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因禮身為鑑定師,不只對古物嚴謹,還有女人,
因為一場聯姻,他開始調查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她不怎麼柔順,他好奇她真會接受別人安排的未來?
不過他是妥協了,一遇到她,他似乎特別衝動,
也許早在自己不明白時,他就已經愛上她了,
只是面對棘手的她,他該怎樣才能讓她甘願交付真心?
對胡美俐來說,跟這男人的婚姻就像一場賭局,
她是賭徒手上的籌碼,而他毋庸置疑是最大贏家。
在岌岌可危的家族事業面前,她沒有拒絕的餘地,
既然如此,那就和他當最陌生的枕邊人吧,
反正沒有愛情的婚姻不須費心經營,她落得清閒。
可沒料到的是她根本很忙啊,忙著拒絕他,
忙著跟他戰鬥,忙著別讓自己那麼輕易愛上他──
章節試閱
第一章
時鐘上顯示著五點三十一分。
胡美俐醒來,朦朦朧朧地掀開眼皮,望著落地窗外那片黃澄澄的金色天空,不禁納悶皺眉。
這個時間醒來可真讓人摸不著頭腦,她到底睡多久了?外頭那片金碧萬頃究竟是清晨五點半的晨光,還是傍晚五點半的夕陽呢?
唔……算了,不要緊,無論是哪一種,對她而言沒有分別。
強烈的飢餓感襲來,五臟廟是不會騙人的,她想,她肯定睡很久了。
胡美俐慢吞吞地推開棉被坐起,隨即聽到好幾聲書本掉落床底「砰、砰、砰」的聲音。環顧四周,床頭邊的小書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崩塌了,居然沒有在她睡著的時候砸中她的頭,真是萬幸。
胡美俐不再亂動,先將散落在身邊的書籍一本本纍堆成疊,挪到幾乎也是爆滿狀態的床頭櫃上,確定安全無虞後才下床。
原本正打算去洗把臉,孰料,房門突然被人猛力推了開來。
她親愛的母親彷彿躁鬱症發作似的,急匆匆地闖進來,身後跟著兩名女傭和一名穿著時髦、手提工具箱的女化妝師,明眼人一看便知,這群人是針對她來的。
嘖嘖,這麼大的陣仗啊?
「妳可終於醒了啊!睡夠了吧?五點半剛剛好……」親愛的母親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錶,似乎正忍著即將爆發的脾氣,一邊深呼吸,一邊對著她身後的女士發號施令。「快點,大小姐立刻要出門了——」
好厲害,母親大人怎麼知道她醒來了呢?
難道是派傭人站在門外,一直豎著耳朵偷聽她房裡的動靜嗎?
下一秒,胡美俐迷迷糊糊地被傭人「請」到梳妝檯前坐下,立刻有人動手幫她梳頭,另一個人則走進她的更衣室裡為她找來一件深藍色的雪紡洋裝和一雙合襯的高跟鞋。
「我今天要出門?」
「別說妳忘了,我幾個星期前就告訴過妳。」
胡美俐頓時感到有些好笑。
「都幾個星期過去了,我怎麼可能還記得?」她現在差不多跟個廢人沒兩樣,以為她還會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和任何「重要行程」嗎?
「我前天明明提醒過……好了,那不重要,至少妳該記得今晚要見的人是誰吧?」
胡美俐嘆了口氣。真不幸,這部分她剛好記得。
畢竟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踏出過家門一步了。
從她「被告知」她結婚的對象已經定下來後,她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昏昏沈沈地看書、打電動、發呆、睡覺……渾噩度日。
她無力改變父母為她安排的一切,也失去了所有為自己人生努力的動力,反正時候到了,自然會有一堆人搶著替她打點——吶吶,瞧瞧眼前這些人,不就都來了嗎?
