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作惡,總能給自己找到理由。
想當官,就必須將良心和道義拋擲到一邊。否則,要麼沉淪於低等小吏,一輩子無法出頭;要麼死於官場傾軋,稀裡糊塗化作一堆枯骨。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
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誰謂宋遠?曾不崇朝。
《詩經.魏風.河廣》
陰麗華的貼身婢女小荷拿著玉簪求見劉秀並代為相約城西柳林處相會,劉秀色令智昏不疑有他,便藉故支開眾人隻身前往,未料竟是陰家與王家為求聯姻順利想拔除眼中釘攜手設下的殺局。劉秀遭到伏擊,對手使用軍中制式的大黃弩,劉秀不敵中毒陷入昏迷,此時恩師許子威也因過於憂慮而仙逝,馬三娘因此再度成為無家可歸的孤兒。
劉秀等四人太學畢業後,求官面職處處碰壁,後來輾轉得知此乃王家從中作梗,劉秀深悔不已,認為是自己拖垮眾家兄弟的前程。百無聊賴之際,巧遇同窗好友蘇著,得知羲和大夫正徵招押運物資的均輸士。於是劉秀四人應召前往,而涉世未深的他們又豈知這是另外一場殺戮戰局的開端……。
作者簡介:
酒徒
2016年 中國作家協會網路文學完本作品、未完作品雙料冠軍。
2017年 茅盾網路文學新人獎。
2018年 首屆梁羽生文學獎。
內蒙古赤峰人,男,1974年生,東南大學動力工程系畢業,現旅居墨爾本。其作品擅長運用真實史事,從小處下筆,著眼處往往是前人未曾觸及的視野,以小人物的故事做為開端,結合傳統俠義、愛情傳奇等諸多元素,建構出當時歷史環境的整體風貌,寫實刻畫場景,細膩透寫人物,在歷史小說中推陳出新,有歷史小說裡的金庸如此的讚譽。目前為中國歷史小說界的翹楚,也是中國作家協會首度納入的網路作家。曾擔任網路文學大學導師,走進大學校園演講,培育新一代的文學作家不遺餘力,是目前中國獲獎最多的網路作家。
▌作者其它著作
隋亂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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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宏圖套書(全六冊)
亂世宏圖 卷一 訴衷情
亂世宏圖 卷二 永遇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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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紀錄:
首屆梁羽生文學獎、茅盾網路文學新人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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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紀錄:首屆梁羽生文學獎、茅盾網路文學新人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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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網路文學網駐站作家
章節試閱
做官要做執金吾,娶妻應娶陰麗華!
整個臘月,在太學裡最廣爲流傳的,便是這兩句話。而當日其餘學子借著酒勁兒所宣告的那些雄圖壯志,反倒沒給大夥兒留下太深的印象。
原因無他,衆人當日所宣稱的人生抱負是濟世安民也好,是封狼居胥也罷,基本都是前人說剩下。差不多每屆卒業的學子裡頭,都有人表達過類似的志向,只是說話時的語氣和周圍環境,略有不同而已。
唯獨劉秀這一句,非但前輩學長未曾說過,同屆的其他學子,也沒第二個人敢這麼說。雖然權位、金錢和美女,才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的真實夢想!
坦誠、直接、獨樹一幟!不但當日與劉秀等人一道出席宴會的同學,對他的酒後狂言讚嘆不已,許多沒資格參加當日宴會,甚至比劉秀低了一到兩屆的學子,聽了他的「志向」之後,也佩服得連連拍案。
然而,大夥讚嘆歸讚嘆,佩服歸佩服,卻沒幾個人願意相信,劉秀這輩子真的有機會實現他自己的夢想!
夢,終究是夢,再美,再甜,早晚也有醒來的時候!
醒來的時候,就得面對冰冷的現實!
對於劉秀來說,他所必須要面對的現實就是,眼下非但大新朝的皇帝對他非常失望,許多官員,也都從那兩句酒後之言中,推斷出他是一個舉止輕浮,性情乖張的狂生。而狂生,自古以來就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君不見,賈生當年才情冠絕大漢,最後卻落了個鬱鬱而終。司馬相如一賦千金,死後多年,天子才忽然想起了他的姓名。劉秀只是藏書樓裡的一隻書蟲兒,才華照著賈誼差了何止萬里,文章也難望司馬相如的脊背。他想要在仕途上超過前面兩個,怎麼可能不是痴人說夢!
