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歲的天堂

得獎紀錄：★ 2015麥克倫南文學獎
★ 2015加拿大全國郵報（National Post）年度推薦
★ 2016旭日獎（Sunburst Award）入圍
★ 2016圖書獎（Prix des Libraires）入圍
★ 2016加拿大圖書協會青少年圖書獎入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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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界好評】
誰知道天堂能如此有趣、如此危險，又極富活力呢？《13歲的天堂》是一個無以比擬的天才作品：它是冒險故事、推理小說，引發我們深切思考童年的意義，關乎天真的消逝，以及足以拯救我們人生及來世的友誼力量。...

1. 氫 H／Hydrogen 1.01
親愛的爸媽，你們可曾想過，天使會用什麼樣的牙膏嗎？讓我來告訴你們吧。在這裡，我們會把蘇打粉撒在牙刷上，味道有點鹹，但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的，畢竟蘇打粉就是鹽巴的一種，又叫「碳酸氫鈉」。
其實，你們從沒想過天堂的人會使用牙膏，對吧？畢竟你們都是所謂的不可知論者。但就算是相信有天堂存在的人，也很少仔細想過死後世界的本質。說到「天堂」，大家想到的都是關於愛與和平之類的，卻從沒想過在天堂吃到的鳳梨，究竟是新鮮的還是罐裝的（其實兩種都有，不過罐裝的比較多）。
接下來，我將寫的這本書是關於來世的世界，我想讓你們知道這裡的真實狀況。希望有一天我能夠親自告訴你們我在天堂的故事。
正如你們所知，一九七九年九月八日，我死在海倫‧凱勒中學裡，就在我的置物櫃前方，到今天正好滿一個月。一直到死之前，我都還在背誦化學元素週期表的一百○六個元素。我的目標是要依序背下所有的化學元素，這是受到我置物櫃號碼（一○六號）所啟發的靈感。可是，當我背到第七十八個元素「鉑」時，傑曼尼‧塔克冷不防地打了我的頭，說：「阿鬼，你到底在幹嘛啊？」
我曾告訴過你們，同學都叫我「阿鬼」，因為我有著像鬼一樣死白的膚色，還有帶靜電似的白金色毛髮。有些人甚至以為我是白子，我當然不是啊，真正的白子會有一雙深紅或近乎紫色的雙眼，而我的眼睛是淡藍色的。
你們大概會說：「這暱稱真是太諷刺了，我們的兒子現在真的成了鬼了。」當然，人們可能會誤解你們的話，但我知道你們並無諷刺之意。所謂的「諷刺」，應該是像傑曼尼說的：「哇，阿鬼，你能記住整個週期表，我真的很佩服！」傑曼尼絕對不可能佩服我，而且可能還正好相反，大部分的同學應該也差不多。
同學都不太喜歡我，你們知道嗎？如果你們不曾發現，很抱歉我從沒說清楚。我心臟無法動手術的事情已經讓你們夠煩的了，而你們也一直警告我不要過度使用心臟肌肉，我真的不希望讓你們因為這種無解的問題而傷腦筋。
當傑曼尼朝教室方向走去，我繼續背誦著週期表，貼在置物櫃門後的理查德‧道金斯和珍‧古德兩位科學家的照片，正盯著我看。這是我第一次一口氣背到第一百○六個元素「𨭎」，而且完全沒有偷瞄貼在理查德和珍照片下方的週期表。
我當場暈倒在地，一定是這項記憶的壯舉讓心臟興奮過度了。我的狀態可以說是「身體停止運作」，但我不喜歡這種婉轉的說法，我傾向簡單而直白地陳述事實，那就是「我的心臟停止跳動，然後我就死了」。
自從我在學校走廊上，心臟最後一次跳動，一直到在天堂中再次睜開眼睛，中間到底隔了多久時間，我其實也不知道。畢竟，有誰知道天堂的時區呢？但是，當我醒來並環顧四周時，眼前景象肯定不同於大家以為那種天堂的樣子，沒有穿著白袍、唱著悅耳歌曲的天使，滿臉笑容地出現在雲團之中歡迎我。我倒是看到一個黑人女孩坐在黑色的高背旋轉椅上打鼾，腳邊還有一本書。