今晚,她要和即將迎娶她的男人吃晚餐,那個男人還要求,希望她單獨出席。
他大概不會明白,這看似簡單的要求可嚇壞了她親愛的媽媽——媽媽可有多麼怕她會搞砸這門親事啊!
殊不知母親的憂慮根本是庸人自擾,既然這是一樁基於兩家利益,談妥條件的婚姻,就算她全程不用刀叉和筷子,像個野蠻人似的只用雙手抓著食物進食,對方也會眼皮不眨地將她娶回家才是。
所謂利益結合,不正是如此?
胡美俐像個不笑不動的人形洋娃娃,任由傭人們擺布,聽著母親在她身邊走過來走過去,不厭其煩地叮嚀——
「我知道妳不情願,可婚事已經定下來了,既然事實無法改變,不如展現好的一面,婚後的生活也會比較平順不是嗎?拜託妳千萬不要賭氣,別給丈夫留下壞印象,媽這麼說,全是為了妳好……」
「我快餓死了——」聽母親叨唸半天,胡美俐終於開口,可她不是看著母親,而是望向母親身後的女傭。「小禎,幫我溫一杯牛奶過來,謝謝妳。」
名喚小禎的女傭立刻往後退出房門,母親則閉上了嘴,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難看的直線。
欸——該怪她愛找碴嗎?
號稱「全為了她好」的母親,沒留意她一覺醒來,也許十幾個鐘頭滴水未進,只顧著將她打扮妥當,好取悅未來的夫家?
她該怎麼看待這個荒謬的狀況呢?
鏡子裡倒映出一張麻木而淡漠的臉。而在化妝師的巧手梳化下,那張臉變得越來越精緻無瑕,連她都快認不出自己了呢!
胡美俐淡淡地勾起一抹苦笑。
時間差不多了。
徐因禮雙手撐在書桌兩側,心神不寧地看著眼前的資料。
他眼前攤著關於他未來妻子的所有檔案紀錄,一張黑白色調的肖像就貼在檔案的第一頁。
那是一張很美的照片,胡美俐微微歪斜著臉頰,充滿靈氣的大眼睛盈盈熠熠,小巧而飽滿的唇角微微飛揚,似乎正在忍住一個惡作劇後的頑皮笑容。
那樣的笑容實在令人忍不住好奇,拍攝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讓她笑成這模樣?笑得讓人好難以釋懷。
她現在大概沒辦法這樣笑了吧?
因為他,因為他們這樁婚姻,因為他親口做出的決定——
徐因禮再度長長吐了口氣。
幾個月前,香港爆發一起重大搶案,搶匪持槍壓制所有的守衛人員,身手敏捷地解開金庫門鎖,搶走價值數億元的古董、書畫和珠寶。
這則新聞震驚港台兩地,因為搶案雖然發生在香港,但倉庫的主人卻是個姓胡的台灣人,專門從事古董藝術品買賣。
當時看見這則新聞,他便暗自琢磨過一番,胡家這一關恐怕不好過。
亞洲市場的客源主要來自新興的中國新貴,且有極大比例的交易都在香港完成,就連世界知名的拍賣會如蘇富比和佳士得都選在香港設點,因此,胡家將金庫設在這裡,並不是毫無理由的。
香港不但是國際化的金融都市,也是亞洲藝術品的交易中心,這裡不但有豐沛的資金,更重要的是,藝術品進口零關稅。中國近年雖然將他們國內的關稅調降,但還是遠遠不如香港零關稅的優勢。
然而,在藝術品交易量如此龐大的國際城市裡,相關業者對藝術品保險的意識卻非常有限。
除了專業門檻過高、價值過於巨大、風險集中、估值困難等技術壁壘之外,保險公司承保能力有限,且藝術品保險市場在香港從未形成規模,就算胡家再有心,也不大可能買足所需的保險。
可能是同為藝術圈子裡的人,他對胡家這則新聞很感興趣。
聽說胡家人行事非常低調,連對外經營的門市店面都沒有,服務的對象僅限於圈子內的熟人。除此之外,還經營一間小小的翻譯社,翻譯社的營收雖然不如藝術品買賣,但據說那是胡家起家的事業,同樣做得有聲有色。
搶案發生後不久,爺爺徐漵仁突然將他找來,向他提起一樁不錯的交易。
