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著名的禪門僧人問道:「一隻手的掌聲是怎樣的呢?」
它可以引起「52赫茲」的共鳴。本書在述說作者的生活和她周圍朋友們的故事。
在北京的四季變換中,我、漢佳、乙澄、小池、阿蕊,也歷經人生中寒暑。
有人在富與貧(相對)中,追尋愛情;
有人希望藉由借腹、借精的方式,追尋生子的機會;
有人以紀錄片的方式,追尋生命的意義與價值;
每個人的人生目標,因為生活中現實的變化而轉變。最終是否都能找到人生的歸宿?
還是像52赫茲的鯨,獨自迴游於天地間?
作者簡介:
傅一清
北京詩人、藝術家。詩集作品《35次平川漫流》、《這感覺讓我們活著升天》,散文集《萬物有靈應識我》,詩與文集均受兩岸文壇好評,其藝術作品〈無定形.家〉裝置藝術展獲評為2015年北京當季十大展覽之一。
章節試閱
「我活過來了。」早上手機的第一條短信。是乙澄。
「怎麼了,消失那麼久?比北京的太陽還少見。」我覆信。
「一言難盡,見面詳談」。
「好」。
既然沒定見面時間,我就知道又遙遙無期了。有的人是雨後之虹,雲行雨施也未必得見。不過我的朋友好像悉數如此,或者這也是一種標準吧?相逢的人總會相逢,我們都信時空教。
我洗掉睡眠面膜,噴了些活泉水,從特製的熏衣架上取了件白色睡衣穿上,身體就被奇楠的香氣軟軟地切磋著。不知為什麼,這種味道總讓我想到蘇珊•桑塔格的話:『在憂傷之穀,展開雙翼』。為了這個怡人的儀式,我每天裸睡。自從去日本學過香道後,各種香包圍了我的生活,香氣像老鼠一樣,把房間的一切啃得模模糊糊。
吃著麥片看著窗外,已經五月了,可夏天還是不肯見人。運程書上說我今年的幸運色是黃色,我把能見到的黃色都用光了。害得我的『資訊員』見到各種新款黃色衣服,就興奮地在微信上發圖片給我。
資訊員,是我對身邊幾個時尚達人的稱謂。她們鄙視網購,有錢有閑,逛街掃貨已成為生物鐘的一部分。她們買錯過太多東西,日子有功,現在終於走在了對的路上。
我過不了這麼規律的生活,也受不了店員的關懷強迫症,但喜歡她們給我的信息量,可以讓我穩准狠地一頭撞向時尚的船頭。是的,現在交朋友要像垃圾一樣分類。
對吧?
朋友永遠不嫌多。這不過是一個美好的願望。維也納醫科大學的研究小組目前在《科學報告》上發表文章指出,即便是交朋友相對容易也無需投入過多心力維持友情的網路遊戲環境中,最大的朋友圈也不過才136 人而已。150 人通常被認定為親密人際交往所達到的極限。
在把人群分類時我像個屠夫。
那,乙澄該算哪一類?
去年夏天,我去南通參加『藍印花布之旅』,學習染布。一行十幾人,頭髮最長說話最少的女孩就是乙澄。白天去郊區的農戶家裡,勞作一天,晚上坐中巴車返城。
行程大約兩小時,大家通常會小睡解乏。最後一天,組織活動的老師提議大家每人表演個節目,唱念坐打皆可。於是大家各顯其能,唱歌,講笑話,變魔術,不一而足。
車內的氣息讓這些天的分享更真實了,這樣的夜晚可以接連三次讓人一見鍾情。夜風徐來,星光和靜。輪到我表演時,我突然覺得沒有偉大的事物來召喚我,所以才華只能橫溢了。直接念出了一句詩:
一個人要抬多少次頭,才可以看見藍天
一個人要流多少次淚,才可以忘記從前
接著我就唱起了一首法文歌。
唱完了,車內無聲。路有點顛簸,我搖晃了一下身體,好像可以聽到零件鬆動的聲音。
突然,乙澄像個發光體一樣從後面跑過來,「這個送給你」。我一看是她用這幾天做的藍印花布紮成的花束,藍白相間。
