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殺我,就必須殺死你自己。而你很軟弱,是個孬種。你不會。
頗具聲望的推理小說暢銷作家,正在為新作《十字交鋒》大為苦惱時,竟然收到法院傳單,控告他偷盜、剽竊他人的創作概念。他禁不起好奇心的驅使,在開庭時變裝到場,發現自己面對的似乎是「精神失常」的老婦。看見她在法庭上的發病模樣,他心生憐憫,想要律師撤告,卻也暗中計畫潛入她家。
她家中所藏,竟是令人瞠目結舌的珍本書,在這些收藏面前,他的藏書完全失色,於是不經意的,他順手撥了幾本書到袋子裡。可是,就在那時,他看見《十字交鋒》這本書在書櫃上,而封面的作者竟然是她……這下次他原本冀望以《十字交鋒》再創寫作高峰的未來,似乎慢慢消散中,他不得不想好應對策略……但更讓人驚訝的是,那書架上的另一本作品,竟然與史蒂芬‧金的小說雷同,但卻早了幾年出版。不僅如此,越是翻看架上書籍,就越讓人驚駭!這神祕的老婦究竟是誰?
本書特色:
★喬伊斯.卡洛.奧茲為美國國家書卷獎得主,並曾入圍普立茲獎。並二○一一年獲得恐怖類型最高榮譽「布蘭姆‧史托克獎」。
★《黑桃J》是喬伊斯.卡洛.奧茲相當特殊的寫作路線,黑色驚悚心理小說,非常幽默地反應潛藏在「作家」意識深處的黑暗。
★《西雅圖時報》二○一五年年度最佳懸疑小說
★《出版人週刊》二○一五年春季最佳懸疑驚悚小說
作者簡介:
喬伊斯.卡洛.奧茲(Joyce Carol Oates)
喬伊斯.卡洛.奧茲是國際知名的暢銷作家,作品包括《大瀑布》(The Falls)、《金髮女郎》(Blonde) 及《我們是馬爾瓦尼一家》(We were the Mulvaneys)。她以《他們》獲「美國國家書評獎」(the National Book Award )獎。她也是「人文學國家獎章」(the National Medal of Humanities) 得主、榮獲「國家書評協會」頒贈「伊凡.桑德羅夫終生成就獎」(Ivan Sandrof Lifetime Achievement Award),也榮獲「PEN/默拉因德短篇小說獎」 (the PEN/Malamud Award for Excellence in Short Fiction)。她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人文學系任教,住在紐澤西州。二○一一年並以《玉米少女與其他夢靨》獲得恐怖類型最高榮譽「布蘭姆‧史托克獎」。
譯者簡介:
劉曉米
輔仁大學哲學研究所畢,現專職翻譯,譯有《父與子》、《白癡》、《預謀》、《怪遊義大利》、《藝術與設計入門》、《遇見自己》、《機巧的感覺》、《菲麗妲》、《死亡之手愛上你》等書。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西雅圖時報》二○一五年年度最佳懸疑小說
★《出版人週刊》二○一五年春季最佳懸疑驚悚小說
媒體推薦:
當你覺得你已經琢磨出她的意圖,喬伊斯‧卡洛‧奧茲就又急速轉向,讓人再度陷入五里霧中。在《黑桃J》中,她將此特點發揮的淋漓盡致。
──《紐約時報書評》(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懸疑緊張,節奏輕快。
──《聖路易郵訊報》(St. Louis Post-Dispatch)
奇趣巧妙、開始讀就難以停下……絕對是最佳暑期讀物。
──《坦帕灣時報》(Tampa Bay Times)
奇趣巧妙、開始讀就難以停下……絕對是最佳暑期讀物。
──《坦帕灣時報》(Tampa Bay Times)
奧茲最新的懸疑小說,是主角拉許逐漸瘋狂的過程……他的祕密人格本來只有在寫黑色大眾小說時才會出現。為了讓小說更顯趣味,奧茲增加了她最擅長的女性主題:巫術,讓男主角面臨的狀況更加複雜難解。
──《歐普拉雜誌》本季最佳懸疑驚悚小說
一部黑色心理小說傑作!在這部小說中奧茲攀向另一種高度,展現出洞察力、黑色的詭辯,以及史蒂芬‧金式的熱鬧。
──《圖書館期刊》(Library Journal)
奧茲的心理懸疑小說亦是她的知名風格之一,最新的創作《黑桃J》一樣令人心滿意足。奧茲筆下的角色會讓你意識到其他人心底的黑暗面與瘋狂,而且,最後會出現的,不僅僅令人提心吊膽而已!
