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毒心
景仁宮中煥然一新,顯而易見是打掃過了,一掃上回來時的頹唐之氣。滿地的鴿糞荒草都拾掇乾淨,連宮殿的朱漆都刷新了半茬,只有半茬,顯然是尊封之事戛然而止,內務府見風使舵,又停了巴結。倒落得這麼難堪的一個景象,殿門半是斑駁半是散發著朱漆特有的香味,像一個來不及豔妝的半殘婦人的面孔,格外淒涼。
她推門進去,殘燭舊燈都換成了佛手的青銅燭臺,殿中收拾得乾淨,雖然是喪期,都換了一色的烏藍鑲月白錦墊。她行步間並未帶起塵埃的氣息,連茶盞都是乾淨的。姑母正坐在暖閣中,對著一盞清茗出神不已。青櫻輕聲喚道:「姑母。」
烏拉那拉皇后緩緩站起身來,她已經脫下服喪的衣衫,著鳳袍,戴鳳冠,氣勢威嚴。她的面孔細心敷過脂粉,點過胭脂,一掃往日垂老之態,依稀竟有往日的中宮風采。若不細看,很難察覺鳳袍是許多年前的樣子,繡樣已經死板,那五彩明鳳要飛也展不開翅膀似的。袍角和襟紐的線頭有些鬆脫。
她緩步走到姑母跟前,行了見自家親眷的禮儀。
烏拉那拉皇后動也不動,只道:「我正要找妳,妳先來見我了。」
青櫻沉沉點頭:「割開肉,扳開骨,我和姑母流著的血都是烏拉那拉氏的。」她努力擠出笑色,「我來告訴姑母,皇上安排您去行宮,在那兒頤養天年。」
烏拉那拉皇后不屑地笑了笑,聲音如同夜鴞一般嘶啞低沉:「這個安排是妳用什麼代價換來的?」
青櫻激起一身戰慄,張口結舌地解釋:「皇上疼惜我,願意讓您活著。」
烏拉那拉氏仰天笑了片刻,笑得眼角都沁出淚來:「怎麼活著?不入史冊,不祔太廟,來日以無名無姓的先帝嬪妃身分下葬,再不能和先帝同穴而眠,是嗎?」她緩一緩氣息,「再說了,皇帝疼惜妳?這些安排,沒有鈕祜祿氏授意,皇帝能答應妳嗎?」
青櫻冷汗涔涔,姑母終究是心高氣傲的,烏拉那拉氏的皇后,哪怕看著宿敵成了太后,成為這個帝國最至高無上的女人,還是不屑地以昔日中宮的口吻,稱呼她「鈕祜祿氏」。
更令青櫻汗毛直豎的是,她都只知史書不載生平,姑母怎會知曉得這般細緻?難道,難道是太后來過?
