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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十（節錄）
漢紀十二 起昭陽大淵獻（癸亥 西元前一一八年），盡重光協洽（辛未 西元前一一○年），凡九年。
【題 解】本卷寫了武帝元狩五年（西元前一一八年）至元封元年（西元前一一○年）共九年間的全國大事，主要寫了張騫第二次通西域，至烏孫而還，從此西域路通，與漢為保衛西域交通而驅逐匈奴，增設張掖、酒泉二郡；寫了漢王朝討平南越，設立嶺南九郡；寫了漢王朝討平東越，遷東越人於江淮間；寫了漢王朝平定西南夷，設立西南四郡；寫了漢王朝為搜刮聚斂而推行算緡、告緡，白金、皮幣，鹽鐵官營、平準均輸等政策，以充國用；寫了漢武帝迷信鬼神、希求長生不死而寵神君、寵欒大、寵公孫卿，以及司馬相如慫恿封禪，而漢武帝則祭黃陵、祭太室、祭八神，最後登封泰山，改元「元封」等一系列活動。
世宗孝武皇帝中之下
元狩五年（癸亥 西元前一一八年）
春，三月甲午1，丞相李蔡坐2盜孝景園堧地3，葬其中4，當下吏5，自殺6。
罷三銖錢，更鑄五銖錢7。於是民多盜鑄錢，楚地8尤甚。
上以為淮陽9楚地之郊10，乃召拜11汲黯為淮陽太守。黯伏謝12不受印，詔數彊予13，然後奉詔。黯為上泣曰：「臣自以為填溝壑14，不復見陛下，不意15陛下復收用之。臣常有狗馬病16，力不能任17郡事。臣願為中郎18，出入禁闥19，補過拾遺20，臣之願也。」上曰：「君薄淮陽21邪？吾今召君矣22。顧23淮陽吏民不相得24，吾徒得君之重25，臥而治之26。」
黯既辭行27，過大行李息28曰：「黯棄逐居郡29，不得與朝廷議30矣。御史大夫湯31，智足以拒諫，詐足以飾非32，務33巧佞34之語，辯數35之辭，非肯正為天下言36，專阿主意37。主意所不欲，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38。好興事39，舞文法40；內懷詐以御主心41，外挾賊吏42以為威重。公列九卿43，不早言之44，公與之俱受其戮45矣。」息畏湯，終不敢言。及湯敗46，上抵息罪47。
使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48，十歲而卒49。
詔徙50姦猾吏民於邊。
夏，四月乙卯51，以太子少傅52武彊侯莊青翟53為丞相。
天子病鼎湖54甚，巫醫無所不致55，不愈。游水發根56言上郡57有巫，病而鬼神下之58。上召置祠之甘泉59。及病，使人問神君60，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61，病少愈62，彊63與我會甘泉。」於是病愈64，遂起幸甘泉。病良已65，置酒壽宮66。神君非可得見67，聞其言，言與人音等68。時去時來69，來則風肅然70，居室帷中71。神君所言，上使人受72，書其言73，命之曰「畫法74」。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75，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祕，世莫知也。
時上卒起幸甘泉76，過右內史77界中，道多不治78。上怒曰：「義縱79以我為不復行此道80乎！」銜81之。
六年（甲子 西元前一一七年）
冬，十月，雨水，無冰82。
上既下緡錢令83而尊卜式84。百姓終莫85分財佐縣官，於是楊可告緡錢86縱87矣。義縱以為此「亂民」88，部吏89捕其為可使者90。天子以縱為廢格沮事91，棄縱市92。
郎中令李敢93怨大將軍青1之恨其父94，乃擊傷大將軍，大將軍匿諱之95。居無何96，敢從上雍，至甘泉宮獵97，票騎將軍去病射殺敢98。去病時方貴幸，上為諱，云鹿觸殺之99。