「胡家周轉有問題,如果找不到資金,大概是不行了,你有沒有興趣接手過來經營?」
徐因禮作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好事臨門,眼睛不覺一亮。
「爺爺是說,胡家打算賣掉公司?」
「嗯,也不能說是『賣掉』,看來你是有興趣了?果然沒錯……」徐漵仁笑呵呵地展開慈祥的眼眉道。「我跟胡友漣談過,如果你願意娶他的女兒,他就把公司六成的股份轉讓給你。這次的資金問題我們來解決,公司以後由你負責經營,他們也會繼續留在公司裡替你做事。
「他還提到,未來這間公司希望由你和胡家女兒所生的孩子繼承。我想了想,那畢竟是他們家幾十年的心血,這樣的條件還算可以接受,如果你有意思,爺爺就替你定下來,如果沒意思,爺爺就回絕了他。」
徐漵仁是胡家最大、財力最雄厚的客戶,胡家出事,自然第一個就想到向他求援。原本他是沒什麼興趣的,只是忽然想到徐因禮,這才改變主意。
徐因禮是他身邊年紀最幼小、也最寶貝的孫子,他的父親體弱早逝,年輕的母親改嫁,因而徐因禮是唯一沒有父母在身邊照顧,由他一手帶大的孫子。
由於徐因禮的母親是加拿大人,所以徐因禮便選擇在加拿大溫哥華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攻讀藝術歷史。他自小隨爺爺出席藝術品拍賣會,培養了興趣,如今也是一名藝術品鑑定師。
目前徐氏企業已有穩定的接班人,主要是徐因禮對家族事業興趣也不大,倒不如專心投注在他自己的興趣裡。
這樁婚姻對他而言,將是不錯的事業起步。
「這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徐因禮仔細思索後回答。
藝術品買賣是一門門檻極高的生意,並非單單擁有鑑賞能力和充足的銀彈就行。胡家真正的寶貝,並不是那些遭搶的古董珠寶,而是手握金字塔頂級人脈、在這門生意裡擁有多年經驗,極富聲望與信譽的胡家人。
聲望和信譽在藝術品市場裡無比重要,每一件古物的價值能夠被採信、被確立,幾乎都要仰賴這塊市場裡真正的高手所下的判斷。
如果他需要一塊敲門磚才能真正踏進這個領域,胡家這塊磚無疑是純金打造的,就算有錢也無法輕易買到。
徐因禮體內流著跟爺爺一樣的商人之血,對於擺在眼前的機會,自然不會拒絕。
「至於胡家的女兒……」
徐因禮眉頭輕攏。「如果可以,我希望多了解她一些。」
她是這場交易裡唯一的風險,基於商人的本能,他無法視而不見。
於是,一個星期後,徐漵仁將私家偵探調查到的資料整理成一份檔案,直接送到了徐因禮手中。
胡美俐,胡家的長女,下面還有一名弟弟胡景俐。她先是在國內完成大學學業,之後又在英國牛津大學取得碩士和博士學位,畢業後便回國打理自家的翻譯社。基於本身對文字的興趣使然,親手翻譯過多部知名的英國文學作品。
一年前,她突然辭去工作,從此深居簡出,目前很少人知道她真正的狀況,唯一一次留有紀錄的,是她在某場宴會中喝到爛醉被其他名媛放上臉書的照片。
那天她在宴會上吐得全身都是,最後被一名男士抱離現場,據聞那名男士是世界知名的鋼琴演奏家沈哲伍,已婚,是她從兒時交往至今的好友,兩人並無曖昧關係。
至於她突然辭去工作的理由,有傳聞說是為了家族事業的接班問題,因為胡美俐的父母屬意的是她的弟弟胡景俐,她只好黯然離開。
——這部分的敘述太模糊了。
徐因禮審視報告後發現,有關接班的傳言根本只是臆測,連私家偵探也無法確切證實。
成熟女性離開職場的原因可能有千百種,何況她後來深居簡出,也有可能是因為生了病,或者……難保不是因為情傷所致吧?