烏拉那拉皇后將青櫻的疑惑盡收眼底,撇了撇嘴:「我和她鬥了那麼多年,還猜不到她的心思?好啊,好狠毒的鈕祜祿氏!青櫻,妳可要好好學著!」
青櫻稍稍安心些,只要姑母不知道那個選擇就好了。可是,她命將不存,又能學太后什麼呢?青櫻雙脣顫抖,實在答應不了,只得搖頭。
烏拉那拉皇后倒也不惱,和顏悅色地招招手,示意她走近。自從禁足之後,難得見姑母一兩回,她都沒什麼好臉色,畢竟困苦之人,難以自悅,何以悅人。烏拉那拉皇后跟前放著一盞紅棗茶,那微甜的氣味,大概能點綴她形同冷宮的苦厄生活,或許,也是她苦中作樂的希望。可青櫻莫名地覺得有些怕,那暗紅的顏色,就像快要乾涸的血色。烏拉那拉皇后示意她喝,她實在無甚心思,只得將茶盞往自己跟前撥了撥。烏拉那拉皇后柔聲道:「我做皇后尚未禁足的時候就愛喝這紅棗茶,這幾年連這個都喝不上,如今鬧了尊封,倒又有了。妳別嫌棄這個,好歹是皇后愛喝的東西。」她頓一頓,憐惜地看著青櫻,「青櫻,姑母知道妳的性子。妳對姑母孝順,心裡有姑母,否則不會這麼多年都不怪姑母。妳本來該是弘曆的嫡福晉的,若不是選福晉那日我被禁足,妳也不會差點被先帝趕出宮去,最後只落了個側福晉。是姑母連累了妳。」
前塵往事何必再言。這世間親眷骨血,無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青櫻想起皇帝,只覺萬般鬱結都鬆散開來,只餘如蜜清甜:「姑母不要這樣說,皇上對我頗為鍾愛。」
烏拉那拉皇后啜飲了一口紅棗茶,看了青櫻一眼,徐徐道:「皇帝待妳好便最好。青櫻,妳有皇帝的眷顧,妳是烏拉那拉氏唯一的指望,妳要得寵,妳要成為皇后,才能與心愛之人生死不離。」
青櫻望著烏拉那拉皇后,屏息斂神,鄭重下拜:「青櫻不敢妄求皇后之位,只求與皇上恩愛長久。」她錐心痛楚,不敢往下說下去。可是便是這樣的恩愛,不說長久,眼前也再難得了。
烏拉那拉皇后脣角揚起譏誚的笑意:「妳只想做個寵妃嗎?除了擁有寵愛,還有什麼?寵妃最大的優勢不過是得寵,一個女人,得寵過後失寵,只會生不如死。我瞧妳啊,是側福晉做慣了,半點心志也沒有了。」烏拉那拉皇后冷冷掃她兩眼,「咱們烏拉那拉氏怎麼會有妳這樣目光短淺之人?」她大約有些氣惱,將盞中的紅棗茶一飲而盡,才稍稍平復。
青櫻覺得滿臉都燒了起來,訕訕地垂著手立著,不敢說話。
烏拉那拉皇后道:「等妳紅顏遲暮,機心耗盡,妳還能憑什麼去爭寵?姑母問妳,寵愛是面子,權勢是裡子,妳要哪一個?」
寵愛與權勢,是開在心尖上最驚豔的花,哪一朵,都能豔了浮生,驚了人世。青櫻思忖片刻,暗暗下了決心:「青櫻貪心,自然希望兩者皆得。但若不能,自然是裡子最最要緊。」
烏拉那拉氏頷首:「這話還有點出息。人云宮門深似海,立足艱難。何況妳又是我的姪女兒,要在後宮立足,只怕更是難上加難。」
不是難上加難,是根本無地可立。
烏拉那拉皇后眼中精光一閃,口中有些發狠:「要在後宮立足,恩寵,皇子,固然不可少。但是青櫻,妳要隱忍,更要狠心。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乾淨俐落,不留把柄。妳要爬得高,不是只高一點點。妳高一點點,人人都會妒忌妳謀害妳;可是當妳比別人勝出更多,籌謀更遠,那麼除了屈服和景仰,她們更會畏懼,不敢再害妳。」
