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痛並快樂著
猛對著雙手呵了口氣，用勁交互搓揉手掌，腳也用力跺了跺，天太冷了。瞅瞅身邊不動如山的某人，有點嫉妒，有能力真好，連寒冷都可以無視。
「安靜點，你在這裡跺腳，五里外的野獸都能跑掉。」原戰埋伏在雪地裡，一動也不動。
猛蹲下，「那些狍子越來越狡猾，我們為什麼不去石山抓野山羊？應該還有很多吧！」
「默說不能只盯著一種野獸抓，而且上次抓得太凶，再去，恐怕那些山羊都會搬家。」
「你跟默學會了很多祖神的話。」猛嘀咕，「為什麼祖神不能讓冬天消失？」
「這是神對我們的考驗。」原戰示意噤聲。
猛快速趴下。
一隻體態不錯的狍子從樹林裡探出頭，大約在判斷外面是否危險。過了一會兒，往外跑了幾步，接著像是發現了什麼好吃的，低頭在地上舔了一口，舔完抬起頭看看周圍，顯然在刻意尋找著什麼。
樹林裡又鑽出幾隻狍子，一隻接一隻，一個大約由十幾隻狍子構成的小群落出現。牠們都和領頭的那隻一樣，出來就有目的地尋找著什麼。
狍子們逐漸向一處空地聚攏，那處的白雪與別處不同，有些發紅。
仔細看，可以察覺從樹林到那處空地，出現了一條由彎曲的紅雪點綴而成的路線。不過路上的紅雪不多，被狍子一舔就沒了。
突然，有著紅雪的大地陷落，十幾隻狍子一起栽入坑中。
下一秒，距離陷落地大約三十多米的大片白色積雪被掀開，跳出二十多名身穿獸皮衣的勇士。
猛率先衝上去。
沒有人發出喊叫聲，這裡離樹林太近，他們不想驚動隱藏在林子裡的凶獸。
勇士們興奮得鼻孔大張，高舉木矛，刺向坑中的狍子。
「別全弄死了，帶幾隻活的回去放血。」原戰越過眾勇士，直接躍入那口呈垂直狀的地坑。
狍子們發出淒慘的叫聲，互相在坑裡推擠跳躍，想要逃跑。原戰抓住一隻雄狍，往脖子上一劃，不等滾熱的血噴灑而出，直接湊頭咬住那處傷口，大口大口灌飲狍子的鮮血。
很快，坑裡的狍子要嘛被殺死，要嘛被打昏。原戰手腳未動，陷坑隆起，重新恢復為平地，把他和坑底的狍子全部托到雪地上。
勇士們見一次捕獵得到如此多獵物，還是忍不住發出小聲的歡呼。有首領大人在，打獵變得容易了許多，收獲也多，還很少人受傷，死者更是至今一個都沒出現。
勇士們對原戰無限敬佩，深深覺得這是神對他們的愛護，否則怎麼會那麼好運，被神的戰士和祖神祭司庇佑呢？
原戰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揮了揮手。猛和眾勇士一同衝上前去，拖開狍子，已死的狍子都被當場放血喝血。
原戰站在附近警惕，哪怕冬天傷口凍結快，還是要小心樹林和附近藏著嗅覺靈敏的猛獸，被血腥味吸引，靠近這裡。
眾人的動作很快，喝血補充體力和熱量後，立刻把死掉的狍子拖到帶來的大木板上，活著的全部拴住四蹄。這真是一次豐收！
帶獵物回去的路上，嘴唇與下巴帶著血跡的猛靠近原戰，但沒有開口。
原戰瞅他，「你今天是不是想要跟我說什麼？」
猛搓了搓手，似在猶豫該怎麼說，最後一咬牙，開口道：「默答應朵菲不用再做我的奴隸，但需要她自己養活自己。」
「你想要她繼續做你的奴隸？」
「不是。她不做我的奴隸，也可以做我的女人。」猛實話實說道：「我就是覺得默對朵菲是不是太……嚴厲了。我先前不知道，後來才曉得，朵菲不但要自己養活自己，還得幹活。」
「部落裡，所有人都得幹活。」原戰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知道。我想說的是，朵菲治療別人是很吃力的，每治療一個人都需要恢復一段時間，默還不讓大家送食物給她，要不是我，她可能就餓死了。」既然說開了，猛索性一股腦兒地往下道：「我知道所有祭司都不喜歡另一個部族來的另一個祭司，可是朵菲心地善良，就像當初的默一樣，只想幫助大家，她的治療能力對我們也很有用。你能不能跟默說說，讓他不要敵視朵菲？」
「敵視？」原戰唇角微掀，露出尖銳的虎牙，「二猛，我問你，如果朵菲現在不是在這裡，而是在原際部落，如果老祭司秋實發現她擁有治療之力，你說她會有什麼下場？」
猛臉色立變，老祭司一定會生剮了朵菲，把她的血肉和骨頭做成藥。
「就算我們一起隱瞞，就像當初瞞下默的事情那樣，她是不是也得和當時的默同樣，老老實實做我們的奴隸？」
「……是。」猛擦了擦臉。
「她除了要治療我們的傷病，還得做一切奴隸該做的苦活，更得小心翼翼，不讓其他人發現她的能力，對不對？」
「對。」猛吞嚥口水。