總之,徐因禮並不喜歡空穴來風的傳言,於是他親自造訪胡家經營的翻譯社,直接找上目前的負責人,也就是她的弟弟胡景俐。
「我派人調查過令姊,不過,報告裡有些部分交代得並不清楚,希望你能幫忙釐清一些疑問。」
「什麼疑問?」
胡景俐對他大剌剌的登門拜訪,甚至不諱言派人調查過姊姊,顯得相當驚訝也非常不滿。
可惜徐因禮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開口便直接表明此行的目的。
「令姊離職的原因。」
「什麼——」
胡景俐愣了一下,隨即抿起嘴,皺眉思索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我姊姊結婚的年紀到了,我爸媽希望她別把心力都放在工作上,希望她早日找到好對象,就勸她把工作辭了。」
「辭掉工作就會有好對象嗎?」
徐因禮單手輕扣著膝蓋上的西裝布料,英俊過人的臉龐露出些許困惑。「據我所知,美俐小姐離開公司後並沒有和任何人相過親。」
呃……胡景俐沒想到對方會調查得這麼仔細,臉上頓時閃過一絲尷尬。
「沒錯,我姊姊並不樂意,可惜家父是個非常傳統又頑固的男人,而我姊姊的個性有時候也很固執。總之,他們父女倆經歷過一些衝突,後來家父雖然成功讓她離開公司;可另一方面,我姊姊則拒絕出席任何相親場合,直到……」
胡景俐忽然停下來,聳了聳肩。
……直到公司陷入倒閉危機為止。這部分他們雙方都心知肚明,就不必再說了吧?
徐因禮理解地點頭。
若是胡美俐繼續堅持自己的立場,全家人都將跟著受苦。
胡景俐清了清喉嚨,接著說:「無論如何,讓我姊姊嫁到好人家是我父母的心願,我父母所作的決定並不盲目,也不是自私得只顧自己。您應該有留意到,您本身的條件配我姊姊並不算是虧待她。」
「應該是吧!」
徐因禮禮貌地接受胡景俐的說法,也注意到胡景俐很聰明,故意避開接班的問題不談。
無妨。
儘管對方避談,他仍然可以大致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始末。
胡家二老確實打算將事業交由兒子繼承,於是先讓他接手業務較為單純的翻譯社,等他磨練個幾年後,或許也會將藝術品買賣部分交給他。
可惜搶案打亂了胡友漣的布局。眼看事業不保,談繼承還有何意義?
迫不得已之下,胡友漣只好利用女兒的婚姻先穩住公司,如此一來,雖然沒能將全部的事業交給兒子,最起碼還保留了其中的四成,且另外六成還是留給自己的兒孫,也不至於肥了外人。
當然,只要胡美俐願意配合就行了。
「發生財務危機後,她曾親自點頭同意嫁給我嗎?」徐因禮問。
胡景俐再度聳肩,反問:「這重要嗎?」
「這麼說,她本人並不情願?」徐因禮隱約感到一絲不安。
胡家提出的條件之一,還包括胡美俐至少必須生下一個孩子來繼承這份產業,假如胡美俐從頭到尾都是被迫的——從各方面的資料來看,她實在不是什麼柔順的女孩——難道這層「障礙」得靠他自己解決?