至於娶陰麗華,更是書呆子的囈語!
陰家雖然不是什麼豪門,財力在南陽郡卻數一數二。這種人家,想要確保自己辛苦積攢下來的財富不受到窺探,最好的辦法,就是跟有權有勢,但手頭卻不怎麼寬鬆的官員聯姻!彼此之間互相借助,互相成就,以錢養權,以權生錢,循環不息,富貴綿長!
而劉秀,他能爲陰家提供什麼?太學生的文憑嗎?陰盛和陰武,也同樣是太學生,卒業後的前途還在他之上。才華和本事嗎?他會點石成金,還是「計然之術」?如果沒有這些本事,他憑什麼打動陰固、陰方,還有陰麗華的父親陰陸陰士章?他所給予的,恐怕只是一片痴情吧。而痴情這東西,在豪門婚嫁當中,向來不會列在考慮範圍之內的。多一點,少一點,甚至一點兒都沒有,都沒任何關係!
既然都不看好劉秀能得償所願,學子們的議論,自然就不會太好聽。而平素就看劉秀不順眼的青雲八義及其爪牙,則更是拿「做官要做執金吾,娶妻應娶陰麗華」這兩句話大做文章。什麼不知道天高地厚啦,什麼螞蟻想吃老鷹肉啦,什麼書呆子求親不成,故意敗壞他人名節啦,林林總總,怎麼噁心怎麼說。
劉秀在酒醒之後,也有些後悔自己行事孟浪。所以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就懶得多計較。反正馬上就要到冬沐時間了,到時候大部分學子都會回家過年,風言風語自然會冷卻下去,不再勾起任何人的興趣。而在開學之後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卒業。人都走了,又何必在乎背後誰在議論什麼?
但是朱祐、鄧奉、鄧禹和嚴光,卻對他的觀點和態度都不敢苟同。特別是嚴光,比任何人都堅信自己的好朋友,不會是池中之物。只要遇到有人敢嘲笑劉秀的志向,立刻就拍案而起。
有時候雙方都越說越激動,彼此都下不了台,甚至由舌戰變成武鬥。這時候,三年多來在馬三娘的督促下堅持打熬身體的效果就顯現得淋漓盡致。嚴光每每以一敵五,甚至以一當十,打得對方落荒而逃。即便對方人數偶爾超過了十個,他也能堅持到朱祐、鄧奉趕至,然後兄弟三人聯合起來「講道理」,讓對方徹底「心服口服」!
劉秀不忍心讓好兄弟們受自己拖累,每次聽說三人又跟其他同學打了架,都忍不住低聲勸解:「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唄!咱們又何必太認真!況且執金吾一職,非皇帝的心腹爪牙不得出任,我……」
「他們不當著我們的面兒說,我們肯定不會追著他們計較!」鄧奉看了他一眼,氣哼哼地搖頭,「當面說,就等同於挑釁,我們幾個若是不做回應,倒好像也認爲他們說的很有道理一般!」
「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朱祐試圖開解劉秀心中的鬱結,故意笑著補充,「皇上那天不是親口對你說過麼,天下沒有不朽的帝王。說不定新皇帝登基,就會想起你來呢?況且你當日只是打個比方,將來即便不做執金吾,只要官職和執金吾持平,或者年俸超過兩千石就行!」
「還甭說,雖然王固、王麟那些混帳看你不順眼。太學裡就讀的兩位皇孫,卻對你欣賞有加。」嚴光知道朱祐的想法,也笑呵呵地在旁邊插嘴。「並且你那天的話說出口之後,大司徒嚴尤並未覺得你狂妄,反而覺得你的志向非常實際!」
「是嗎?大司徒說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劉秀自動忽略掉了兩位皇孫的態度,扯住嚴光的最後一句話刨根究柢,「我甚至今天才是第一次聽說,你……」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大司徒自然是不能誇你,否則,萬一傳揚開去,實在有損他老人家英名!」嚴光笑了笑,臉上露出了幾分神秘,「但過後,大司徒卻說,人生在世,誰都不能免俗。功名富貴,妻子兒女,才是正常人日夜所思。至於濟世安民,忠君報國,通常嘴巴上說得越多越響亮,越不能當真話聽!不信你去問鄧禹,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鄧禹,他私下去拜會大司徒了?他……」劉秀聽得微微一楞,追問的話脫口而出。然而話剛說到一半兒,他就想起來當日鄧禹被大司徒嚴尤看中,提前招攬到帳下之事。羨慕之餘,有股暖意像酒一樣,緩緩滾過心臟。
鄧禹肯定是爲了解釋劉某人醉酒失態的緣由,才去提前拜望大司徒嚴尤的。在沒有完全摸透嚴尤脾氣秉性的情況下,他這樣做,稍不小心,就會被對方當成恃寵而驕!