——密蘇里人報(Missourian)
趣味十足……奧茲在《黑桃J》裡清楚地亮出了她的牌,而且是一手同花順!
——「三人一本書」(Three Guys One Book)
一部非常容易閱讀的作品……奧茲未曾讓她的書迷失望--而且還會以此新作吸引更多書迷。
——《書報導》
得獎紀錄:★《西雅圖時報》二○一五年年度最佳懸疑小說
★《出版人週刊》二○一五年春季最佳懸疑驚悚小說媒體推薦:當你覺得你已經琢磨出她的意圖,喬伊斯‧卡洛‧奧茲就又急速轉向,讓人再度陷入五里霧中。在《黑桃J》中,她將此特點發揮的淋漓盡致。
──《紐約時報書評》(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懸疑緊張,節奏輕快。
──《聖路易郵訊報》(St. Louis Post-Dispatch)
奇趣巧妙、開始讀就難以停下……絕對是最佳暑期讀物。
──《坦帕灣時報》(Tampa Bay Times)
奇趣巧妙、開始讀就難以停下……絕對是最佳暑期...
章節試閱
我們站在斷崖邊。我們俯視深淵——越來越頭暈想吐,面對危險,我們立即的反應是退縮,於是沒來由地,我們活了下來。
——埃德加‧愛倫‧坡,《悖理的惡魔》
I
1. 斧頭
憑空冒出斧頭。不知打哪兒來的一柄巨斧,高高揚起,並且朝我的腦殼猛然劈下,就在原本蹲在地上的我試圖起身,跌跌撞撞地死命閃躲,雙腿卻踉蹌之時,響起了一個粗啞的哀求聲。「不!不要,拜託!不要」(這是我發出的哽咽聲嗎?完全認不出來。)當斧刃劈下,旁邊的書桌應聲碎裂,與我腦袋只差毫釐;此時我重重跌坐在地板上,硬得要命的堅實地板,上頭覆蓋著邊緣已抽鬚的東方地毯。我朝右方爬,一把抓住斧頭,死命地抓,在失去理智的絕望中死命揮動雙手,又高又尖幾乎不像人類的聲音(我自己的?還是攻擊者的?)喊著:「不!不~~~」瞬間瞥見攻擊者粗短的手指,和睡衣薄袖下有著死白精瘦肌肉的臂膀,一聲彷彿參雜了得意和狂怒的咕噥;再一次,斧頭駭人地高舉,不鋒利斧刃散發出晦暗的光澤,死神朝下揮甩,一旦出手就擋不住也收不回的一擊,輕鬆劈入人類的頭骨,如同切開一顆無厚皮保護的甜瓜,在一灘汩汩噴湧的血泊中,露出灰白的腦漿。
而那聲音依然不可置信地高喊:不不不不。
2. 「黑桃J」
五個月兩週零六天之前,開始時是清白的,完全沒有理由懷疑「黑桃J」牽連其中。
因為在哈伯頓這地方,無人知曉「黑桃J」——即便現在,也沒人認得他。他並非安德魯‧J‧羅許身邊的人——我的父母、雙親、妻子、小孩、鄰居、我高中時代的老友。
五十年前,我在此地,紐澤西這個半鄉下的社區裡出生,並且與我可愛的妻子艾莉娜在這裡住了十七年以上,我的名號很響亮——「安德魯‧J‧羅許」,暢銷推理懸疑小說作家,可以說是本地最知名的居民。我的小說帶著抹陰森色彩(不過分地恐怖,沒那麼殘暴令人髮指,或者那麼攪得人心神不寧。從不猥褻,甚至不男性沙文。在我的小說裡,女人享有充分的尊重,除了為達黑色效果,不得不做的必要之惡。屍體也盡可能是成年白人男性。)一九九○年代,當我的第三部暢銷小說問世後,媒體開始這麼談論我──安德魯‧J‧羅許是紳士版的史蒂芬‧金。