「這筆交易是由胡家先提起,我以為新娘至少是情願的。」
「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胡景俐略略提高音量。「如果她說不要,我們家後果如何,您想必非常清楚。我相信我姊姊也不是笨蛋,她或許認為這種安排對她不公平,但她不會逃避。」
「她很憤怒吧?」徐因禮喃喃低語。
「那又如何?您並不會因此放棄她,不是嗎?」胡景俐冷靜地提醒他。「想得到我們的公司,您必須接受我姊姊才行,這是最重要的條件。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追究其他微不足道的細節?那一點必要也沒有。」
確實如此。徐因禮閉上嘴,陷入沈思。
胡景俐說得沒錯,他對胡美俐的調查似乎太過頭了,無論她的意願如何,他都不會放棄即將到手的利益。那麼,究竟是什麼驅使他不斷追究胡美俐的一切,追到像現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步呢?
徐因禮對自己皺起了眉頭,接著起身向胡景俐致謝。
「謝謝你撥冗招待,我想我該告辭了。」
心情驀地沈重,徐因禮快步離開翻譯社,離開之後,他心情意外煩躁,獨自步行了一段距離才停下腳步,轉身鑽進從一開始就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私家車。
說穿了,他跟他們全是一樣的。
她的父母利用她來保住家族的事業;他則利用她來得到自己想要的資源。
這趟稱不上愉快的拜訪結束後,徐因禮又仔細看了胡美俐的檔案好幾回,幾乎無時無刻不將它帶在身邊。
他一定會娶她。
某日,徐因禮突然深切地明白到這一點。
眼前更迫切的是,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好過一點?
隨著兩人見面的日子愈漸逼近,徐因禮不禁頭痛。
長輩們對婚事早有定論,這個夜晚並不是兩家人的聚會。
他在意的,只有她一人。
感覺似乎等待了許久,他們終於見面了。
胡美俐身上穿著合宜的雪紡洋裝,配上合宜的淡雅妝容,姿態輕盈地朝他走來。
有禮,疏離,對他這個人毫無興趣。
徐因禮苦笑。
餐點是事先預定好的,兩人一坐下來,服務生先殷勤地介紹一番,接著依序將餐點送上。
胡美俐一語不發地用餐,偶然抬頭發現他凝視的目光,也僅僅說了一句:「我餓了。」
「沒關係,別在意我。」徐因禮點點頭。
胡美俐的模樣不像是故意在他面前故作醜態,是真真切切地餓了很久,連握著刀叉的雙手都有些顫抖,食物一端上桌幾乎立刻被她掃光。
奇妙的是,雖然她吃得很快,食物被切成小塊送進嘴裡後便立即被她吞下,她的動作卻十分優雅。
「妳連咬都不咬,這樣會消化不良的。」他提醒。
「我屬蛇,」胡美俐百忙之中抬起頭,拋給他一記挑釁的目光。「我習慣用吞的。」
她舔舐著唇瓣,泛著光澤的紅唇一張一合,飽滿的唇峰上有著不小心沾上的食物醬汁。徐因禮原只是好奇地盯著她一會兒,到後來竟有些想入非非。
意識到自己已經失態,徐因禮耳朵驀地湧上一抹熱度,連忙請服務生將他的餐點撤下,換上一杯冰涼的清水。
胡美俐依然旁若無人地大啖她的牛排,直到全部用畢後,這才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回過神來,慢條斯理地向他道謝。「謝謝你,你似乎是個有耐心的人。」
這時,服務生為她端來餐後飲料。
她點的是一杯改加薄荷酒的愛爾蘭咖啡,因為她愛喝咖啡,而薄荷酒的清爽則有助於消解煩躁。
這頓晚餐她吃得還算愉快,徐因禮沒有催促也沒有打擾她,餐點也很美味,想不到和這個人一塊兒吃飯,感覺比在家裡甚至還輕鬆,這應該算是不錯的婚姻基礎吧?!