「她身上的東西，不管是衣服還是那些晶石，都不能留下，是不是？」
「是。」猛開始有點侷促。
「那她現在呢？你知道嗎？見她顯露出治療能力，我想殺了她，你口中那個敵視你女人的默卻說，不要殺她。」
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原戰的臉。
原戰沒有放過他，譏笑道：「只要你的腦子還沒有長到那女人的屁股裡，你應該清楚，那女人當初在阿烏族人面前暴露她擁有的治療能力是什麼意思。如果沒有默，沒有山神九風，那些頭腦簡單的阿烏族人，大概早已把那女人視為神的使者。不要說你不明白這種行為代表什麼！」青年猛地提高聲音，「她在挑戰我們！挑戰我、默，還有你！她完全忘了她的一條命是誰救回來的，她大概覺得自己有治療之力，別人救她就是應該，而沒有想到，要是沒有我，她早就凍死在野外了！」
大冷天，猛的臉漲得通紅。
「默也不想做奴隸，我也睡了他。他恨我，以他的能力，甚至可以殺了我，可他沒有動手，為什麼？因為他覺得他欠了我一條命！默如此，那女人呢？我敢用自己的能力跟你打賭，那女人只要得勢，一定會殺了你和我！」原戰冷笑幾聲，「那女人跑去找默說不想當你的奴隸，就仗著她會治療。默不但會治療，他還能教會別人如何治療，他懂得更多，一百個祭司加起來的傳承都不如他！今天若不是默，換另外一個同樣厲害的祭司，一個挑戰膽敢他權力且如此不尊重他的女人，還能活著嗎？」
猛抓著腦袋，訕訕地想說什麼，可是發不出聲音。
「默不但同意讓她不用再做奴隸，平時只要治療他人就可以，甚至還給她提供了帳篷。」原戰狠狠地瞪著猛，「就算是默，他每天要做那麼多事，平時出去還記得撿拾柴禾和帶回一切能吃的東西，烤肉、煮湯、燒火、打掃、縫補，什麼不做？而你的女人呢？」
猛一臉懇求，想要原戰別再說下去。
「你的女人仗著自己會一點治療，不但不肯做這些平時大家都在做的事情，還想讓別人侍候她。」原戰噴了猛一臉，「她算什麼東西？你告訴她，再敢跟你盤弄嘴舌，不老實做事，我就撕了她！部落裡不是非她不可！你也一樣，要讓我知道你被那女人迷得分不清東西南北，我活拆了你！」
猛哭了，「老大，求揍！我錯了！」
原戰沒客氣，把人狠狠揍了一頓。猛被揍得嗷嗷叫，不敢還手。
阿烏族勇士見首領忽然和戰士猛打起來，先是嚇了一跳。又見戰士猛一邊挨揍一邊求饒，口中還一個勁兒地說「我錯了，別告訴默」，大夥才放下心，隨後看猛的目光都有點不對。
戰士猛不會觸犯了九條規則中的哪一條吧？
嘖，連猛犯錯都被首領大人揍成這樣，還不敢讓祭司大人知道，以後他們要是犯錯……
眾勇士齊齊打了個冷顫，暗自發誓，回去一定要讓烏宸他們再認真解釋一下九條規則的內容，爭取絕不犯錯。
原戰帶著一身寒氣掀開帳篷進來時，嚴默正痛並快樂著。
上次頒布了那九條規則，當晚嚴默急切地查閱指南減點，指南卻沒有對此給出任何反應。他大感奇怪，為何頒布法規，從根本來改變原始人的生活，不能減點數？
為了不讓指南找麻煩，他在擬那九條規則時還特別注意了，沒有加入諸如祭司最偉大、人人都要聽祭司的話之類的規則。見指南沒有因此減點，他挺失望的。那九條規則真的費了很多腦筋才想出來，可惜！
沒想到驚喜會留到今日，而且一來就是個大驚喜！
──因被流放者提出並有效施行人類生存法則九條，人渣值-9000。
──註：法則屬於持續性受益類別，今後部落每增加一人，被流放者可獲減一點人渣值。
「Yeah！」嚴默亢奮地做了個握拳下拉的姿勢。
九千點！有了這九千點，前面那些諸如提出城池概念、指導護城河建造、教導學生、救死扶傷、為阿烏族人取名、與人魚族友好來往而賺到的所有減點，都成了小點綴。
嚴默猜測，指南到今天才給他減點，關鍵就在於「有效施行」四個字。任何規則頒布，不管在哪個時候，都不會立刻見效，必須有一段時間來消化。指南等到今天才給他減點，是不是可以說明，部落裡的住民已經開始真正接受並正視那九條規則？
指南後面追加說明的那一點，讓嚴默欣喜到恨不得去親吻那塊碑石。從此往後，他的目標就是給部落增加人口！
其實就算指南不追加這點，他也會想法增加部落人口，畢竟總數僅有六十四人的部落連部族都稱不上，朵菲暫時不算。
嚴默吸氣吐氣，指南還未顯示，他已在期待突破一萬點的獎勵。指南在這方面向來不小氣，很快就給了他第二重的巨大喜悅。
──恭喜流放者累計獲減人渣值超過10000點，現在總計獲減人渣值14762點。為獎勵流放者的改造積極性，同時也為了讓流放者進行更好的改造，特此獎勵。獎勵兩種，任選其一。