夏，四月乙巳100，廟立101皇子閎為齊王102，旦為燕王103，胥為廣陵王104。初作誥策105。
自造白金、五銖錢106後，吏民之坐盜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其不發覺者不可勝計107。天下大抵無慮108皆鑄金錢109矣，犯者眾，吏不能盡誅。
【章 旨】以上為第一段，寫元狩五年（西元前一一八年）至元鼎元年（西元前一一六年）共三年間的全國大事，主要寫了漢武帝迷信鬼神、寵愛神君；寫了義縱因反對武帝推行告緡而被殺，寫了顏異因不滿武帝造作白金而以「腹誹」罪名被殺；寫了霍去病為替衛青洩憤而殺了李敢，武帝為之掩蓋罪名；寫了霍去病之死與霍光的初露頭角，為其以後的飛黃騰達作伏筆。
【注 釋】1三月甲午 三月十一日。2坐 因……犯罪。3盜孝景園堧地 盜用漢景帝陵墓園外小牆內的閒散地。孝景園，漢景帝的陵園。為了表示尊儒，漢朝人給去世皇帝的諡前都加一個「孝」字。堧地，漢代已故皇帝的宗廟與陵墓圍牆外、小牆內的空閒地。4葬其中 意即為自己預營墓地。5當下吏 被交給司法官吏處治。當，判罪。6自殺 漢代皇帝為表示尊重大臣，為大臣保留體面，故凡犯法者一律自殺，不再處以宮刑、刖刑、大辟等等。7更鑄五銖錢 元狩四年廢除半兩錢，改用三銖錢；今又嫌三銖錢分量太輕，改用五銖錢。一銖是一兩的二十四分之一。8楚地 戰國末期以來的楚國地區，約當今之河南南部、安徽北部等一帶地區。9淮陽 漢郡名，郡治陳縣，即今河南淮陽。10楚地之郊 與楚地接近的要害地區。11召拜 將汲黯叫來派他擔任。拜，任命。按，在此之前，汲黯因屢屢批評武帝政策，被免職在家休閒。12伏謝 拜辭，不肯接受。13詔數彊予 皇帝一再堅持要給他。14填溝壑 謙指自己之死。15不意 沒想到。16狗馬病 謙稱自己有病。17不能任 幹不了。18中郎 皇帝的低級侍從官員，上屬郎中令，在皇帝身邊以充參謀顧問之用。19禁闥 宮門。20補過拾遺 謙指隨時給皇帝提出意見、建議等等。拾遺，幫著把皇帝掉了的東西撿起來，即指提意見。21薄淮陽 嫌淮陽太守官小。薄，看不起。22吾今召君矣 我馬上就會把你調回來。今，將；很快。23顧 問題在於；關鍵的是。24吏民不相得 地方官與當地的百姓合不來、鬧矛盾。25吾徒得君之重 我就是要借重你的威名。徒，就是。得，靠；憑藉。重，身分；威望。26臥而治之 意思是你去了什麼也不用管，你就躺著睡大覺，那裡也會太平無事。27黯既辭行 汲黯向皇帝告別之後。28過大行李息 轉彎到了大行令李息的家。過，過訪。大行，即大行令，當時的九卿之一，掌少數民族事務。李息，多次隨衛青出征匈奴的將領。事跡見《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29棄逐居郡 被皇帝扔出去當太守，這裡是謙虛的說法。30不得與朝廷議 不能再參與朝廷上的討論問題。與，參與。31御史大夫湯 張湯，當時任御史大夫，著名的酷吏。事跡見《史記‧酷吏列傳》。32智足以拒諫二句 《史記》中的套語，〈殷本紀〉中用以說紂王：「知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五宗世家〉又用以說膠西王劉端：「強足以拒諫，智足以飾非」。33務 專門使用。34巧佞 巧妙動聽。35辯數 雄辯而有條理。36正為天下言 公正地為黎民百姓說話。37專阿主意 專門順著皇帝的心思說話。主，人主；皇帝。38主意所不欲四句 毀，說它不好。譽，誇獎它好。凌稚隆曰：「四句足盡古今奸臣之態。」按，《史記‧酷吏列傳》稱張湯云：「所治即（若）上意所欲罪，予（與）監史深禍者（之）；即上意所欲釋，與監史輕平者（之）」，與此意同。39興事 生事；沒事找事，藉以逞能、立功，或從中漁利。