「不用客氣。」
徐因禮望著她一派悠閒的模樣,心裡沒來由地升起一絲微妙的火氣。
「請問,妳對我這個人沒有任何疑問嗎?」
這女人是不是太隨遇而安、太無所謂了點?面對往後要攜手結婚的對象,她完全不想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聞言,胡美俐偏著頭,有些促狹地揚起嘴角。
那模樣似乎是覺得他的問題非常好笑,又覺得笑出來實在失禮,只好辛苦自己勉強忍耐下來——
跟檔案裡的照片幾乎一樣,只是多了一絲譏誚。
徐因禮緊緊盯著她姣好的臉龐,蹙眉。
胡美俐認真想了想,既然他要她問問題,那就問吧!
「你為什麼願意結這個婚,有人逼你嗎?」
「沒有。」
「那麼?」
「我沒有理由回絕,令尊的事業,我非常有興趣。」
他可以感覺到,胡美俐對他僅有的一丁點兒好感正在迅速流失。
她抿著嘴沈默著,她八成認為他和她的父母是同一種人,而他也沒為自己辯解。
「那麼恭喜你。」胡美俐理解地點點頭。其實她早就明白,只是想再次確認一遍,也許這個人也跟她同樣身不由己,誰知道!
現在她終於肯定這個人想娶的是她爸媽的公司,她只是一個媒介。
不過,至少他很誠實。
可以一起輕鬆吃飯的關係加上誠實這點,幾乎足以維繫婚姻了。
媽媽呀,她好幸福。
「如果妳不反對的話,我們將會在一起,未來一生都將共同度過,我絕不會離婚。」
「嗯。」胡美俐對此不置一詞。
徐因禮盯著她,從容不迫地說道:「既然如此,不如設法成為相愛的兩個人,未來的日子會比較容易度過。」
胡美俐停住正要端起咖啡的手,緩緩縮了回來。
徐因禮一本正經地望著她,認真的模樣一點兒都不像是開玩笑。
見鬼了——
「你希望我愛你?」她試問。
「是。」
「你也會那麼做?」
「是。」
胡美俐無言地看了他半晌,好像他是個瘋子。
嗯,英俊有禮的瘋子,她在心底附註一句。
她不禁想起媽媽將他的照片拿給她看時,一臉眉飛色舞的表情。
「非常有錢,非常英俊,學識涵養一流,這世上還有比他與妳更相配的人嗎?我不曉得妳到底在彆扭什麼?是妳配不上他才對。」媽媽對她這樣說。
沒必要跟帥哥過不去,胡美俐理所當然地多瞧了照片兩眼。
這個人有一雙非常深邃的眼睛,眉眼、鼻梁、五官都很突出,薄薄的嘴唇嵌在那張陽剛的臉上尤其性感。
她忍不住幻想被那兩片唇瓣吻住的感覺,立刻口乾舌燥。
嘖嘖嘖嘖,聽說富人的兒孫通常是男帥女美,幾代有錢人都娶漂亮老婆,洗基因洗出來的成果還真不錯——
無論她有多麼厭惡這樁婚姻,這個人擁有一副英俊皮相這點倒是毫無疑義。
但是,心性瘋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認為……『愛情』是努力就會得到的東西嗎?」
胡美俐感到非常有趣。「就像人們努力成為一個廚師或攝影師那樣,只要朝著目標努力衝刺就一定會達成嗎?」
「我認為……某方面來說是這樣沒錯。」
徐因禮面不改色,坦然凝視她的雙眼。
他知道自己確實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那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正因為他的話語燃起興味的微光。
「大部分的人將『愛情』視為某種宿命的相遇,過分誇大那些虛無縹緲的情愫,而忽略掉我們生而為人可以更理性地做出選擇。」他說。
胡美俐又開始偏起頭來,只是聆聽,沒說什麼。
「如果我下定決心愛妳,將它視為一種責任,那麼,無論妳是怎樣的女人,我總會在妳身上找到值得欣賞的部分。我會仔細挖掘它們,看著妳的美好之處,直到我真心愛上妳為止。」他說。
噢,想不到她即將下嫁的對象是個不折不扣的哲學家呢!
