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的話
.第四屆龍少年文學獎的徵文物件為臺灣與大陸地區的中學生,分國中(初中)、高中兩組,共計一千二百六十三件。與前三屆不同的是此次徵文範圍已普及全大陸的初、高中學生;臺灣地區在教育機關支援推廣的助力下,全台的國、高中學生均踴躍參加,讓此次的徵文比賽真正達到兩岸青少年學子共同競賽的規模了。也因此,此次評審方式,得獎者亦不再以前三屆的模式,兩岸學生各半。而是由評審評選出最優秀的創作,讓好的作品真實呈現。在廈門兩岸評審在進行決審的過程中,也充滿了熱烈的討論,讓此次的得獎作品更具可讀性。
.由於這次的文學獎投稿者皆為中學生,且跨海峽兩岸,在進行合集繁體版的編務之前,龍圖騰文化編輯部先建立了幾項原則:
.一、 內容的疏冗錯誤皆予以保留,而用加注的方式說明之。如此原汁原味,應能提供關心兩岸學生語文能力差異者更多資訊。
.二、 鼓勵使用正體字,若文中有異體字、俗體字,亦將加注,但以一次為限。
.三、 因本合集繁體版為直排,除有特殊情況,否則阿拉伯數字一律改為國字。
.四、 為便於繁體讀者閱讀,簡體稿件全部轉換成繁體字,轉換後儘量選用正體字,所用辭彙則予以保留,兩岸有差異者則加注。
.五、 簡轉繁後,常見的譯名直接改為臺灣通用者,部分譯名則以注釋方式呈現。
.六、由於兩岸所用標點符號有別,簡轉繁後直接改為臺式標點。
.七、 目前在臺灣,「地」與「的」皆可用為副詞詞尾,兩岸的學生在同篇文章中混用的情況甚普遍,其他通用字也不乏混用情形,於此則不特別標明。
部分內容
似酒未濃,似花未紅
陳泳豪,廣東省汕頭市河溪中學芳草園文學社
個人簡介
我是一個比較寡言少語的男生,心愛之物有一本書,一支筆,一個人,一個烏托邦。平時唯一喜歡的運動是打乒乓球,打得也還行,所以應該可以算是一個特長。至於文學,是我心中的一杆旗幟,雖時飄揚時垂落,但旗杆子始終堅挺地立著。
指導老師:鄭佩娟 點評
作者如今憶起父親時並沒有所謂的撕心裂肺的悲痛,有的或許只是一份經過時間的沉澱留下來的憂傷。似酒未濃,似花未紅,這樣一位顧家、樸實的父親的早早離世確實讓人遺憾與惋惜,但父親對孩子的愛也會似這香醇的酒,像這紅豔的花一般伴著孩子成長。父愛的珍貴,在於它的含蓄;父愛的偉大,在於它的無言。不論昨日今天或是明天,父愛都不曾缺席,十年後的今天,作者寫下寫一篇感情頗深的文章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這是一個被父愛寵溺包圍著的孩子對父親的敬仰與感恩!
作者避免流水帳寫法,巧設佈局,詳略得當,從細微處入手,以小見大,達到「敘之鮮活」的效果。比如為父親燒水部分,作者抓住小小的切口,對柴火的顏色、聲音以及「我」燒水時的神情等進行細緻描寫,給人以莫名的緊張感,為後文父親出事做鋪墊。又如吃西瓜片段,作者大費筆墨去表現自己兒時的童真,看似與表現父愛無關,但細細一想,這份童真不正是來自於父親的疼愛嗎?以後作者吃西瓜會成為常事,只是這西瓜卻不再是父親給的,而作者再也不會這樣狼狽地吃西瓜了,更沒有人慈愛地笑話狼狽的「我」,這樣想來,讀者的心弦不經意間又被牽動,足見作者平日對事物的專注和對內心的細察。
一
我對「父親」的印象有時停留在朱自清的〈背影〉裡,有時停留在龍應台的〈目送〉裡。猶如自己不曾擁有,總得看看別人的父親是怎麼樣的,再展開想像,因為現在我腦海中的父親,已經隨著留下來的為數不多的照片一樣,褪色,泛黃。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我的父親既不是高官,也不是小資,只是一個貨運公司的司機兼搬運工,至於為什麼會「兼」,答案很簡單,為了鈔票。我對父親生前的印象,遠比他離去後的少,因為他已經走了近10年,而他走的時候,我懂事不過剛5年。
我知道,他是一個樸實的人,一個勤勞的人,一個勇敢的人,一個顧家的人,一個值得所有親人朋友在聽到他離去的消息後泣不成聲的人。我還記得,他出事的時候,我是唯一一個沒有掉淚的,無論男女老少。
二
我記得,十年前的廣東,天氣還沒有這麼詭異,冬天就是冬天,凍你沒商量。
有一天晚上,8點左右,我父親像往常一樣打電話回家,讓我們給他燒洗澡水,他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那天是我接的電話,掛下電話我便走去灶爐邊上。我挑了幾塊乾一點的柴,一把枯得發黃的稻草,熟練地生起了火。
這是難得的,南方的冬天沒有暖氣,也不會有暖爐,於是每天我都樂意幫父親燒洗澡水。我望著灶爐裡的柴火,燒得發紅,不斷發出「劈啪」的響聲,這聲音,比平常要頻繁,要更響亮。我一直發著呆,臉被火烤著,盯著,盯著那團火焰。
應是水開了,我揭開灶鍋的蓋,濃煙滾滾沖我襲來,突然,「啪」的一聲,我聽到一根木柴斷裂的聲音。我受了驚,將蓋子蓋上,不再添加柴火,只留下還未燃盡的木柴,使水保溫。
正當我要到客廳讓父親準備洗澡時,發現父親還未歸來,便跟哥哥一齊呆在客廳看電視了。
9點半,父親還未歸來,我和哥哥由於明天還得上課,便被母親叫去睡覺了。
三
我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我只看到母親,紅紅的眼眶,臉頰上掛著大滴的淚珠,身軀不停顫抖著,用極其悲、極其憂、極其絕望的聲音,近乎嘶吼地把我和我哥叫醒。