40舞文法 即今所謂「舞文弄法」，玩弄法律條文以陷害人。41御主心 揣摩迎合皇帝的心思。方苞曰：「御，迎也。《詩》：『百爾御之。』〈曲禮〉：『大夫士自御之』。」42挾賊吏 駕御著一群陰險狠毒的酷吏。43公列九卿 你身為九卿之一。44不早言之 不及早地對張湯提出彈劾。45俱受其戮 將來要跟著他一道倒楣。戮，辱；受刑罰。46及湯敗 事在武帝元鼎二年（西元前一一五年）。據《史記‧酷吏列傳》，張湯之遭罪自殺，乃被朱買臣等三長史所誣陷。47抵息罪 將李息判罪。抵，當；判處。李息究竟抵何罪，史無明文。按，史公此處之感情是非，頗多矛盾。他厭惡張湯，故詳載汲黯之與李息語，且謂李息因不聽汲黯之勸而因張湯「事敗」而「抵罪」。但《史記‧酷吏列傳》又謂張湯之遭罪自殺乃因朱買臣等之誣陷，武帝為此又殺了三長史。如此說來，李息之「抵罪」，當還是不當？汲黯之預言張湯敗，該還是不該？48使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 讓汲黯以諸侯相的級別任淮陽太守。秩，官階。諸侯相與郡太守都是二千石，但諸侯相居於郡守之上。49十歲而卒 事在武帝元鼎五年。按，今河南滑縣之南尖莊村東有汲黯墓，冢高六公尺，面積六百四十八平方公尺。50徙 懲罰性的強制搬遷。51四月乙卯 四月初二。52太子少傅 皇太子的輔導官，秩二千石，輔導太子的生活與學習。53武彊侯莊青翟 劉邦功臣莊不識之孫，襲其父祖之爵位為武強侯。武彊，即「武強」。封地名，在今河北境內。54鼎湖 宮名，和宜春宮相距不遠。宜春宮在今西安東南部的曲江池南側，秦漢時代有宜春苑。55無所不致 該找的人都找遍了。56游水發根 姓游水，名發根。57上郡 漢郡名，郡治膚施，在今陝西榆林東南。58病而鬼神下之 在他患病的時候有鬼神附了他的體。59上召置祠之甘泉 皇帝把這個鬼神附體的巫師找來，把他安置、供奉在甘泉宮裡。甘泉宮在今陝西旬邑南的甘泉山上，故秦、漢帝王屢屢前往。以上是追述武帝患病以前的事。60神君 即這個鬼神附了體的上郡巫師。61無憂病 不必擔心病情，意即很快就會好。62病少愈 病情略好一點。少，意思同「稍」。63彊 勉強；強打精神。64於是病愈 等到病情略好的時候。65病良已 等病真的好了之後。已，完；解除。66置酒壽宮 在壽宮置酒答謝這個所謂鬼神附體的巫師。67神君非可得見 這個「神君」總是躲在屋裡，不叫外人看見。68言與人音等 說話時的聲音和平常人一樣。69時去時來 謂附在這個巫師身上鬼神時去時來。70肅然 颯颯的風聲。71居室帷中 坐在屋子裡的帳幔裡，此又指鬼神附了體的巫師。72受 意即恭聽。73書其言 把他說的話筆錄下來。74畫法 王駿圖以為應作「書法」，「謂神君之祕書妙法也」。郭正誼、傅起鳳《魔術與神功》曰：「武帝唯神命是從，命人記錄下這位神君講的話，稱為『畫法』，其實就是魔術中的『腹言術』表演。」75無絕殊者 沒有什麼特別不同的東西。鍾惺曰：「說『神君』一段鄙褻，正以笑人主之呆也。」76時上卒起幸甘泉 這次武帝的前往甘泉宮是突然動意，事先並無準備。卒，同「猝」。突然。77右內史 政區名，是首都長安郊區的西部，相當於郡一級。也是官名，當時設左右二職，能同郡守。從長安城前往甘泉山要經過右內史區域。78道多不治 許多路段年久失修。治，修築。79義縱 當時著名的酷吏，此時任右內史。事跡見《史記‧酷吏列傳》。80不復行此道 意即估計武帝此次會因病而死。81銜 懷恨。82雨水二句 北方的十月應該下雪、結冰，但今年卻仍下雨，不結冰，氣候反常。83緡錢令 即算緡令，讓工商業者自己估算、上報資產價值的命令，武帝實行算緡在元狩四年。84尊卜式 因其捐家財助國用而被任為齊王相，事在元狩四年。85終莫 始終沒有。86楊可告緡錢 漢王朝官吏楊可發起讓百姓舉報工商業者自報資產不實的活動。按，「告緡」事行於元鼎三年（西元前一一四年），乃後來事，此提前敘於此。