胡美俐微微一笑。
「好,就算你說得對,但如果我不做相同的努力,你的『愛』豈不成了一廂情願?」
「我決心愛妳,並且終究愛上了妳。那麼,我設定的目標便已達成,我也不算失敗。」
「很有趣的說法。」胡美俐抿著唇,努力忍著笑。
他的理論有太多瑕疵,最顯而易見的就是,愛上某人的一方通常都會變成為對方掏心掏肺的傻瓜。
倘若不小心愛上了某人……
在她眼裡,光是那種境地便足以讓人墜入萬劫不復的悲慘深淵了,而唯一救贖的機會,就是對方也必須掏心掏肺、愛上自己,如此才算得上扯平。
愛上某個人、將自己變成傻瓜通常都是情非得已的,這世上會有人無端端地立志當傻瓜嗎?
而這男人竟然說他願意?害她忍不住開始期待了!
他就來當一次傻瓜,成功地成為一個傻瓜看看吧!若他真的傻了,她或許願意稍稍憐憫他,紆尊降貴地對他好一點點。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可笑。
徐因禮完全無視她取笑的心態,伸手從西裝內側口袋裡掏出一只質感精巧的絨布盒送到她眼前。
「為了今晚的見面,我準備了禮物。」他說。
胡美俐連打開盒子的興致都沒有。
「如果是婚戒,請直接交給我父母吧!婚禮那天我會乖乖戴上的,你不必忍受在大庭廣眾下,單膝下跪向我求婚。」
他們的關係不是那種夢幻的童話故事,她也沒有看人下跪的嗜好。
「不是求婚戒指,是我個人為妳準備的,我不打算下跪。」徐因禮說。
哦?既然如此,胡美俐便不再推辭。
她取來盒子,單手打開盒蓋,霎時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這是一枚英式的古董戒指,從上面的花草紋飾來看,應該是維多利亞時代早期的Dearest ring,這種戒指的戒面上通常會鑲嵌一整排細小的寶石來代表不同的喻意。
以這枚戒指來說,排列在第一個的寶石是紫晶,英文是Amethyst,第二顆鑽石是Diamond,第三顆蛋白石是Opal,第四顆紅寶石是Ruby,第五顆綠寶石則是Emerald。將每個英文單字的第一個字母串連起來,便是「Adore」。
Adore,傾慕,這枚戒指傳達的意思是「傾慕」。
這不是淘寶網隨手可得的仿品,是貨真價實的戒指。
胡美俐微微蹙眉。這個人……真的明白這枚戒指隱含的意義嗎?
傾慕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
或許……他只是因為這戒指好看就拿來送人?不,這不可能,以一名研讀藝術歷史的古物鑑定師而言,那是不可忍受的羞辱。
那麼,這代表了他「決心」傾慕她?
他打算憑自己的意志力來愛上她?
他是認真想把自己變成傻瓜?
噢噢噢,想不到她未來的丈夫是個無可救藥的浪漫派——
這實在太惱人,既然是利益結合的關係,不能各取所需、平靜度日就好了嗎?她可沒想過要陪著笑臉,迎合他的愛情遊戲啊。
「請你交給我父母吧,這些古董玩意兒,我看不懂。」胡美俐果斷地蓋上盒子,推還給他。「雖然我的父母是做古董生意的,但我的興趣是文字,我沒涉獵這個部分。」
她在裝傻。
徐因禮看穿她的抗拒,不過,他並不想特別說破。
「禮物表達的是心意,並不是價值。請妳留著吧,這是我費了一番心血特地找來送妳的。」
既然他這麼說,胡美俐只好勉為其難地將它塞進包包裡,粗魯地了結這樁……小意外。
從七點左右走進這間餐廳,到現在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她的責任差不多可以結束了吧?
