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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01逆著風雪而來的怪物
因為一直沒有放鬆對帶河附近的監控，故而在喪屍渡河的瞬間，幾人便得知消息了。
言必行目瞪口呆地看著商碧落：「你是烏鴉嘴啊！」
商碧落對他微笑得很和藹可親：「想試試嗎？」
「……不用了！」
之後三人偕同其他異能者，一起去到帶河附近。到達時，附近已經站了不少人。由於近期的相處，大部分人都混熟了，見面後互相點了點頭。夏黃泉看了看附近，靈活地跳上旁邊的某座高台，拔出腰間的長刀插入其下，以此來抵禦比平地更加大的風雪。注視了片刻後，她依稀看見不遠處有些小小的黑點，雖然緩慢，但的確是愈來愈近。
抽回刀翻身跳下！
「怎麼樣？」立即有人圍上。
夏黃泉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喪屍果然來了。」
四周瞬間一片沉默。
不是沒見過喪屍，也已經擁有力量了，但是對所有人來說，從南地逃離到W市都不是一段美好的記憶，或者說，它已經成為許多人心上一道不可觸摸的、永遠也不會癒合的傷疤，稍微碰一碰便生疼，隨之而來的，還有不可名狀的恐懼。
很多人固然欣喜於自己擁有了異能，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變得強大，更不意味著他們想和喪屍發生衝突。有帶河這樣一道天塹，大家以為就能重新過上平淡卻又安全的生活，可惜，到底事與願違。擁有了力量，又怎能不承擔責任？
「真不錯！」言小哥突然開口道。
「哪裡不錯了？」立即有人質問。
「那還用說？」言必行聳聳肩，「看這天氣，我們是順風，那群鬼東西就是逆風，再加上大雪，不就一個個活靶嗎？正好我的火球還沒試過移動標靶，今天終於可以開工了。」
夏黃泉歪頭看他：「說得也是，要比賽嗎？」
「怎麼個賭法？」
女孩雙手環臂，想了想，說道：「你要輸了就包三餐。」輪流做飯太虐了，尤其是在手藝差距比較大的情況下。
言小哥點頭，突然笑得賤兮兮：「妳要輸了，以後都得幫我洗襪子。」
「……」不怕某人把他的腳給切了嗎？夏黃泉唯恐天下不亂地手一指旁邊的商碧落，「可以啊，他替我幫你洗。」
「……」不能這樣的啊！言小哥淚流滿面，下意識就想打嘴！嘴賤沒辦法，沒辦法啊！！！
於是旁邊又有人開始嘀咕了。
——「看到沒，宮鬥？」
——「嗯嗯，看到了，捧高踩低，太陰暗了。」
夏黃泉：「……」如果沒記錯，她和言小哥的本意是想讓人們振奮起精神吧？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詭異的地步？總、總而言之，還是把該說的話說完吧，「最後統計，誰手裡的晶核多誰就贏了。」
「行，就這麼決定了！」
旁邊人頓時警醒了，覺醒異能的幾乎都是年輕人，誰沒看過幾本小說？晶核的來處和作用在小說中都讀過無數次了好嗎！而且，這幾個傢伙和他們不同，是去過南地的，據說他們手下的異能者有神祕的辦法提高力量，看來八成就是這個了。
人們頓時熱情起來。
夏黃泉與言必行對了個「勝利」的眼神，隨即扭頭看向商碧落，她可以完美地把他準備給她的「講稿」說出來了，怪不得這傢伙最初要求別公開晶核的消息，八成是為了這時候做準備吧，真是個陰暗的傢伙。不過……算了，結果好就行了。
因為事先做好準備，軍方利用異能者的力量在帶河附近建立了不少小型堡壘，進駐其中的幾乎都是普通人，這可以令他們在避開風雪的情況下，同時對從異能者手中漏網的喪屍進行攻擊，而異能者們則當仁不讓地站在了阻擊那群怪物的最前線。
不記得等待了多久，喪屍們終於姍姍來遲。
因為長時間在風雪中行走，到達的喪屍們身上披上了厚厚的一層冰雪，看上去活像一個個移動的冰雕，不少喪屍每走幾步就會被風雪颳倒在異常滑溜的冰面上，用僵硬的關節掙扎著爬起，走到一半又重新摔倒，有些重複十幾次後成功了，有些則索性爬行著前進。
看起來如此滑稽的一幕，卻沒人笑得出來，因為如果是正常人早就放棄了，哪怕能堅持下去的也不過寥寥數人，然而喪屍們卻盡數如此……直讓人頭皮發麻。到底是對食慾有多大的執念，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有些人的雙手點點顫抖。