當然,這話說得我心花怒放。儘管經過四分之一世紀的努力,我的小說銷量雖已破百萬,卻依然只達千萬,不若史蒂芬‧金破億。而且雖然我的小說已經譯成三十種語言之多(對我這樣只懂一種語言的人來說,還真是驚訝!),我很確定史蒂芬‧金的書有更多種語言版本,而且收益更豐。而且我的小說中只有三本改寫成電影劇本(很快便遭遺忘),而且只有兩部(被不那麼優質的有線電視)改編成電視劇──不像金,他的改編作品不勝枚舉。
扯到錢,拿安德魯‧J‧羅許和史蒂芬‧金相比毫無意義,不過當你扣除應繳稅額,還賺了超過三千萬之時,你就會停止思考錢這件事,或許正如一位連環殺手在殺了幾打受害人之後,也不會再思考自己已經殺了多少人。
(請原諒我!我想這段話一定很冷血,而且我很確定我親愛的艾莉娜會譴責地踢我的足踝,如同我每次在公眾面前說錯話時,她偶爾會那樣做。我毫無冷血之意,我只是想幽默一下,以我笨拙的方式。)
無論如何,與史蒂芬‧金相提並論都讓我心花怒放,在徵求金的同意之前,我拒絕讓我的出版商把這段話放上我下部小說的書衣;我對史蒂芬‧金的崇拜(是的,以及我對他的羨慕)並未讓我盲目到看不見此說有觸怒並沾他光的可能。不過史蒂芬‧金似乎毫不在意。據說,他只是笑笑──反正,有誰會想當紳士版的史蒂芬‧金?
(這是從一個文學傳奇口中吐出的高傲評語,如同隨手揮趕惱人的蒼蠅?還是身為同儕作家所給予的敦厚回敬?由於安德魯‧J‧羅許本身是個敦厚的人,我選擇相信後者。)
為了表達感謝,我隨信附上幾本我最知名小說的簽名平裝本,寄往史蒂芬‧金在緬因州班戈的家。並在最新出版那本的目錄頁上題寫俏皮話:
不是跟蹤狂,史帝夫──
只是同儕作家!
與滿心的仰慕──
安德魯‧J‧羅許
「安迪」
磨坊小溪之家
哈伯頓,紐澤西
我當然不指望這麼一個大忙人會回信給我,而事實上,我也從未收到回信。
#
史蒂芬‧金和安德魯‧J‧羅許很像!儘管我確定那只是巧合。
不就像史蒂芬‧金,據說他也認為自己非凡的生涯成就,或許只是某種意外,我偶爾也會懷疑自己在寫作上的才華;我覺得內疚,許多比我有才華的人都不如我幸運,他們也許只能在怨恨我的情緒中,找回平衡。至於我在專業技巧上的投入,以及對工作的熱誠與喜愛這點,我抱持較多肯定,因為我就是單純地熱愛寫作,我一天要是沒至少在書桌前寫個十小時,便坐立難安。不過有時候夜半驚醒,會有瞬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或者身畔正睡著誰,對於我竟是一名有版稅可拿的作家這點,似乎驚訝非常,遑論還是廣受喜愛,並且出了二十八本推理懸疑小說的經濟寬裕作家。
這些小說都是以我的法定姓名安德魯‧J‧羅許出版的,享譽天下。
在我和史蒂芬‧金之間,還有另一個古怪的相似點:史蒂芬‧金幾年前曾以虛構的第二自我展開實驗,亦即理查‧巴克曼。我也是,在一九九○年代末期,當我以安德魯‧J‧羅許身分所闖蕩的生涯漸趨穩定,不再需要我像初期那般,投入那麼多的關切與精力之後,我開始以虛構的第二自我進行實驗。於是,黑桃J誕生了,肇因於我對安德魯‧J‧羅許之繁花盛景的不安。