87縱 盛行；大規模實行。88以為此亂民 謂其皆以「告緡」而謀求私利。89部吏 部署、派遣官吏。90捕其為可使者 逮捕那些受楊可指使而幹這種壞事的人。按，義縱此舉應在元鼎三年十一月武帝「令民告緡」以後，不應敘於此年。91廢格沮事 抗拒皇帝的命令，破壞工作的進行。廢格，廢置抵拒。沮，破壞。92棄縱市 將義縱棄市，即問斬於街頭。按，武帝行「告緡」，使天下之工商業者「中產以上大抵皆破」，史公痛恨「告緡」之有害於國計民生，遠甚於義縱之酷苛，今寫義縱為不滿「告緡」而被誅，其中蓋有史公之無限痛惜云。93郎中令李敢 李敢是李廣之子，時為郎中令之職。郎中令是九卿之一，統領皇帝侍從，守衛宮廷門戶。94怨大將軍青之恨其父 怨恨衛青當時不答應其父李廣的請求。王念孫曰：「『恨』讀為『很』。《說文》：『很，不聽從也。』謂廣欲居前部以當單于，而青不聽也。」按，王說是。95匿諱之 隱而不說。按，以其內心有愧，倘宣露之，引起士論譁然，亦非自己之美事。96居無何 沒過多久。97從上雍二句 謂先從武帝至雍，後又東北折至甘泉宮。《漢書》作「從上幸雍」。雍，漢縣名，在今陝西鳳翔南，其地有祭天之臺，又有離宮，是秦漢時期歷代帝王常去的地方。胡三省曰：「『雍』蓋衍字。」按，照胡氏說，此句應連下文作「從上至甘泉宮獵」，語明義順，疑近是。甘泉宮，漢離宮名，在今陝西淳化之甘泉山上，其地有離宮、獵場、祭壇等，故武帝常去其地。98射殺敢 因李敢擊傷衛青故也。衛青是漢武帝寵妃衛子夫的同母異父弟，霍去病是衛子夫的胞姐衛少兒之子，稱衛青為舅。99上為諱二句 諱，此處意即「掩蓋」。按，李敢時為郎中令，亦皇帝之近臣，位在九卿，而霍去病竟敢將其射死，真可謂無法無天。史公於此處深著自己對名將父子的同情，亦對衛、霍及其後臺深表憎惡。李敢被射死在其父自殺的第三年，在其叔李蔡之被逼自殺的第二年。100四月乙巳 四月二十八日。101廟立 在太廟中封立，極表其鄭重。102皇子閎為齊王 武帝的兒子劉閎是王夫人所生，被封為齊王，都城臨淄。103旦為燕王 劉旦是武帝李姬所生，被封為燕王，都城薊縣，即今北京市。104胥為廣陵王 劉胥也是武帝李姬所生，被封為廣陵王，都城即今江蘇揚州。105初作誥策 第一次以皇帝的口吻下詔書鄭重策命。詔策，以皇帝的口吻下令，並將這種命令刻寫在金製或是玉製的簡策上。關於武帝策封劉閎等三人為王的過程，見《史記‧三王世家》。106造白金五銖錢 造白金在元狩四年，造五銖錢在元狩五年。107不可勝計 無法計算。108大抵無慮 二語義同疊用，皆「大概」、「差不多」的意思。瀧川曰：「『大抵無慮』與〈莊周列傳〉『大抵率寓言也』同一字法。」109皆鑄金錢 謂皆盜鑄金錢。
【校 記】1青 原無此字。據章鈺校，十四行本、乙十一行本、孔天胤本皆有此字。今從諸本及《史記‧李將軍列傳》補。2其 原作「以」。據章鈺校，乙十一行本作「其」。今從乙十一行本及《史記‧平準書》改。
【語 譯】世宗孝武皇帝中之下
元狩五年（癸亥 西元前一一八年）
春季，三月十一日甲午，丞相李蔡因為盜用漢景帝陵園牆外的空地為自己預營墓地而獲罪，應當被交付司法官吏處治，李蔡自殺。
廢除三銖錢，另行鑄造五銖錢。於是民間有許多人偷偷地私自鑄錢，楚地尤為嚴重。
漢武帝因為淮陽與楚地接近，是一個要害之處，於是重新起用汲黯，任命汲黯為淮陽太守。汲黯跪在地上謝絕武帝對他的委任，不肯接受淮陽太守的印綬，漢武帝一再堅持，強行要他接受，汲黯不得已只好接受了武帝的詔命。汲黯在漢武帝面前痛哭流涕地說：「我以為自己是個就要死的人了，再也見不到陛下，沒有想到陛下會再次的委我以重任。我平時經常犯病，已經沒有能力治理一個郡的事務了。我希望能夠擔任一個中郎，隨時進出皇宮，為朝廷補救過失彌補疏漏，這是我最大的願望。」武帝說：「難道你看不起淮陽太守這個職務嗎？我馬上就會把你調回來。問題是淮陽的官員與當地的百姓矛盾很深，派你去，只是想借重你的威望，你到了那裡什麼也不用幹，只要你躺在那裡睡大覺，那裡就會太平無事。」