有些人的臉色漸漸變化。
有些人的神情微微恍惚。
商碧落卻微微鬆了口氣地說道：「情況不錯。」
「嗯？怎麼說？」夏黃泉扭頭問道。
「妳看，」商碧落手指前方，「那種塊頭最大的喪屍走得雖然慢，但也最穩，幾乎沒有摔倒過，可見非常抗風雪。如果其他喪屍跟在他的後邊，想必移動起來會輕鬆不少。」青年眼神淡然，話語鎮定，喪屍在他眼中和其他的動物並沒有太大區別，「可見他們還沒有衍生出智慧。」
「啊！真的。」這也是夏黃泉最擔心的，因為之前的喪屍王明顯有自己的智慧，而系統也說過「喪屍會進化出新類型，高級喪屍可能進化出智慧」，她真的很擔心，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似乎還沒發生？
商碧落雙手交叉在膝上：「有智慧的生物是最難對付的，除此之外，不足為慮。」又直覺又暴力的夏黃泉除外——當然，這話不能讓她聽到。
接下來，也不知是誰打響了毆打喪屍的第一槍，無數人紛紛朝這群怪物亮出反擊的鐮刀。
「殺！」
「這個是我的！」
「哈哈，果然有晶核！」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徹在冰上各個角落，不少人在這樣的戰鬥中彷彿洗去了內心的恐懼，真正地站在了食物鏈的最頂端。
然而不知為何，夏黃泉總覺得事情有哪裡不對。
商碧落也是微皺眉頭，下達了一條命令：「所有人不允許單獨廝殺，組成戰鬥隊形橫向推行，相互之間保持隨時可以支援的距離。」
雖然有些人認為他小題大做，但這段時間的調教生活讓他們身體不由自主地服從了商碧落的命令，而說好與言必行比試的夏黃泉，也始終沒有離開商碧落的身邊，雖然這麼做有些自私，但是對她來說……果然還是他的生命最重要了。
軍方的異能者採取與夏黃泉這方相似的策略。
這樣一來，獲取晶核最多的反倒是那些「自由異能者」，他們穿梭於冰面上，不斷地狩獵喪屍，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脫離了大部分人，漸行漸遠。
商碧落微垂下頭，被女孩強逼戴上厚厚手套的手輕敲著輪椅扶手，突然間手指頓住：「不對勁。」
與此同時，女孩心頭浮起的不祥預感加深，在與商碧落眼神相對的瞬間，一道閃電劃過她的腦中：「沒有人回來！」
沒錯，那些愈走愈遠的異能者們沒有人回來，按常理，他們得到晶核、積攢到一定的數目，應該會像其他人一樣送到可信人的手中，因為身上帶著沉重的東西完全無法戰鬥。
可是，居然沒有人回來。
這太不對勁了！
商碧落當機立斷地朝身後某個青年下令：「讓他們回來。」
「是！」短髮青年立即執行他的命令，這位名叫阮休的青年是罕見的感應系異能者，他可以和其他人進行腦波連接並進行對話，不過一次所能連接對話的人有限，好在每個組都有隊長，阮休只需要聯繫各組組長即可。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他很迅速地在人海中尋找到了正確的對象，快速地發佈出商碧落的命令。
幾乎是同時。
這些人開始有秩序地邊戰邊退，以完全不留死角與弱點的整齊隊形一點點朝岸邊靠近；軍方的異能者也先後退了回來。夏黃泉抓緊時間，快速地跑出去，大喊道：「危險！回來！」
她的話很顯然使人們動搖了，然而……財物動人心，有些人選擇相信她，當機立斷地回來；有些人猶豫了片刻，也開始朝回走；有些人選擇觀望；有些人則乾脆嗤笑她是「傻瓜」。
但很快殘酷的事實證明了——她沒有錯。
最先是不遠處突然跑回來一個渾身鮮血的身影，他一邊跑一邊喊：「喪屍、喪屍有埋伏！我的朋友都被他們殺死了！！！」
就在眾人愣住的時候，一個敏捷的青黑色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不過剎那，這位狂奔著的異能者便被抓住雙腿揮至空中活生生地被撕成了兩半，鮮血、屎尿、內臟在空中爆開，在所有人的眼中留下了慘紅的圖景。
所有人驚呆了，片刻後有人反應過來，摀著嘴巴乾嘔了起來，不是沒有見過死亡的情景，但這樣血淋淋的……