他是在拿他自己的前程,來替劉某人尋找出頭之機!
劉某人究竟上輩子積了什麼德,此生居然交下了這樣的兄弟?
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從不廢話,彼此之間卻能肝膽相照!
正感慨間,又聽朱祐笑著說道:「大司徒這幾句話,可是說得太及時了。原本陰方和王修兩個還想拿你的酒後之言做文章,以行事孟浪,辱人名節爲由,逼迫祭酒將你從太學除名。直到鄧禹亮出了大司徒指示,他們倆才算消停了下來!」
「這,這倆傢伙,真是,真是枉爲人……」劉秀聞聽,胸口頓時就是一痛,旋即苦笑著點頭,「這次真的多虧仲華了,否則,陰方肯定不會如此輕易罷手!」
當日酒後那句狂言,最不妥當之處,就是將陰麗華給扯了進來。雖然劉秀知道自己那些話發自一片真心,可陰麗華畢竟是個尚未及笄的少女,此刻又寄於陰固、陰方那種人的籬下,當那兩句話傳開之後,尷尬的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了,在長安城內也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根本不可能再將其收回。想要向陰麗華當面賠罪,好像也毫無可能。陰氏一家恨他恨得要死,絕對不會准許他進入自家大門。而陰麗華,又被陰家給禁了足,短時間內,很難再出來與任何人相見。
唯一能幫忙傳遞消息的,恐怕只有三娘。猛然間腦海中靈光乍現,隨即,劉秀胸口就又傳來一陣悶悶的痛。好像被人大胸砸了一拳,不僅疼得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瞬間變得無比沉重。
「劉秀,你將來如果辜負了醜奴兒,我拚,拚著性命不要,也會將你碎屍萬段!」 三姐的話雖然淺白,但其中所包含的情意,卻不亞於「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分毫,劉秀不是傻子,又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家師其實,其實沒那麼壞,只是,只是功利心太重了些。而陰家雖然富甲一方,在官場上卻缺乏奧援!」嚴光不願意在背後議論自己的師父,硬著頭皮替陰方辯解。
這便是問題的關鍵所在,自打王莽登基以來,商人的地位就急轉直下。你縱使家財百萬,官府想要全部拿走,也是勾勾手指頭的事情。所以生意做得越大,越需要在官場上找靠山撑腰。而官做得越大,能給予商人提供的照顧就越多。如此,豪商和高官相互聯姻,幾乎就成了必然。
如此想來,博士陰方的行爲,就好像合乎情理了。你劉秀既不是高官的兒子,也沒有做豪商的父親,卻公開宣布想要娶陰麗華爲妻,豈不是等同於要斷了陰家與某個達官顯貴聯姻的念想?作爲陰家的頂梁柱之一,五經博士陰方不想方設法將你趕出太學去,甚至遠遠地趕出長安,才怪?