青櫻有些懵懂,烏拉那拉皇后看她一眼,並不理會,繼續道:「後宮之中,人人都想有所得,不願有所失。可是青櫻,妳要明白,當一個人什麼都可以捨棄之時,才是她真正無所畏懼之時。」烏拉那拉皇后頗為唏噓,「我這一生啊,就是太過於在乎后位,在乎先帝的情分。我已是敗軍之將,可青櫻,妳還年輕。姑母告訴妳的,妳要牢記。這世間,為夫妻易,至死維繫夫妻之情難。雖然,如今妳和皇帝連夫妻都算不得。我一生只盼與心愛之人生同衾,死同穴。我做不到的,妳要做到。而且妳比姑母幸運,妳已經有了弘曆的寵愛,不像姑母只為皇后,而沒有成為一個得到夫君鍾情的皇后,最終還成了一個棄婦。」
青櫻哪裡應承得下來。毒藥已在閣中,不過仰脖子一喝,就能斷了生路,保全姑母。她是晚輩,她是得過姑母眷顧的人,無論如何,不能看著愛惜過自己的長輩被逼死。而且,便是姑母不在了,她是烏拉那拉氏的女人,景仁宮的姪女,太后怎能容她好過?她沒的選,只有這一條路。
烏拉那拉皇后見青櫻這般不肯答應,不覺嘆了口氣,動情勸道:「我知道妳心裡有弘曆,來日妳想與他生同衾、死同穴嗎?」
生同衾、死同穴?男女相悅,至高所求不就是這個嗎?她忽然懂得了姑母,若是心中有真情摯意,誰不求如此?上至鳳座中宮,下至布衣女子,無一不是。
烏拉那拉皇后的語氣帶著深深的誘惑:「我一生只盼與心愛之人生死相依。可惜我做不到了。妳若有此心,就唯有做他的皇后,與他成為嫡正的夫妻,才能生死不離啊。」
青櫻幾乎是動心了,她情不自禁地要答允,驀然,富察氏永遠帶著無可挑剔的溫厚笑容的臉又浮現出來。往後的日子,她若不在了,有富察氏這樣的正妻在身邊,皇帝也該會歲月無憂,日日歡喜的吧。青櫻訥訥道:「姑母,富察氏從前是一個好福晉,來日也會是一個好皇后。」
烏拉那拉皇后輕蔑地瞟著她,忽然眉頭擰緊,似不堪承受氣惱一般,抓緊了心口:「庸庸碌碌,毫無心氣。烏拉那拉氏怎會有妳這樣的女子!」
言罷,她忽然一口鮮血嘔出,那空了的茶盞中,立刻被濺上幾滴暗紅的血,如那熬濃了的紅棗茶一般。
青櫻嚇得腿一軟,差點從榻上滑下來。她趕緊上前扶住烏拉那拉皇后:「姑母,姑母,您別動氣。」烏拉那拉皇后脣角的鮮血滴落,落在青櫻白皙的指尖,那種溫熱的鹹腥氣,嚇得她淚都落下來了。她無措地道:「姑母,您怎麼了?青櫻聽話,您別氣著了。」
烏拉那拉皇后盈然一笑,竟有幾分明媚之意:「我用一盞毒藥送自己歸西,換妳活著留在後宮。」
青櫻驚得背心汗毛陣陣豎起,整個人定在原地,只覺得冷汗涔涔而下,如細小的蟲子慢悠悠爬過,所過之處,又是一陣驚寒。「不!不是的!我已經告訴太后,我死,換姑母活著。她會讓您活著的。」
烏拉那拉皇后又露出了那種輕蔑的神色:「蠢!鈕祜祿氏從來就是要我死。妳死有什麼用?」
毒藥!是毒藥!青櫻盯著那裝過紅棗茶的茶盞,全然明白過來。她竟這樣糊塗,什麼也沒有察覺。「姑母,這毒藥是哪裡來的?」
「鈕祜祿氏一定也要妳選了,是我死,還是妳死。青櫻,姑母捨不得妳的小命兒。」