獎勵一，草藥包性能擴展為多功能保鮮包裹，可容納物品種類不限，容量體積增加為一百立方米。註：除植物和原生態生物，不建議放入活性生命體。
獎勵二，針術。註：雙刃劍，習者謹慎。
請在五秒內決定獎勵內容，如無法決定，可延後選擇，確定後請到本指南的獎勵列表中領取獎勵內容。
針術？嚴默一眼就被獎勵二給吸引。
這個針術，總不會是教他如何繡花吧？
偏偏指南對於針術的描述和初級訓練法一樣坑爹，只有一句「雙刃劍，習者謹慎」，後頭就什麼都沒有了。還好有初級訓練法作為示範，加上那句雙刃劍，表明針術很可能既能救人也能傷人，端看使用者如何利用。
嚴默瞅瞅第一個獎勵內容，多功能包裹也很有吸引力，但出於迫切想要擁有武力值的心，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針術。
針術一到手，嚴默就知道自己選對了。
表面看，這是一本說明教導如何對人體進行針灸治療的醫學書。書中提供的穴位和經絡圖比他原來學到的還要詳細，而且多出了許多他從未見過的經絡圖。
針術的寶貴之處不僅僅在此，它還詳細地根據人體各種傷病，舉出了有效的針炙手法。更讓嚴默欣喜的是，書裡詳細敘述了針灸的原理，只要弄懂這個原理，再記下針術上新出現的所有穴位和經絡，憑他原本的基礎，根本不需要那些示範，便可憑藉金針任意生死。
嚴默快速把針術翻到後面，顯然指南也清楚他的醫學功底，沒有禁止他往後翻閱。
後面的內容……手指停頓下來，他盯著一張人體示意圖，陷入沉思。
所謂雙刃劍，指的就是這個吧？
早前的推測竟然是真的，那所謂的血脈能力，的確存在於人體中，而且可以通過適當的手段激發。
當初原戰身體受損，能力因此被限制，後來經過嚴默一段時間的治療，能力才開始正常成長。
那時之所以讓原戰痊癒，說到底靠的還是一點運氣，嚴默不知道治癒原戰能力的原理是什麼，也不曉得自己的治療有哪一點起了關鍵作用。現在，這本針術解釋了一切，並為他推開了一扇新的醫學大門……
手掌還在亮，嚴默的精神力無法集中，只隨意掃了一眼。哪想這一看，他所有憧憬、夢想、喜悅和各種天馬行空的思緒，都被踹到了九霄雲外！
──因被流放者提議圈地建城並實際參與建設，現查該舉措已經對當地生物生存環境形成破壞，涉及範圍達三十六平方公里，情節較為嚴重，人渣值+360。
──因被流放者一次性增加百點以上人渣值，將予以一次大懲，懲罰內容：用心體會領地生物之痛，逃無可逃。懲罰即刻施行，時間為三十六日。
我操！嚴默痛苦地低吼。
減點痛快，同樣加點也痛快！
幫助一群，肯定就會害到另一群。他又不是有意的！憑什麼獲利的總是那些原始人，倒楣的總是他？逃無可逃又是什麼鬼意思？還要持續三十六日？
當原戰進來，就瞧見他家小祭司整張臉像哭又像笑，表情扭曲得好比生產中的女人。
「怎麼？知道朵菲找猛說嘴的事了？」原戰用冰冷的手摸了嚴默的臉蛋一把，在後者用針扎他之前，迅速走到火塘邊給火堆加柴，順便舀熱水喝。
「燙死你！朵菲找猛盤弄嘴舌，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嚴默斜眼冷笑，他早就料到了這點。
「那你也知道她在治療阿烏族人的同時，還設法籠絡他們？」別看原戰平時忙著建設，住地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全都心知肚明，那些阿烏族勇士不會向他隱瞞任何事。
「哦？那女人還真是不死心，我以為她已經受到了教訓。」嚴默有些惋惜，「她的能力很好用，如果能老實當個醫生，我很歡迎她在這裡常駐。她實在不該利用能力收買人心，明知那是在挑戰我們的權威。」
「那女人有野心。」原戰脫下皮甲，掛在帳篷上，又在門口取了凍肉，「你的刀借我用用。」
嚴默隨手把手術刀拋給他，「那女人交給我。」他不適合玩政治，但用三十九年的人生經驗來對付一個被保護得太好的土著女孩，相信不是什麼難題。
「麻煩就殺了。」原戰更偏向於把災難掐滅在剛冒芽的時候，「今晚吃你上次做的白湯涮羊肉，你多弄點蘸料。」
「再看看，能不殺就不殺。」嚴默笑著起身道：「蘸料你也會說了，只要是關於吃的詞，你學得比什麼都──咦？」
原戰立刻扭過頭。
「我的腿……站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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