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寫在後面】
以最新衛福部的資料，二○一七年這一年來說，台灣有多少人被性侵害？
11,060人，這是有通報的數據。
在這之中我們優先想到的，也是從小不停被提醒，我們應該要注意的就是陌生人，對吧？
結果並不是，陌生人是這一萬多人中的494人，再把不回答、不願回答、問不出答案的人通通都算進來，一共是1,584人，也就是說，剩下的9,476人，都是你認識的人，這占了所有通報案件的85％。
也就是，誰是惡人？根據數據，大多是我們舊識的人。
這裡面還包含有直系血親性侵739人，旁系親屬667人，再加199位是我們的老師，你不願去想，但這些數據是真的，並且只有更多。
本書的主人公：羅思恩老師，他遇到是異國女朋友發生的事，你可能隨著他的故事在上上下下，或害怕、或不安、再看著他經過命運和努力的轉折，一切都從沮喪成了康復，但其實，那些傷心的事並不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再怎麼哭都只是悲憫，你注意我說的，他並非真正受到侵害，他的情感都是間接，就算是真的很痛苦，那恐怕也只是受害者的萬分之一，所以我們根本不需要關注思恩的沮喪，重點是E被康復了多少？
我在書中不敢寫的，是E在創傷之後多次的自我傷害，孩子們，你知道死蔭幽谷嗎，為什麼我不願在飯食和衣著上奢侈，為什麼我不太歡慶過節，甚至我鼓勵我的孩子不必過生日，我那麼希望能把多餘的花費省下來作奉獻，為什麼？
不是我是苦行僧苦上癮，而是因為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人間地獄。
我回想我從小哭哭鬧鬧的，都是什麼小事？差幾分沒考上建中我哭、大學失個戀我消沈、工作上的不被重視我低落，我們這些豐足陽光餵養的富二代們，我們真的不要太過健忘，至今還有人陷在日夜都不能出的陰暗裡。
同一年的資料再看，這些性侵案中的受害者，有六成在案發時是未滿十八歲的。
未滿十八歲，也就是高二以下，幾乎都是學生，沒出過社會只是白紙一張，有男孩、有女孩，而且許多性侵不會只有一次。但他的一生，那麼那麼的長。
我是當老師的，我是當父親的，我很謹慎，我很注意，眼前的每一個孩子。
我也不是想要告訴孩子，你四周都是壞蛋，雖然恐嚇人一直是老師的專長，但我更想要停下腳步，告訴孩子這些故事，讓他們去思想，只有足夠的情感教育、愛以及被愛，還有創傷處理，更多的去帶領、討論、教導，和面對，我們才能期盼，這個世界上有越來越少的人被害、以及越來越少的人施害。
我在想的是，施害者現在也還沒有成長，他現在也在你我的班上，他現在不是惡人，但我要怎麼樣永遠不讓他變成惡人？
以我的角色，就是不斷不斷地去愛人、還有不斷不斷提醒人。
孩子你要知道，如果你逞了一時之快，無論是現在或是未來，你所要面對的大部分是非告訴乃論之罪，國家會辦你，再來無論你幾歲，這都是你造成你自己和他人要背一輩子的鎖鍊，所以我勸你不要失去控制。
你覺得我誇大嗎？
我有一個女學生，因為她的同班同學在她高二的時候強吻了她，使得她痛苦到無法上學，我去看望她超過三十次，她因為出不了門，整整延遲了一年上大學，這是真實發生在我眼前的，細節我不多說，但你要知道你造成了別人極大的痛苦，就在你一個失序的舉動裡，更何況是性侵害，這不是你說一句對不起可以解決的，即使你懺悔了。
所以到底誰是惡人？
你可以不是惡人的，對嗎？
以及在許多故事裡，看到被侵害的人陷入了無止境的自卑和痛苦的深淵，但大家都還在指責受害者。曾經有個系列展覽，把受性侵害的被害人，事發的時候穿著了什麼衣服，作了整理和陳列，發現全是日常生活到不能再日常生活的衣物，並非是什麼暴露或不合宜，這都是真相，錯誤不應該留在受害者的這裡。
E的情境雖然不一樣，但她說過類似的話，她說：「沒有人理會我的話，大家都在怪我，但是我當時只是一個孩子。」
有些問題真的大到我寫不出來，這本書的故事是我想要表達的一個開始，這十萬字無法立即解決社會的什麼問題，我只是想，我可以提醒點什麼？
我現在不是要嚇你說，你父親未來會對你怎麼樣、或是曾經對你怎麼樣，破壞你們的親近不是我的目標，而是如何幫助大家有著保護自己的意識，以及盡力關照他人的思維。
雨果說：「醜就在美的旁邊，畸形靠近著優美，醜怪藏在崇高的背後，惡與善並存，黑暗與光明相共」，大部分的時候，我們相信「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以及「人性本善」，但是我們也要睜大眼睛關注，我們的四周，有沒有需要我們要提高音量的時候，是的，我們自己都不作惡人，但是如果我們姑息不公義的行蹤，我們也就是一個隱藏的行惡者。
最後提供一個資訊，無論被性侵者的數據被低估到什麼程度，我們再問個問題：
「這些案子，政府或是法院是怎麼知道的？也就是性侵案的通報者是誰？ 」
我們可以猜測，應該是110報警吧，警察再向上報。
沒錯，占了30％，那第二名呢？