起先,我想我或許可以讓更沒教養,更直覺衝動,更大咧咧恐怖的「黑桃J」寫一本,或者兩本小說──不過接著,第三、第四,最後第五本小說的點子都一一湧上心頭,經常是在夜裡的不尋常時間。突然醒來,發現我正在磨我的臼齒──或者應該說,我的臼齒正不由自主地磨起來──然後沒多久,「黑桃J」的新書點子就浮現了,簡直就像電腦螢幕上不知打哪兒蹦出的一則訊息,或者一個圖示。
安德魯‧J‧羅許有個曼哈頓的作家經紀人,曼哈頓的出版商和編輯,以及好萊塢的經紀人,這些人與他長期合作。「黑桃J」也是,他有一個(較不有名的)曼哈頓作家經紀人,(較不有名的)曼哈頓出版商和編輯,以及(幾乎默默無名的)好萊塢經紀人,他和這些人互動的時間較短。不過對這些業界的合作夥伴來說,「安迪‧羅許」可是個熟人,就連對紐澤西哈伯頓地方他的鄰人和朋友來說都是,卻無人見過「黑桃J」,他的黑色驚悚故事都是透過電子郵件傳送,合約也是以近非人格性的方式洽談的。安德魯‧J‧羅許書衣上的照片裡,是露出可親微笑、雙眼擠出魚尾紋,髮際線後退的男人,背景是一排塞滿書的書架,這人看起來更像一位高中老師,而非暢銷推理小說作家;但「黑桃J」的書就完全沒有照片,在你期待看到作家照片的封底,只有一片教人驚詫的(黑色)空白。
網站上也不見「黑桃J」的照片,只有此作家幾本(可怕又引人注目的)書封翻拍照片,零星的評論,和文字洗練的臆測式個人介紹,看得我發笑,寫得多自然、多具說服力啊──據說「黑桃J」是一個前囚犯的筆名,他因殺人罪被監禁在紐澤西警備最森嚴的監獄裡時,開始他的寫作生涯。據說他目前假釋中,並且正忙著撰寫新小說。
還有另一種同樣具說服力的說法傳出,有人發現「黑桃J」是一名犯罪學家、精神病醫師、法醫學教授,(退休)命案偵探,(退休)病理學家,居住地也有好幾處:蒙大拿、緬因、紐約上州、加州和紐澤西。
還有人傳出,「黑桃J」其實是(最不可靠的說法)慣犯,可能是連環殺手,他自少年時代開始,便犯下無數案件,從未遭逮捕,甚至指認。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真實姓名──就像他的行蹤,「無人知曉」。
沒有人想去猜測「黑桃J」只不過是個筆名,事實上,他是暢銷作家,一個完全和罪犯沾不上邊,非常有責任感的已婚男人,以及熱心公益的市民。那多不浪漫!
想保守這樣一個複雜的祕密變得越來越困難,尤其是在電子監控設備氾濫、草木皆兵的時代,多虧「黑桃J」已出版的四本小說,和正在商談的第五本,我已盡力把安德魯‧J‧羅許和「黑桃J」之間的距離拉開。
也就是說,我主要關係人對我的黑暗自我毫無所悉。倘若他們得知,最不可能如此的安德魯(安迪)‧羅許,竟然有一個祕密寫作身分,而他們卻不知情,將會多傷心!那就好像擁有幸福婚姻的妻子,發現丈夫已背叛多年,卻從不見蛛絲馬跡顯示,他對他們的婚姻並非真那麼滿意。
哦,安德魯──你怎麼可以!這實在太,太教人震驚了…..