汲黯辭別了漢武帝，就去拜訪大行令李息，他對李息說：「我被皇帝貶逐到地方上去擔任郡守，不能再參與朝廷的政務了。現在的御史大夫張湯，他的智慧足以使他有充分的理由拒絕接受別人的忠告和批評，他的狡詐完全可以使他成功地掩飾自己的過失，他專以花言巧語諂媚皇帝，而其言辭卻能雄辯有條理，他絕不肯公正地為天下的百姓說話，專門順著皇帝的心思說話。皇帝心裡所不喜歡的，他就極力地對其加以詆毀；皇帝心裡喜歡的，他又會極力地為其說好話。好生是非，玩弄法律條文陷害人；心懷奸詐卻善於揣摩皇帝的意圖迎合皇帝的心理，在外駕馭著一群陰險狠毒的酷吏樹立自己的權威。你位在九卿之列，如果不及早地彈劾他，恐怕將來會與他一起遭受刑戮了。」然而李息懼怕張湯，始終沒敢開口。等到張湯的事情敗露之後，漢武帝認定李息犯有不檢舉之罪而將李息判罪。
漢武帝讓汲黯擔任淮陽郡守而享受諸侯相的待遇，汲黯在淮陽十年，病死。
漢武帝下詔將那些奸猾狡詐的官吏和平民強行搬遷到邊塞戍邊。
夏季，四月初二日乙卯，將擔任太子少傅的武強侯莊青翟提升為丞相。
漢武帝病倒在鼎湖宮，病情很重，巫師、醫師把各種辦法都用盡了，卻仍然不見好轉。游水發根將上郡的一個巫師舉薦給漢武帝，說那個巫師在患病的時候有鬼神附了他的體。漢武帝於是把那個有鬼神附體的巫師召來，安置在甘泉宮。等到武帝發病的時候，派人去詢問巫師，巫師說：「皇帝不必為此病擔憂，很快就會好起來，等病情稍微好轉，請勉強起來與我在甘泉宮見面。」於是等到漢武帝的病略微好一點時，便起駕前往甘泉宮。等到了甘泉宮的時候，病確實是好了，漢武帝便在壽宮置酒答謝巫師。而那個巫師卻始終躲在屋裡不肯讓人看見，只能聽到他說話的聲音，而聲音與普通人一樣。依附在巫師身上的神君有時來有時去，來的時候只覺得風聲蕭瑟，鬼神附體的巫師坐在屋室的帷幔中。巫師所說的話，漢武帝派人去聽，並用筆將他的話記錄下來，並把這種方式叫做「畫法」。巫師說的話都是世俗之人所共知的，沒有什麼特別不同的地方，而漢武帝心裡卻很喜歡。由於此事是在宮廷中祕密進行，所以詳細情形世人沒有辦法知道。
當時由於漢武帝突然起駕前往甘泉宮，事先沒有通知任何人，所以在經過右內史義縱管轄的區域時，許多路段年久失修。武帝非常憤怒地說：「難道義縱以為我永遠不再走這條道路了嗎！」心裡對義縱懷恨在心。
六年（甲子 西元前一一七年）
冬季，十月，仍然下雨，沒有結冰。
漢武帝已經頒布了關於徵收工商業者財產稅的緡錢令，並將提此建議的卜式任命為齊王相。但百姓卻始終不願意交納財產稅給官府以幫助國家抵禦匈奴，於是楊可發起了大規模揭發和檢舉工商業者自報資產不實的活動。義縱認為這是擾亂民心，就部署官吏將那些受楊可指使而出面告發的人逮捕起來。漢武帝認為義縱故意抵制詔令、破壞緡錢法，就將義縱抓起來在鬧市中斬首示眾。
擔任郎中令的李敢怨恨大將軍衛青當時沒有答應他父親請求居前部以當單于，導致李廣自殺身亡，就動手打傷了大將軍衛青，大將軍衛青將此事隱瞞起來沒有對人聲張。過了沒多久，李敢跟隨漢武帝到雍地巡視，並隨從到甘泉宮打獵，票騎將軍霍去病用箭射死了李敢。霍去病當時正得到漢武帝的寵幸，漢武帝也將此事隱瞞起來，只說李敢是被鹿角牴死的。
夏季，四月二十八日乙巳，在太廟中冊立皇子劉閎為齊王，劉旦為燕王，劉胥為廣陵王。這是第一次以皇帝的口吻下詔書鄭重策封諸侯王。
自從朝廷開始製造白金和五銖錢以後，官吏和百姓之中因為私自鑄造金錢而觸犯法律被處死的多達幾十萬人，沒有被揭發出來的更是不可勝數。約略估算，當時天下人大概都在私自鑄造金錢，因為犯法的人太多，官府也不可能把天下人全部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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