在回來的飛機上,乙澄一直坐在我旁邊,不停地說話。每個字都熱得吐舌頭,像跑空的梭子,需要來回織著風。原來她是一所中學高三年級的生物老師。所以當她說誰笨時,總說那人是單細胞動物。她迷戀星座,談一個人,總從他的北交點說起。這讓我想起了安理,他每次開車迷路,不管在哪,都先返回長安街再重新出發。
到了機場,一個看起來像個中學生的男孩來接乙澄。
「他叫小水瓶」。以澄介紹。
那個男孩黑黑的,牙齒淩亂,感覺還在換牙。他襯得乙澄更白了。
「白人黑人,天下一家。」我打趣道。
回來之後,我又成立了一家文化公司,終於打造了一個「吃什麼,吃文化;看什麼,看藝術」的虧本平臺。每天各種各樣的忙。每個人都會被自己所選擇的生活本身所脅迫,縱使自由自在的人也不例外,條條蛇都咬人啊。 和乙澄見過兩次,那個男孩也在。他是個大一的學生,她們同居了。
漢佳和她老公已在酒吧等我多時,可我的車還被堵在路上。司機小陳又開始習慣性冒汗,好像堵車是他的錯一樣。
「小陳,你新交的女朋友怎樣了?」我心不在焉地問。
「我覺得不行。」
「為什麼?哪不合適?」
「我覺得除了性別,哪都不合適。」
「我有個朋友,喜歡做業餘紅娘,那天跟我說這兩年她介紹了五十對,一對都沒成。每次一方或雙方回復的理由就三個字:沒感覺。」
「我怎麼也這感覺啊。」
外面車流人流依舊,共逐晚風。
我隨手翻看最新的【吉尼斯世界記錄】:有人一分種吃掉了36 只蟑琅,擁抱時間最長的是24 小時1 分鐘,賠錢最多的公司一年賠了987 億美元,世界上最大的菜肴是烤駱駝,做法是把煮熟的雞蛋填進魚裡,再把魚填進雞,然後把雞填進烤全羊裡,最後把羊填進烤熟的駱駝裡。。。。。。。
讀到這裡,我的胃開始蠢蠢欲動。
「小陳,路過西單的時候停一下。」
「好的,你又要去吃酸辣粉了?」
「哈哈,『酸辣粉一條街』名不虛傳。」
車一停,我就沖過去買了一碗吃將起來。酸辣粉,酸,辣,麻。酸和辣,麻死人了。
我發了條微博:「每次我從一碗酸辣粉中冷靜下來,就不知道剩下的人生該怎麼辦。它解決了心情起飛的問題,卻不能解決降落的問題。」
有人評論:美女,我也想起飛。
是漢佳。
酒吧裡的人不多,人多的地方,彼此的敬意會減少。
漢佳穿著一件乳白色吊帶長裙,沙宣頭,她總是給人很多情的感覺,夏天也能眼含秋水。她老公莊生(我們習慣叫他莊子),一貫的金領氣質,不露痕跡地考究。
「你再不來,漢佳說她的內分泌都要紊亂了。」莊子一絲不苟地說著他的臺灣國語
「是呀,都要變成外分泌了。」漢佳遞給我一杯檸檬水。
「你們今天又兄妹出更啊。戰績如何?」我喝了一口。每次在酒吧,他倆都兄妹相稱。
「沒發現什麼帥哥,美女倒有幾個。恭喜莊子。」漢佳嘟著嘴,瞟著莊子。莊子不動聲色的喝著紅酒。他比漢佳大十幾歲,是一家法國公司駐中國的首席代表。他們結婚十年了,沒有孩子,醫生說莊子的精子成活率低。兩個人遍求名醫,仙方用盡,未見起色。情急之下,兩人謀定覓一年輕帥哥做他山之石,攻漢佳這塊美玉。
「你乾脆找個老外吧,生個混血兒,」
「我不喜歡老外,太人性化了。」
酒吧裡人漸漸多起來,性感電音像鑽到人懷裡的煙視媚行的女子,迷頭認影,劫持著人的辨識度。我平時不泡吧,如果整晚聽這樣的音樂,回到家裡,人就會像從大海深處歸來,頭暈耳鳴,難以入睡。
漢佳和她老公卻很陶然,身體隨著音樂輕輕扭動,仿佛這裡是雲外仙都。人心很多蹊蹺的東西,都在慢慢淡去。
「其實你可以找精子銀行,更簡單。」我說。
「那多沒意思,別忘了認識自己的最佳途徑就是去認識陌生人啊。」漢佳在用她的限量版純粉色手機自拍。擺著各種超萌的Pose。
「知道我現在為什麼那麼喜歡拍照?我下載了一個拍照神器的軟體,可隨時修圖,眼睛更大,臉變更小,膚色更白, 眼圈立時消失。」
「對你來說是新聞的事對別人來說早就是歷史了。」我讓她看我手機裡似我非我的照片。