是老師，是學校發現通報的占了30％，剩餘是醫院通報20％，或是其他各種社會系統、或113專線等等。
受害的若是孩子，父親給他吃飯，也性侵他，我們這些老師、鄰居、大叔大嬸們如果都不愛多管一哩路的閒事，那孩子怎麼救？他/她又該怎麼辦？
菲律賓修女說：「總有一天，校園角落的麥當勞，不再會需要持有散彈槍的保安」，我們跟著再加個願望：「總有一天，全世界的孩子慢慢長大，將會擁有他們獨特的自信、A++的生命、以及願意為人奮起的新使命。」
本書獻給每一朵來自幽谷的向日葵。
我要感謝妳的眼、妳的心、妳的足跡，妳的不願放棄，多年後這樣成就了我。
也獻給自己，鼓舞自己在無能為力的時候，仍舊這樣願意相信一些什麼。
「我知道，凡失去的，必要康復。」
「此生，願為騾車一輛。」
羅一亮
yiliangmath@gmail.com
【p32-p36內文】
我的E，她也沒有爆炸式的反應，我們偶而傳個訊息，她仍然在聽歌、寫詩，她會傳給我看，我也沒有很專注的理會她，只是隨意回個讚，我在那一天之後，心變得很淡很淡，坦白說，我在當時還以我的「進步」而自豪。
幾天之後，她寫了一封短信給我：「思恩，你還願意聽我的故事嗎？我準備了好幾天，若你願意聽我的事，讓我再準備一下。」
我心裡想，妳的故事我已經知道了，妳和妳孩子的爸我其實沒多大興趣，細節我在那個泰國女人那邊聽過一次了。
------------天氣晴（7）------------
回憶這些年，經歷了什麼，作了什麼事，關於我的沮喪和康復。
時間是人生最強大的武器，她和我身處異地，我只要控制好我自己的心，不用多久一切都會風平浪靜，沒有過不去的門和牆。
但是實際上，我發現我的心裡仍舊發酵著一種很隱藏的負面情緒，明白的說是一種恨，我懷疑自己，我是否不配得美好的人生，回想起過去那些鬼話連篇的人和事，我甚至覺得反胃了起來。
而E，說來也是一個欺騙我的人，但也有些奇怪，我心裡雖然難過，但對她卻沒有那種想報復的心情，她從沒有用過我一分錢，再看著她寫給我道歉的信，聽見她在電話的另一頭默默的流淚，卻什麼也不說，我打從心裡十分不捨，所以當她說，讓我再準備一下，我有一個比較長的故事要告訴你，我答應了她。
隔了幾天都沒有她的訊息，五六天後收到一封很多頁的英文信，應該有六七千字以上。
我不知道為什麼交往的時候英文這樣突飛猛進，但才隔了這幾天，我怎麼開始都有一點看不懂，閱讀沒有那麼快速了，我的潛意識好像在阻擋自己一樣，能力消散得很快，每一句裡都有一些我不認識的單字。
其中有一句話是這樣的：My father is the one who raped me.
Raped是啥東東，看不懂。
------------天氣晴（8）------------
回憶這些年，經歷了什麼，作了什麼事，關於我的沮喪和康復。
我很希望，我永遠都不要長大，一句什麼英文都不要學。
我去查了單字。
那個字rape。
是強姦。
我坐在床邊，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我有點害怕自己又將要吸不到空氣，如同三年前的情況，所以我呼吸得特別大力，我也在用這個誇大的呼吸聲音告訴自己，我還活著，沒事，不要害怕！
這封很長的信，告訴我許多的細節。
七年級開始她就被她的父親強暴，當時母親在香港幫傭，家裡有爸爸、哥哥、妹妹和她。
我想起她握著我的手告訴我，她一直想要當一個軍人，她想要成為一個很強壯的人，也回想起有一次她說，「你總有一天會離開我的，你不用理會我的感受，你就離開我，直直走去吧，不要回頭再看我」。
我一邊看一直在掉眼淚，我自己的學生都是國高中生這個年紀，每一個都還那麼純真、許多層面都尚未成熟，他們滿腦子只有分數還有冷笑話，但我的E，當這些年歲的時候，妳到底過了怎麼樣的生活？
她的家庭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但是未曾有任何一個人曾為她作點什麼，她彷彿是個罪惡的人，直到上大學之後，她終於才可以離開這個家，她所承受的，千百倍都不是我可以能去理解的。
我一邊流淚一邊疑問，老天爺，這究竟是為什麼，這個安排，到底是為什麼？可以請您保護她嗎？這是為了什麼？我完全不能明白，我完全不能明白啊，我哭個不停、哭到沒有辦法停止發抖。
------------天氣晴（9）------------
回憶這些年，經歷了什麼，作了什麼事，關於我的沮喪和康復。
感情對我來說，本來是可有可無，E的身上卻有很多吸引我的地方，讓我不自覺地靠近，她非常溫暖、有同理心、她很喜歡造格言，我們約好一天創作一句格言送給對方，這是當時戀愛的每日功課。
當時我只是讀了那封英文信，我什麼都沒有再回覆她過。
後來有一個機會，我才知道她完整的故事，讓我先把時間拉到後面，從完整的版本描述起，這段生命的故事，真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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