青櫻滿面是淚,她低低地喊:「一命換一命,太后不會食言的!」
烏拉那拉皇后臉上一冷,面色有些淒厲的猙獰:「鈕祜祿氏當然不會食言,毒藥給了妳,她也給了我。是死是活,咱們姑姪倆自己選。如果是妳死,她會讓我活,可妳死了,妳心愛的弘曆會讓我好過嗎?」她揚起下頷,驕傲道,「就算弘曆在乎我是妳姑母,許我苟延殘喘。可我是堂堂大清門走進的皇后,我怎能在鈕祜祿氏的鼻息下無名無分,苟延殘喘。與其如此,我寧可死。」她口角的血越湧越多,驟然笑道,「鈕祜祿氏的這毒藥給得好哇,她這個人,從來不為毒身,只為毒心。」
毒心?青櫻完全不懂得,她來不及去分辨何為毒心,烏拉那拉皇后嘴角的血已連珠般滑落,沾到了明黃鳳袍上。烏拉那拉皇后盯著衣襟上的血珠,似乎是捨不得鳳袍被汙毀。很快,她笑了笑,語氣酸澀:「我所能教妳的,只有這些了。妳好好活著,我可不想今日這些肺腑之言說給一個將死之人聽。」
青櫻的腦子拚命地轉著,有什麼辦法可以止住姑母的血呢?她慌亂地拿帕子摀著姑母的嘴,想讓她少說幾句,別讓那血流得更多。可是瞬間,烏拉那拉皇后大口大口地嘔起來,每一口都是洶湧的血,淹沒了帕子,沾染上青櫻的衣袖。
那血紅得觸目驚心,烏拉那拉皇后支撐著的力氣被抽離,軟軟地斜下去。她死命地撐著:「青櫻,扶我到鳳座上。去,快去,我要死也得死在那兒。」
青櫻手忙腳亂地,用力拖著烏拉那拉皇后沉重的身體挪到了鳳座上。那冰冷的椅子硌著人,有什麼可坐的?可姑母那樣盼望,她用殘存的力氣拚命挪正自己的身子,像個端坐的皇后一般,露出欣慰的笑意。青櫻哽咽著,烏拉那拉皇后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臉,可手卻哆嗦著,怎麼也伸不直似的。她只得道:「青櫻,妳要看著我死,證明我不是被逼自裁,而是憂憤暴斃,怪不得任何人。」
心頭的驚動乍然崛起,青櫻被驚得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姑母,難道您不是要我告訴世人,您是被太后逼死的嗎?」
烏拉那拉皇后聲音微啞:「是!眼下妳我都已無力反撲。如果要妳去對抗鈕祜祿氏,無異於去送死。記著,連恨都不要有。妳要活下去,不僅要讓鈕祜祿氏不殺妳,還要她成為妳的助力!妳要成為皇后,那才是為我報仇,更是對我的報答!」
青櫻跪倒在鳳座下,她腦中一片混沌,幾乎無法思考,只是隱隱約約地覺得,姑母說的是對的。她一邊哭,一邊點頭,她想要去抓著姑母的衣角尋得一點支持和安慰,如小時候一般。可她的手上全是血,一手一個血印子,又弄汙了姑母心愛的鳳袍。她竟不知所措了,可又不敢去尋太醫。姑母這個樣子,是不能被外人看到的。
烏拉那拉皇后看著青櫻,感覺青櫻還是小孩子一般,圍在她膝下,那樣天真無措的。她忽然喚了一聲:「青櫻!」那聲音似乎有些淒厲,青櫻心中一顫,忙道:「姑母,我在,我在。」
烏拉那拉皇后望著虛茫的空中。昏暗的殿內,唯見她面容黯然:「我和鈕祜祿氏鬥了一輩子,她從來就是要我死。只有我死,她才會讓妳活下去,妳才能延續烏拉那拉氏的榮光。」
那是一個女人一生的泣血之言啊!