「哎?你手機螢幕上面怎麼黑了一塊?」漢佳問。
「昨天在家泡瑤浴時掉浴缸裡,我的手機和大海一樣腦子都進水了。」
「所以,你該給你的手機聽聽音樂。」莊子說。
「為什麼?」我和漢佳同時問。
「你要讓它聽蕭邦的【小狗圓舞曲】和舒伯特的【鱒魚變奏曲】,這是世界公認的對baby 有開啟智力作用的音樂。」
我和漢佳笑作一團。
我覺得整個酒吧都在笑。
我想。
希拉蕊嘴角的木偶紋越發明顯了。她和克林頓過的又好又不好。有時在他們的合影裡,希拉蕊的白臉像烏雞一樣黑到骨頭裡。
電視裡放著新聞。
最近我一直不接安理電話。
我們是去年在一次講座時認識的。如果我不出差的時候,週末總會去聽各種講座。北京的各類講座很多,是這座古城的特點之一。算是霧霾分泌的「卡裡斯馬」吧。
每次當我想遠離此地時,都被這裡各種買一送一的規則挾持。愛我所厭的,這謙卑本身也許就是最大的高潮。
敘利亞北部人還在流離失所,由於找不到食物,一些人在服用樹葉汁,做為必要的身體營養補充液。李小龍的香港變成了成龍的香港,這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的。
安理那天是主講嘉賓,他是一所著名高校的經濟學教授。天氣悶熱,聽眾很多,空調卻好像成了無事小神仙。安理幾次拒絕了主持人請他坐下講的建議,表示站著講更自在。他說話的表情總在出世和憤世之間,他的手勢很特別,五指略分在胸前劃過,好像這樣就可以幫他把身體的欲望轉化成靈魂的洞見。他頭髮稍長,寬寬的額頭
冒著微汗。講至有趣的話題,他就像個老虎機一樣,輕輕一碰,就嘩嘩嘩掉出硬幣來。掌聲四起,他笑得形散神不散。
到了提問環節,安理輕鬆對答。最後是一個大學生模樣的人試圖質疑剛才他講過的一個觀點,安理終於坐在了椅子上,對主持人說: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這麼笨的問題?」
房間一下調到靜音模式。
我仿佛看見了只穿著內褲的畢卡索到處亂跑。
「你當時怎麼想的?」後來有一次吃飯的時候我問安理。
「我就奇怪為什麼現在的人都不看書呢?」他說。
「我好像就是被你的傲慢擊中了,才栽在你手裡。」我替他擦了擦汗,嘟著嘴。
「大概那幾天你是排卵期吧?」
小池獲過一個不知名的選美比賽的冠軍。還做過一家不知名化妝品的代言人。皮膚好得像每天都有蝸牛在上面爬過。當然,她也很想做這樣的嘗試。她的臉與美容科技呈仰角45 度的關係,亦步亦趨。「每天讓自己更美一點」是她的宗教,在各種名目的美麗產品中變成了一塊熔點極低的白錫。小池的目標:瘦身、成家、出國、吃天
下。
「我不介意你的表情有限」。我盯著她的臉。
「以後如果有一種抗老精華液不是噴在自己臉上用的,而是噴到男人眼睛可以模糊視線就好了。」她的想法可以讓人看到臉背後的臉。
「還有,我不想再做演員了,生活沒規律,每天吃盒飯。我以後每天只吃有機食品,而且必須是當天選購的。」她喝了一口捷克「苦水」,咧著嘴,眼睛裡就有了電解質的味道。聽說貝克漢姆患有嚴重強迫症,據說他家裡的東西要不同顏色、對稱排放並且是奇數,多出來的要扔掉。
喝了一口咖啡,有妥協的顆粒。「吃我們的音樂維他命吧」,我們幾乎同時這麼想。阿爾法腦波音樂曲(曲名),內啡呔像一隻水母遊在我們的身邊,雙遣雙飛自由得透明,水草、藍色、浮力、蚯蚓、罌粟花攪拌著這個粉色的房間。小池的房間是名副其實的「花房」,連訂做的暖氣片也是粉色的。
「粉色可以治療抑鬱症呢!」小池說。
「你有什麼可抑鬱的?人見人愛的還不知足?」我問道。
「唉,昨天又被老媽罵了,嫌我不出去工作,總花她錢,說我是個『白吃飽』。可哪有適合我的工作?你說我開的車比聘我老闆的車都貴,人家當然會覺得奇怪呀。」