當下，我就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我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雖然我沒戴眼鏡，但我能清楚看見那女孩，還看得到那本書的書名《棕色女孩與上流社會》。事實上，周圍的每樣東西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孩穿著藍色牛仔褲和一件印有一窩安哥拉小貓圖樣的T恤，細辮末梢還垂著一串串彩色珠子，讓我想起五歲時你們送我的算盤。
我躺在一張單人床上，床上只有床單和一條薄薄的棉毯。在這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裡，除了旋轉椅，就只剩下這張床了。天花板的吊扇運轉著，牆壁上掛著幾幅抽象畫，有彎彎曲曲的線條、是噴灑與滴灑法的畫風。我從床上坐起，赤裸的胸膛似乎比以前更白皙，肩膀上的青筋紋路也更為明顯了。我瞄了毯子底下的身體，發現自己沒穿睡褲，甚至連內褲都沒有。不過，我沒有因為自己裸體而困擾，對我而言，陰莖的存在就跟耳朵或鼻子一樣，沒什麼好尷尬的。但是，你可不要以為，我在海倫‧凱勒中學健身房的淋浴間裡就會感到自在，公共浴室根本就是孕育導致足蹠疣的人類乳突病毒的溫床。曾有兩次，凱文‧史丹就在那裡對著我的小腿尿尿，還自以為很好玩。
我對著旋轉椅上的女孩大喊：「嗨！不好意思！」她突然驚醒，睜大眼睛看著我。
「請問我死了嗎？」我問。
她踉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我身旁，還不小心將小說踢到床底下。她緊握我的手，但我迅速把手抽了回來。你們知道的，我不喜歡別人觸碰我。
她說：「親愛的，你沒死，你只是通過了前世，但你還活著。」
「通過？」
「我們說『通過』，不說『死亡』，就像你在數學考試中表現很好、通過考試一樣。」她對著我露齒微笑，前排的齒縫寬度足以塞進一根吸管。她坐到我床邊時，床鋪因為她的體重而歪斜了一邊。我曾在《科學》雜誌上看過一篇有關壽命的文章，內容是說身材較瘦的人活得比較久。為了彌補心臟的先天缺陷，我也想過要維持身材來延長壽命，當然，我的努力根本沒用。
女孩說：「容我先自我介紹，我叫泰爾瑪‧羅德，來自北卡羅萊納州的威明頓，我家裡開了一間叫『馬蹄鐵』的餐館。」接著，她問我的名字、來自什麼地方。
我告訴她：「我叫奧利佛‧達爾林普，來自伊利諾伊州的霍夫曼社區，我父母經營一家叫『剪刀手』的理髮店。」
「奧利佛‧達爾林普，你知道你是怎麼死的嗎？」
「我想我死於一顆有洞的心臟。」
「神聖的心臟？」她一臉困惑。「我們每個人都有一顆神聖的心啊。」
「不，我是說，我的心臟上真的有洞。」
「噢，這真是太慘了。」她拍拍我的腿說。
泰爾瑪繼續解釋她隸屬一群稱為「好幫手」的志工團體，她說：「我一直都在梅格‧穆雷醫院負責幫助新來的重生者，我喜歡迎接像你這樣的新生者。」
我問她，「重生」過程需要多長時間。
「只需一眨眼的功夫。」泰爾瑪眼睛眨了好幾下。「梅格醫院裡，隨時都有志工幫忙迎接重生者，我們根本不知道新人何時會出現。」
她拍拍床墊，我看著床鋪上皺巴巴的毛毯與枕頭，還有我躺過的痕跡。這張床怎麼看也沒有什麼神祕感或是神奇之處。「難不成，我們就這樣突然出現了？」我問。
泰爾瑪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她有一對凹陷的眼睛，我想她以前一定有戴眼鏡。「親愛的，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最平靜的重生者。」她說。「你絕對不會相信，我在鎮上的十九年裡看過多少歇斯底里的重生者。」
「十九年？」我說。「但你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啊。」
「噢，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十三歲。」