「很晚了。」莫名其妙睡醒就被拖到這兒,她真的不想多待。
「我送妳回家。」徐因禮立刻紳士地起身。
回程路上,徐因禮開車,她坐在他身旁的位子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胡美俐始終把臉朝向車窗那一邊,透過玻璃窗的反射,凝視她身邊這張好看的側臉。
先前看他的照片,身材比例貌似穠纖合度,實際見到本人,卻比她預估的還要高大些。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她得將脖子仰得老高才能看見他的臉。
徐因禮似乎不難相處,若是作為朋友,她不討厭他這個人。
但,她討厭他骨子裡和她父母都是同一種人,他們都無視她的意願,擅自安排她的人生。她的父母威脅她如果不從,那麼胡家遭遇到的所有不幸和困難都要算在她頭上。
嗤,她何德何能啊,竟當得起胡家的救世主了?
她也討厭最終屈從在父母意志下的自己。
總之,她現在看誰都討厭。
徐因禮將車子開到她家附近的停車場,車子停妥後,便開口請她下車。
對此「奇特」的安排,胡美俐不禁眨了下眼睛。
一般來說,護花使者不是都會把車子開到女方家門口,殷勤地下車為女方打開車門,目送她回家,站在路邊揮手道別嗎?
「我家還有一小段距離。」她提醒他。
「我知道,今晚的天氣很舒適,挺適合散散步的。」他這樣回答。
好吧,車子是他的,他命令她下車,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於是她被迫和他並肩而行。
也罷,這陣子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她也悶夠久了。
徐因禮是個很紳士的人,遇到陡峭的台階便會伸手扶她一把,會讓她儘量走得舒適,卻又適時地營造出一種曖昧的親密感。
她不得不敏感地注意到他那頗有分量的大手,偶爾會舉起來拂開路旁漫生的枝葉,好保護她的頭髮和肩膀。
和陌生人交錯而過時,他會用一種近乎將她圈在懷裡的氣勢包圍住她,卻又不會真正碰觸到她的手臂。
他對女人很有一套嗎?抑或只是紳士精神使然?胡美俐興味十足地想。
她只是個普通的年輕女子,因為這男人充滿保護慾的殷勤姿態,她的雙腿幾乎有些發軟了。
終於抵達家門口,徐因禮親切地向她道別,接著又詢問:「可以向妳要求一個小小的回禮嗎?」
唔,基於夏夜清爽的微風,基於他紳士般的呵護,基於他長得又帥又可口,胡美俐不由得心軟地點點頭。
「請說。」
徐因禮非常緩慢地朝她低下頭,那片極性感、極好看的唇朝她靠近。
他要吻她了?胡美俐有些暈眩地想,既然他是個紳士,也許是想要一個保守無趣的晚安吻?
好吧好吧,吻就吻吧!
只不過是一個吻,何況這個人已經是她的未婚夫了,一個吻會怎樣?人生苦短,沒必要跟帥哥過不去吧?
於是,吻落下。
竟意想不到地天旋地轉……
第一章
時鐘上顯示著五點三十一分。
胡美俐醒來,朦朦朧朧地掀開眼皮,望著落地窗外那片黃澄澄的金色天空,不禁納悶皺眉。
這個時間醒來可真讓人摸不著頭腦,她到底睡多久了?外頭那片金碧萬頃究竟是清晨五點半的晨光,還是傍晚五點半的夕陽呢?
唔……算了,不要緊,無論是哪一種,對她而言沒有分別。
強烈的飢餓感襲來,五臟廟是不會騙人的,她想,她肯定睡很久了。
胡美俐慢吞吞地推開棉被坐起,隨即聽到好幾聲書本掉落床底「砰、砰、砰」的聲音。環顧四周,床頭邊的小書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崩塌了,居然沒有在她睡著的時候砸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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