在從睡夢中驚醒的清晨時刻,躺在全然相信我的艾莉娜身邊,就是這類的話讓我愧疚得揪心。
……還有「黑桃J」的小說……這麼嚇人,這麼邪惡……
不過,我也必須承認:若非「黑桃J」的黑色小說是我親筆寫出,我也會感到厭憎。
當然,我的/我們的身分並未(尚未)曝光。我下定決心,永不曝光。
我幻想黑桃J必須靠殺人來維持他的身分—儘管當然,安德魯‧J‧羅許從未想像傷害任何人。(或許這並不完全正確:我可能想像「傷害」某些應受懲罰之人,不過在清醒的生活中,我從不支持任何刑事司法系統之外的懲罰,而且當我接受訪問時,我都這麼表示,由於我們美國的刑事司法系統朝令夕改,變成種族歧視猖獗的體系,我因此不再信任死刑。)兩人之中,是黑桃J對自己身為作家,或者「夢想家」感到很了不起;而安德魯‧J‧羅許則認為自己能以具娛樂性的優秀謀殺推理作家身分廣受愛戴已是萬幸。不過,數年前,是安德魯‧羅許以最佳推理小說處女作抱回愛倫坡獎,並且獲得其他獎項的提名,而黑桃J到目前為止卻從未受到青睞,贏得任何殊榮。
好吧,或許這也並非全然真確。網路上最佳黑色,最佳最極端黑色,和最佳X級黑色等等名單裡,都常見黑桃J的書名躋身其中。而且平心而論,黑桃J有一群地下的狂熱崇拜追隨者,保守估計,約有幾千人。
為何我會如此擔憂我的祕密身分曝光,說真的,我不知道;那與到頭來,我只是一名尋常罪犯的感覺不同!不管「羅許」還是「黑桃J」都要繳稅,儘管複雜,並非由一位而是兩位會計師一絲不苟地精算,我沒有詐騙美國政府一分一毫。(在黑桃J早期的一本小說中,曾描述國稅局稅務師因偷窺患精神疾病的億萬富豪私生活,而遭開膛剖腹、挖出內臟的恐怖細節──但安德魯‧J‧羅許對這類血腥煽情的文字只感到厭惡。)事實上,我愛我寧靜、平淡且可預知的郊區生活,作為多少帶有傳統的「有家室男子」──我一身布克兄弟的西裝,還常打上領結,因為我喜歡頸項被舒適包圍起來的那種安全感,就像一條自縛的繩套;當我穿上勃肯鞋,那是我「波希米亞」的一面(家人總如此取笑),並且幾天不刮鬍子,好在一面髒兮兮的鏡子裡,看起來像動作片巨星──就是那些線條堅毅的下巴上,鬍碴覆滿閃亮亮汗珠的傢伙,活像原始時代的掠食動物。對我上了年紀,但依然相當硬朗的父母來說,我一直是個溫良恭順,雖然偶爾心焦氣躁的兒子。他們住在哈伯頓城區,桃金孃街上一幢灰泥紅磚房裡,那也是我成長的地方,而且他們對這個「著名的暢銷書作家」兒子懷著令人感動的驕傲,他們非常自豪地閱讀他寫的每一本書,並且如此喜歡他的作品。對於艾莉娜,我是個溫良恭順雖然偶爾心焦氣躁的好丈夫,我和她在一九八○年代早期相遇,當時我們在羅格斯大學念書;我三名如今已成年的孩子鐵定會信誓旦旦地說,我一直是個非常好,甚至「棒透」(他們的話)的老爸,他們和他相處時(可能)從未百分之百地感到自在,因為有哪個作家會可靠地守候著他的小孩,就算他們需要他之時?而且有哪個丈夫會不斷地,經年累月地,守候著他的妻子,就算他深深戀慕著她之時?
可以說,這些都是公開的祕密。那種怕傷害我們親近的人,而不敢明說的祕密。
(黑桃J因為沒有親近的人,更別提戀人,所以他絲毫不必擔心洩漏任何祕密!)
雖然如今已五十出頭的我,是個性情十分平和沉穩的人,但我確知,在我還是小男孩時,深受嚴重的「ADD」──「注意力缺失症」困擾。在讀小學時,我幾乎不可能安靜地坐在課桌前,不和同學說話,且不偶爾揮拳揍同學兩下。雖然整體來說,老師們似乎都喜歡我,而且總讚美我作業做得好,但我在班上不是個好帶的小孩,因為我不時覺得有紅螞蟻鑽進我的衣服裡,螫我咬我。我感覺不得不從座位上跳起,渾身搔抓,並且尖聲叫罵著一些我壓根不會說出口的髒話,猥褻話!(當然,我從未真這麼做。等我十歲大,我學會了咬舌頭──真的咬,和嘴巴內側;我學會磨我的臼齒,迫使自己平靜下來。)當我「坐立難安」(他們總這麼形容)時,我父母會斥責我,但我不相信自己曾遭受體罰,或嚴厲的責罵。
此外,我也很容易有意外!絆倒、摔跌、膝蓋擦傷、足踝或手腕扭傷;下樓衝得太快摔倒,而把頭砸在欄杆上;在卡塔蒙州立公園的採石潭泳池裡跳水,幾乎溺斃。當時我才十二歲,從很高的跳板上往下跳(或者是被某個年紀較大的男孩推下去)。
即便現在,還經常能聽見遠方傳來的尖叫聲──那個男孩!他在往下沉!快救他…..
就在跳板下。看來他好像撞到頭了…….