她進一步解釋，這個地方是專給十三歲過世的人，她說：「我們稱這裡為『小鎮』，我們的鎮民相信天堂中還有其他許多城鎮，每個鎮都為不同年紀的人所設立，有個鎮是為十六歲過世的人而設，還有二十三歲過世的、四十四歲過世的，以此類推。」
「十三歲？你們所有人都是十三歲？」我有點糊塗了。
「鎮民永遠不會變老。在這裡，我們永遠保持十三歲的模樣，我看起來就跟十九年前剛到這裡時一模一樣。」
親愛的爸媽，你們可能會覺得這真的太荒謬了，但相較於意識到自己死亡的事實，在來世的世界，時間的停滯讓我更加難過。這代表我永遠都不會長大、無法上大學，更沒機會成為科學家了。而且坦白說，我受夠了十三歲的小孩，愚蠢、惡毒又不成熟。
泰爾瑪注意到我突如其來的情緒低落。「噢，不過待的時間越久，智慧也會隨之增長的。」她說。「嗯，至少我們有些人是如此啦。」
「在來世的世界裡，以年齡區分還蠻合理的。」我很有風度地說，「畢竟，如果所有死者都住在同一個地方，鎮上一定會塞爆的。」
我接著問她：「我會永遠待在這裡嗎？」
她搖搖頭。「不會，我們只會在這裡住五十年。一旦時間到了，那個晚上睡著後就不會再醒來。我們會在一夜之間消失，只留下睡衣。」
我說：「天啊，那我們接下來會去哪裡呢？」
「有人說，我們會進入天堂的上一層，那裡的食物更好吃、建築管線系統更穩固，天空也更晴朗。」泰爾瑪回答。「但有些人猜我們會轉世回到人間，但沒人可以確定我們會去哪裡。」
坐在床上的泰爾瑪起身，打開一扇門，接著走進衣帽間，出來時，她拿著一條牛仔褲、一條T恤、平角褲以及襪子，把它們擺在床上。
「你鞋子穿幾號？」
「七號。」我說。
她又走回衣帽間幫我找鞋子。
我問：「這裡有樂福鞋嗎？」因為這是妳常幫我買的鞋款，媽媽。
「小鎮上沒有皮鞋。」泰爾瑪大聲說著。「皮革是死牛皮，而天堂是沒有死亡的。」
我趁著她在衣帽間時，迅速地套上平角褲和牛仔褲，褲子上面還縫有三年前發行、美國建國兩百週年紀念的紅白藍三色布章，我問道：「所以這裡只有美國人？」
「沒錯，我們這裡不收外國人，只收住在美國的人。」
我想到某些不合邏輯的科幻電影場景，例如，在遙遠星球上的人們都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從來就不說瑞典話或是斯瓦希里語。
我從床上五、六條T恤中挑出一件有領帶圖樣的衣服，邊穿邊問：「那宗教呢？」
「噢，我們不分宗教的，這裡什麼宗教都有，佛教、天主教、摩門教、猶太教以及耶和華見證人等等。親愛的，只要你說得出來，這裡就一定有。」
當她走出來時，手上拎著一雙破舊的運動鞋，靠腳趾處印有字母L（左）與R（右），她將鞋子遞給我，問道：「你信什麼教？」
「我是無神論者。」
她爆出一陣笑聲，說道：「我也不是太相信什麼主宰世界的神秘力量啦。」
當我坐在床邊穿上運動鞋時，她過來坐在我旁邊，拉掉我T恤上的線頭。
「我沒有信什麼教，但我相信有靈魂的存在。」她說。「奧利佛，你相信靈性嗎？」
「我這一輩子，從沒感受過什麼靈性。」
她又露出一個看得到齒縫的微笑，說道：「親愛的，你的美國人生已經結束了，但你的來世才正要開始。或許，你會在這裡找到靈性的。」

1. 氫 H／Hydrogen 1.01
親愛的爸媽，你們可曾想過，天使會用什麼樣的牙膏嗎？讓我來告訴你們吧。在這裡，我們會把蘇打粉撒在牙刷上，味道有點鹹，但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的，畢竟蘇打粉就是鹽巴的一種，又叫「碳酸氫鈉」。
其實，你們從沒想過天堂的人會使用牙膏，對吧？畢竟你們都是所謂的不可知論者。但就算是相信有天堂存在的人，也很少仔細想過死後世界的本質。說到「天堂」，大家想到的都是關於愛與和平之類的，卻從沒想過在天堂吃到的鳳梨，究竟是新鮮的還是罐裝的（其實兩種都有，不過罐裝的比較多）。
接下來，我將寫的這本書是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