小池撅著嘴說。
「這沒什麼,我公司的設計總監,你也見過的,他開自己家的車給公司辦事,而且加油費自付。我看他每月的薪水都還抵不過油錢呢。」
「不過我其實很想做一家養生會所,只是不知老媽同意不同意。」
「那你就先做一下市場調查吧。」
「你媽媽現在生意做得還好吧?」我又問。
「怎麼說呢,她最近又買了幾套房子,現在她手上大概有十幾套房,不過都是按揭買的。每套房子有五六十萬利潤大概就可以出手,然後再買入。最近她氣色還行,反正從她臉上我就能判斷北京的房市。」
「你說對女人來說,事業家庭哪個更重要呀?女人需要那麼刻苦嗎?有時我覺得如果嫁個特別有錢的老公,事情會簡單些。最近我的桃花運貌似還不錯啊。昨天『紅領帶』又給我打電話了,要送一張燕窩全年金卡給我,女明星們沒有不吃燕窩的。」
小池接著說道。
紅領帶?我眼前浮過「紅領帶」略帶浮腫的臉。
「那小馬怎麼辦?」我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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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一刻她心亂如麻。
四月的北京楊絮偶爾像鈔票一樣貼在人臉上,看路有點困難,讓人沒辦法輕浮。
目前正在進行的一個項目面目越來越模糊,讓我的心情也時好時壞。生意場上命懸一線的時態,有時會讓人句法崩潰,我一口氣接一口氣猛衝,踉蹌著錘進韻律。這頗似早期日本社會的遊女,她們要掌握時髦的社交言辭,即「通言」,懂人情,經多見廣,知物哀。可是,我沒想做社會教育家呀。
「我們去草原騎馬吧,散散心。」我撥通了漢佳的電話。
「好啊,我老公剛好昨天去美國了。」漢佳雀躍。「另外我最近認識了一個男孩,家是內蒙的,他可以帶我們去。」
「太好了,那咱們明天機場見吧。」我掛了電話。
從公司出來,我來到一家泰式SPA 館小憩。燈光幽幽,「大抵浮生若夢,姑且此處銷魂」吧,女按摩師神色游離,一幅沒有明天的樣子。手法生疏,無所措手足。
我只好向她抱歉:「來之前我該把身體穴位圖刺在身上,就不必勞煩你找了。」
她臉色一沉,一泓秋水照人寒,靜靜地問我:「你平時做事都這麼搖滾嗎?」
在這個城市,人們彼此在驚訝中成長,我早已習慣了。
「這是齊頌,做金融的。」漢佳介紹道。
他身形健碩,方方的腦袋,不苟言笑的神情有點像「藏狐」,一隻手抱著電腦。
眼睛很大,眼尾有點下垂,這讓他看人的時候有點吃驚和無辜的神情。
「你好。」齊頌笑著說。
「這次有你給我們做嚮導,我們要在草原上玩個夠啦。」我說。
「我試試吧」。齊頌笑著幫我們辦好了登機手續。
「我活過來了。」早上手機的第一條短信。是乙澄。
「怎麼了,消失那麼久?比北京的太陽還少見。」我覆信。
「一言難盡,見面詳談」。
「好」。
既然沒定見面時間,我就知道又遙遙無期了。有的人是雨後之虹,雲行雨施也未必得見。不過我的朋友好像悉數如此,或者這也是一種標準吧?相逢的人總會相逢,我們都信時空教。
我洗掉睡眠面膜,噴了些活泉水,從特製的熏衣架上取了件白色睡衣穿上,身體就被奇楠的香氣軟軟地切磋著。不知為什麼,這種味道總讓我想到蘇珊•桑塔格的話:『在憂傷之穀,展開雙翼』。為了這個怡人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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