隨著漸漸長大,我也擺脫這種長期的焦躁不安,一部分的孩童,尤其是小男孩肯定深受此苦。幸運的是,在我孩童時期,「ADD」的臨床診斷尚未出現,因此坐立難安的兒童不必接受藥物治療,否則早年的我可能都處在昏迷狀態,而對我的大腦產生某些影響(沒有人能告訴我對年幼的小孩施用如此強效的藥物,不會對他們產生長期的影響)。然後在高中時期也是,我偶爾會感到一種衝動,想從我「好學生」的人格裡掙脫出來,加入喜歡惡搞和臭屁的人裡,儘管永遠是短暫而且祕密地──因為我可不想破壞我平常優異的學業表現,和我作為七九級班上最可靠男孩的聲譽。
我是惱火,不過僅僅有點—我的安德魯‧J‧羅許的小說不常登上《紐時書評副刊》,而且老是不變地與其他推理驚悚作品擺在一起,做綜合報導;但「黑桃J」的小說從未登上書評版面,無疑是因為初版是以平裝本發行,而且那不成熟的主題,和較不講究的行文,太低標而無法被《紐時》的雷達偵測到。不過,以一個根本是無名小卒,而且沒打廣告的作者來說,「黑桃J」卻賣得意外地好:他的第一本小說最後賣了三萬五千本,而且還在繼續銷售;他的第四本小說,銷售量在五萬到六萬本之間,目前還有電影版權在洽談,尚未成定局(就算沒談成,我也無所謂,因為「黑桃J」的盛名要是累及安德魯‧J‧羅許可就不妙。而且我當然不需要錢!)。然而就在前幾天,一則古怪的、出乎意料的報導出現在《紐時》的藝文專欄裡,我純粹是碰巧發現,因為任何一個認識我的人都不會在我面前提起此事:
葛里芬出版社宣布「黑桃J」第五本新書將列入他們的秋季書單,書名為《浩劫》。看起來「黑桃J」不只是個屬性明確的黑色推理小說作家,還是神祕的作家,因為似乎無人知道他,或者她,是誰,包括葛里芬的發行人、編輯和企畫宣傳。甚至無人知道「黑桃J」住哪兒,或者他/她是否真的活著,而非美國某著名厭世作家殘存的手稿,據傳此作家已在二○○六年因「可疑原因」死亡。
這則報導讓我甚為吃驚──根本胡說八道!好一篇不負責任的報導!甚至和網路上流傳的有關「黑桃J」的謠言一樣無稽。然而驚慌片刻之後,我幾乎要覺得這世上真有一個叫「黑桃J」的個體,他獨立自主,藉藉無名,而且我完全不認識他。
葛里芬的編輯人員輾轉得知「黑桃J」是一位退休專業人士的筆名,他住在紐約市一帶,希望能保守他寫作的祕密,就連他的家人都不知道;對於這點微不足道的消息,葛里芬的每個人都發誓保密。因此當我──經由電子郵件帳號是不可能輕易追蹤到我的──偽裝成代表「黑桃J」的經紀人,找上葛里芬出版社的宣傳部經理,詢問這些流到《紐約時報》的我客戶的資料,是誰傳出之時,那年輕的女人聲稱她不知道。她強調,她所知道的都是別人告訴她的──也就是「黑桃J」的經紀人所說。他是一名退休的專業人士,住在紐約市一帶,堅持他的身分必須保密,而且我們絕對尊重那意願。
我萌生斷念,或許在寫完第五本小說後,我該終結掉「黑桃J」。因為我不希望他與我的關係,不,我與他的關係,曝光。應該很容易就能抹除他的存在,只要簡單地停止以那筆名書寫,也不需對任何經紀人或編輯多作解釋。然後要不了多久,這名黑色作家就會遭遺忘,而他的書也會絕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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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這是什麼?」