我同我哥還小,加上已經入睡,醒來之後,看見母親這樣,不知所措,只有身體因為半夜的低溫而自發瑟瑟發抖。待我們反應過來,她對我們說的第一句話是:「兒啊!你們的爸爸沒了!走,跟媽媽去找爸爸去!」
我和我哥沒見過我母親這副德行,不敢貿然聽從,穿上幾件厚重的衣服,在原地站著,光著的腳丫被冰冷的地面凍得發疼。母親身體不停顫抖,來回踱步,站不定,又坐不住。此時的我們,只有恐懼,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我們似懂非懂:父親不會再回來了。
四
我便開始在腦海裡回憶起父親,他的喜好,他的為人……
父親很喜歡小動物,貓狗都有養,也很疼那些小動物。每天他下班,車子的聲音剛傳來,家裡的狗就開始吠,奇怪的是,別的車子經過發出的聲音它卻好像沒聽見。我父親的車子和其他車子的聲音,在我聽來是一樣的,但在他養的狗聽來,應大有不同。
從小,我父親就比較疼我,無論什麼事他從來都不會對我發火,印象中他的脾氣就如溫酒一般,雖烈而有味,但並不嗆人。他愛喝啤酒,每次下班回家,總會拿幾張一元鈔讓我去小賣部買一瓶啤酒。酒來了,他才肯開始吃飯,似乎酒才是主菜,沒了酒,什麼都不香了。已經吃過飯的我,這時常會拿起筷子陪父親一起吃,父親每次都能從所剩無幾的菜盤子中挑出菜肴精細的部分,放在我的碗裡,以至於忘了給自己夾。
等到我的小肚子感到滿足,放下筷子時,他才開始自己吃,將飯菜一掃而光。其實,餐桌上只剩狼藉,魚沒了肉,湯沒了湯料,但他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當然,那看起來十分可口的啤酒也是一滴不剩。
一年夏天,我和哥哥去縣城舅舅家玩,小住了幾天。當時年紀小,便很快吵著要返家,於是我父親就來接我。在路上,他跟我說他買了一個西瓜,借放在小賣部的冰箱裡冰,等我回家剛好可以吃。
回到家中,我忘了晚飯是怎麼解決的了,我只記得酷熱的天氣讓我開始期待冰涼的西瓜。
吃過飯後,我便跑到小賣部去,準備拿西瓜,當時的我,大概7歲左右。我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個西瓜不止大,還很冰。大是因為當時我手小力氣也小,不過冰則是因為西瓜被放在裡冰箱的冷凍,而不是冷藏。
我想了想,很快便想到一個好方法,至少當時的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方法。
這個好方法就是,像《西遊記》裡孫悟空採果子一樣,把衣服擼起來,當做盛器,我就這樣把西瓜揣在了肚皮前。雖說這樣手不冰,也不會掉,但是肚子卻不樂意了,被凍得硬生生縮了一圈。我感受到了吃西瓜前的涼爽。
好不容易,到家了。我爸便三下五除二將西瓜切開,把皮去掉,留下果肉。我迫不及待拿起一塊往嘴裡送,結果差點把舌頭凍掉下來。這也是剛剛為什麼會說西瓜是放在冷凍而不是冷藏的原因,因為西瓜的果肉都已經快凍成冰了,非常堅硬和凍人。我直張開嘴,吐出來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舌頭被西瓜果肉黏住,只好用口腔的溫度讓西瓜暖和起來。
父親看著我這狼狽的模樣,不禁哈哈大笑。我想如果我此刻照著鏡子,應該也會被鏡子裡看起來笨手笨腳的自己逗笑吧。
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吃西瓜。
五
我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當時母親絕望的眼神,瘮 人的哀泣以及撕心裂肺的呐喊,呐喊著我父親的名字。對著天,對著地,對著窗外的陣陣寒風,乞求能將呼喚帶到我父親身邊。那是一個不眠夜,後來,我才知道,父親出了車禍。
六
一年,三年,十年。時間從未停下過,更別妄想倒退。現在的我,已經長大,不再那麼無知。我常常會懷念我的父親。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用在我身上不知是恰當還是牽強。畢竟父親走的太早,陪我度過的時間比大多數父親陪伴自己子女的時間短。我想有所表現,卻來不及了。
後來,又聽到閒言碎語,說父親不是車禍,而是被人謀害的。但這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想努力讓自己記住,那些美好的回憶,記住我的父親對我的種種疼愛,人常說,父愛如山重。我想,那我的父親對我的愛,至少有泰山那麼重。因為他對我的照顧,從來沒有得到回報,因為他沒有等到我們長大成人,有能力為他做點什麼就離去了。
每每想起,我總感慨,父親的愛是那麼無私,這份情感除了用父愛這個詞來解釋,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可以解釋父親對我、對這個家的付出,到最後在下班路上把生命也付出了,這種種是為了什麼。
我想,這絕不亞於大多數人稱頌的母愛。引人感慨,令人感動。
借酒相送,回頭似是夢,如今只能望著父親褪色照片中,他在我的心裡,就像一壺溫酒,香醇千年;就像一枝豔花,芳香萬里。雖酒未濃,雖花未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