只是,這種情理,未免太冷酷了些。刹那間,屋子裡的所有人,包括劉秀和嚴光兩個在內,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只能對著窗口毫無溫度的陽光,幽幽地嘆氣。
而嘴巴裡呼出的水汽,瞬間又被冷風吹成了白霧,縈繞在人的頭頂,久久不散,久久不散。
「咚咚,咚咚,咚咚跑……」寢館的門,忽然在外邊被人輕輕敲響。
「劉公子,劉家三公子,你在嗎?」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緊跟著傳入屋內,婉轉嬌糯,甚爲悅耳。
「醜……?不是醜奴兒,也不是三姐!」朱祐反應速度最快,一個箭步衝過去,順手拉開厚重的木門,「妳,妳是……,小荷?」
門口處,露出一張嬌俏的面孔。被寒風吹得隱隱發紅,眼睛裡隱隱也帶著水光,「是,是我,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小荷!劉,劉家三公子,他在嗎?」
「小荷?」劉秀快步繞過朱祐,滿臉困惑地拱手,「妳找我有事嗎?妳家小姐最近怎麼樣?」
來人是陰麗華的貼身丫鬟,他以前曾經見過好幾次,彼此之間並不算太陌生。但忽然間被對方堵上了門,依舊令他覺得驚愕異常。
那少女被撲面而來的成年男子氣息一熏,頓時面紅耳赤。低下頭,一邊用手玩著衣角,一邊小心翼翼地要求:「劉公子,可,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叫我帶了口信給你!」
「口信?」劉秀又驚又喜,立刻用力點頭,「好!」隨即,不顧嚴光、朱祐等人的竊笑,大步走出門外。
那少女,紅著臉快步跟上。不多時,二人已經來到了太學門外的湯水館子。劉秀先讓小二給少女和自己都上了一碗熱茶,待對方身上的寒氣差不多散盡之後,又拱了下手,柔聲詢問:「小荷姑娘,妳家小姐還好嗎?陰,陰府上下,可有人難爲她?「
「我家小姐是六老爺的掌上明珠,誰敢真的爲難與她?」少女小荷的嘴角處,立刻湧出了一絲驕傲的笑容,搖搖頭,低聲回應,「倒是你,三公子,我家大老爺說,如果你敢登門,就,就打斷你的腿!」
「劉某醉後失言,給,給妳家小姐添麻煩了!」聞聽陰麗華沒有遭到家人的爲難,劉秀心情頓時就是一鬆,想了想,再度鄭重拱手。「回去見到妳家小姐,還請小荷姐姐幫忙說一聲抱歉!」
「劉公子千萬不要客氣!」丫鬟小荷騰地一下跳了起來,紅著臉擺手,「婢子,婢子可不敢替您道歉。我家,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其實,其實一點兒都不生氣。她,她聽到了公子那句話之後,還,還偷偷地說,說公子你表裡如一!」
「劉某慚愧!」沒想到在陰麗華眼中,自己再怎麼任性胡鬧,都是光芒萬丈,劉秀心中頓時流過一絲甜蜜。笑了笑,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敢問小荷姐姐,妳家小姐,妳家小姐請妳帶了什麼口信給我。還請不吝告知!」
「公子你好生心急!」丫鬟小荷抿起嘴,笑著數落,「虧得我家小姐還說,說你舉止沉穩,行事有度!」
「這,這,劉某關心則亂,讓,讓小荷姐姐見笑了。」劉秀被羞得滿臉通紅,卻拿這調皮丫鬟無可奈何,只能訕訕地拱手。
「行了,是婢子大膽,居然敢惹公子心急。」小荷抿著嘴,再度輕輕搖頭。隨即,緩緩從衣袖裡拿出一根晶瑩剔透的玉簪,遞在劉秀手上。「這是我家小姐的信物,請公子先行核驗。」
劉秀一眼便認出,這正是陰麗華日常頭上所戴之物,心中愈發感動莫名。將玉簪緊緊握在掌心,啞著嗓子說道:「多謝小荷姑娘傳信。妳家小姐有什麼吩咐,劉某莫敢不從。」
「公子哪裡話?將來您和我家小姐成雙成對,小荷,小荷還需要公子多加照顧呢。」丫鬟小荷搖頭而笑,雙目中波光盈盈,「您聽好了,我家小姐說,她明天上午巳時前後,要去城西的老君觀替父母祈福。路上有片柳林,據說,據說雪景不錯,是個吟詩作賦的好去處!」
說罷,也羞不自勝,再次向劉秀行禮,轉身匆匆而去。
做官要做執金吾,娶妻應娶陰麗華!
整個臘月,在太學裡最廣爲流傳的,便是這兩句話。而當日其餘學子借著酒勁兒所宣告的那些雄圖壯志,反倒沒給大夥兒留下太深的印象。
原因無他,衆人當日所宣稱的人生抱負是濟世安民也好,是封狼居胥也罷,基本都是前人說剩下。差不多每屆卒業的學子裡頭,都有人表達過類似的志向,只是說話時的語氣和周圍環境,略有不同而已。
唯獨劉秀這一句,非但前輩學長未曾說過,同屆的其他學子,也沒第二個人敢這麼說。雖然權位、金錢和美女,才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的真實夢想!
坦誠、直接、獨樹一幟!不但當日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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