緊接著，更讓人們毛骨悚然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隻被液體淋了一頭一身的喪屍毫無知覺地丟下手中的殘肢，一把扯下還殘留著驚駭表情的頭顱用力掰開，直接掏出裡面的大腦塞入口中，而後抱著空空的腦袋，意猶未盡地吮吸著，動作間，他青黑而堅硬的臉上染滿了白紅的液體，看起來像是個偷吃東西還來不及擦嘴的孩子，但是，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可怕的孩子嗎？
而且與以往的喪屍不同，他明顯是有選擇性地在吃。異能者們從喪屍的頭中挖去晶核，喪屍則食用人類的大腦，這真的是巧合嗎？
眾人尚處於震驚中，四周，突然動了！
無數隻喪屍出現在遠離岸邊的異能者身旁，他們渾身塗滿冰雪、將自己偽裝成白色，藉著風雪與其他喪屍砲灰的掩護一點點移動到附近。
他們被徹底包圍了！！！
※
愈逢危機，愈能看穿一個人的本質。
有些人未戰先敗，有些人因為恐懼無法動彈，有些人卻在巨大壓力之下爆出了新戰力，畢竟，誰也不願意就此死去。
來不及想，夏黃泉拔出長刀就衝了上去，之後軍方與商碧落麾下的異能者相繼救助，到底沒讓這些異能者全滅，然而，因為他們跑得太遠又過度分散，最終還是死傷慘重。
可以毫不客氣地說——
進化出異能後，人類與喪屍的第一場戰役，以慘敗告終。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計策失效，喪屍們陸續退去，沿岸的一群異能者，他們在風雪中或坐或躺，有些大口喘氣，有些呻吟出聲，有些則乾脆抱著傷處在地上痛苦地滾動……
這情景實在太慘烈。
但無人有心觀看並發出感慨，夏黃泉立即投入救治傷患中，幫忙將傷者搬送到附近的小型堡壘以進行治療。
面容俊美的青年在不遠處默默地注視著她的背影，直到另一人來到他的身邊，說道：「天天看都看不夠嗎？」
「有事？」
「只是來看看而已，畢竟這幅慘景可不常見。」來人嘻嘻地笑了起來，「可惜本體太心軟，根本不願意來。」
商碧落轉頭看向蘇一，神色冰冷：「好看嗎？」
「唔，」蘇一歪頭思考了片刻，「比黃泉要差太多。」說到這裡，他的神情興奮了起來，高舉起雙手，「剛才她衝進喪屍群中，左劈右砍……」他模仿著動作，而後嘖嘖回味，「真是太帥氣了，簡直像女武神一樣。」接著他笑出聲來，「這次過後，她的聲望應該會更高吧，陷入危局時第一位拯救者，哈，這標題不錯！」
「你想說的只有這些廢話嗎？」對於與蘇玨有關的一切事物，商碧落都不假顏色。
「你這麼說就太不夠意思了，」蘇一挑了挑眉，「身為造成這一切慘狀的元兇，你難道不應該露出內疚的表情嗎？」
「元兇？」商碧落反問了一句，隨即輕笑出聲，「這麼大的帽子我可戴不起。」
「做人別太謙虛，你不戴要還有誰能要？」
「你的本體。」
「……」蘇一望天，「他是有賊心沒賊膽，事後不知道要內疚多少天，嘖嘖，心軟皮薄成這樣，難怪泡不到妹子。」
商碧落真的沒有預料到喪屍會進化出智慧嗎？
答案是否定的。
在親眼見過擁有智慧的喪屍女王後，他怎麼會做出「可能沒有」的判斷呢？
但是，事情依舊變成現在這樣，為什麼？這源於他和蘇玨之前進行的一場對話，那是剛剛下雪時——
「如果帶河結冰，將冰層炸毀如何？」當時蘇玨徵求商碧落的意見。
商碧落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然後呢？就此將所有人圈養起來，讓他們活在自以為安全的獸籠中嗎？」
「……」蘇玨沉默了。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喪屍正在進化，就這段時間的觀測，雖然所得的資料不多，但那些訊息都清清楚楚地彰顯了一點：就算炸毀冰層，可以長距離涉水的喪屍、可以飛翔的喪屍，也未必不會出現，這無疑是人類為喪屍的進化創造了條件。
帶河結冰，是危機也是機遇，如若能趁此機會消滅大部分喪屍，之後的壓力毫無疑問會輕上許多。
他明白這一點，商碧落也同樣明白，並且——後者如是說：「剛好可以打破一些人的幻想。」
自大的幻想——以為有了異能就可以掌控一切，這樣的心理有害無益。人類在進化，喪屍同樣也在進化，如果人類還抱著可笑的高高在上的心態，認為穩操勝券，對誰都沒有好處。