青櫻忍著淚,無比鄭重:「青櫻明白。」
烏拉那拉皇后端坐在鳳座上,淒然欲落淚:「烏拉那拉氏已經出了一個棄婦,再不能出第二個棄婦了!」
青櫻鼻中一酸,只覺無限慨然。寶座上的烏拉那拉皇后早已年華枯衰,命懸一線,然而卻依然風姿端華,不減威嚴。青櫻情不自禁拜身下去,伏地三叩首:「姑母,您拿自己的命換了我的命。您所囑託的,我一定會做到。」
烏拉那拉皇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珍惜地撫著被時光侵蝕成暗金色的鳳座,語氣溫柔如春水:「那一年,先帝封我為皇后,那是我一生最好的時候,身膺殊榮,我愛的男人,也還沒有離開我……」
話未盡,烏拉那拉皇后永遠地闔上了雙目。
青櫻熱淚滾落,拜倒在地。
阿箬候在長街深處,本是焦急得如貓兒撓心一般,見青櫻出來,才鬆了一口氣:「小主,妳終於出來了。」
青櫻雙手發顫,把手裡的絹子死死捏住,以周身的力氣抵禦著來自死亡的戰慄。明知一別,再無相見,卻不承想是這樣的收梢。然而除了自己,姑母生活了一世的幽深宮苑裡,還有誰會為她動容?深宮裡的生死,不過如秋日枝頭萎落的一片黃葉而已。那會不會,也是自己的一生?
阿箬見她如此神色,又滿面淚痕,也是嚇壞了:「小主,小主。」她生怕有人瞧見,急急拿披風兜住青櫻,扶住青櫻的手往前走。
青櫻被她拖著走了兩步,終於哭出聲來:「姑母走了,她走了……」
阿箬嚇得魂飛魄散,不知烏拉那拉皇后怎的突然離世,也不敢多問,拉著青櫻便走。夜風幽幽,吹起飛揚的斗篷,恍若一隻恓惶尋著枝頭可以棲落的蝶。青櫻緩住腳步,望著深冷天際寒星微芒,只覺無盡淒然。極目遠望,前朝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的輪廓在紫禁城無邊無際的黑沉夜空裡如沉默的異獸一般。不知哪兒來的一隻寒鴉,怕是被驟起的夜風驚著了,拍著烏沉沉的翅膀,呀呀地飛遠了。
青櫻忍不住落淚,俯下身體,朝著景仁宮方向深深拜倒,阿箬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趕緊攙住她:「小主,地上的磚涼,您小心身子。」青櫻扶住她的手霍然起身,「去告訴皇上,姑母暴斃了。」
暴斃?阿箬悄悄看青櫻,只見她神色清冷如霜,臉上再無一點遲疑,忙答應了。一輪圓月照過重重赤紅宮牆,千回百轉照映在她臉上,愈顯得她膚色如雪,沉靜如冰。姑母已經不在了,換得她的命,換得她活下來。可是暫且活下來又如何?姑母本要被安置去盛京舊宮終老,她的命運,是否也會如此呢?就算活著,也只能離開皇帝,這輩子再回不了紫禁城。
她靜靜地想著,可不能讓姑母就這麼白白去了呢。
太后坐在永壽宮內,燭火一跳,有些暗了,是燭芯燃得久了,蜷縮成烏幽幽一縷。太后跟前堆著一遝金銀箔紙,慢悠悠地疊著。她的手勢很是熟練,顯然多年養尊處優,這些瑣事還是做得慣。可她的神氣卻是認真而專注的,彷彿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福珈拔下了頭上的銀簪子,挑亮了燭芯,道:「太后怎麼還做這個?先帝喪儀將畢,不用再燒紙錠了。」
太后頭也不抬,手指俐落地翻飛:「先帝靈前那些都是哀家親手做的,如今手閒不住,多做一些。妳說是燒給哪個烏拉那拉氏?」
福珈是知道的,那毒藥,太后親手給了青櫻一瓶,也親自送去了景仁宮一瓶。這樣的生死決斷,哪裡輪得到新帝的側福晉一個人做主了。她垂著眼皮,輕巧地將一張箔紙遞到太后跟前,了然一笑:「青福晉是晚輩,哪裡配得上您親手做的東西。」太后淺淺一笑,疊好一個元寶,輕輕撂下:「留下一個烏拉那拉氏,是哀家最大的寬容。」
「能得您親手賜藥,兩位烏拉那拉氏,都有福氣。」
太后微微搖頭:「哀家賜藥,不為毒身,只為毒心。且看她們倆如何選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