的，我很願意試試看。要是我阿嬤知道我擔任這個工作一定很高興，她覺得小朋友應該把自己份內的事情做好，既使只是像打掃環境清潔這種看起來似乎不是特別偉大的事情，也不能草率完成。然後，就像老師所說的，也希望同學們到時候能多多幫忙，謝謝老師。」小杰說。
「太好了，今天我們很順利的選出了班級幹部，新學期新希望，大家應該給自己一點掌聲。」林老師開心的說。
噹噹噹噹噹，下課鐘聲響起。
新學期新希望，小杰在心中默念著這句話，腳步輕盈的踏上回家的路。

小杰回家的路途上，總會經過一處天然濕地，因為這裡安靜又舒適。所以他常常在週末的時候，帶著午餐和漫畫來這裡度過一整個下午的時光。
小杰有時也會回想起更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帶著他，一起來這裡野餐的往事。對於細節已不復記憶，但他懷念那種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溫馨感覺。
特別是被媽媽牽著手，隨性的的走在河堤上，那種讓他一邊探索世界，一邊有所所依靠，可以完全信賴的安全感。
然而，媽媽卻一下子就消失了，快得來不及讓他理解更多有關於媽媽的事情。像是媽媽喜歡他做什麼事情？討厭什麼事情？考試考差了媽媽會生氣嗎？會禁止我看漫畫嗎？還有，媽媽認得他現在的樣子嗎？
「我喜歡把房間整理乾淨的習慣，應該是媽媽教的。」小杰對自己說。
因為這世上所有的媽媽，一定都是喜歡愛乾淨的小孩子的，沒有例外。他只要把家裡打掃乾淨，媽媽一定會感應到。
他想著，至少媽媽一定會喜歡那麼愛乾淨的小杰。
河的岸邊或樹上，常會有許多的水鳥停泊和覓食。喜歡白鷺鷥那身白淨優雅的他，總會數了數今天有幾隻白鷺鷥。
他看見其中有一隻白鷺鷥長得很不一樣，嘴巴的地方不像其它白鷺鷥一樣是尖尖的，而是呈現長長的湯匙狀。他覺得很特別，正要再走向前面一點去看個仔細，那隻長相特別的白鷺鷥卻一下子振翅高飛。
小杰目送著牠，那往夕陽的方向飛去的身影。接著，很驚訝的發現，牠竟然失去了左邊的腳掌。
「牠真是一隻很特別的白鷺鷥。」小杰心裡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