我最小的女兒茱莉亞週末來看她母親和我,碰巧在我書房的桌子上瞧見一落由「黑桃J」所寫的平裝書。那些有它獨特黑色封面的書,隨意扔置在醒目的地方,是由葛里芬寄來,送到紐澤西哈德里安附近的郵政信箱(這是我為了這個見不得人的「黑桃J」把戲,特地租用的)。通常我把「黑桃J」帶進家門後,會立刻藏入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地下室裡,毗連落地書架之處,那書架塞滿安德魯‧J‧羅許小說的翻譯版本,無人會多看這些書一眼(在出了二十八本書之後,每本都繁衍出無數的翻譯作品,你不難想像,在這幽暗地下室裡的收藏有多龐大!)。初版的美版和英版書都放在客廳嵌壁式的桃花心木書架上,光榮地展示;「安德魯‧J‧羅許」拍照時,習慣以此等美觀、高尚的精裝書為背景。
「『黑桃J』──有點詭異的名字!當然,一定是個筆名,我想。」
在我的驚懼中,面容秀麗的茱莉亞開始翻閱有著可怕黑色封面的《濺血前的一吻》,那封面連我自己都不太敢看。我的心臟噗通亂跳,而且一股可怕的熱潮(羞愧、罪惡感)漫上我的臉。好一個大漏子,竟把這些平裝書擺在家裡任何人可以發現的地方!唯一堪慰的是我書房裡永遠會送來一些新書和校樣,如我家人所知;於是這些「黑桃J」的平裝書,就能輕鬆地以出版社寄來,要我撰寫推薦短文的藉口搪塞過去。
然而茱莉亞竟然令人驚惶地繼續翻看那書,即便她的臉都因嫌惡而緊皺起來。茱莉亞是我們三個孩子中最會念書的,在衛斯理大學主修語言學和文學理論;迷人卻一無用處的主修,對她找到能賺錢的工作似乎毫無幫助。因此茱莉亞又回到學校,在羅格斯大學紐瓦克分校,攻讀社會學和社工系等比較實用的碩士學位。(當然,艾莉娜和我都願意為茱莉亞的這趟新學院探險買單,毫無怨言,畢竟我們有錢!)茱莉亞在衛斯理鍛鍊出分析和論辯的技巧,被訓練成「解構」文學,而非單純地享受文學,或者以感情相應,並且因此變成尖銳、不依不饒的訊問者,對她可憐父親「安德魯‧J‧羅許」的推理懸疑小說不留情面地加以批判,在文學理論的規範檢視下,她父親的小說在情節、結構、語言和眼界上都無可救藥地老掉牙,與父親的,好比說,布克兄弟西裝,溫雅的領結和勃肯鞋如出一轍。
「看起來很恐怖,但很有趣。明顯的『性別歧視』──老派的。這個『黑桃J』是你認識的人嗎,爸?」
不,當然不是。
「不是你同為推理作家的朋友嗎?」
不,當然不是。
「你覺得他寫得如何?」
不知道,還沒讀。
「爸,要是你不介意,或許我可以借這本『黑桃J』回去看看,這對女性主義者很有幫助,可以瞭解敵人的動靜」茱莉亞隨手把書放在桌子的一旁。
此時我衣服裡汗如雨下。
不不不不不。你不會想看的。
幸好茱莉亞是容易分心的年輕女人。我很清楚,等她星期天下午要離家時,她將把黑桃J忘得一乾二淨;而且,當然,聰明的老爸不會提醒她。
無論如何,在那時之前,我早已把這令人作嘔的平裝書藏進分派給我第二自我的安全地方,那是一間上鎖的儲藏室,位在我們翻修「古」宅地下室最遠的角落,曾經是用來貯放水果的地窖。就算你碰巧往那方向望去,雖然你毫無理由這麼做,你的視線也會被旁邊整面牆的落地金屬書架所吸引,亦即擺滿安德魯‧J‧羅許作品翻譯的書架,而那天書般的屬性將教人更加無暇他顧。
我們站在斷崖邊。我們俯視深淵——越來越頭暈想吐,面對危險,我們立即的反應是退縮,於是沒來由地,我們活了下來。
——埃德加‧愛倫‧坡,《悖理的惡魔》
I
1. 斧頭
憑空冒出斧頭。不知打哪兒來的一柄巨斧,高高揚起,並且朝我的腦殼猛然劈下,就在原本蹲在地上的我試圖起身,跌跌撞撞地死命閃躲,雙腿卻踉蹌之時,響起了一個粗啞的哀求聲。「不!不要,拜託!不要」(這是我發出的哽咽聲嗎?完全認不出來。)當斧刃劈下,旁邊的書桌應聲碎裂,與我腦袋只差毫釐;此時我重重跌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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