蘇玨再次沉默了，他知道，會有一些人因此而死去，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點頭默允。
他們都還有誰都沒有說出口的潛台詞——整頓不服管控的異能者。
對抗喪屍不是一兵一卒可以做到的，它需要合理的規劃、需要正確的命令、需要集體的配合，軍方和異能者聯盟雙方勢力姑且不論，自由異能者中的頑固不易駕馭的人也不少，如若放任下去，這些自由異能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破壞形勢。
與其等一切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倒不如趁現在給他們一個警告。
群體的決定是正確的。
孤身行動是危險的。
順從大流才能保全性命。
以及……拯救與被拯救間誕生出的好感與對強者的崇拜。
故而，雖然目前看來第一次戰鬥人類敗給喪屍，並且損失了數十名異能者，但未必全沒好處，起碼這些人現在知道了不可小看喪屍，尤其是那些進化出智慧的怪物，以及當其他人下次在喊出「撤退」的口號時，想必他們會用腦子好好思考一下。
商碧落和蘇玨都不指望他們能做到令行禁止，但至少也別給人添亂。
總歸一句話：他們為了大局，默許了這些人的死亡。
就如蘇一所說，也許他們是所謂的「元兇」，但是那些人並非沒有選擇的機會，如果在最初就聽從女孩的話離開，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商碧落並不害怕需對此承擔責任，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擔心的，就只有女孩會知道這件事，然而當時的情形過於混亂，而他的表演又不錯，她似乎沒有發覺？
況且，他的出發點也只是想保護這座城市。
因為這是她的心願。
※
事後整理戰果，除去幾十名死亡者外，約有一百多人受了程度不同的傷，雖然經受了如此風險，收穫也是巨大的，不少人都得到晶核，並以此提升了自己的能力。
相對於部分因為分贓不均而爭吵的自由異能者，有組織這點的好處便再次得以展現，起碼不會因為幾個晶核而發生矛盾。
在此之後，人類與喪屍之間又進行了幾次戰鬥。
因為吸取了之前的教訓，異能者們採取攻守兼備的戰鬥模式；而意識到同樣的計策不會再對人類起作用，喪屍們也像商碧落所預測的，以防禦型喪屍為首，盡量保全戰力地發起了幾次進攻。最終都被打退了。
之後W城也組織了幾次反擊，取得一定成效後，喪屍們聰明地選擇了利用南地廣大的腹地進行游擊戰。
這次，不得不撤守的，換成了人類。
在誰進攻都討不了好的情況下，這場不同種族的戰爭，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膠著期。
若是人類與人類，也許能達成所謂的「和解」，然而就如夏黃泉所得到的關鍵提示——人類可利用晶核提升力量，喪屍同樣可通過食用人類提升等級。這二者之間的矛盾，本身就是不可調和的。
與此同時——
「聽說你命令他們捕捉喪屍？」
「沒錯，」面對女孩的提問，青年毫無避諱地肯定回答，「每種類型都有。」
「你想做什麼？」
「不是我想做什麼。」商碧落攤手，「是研究所需，喪屍為什麼會進化，智慧型喪屍和其他喪屍有什麼不同，導致這些差別的關鍵在哪裡……哪怕只獲得一丁點訊息，也許都有助於改變目前的現狀。」
「……嗯。」
不用猜，青年也知道女孩此刻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麼，他嘆了口氣：「別想太多，他們從死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是活著的了。」
「……」
「哪怕擁有了智慧，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我知道啦。」女孩鼓了鼓臉，「別把我當傻瓜啊！」
「嗯嗯，妳不是傻瓜。」
「……喂！」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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