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紅小說精選

▍生了一打孩子的家庭（十五號房）

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陽光懶洋洋地灑滿大地，老汪在每天例行的健身散步中，踏著闌珊的步伐，走過拉法葉公寓附近的小巷口，耳後倏然傳來一聲稚音：「汪先生。」他轉身望去，有三個非裔孩童正睜著大眼睛望著他，樣子很可愛，他不禁展開笑容和藹地問著當中的一位：

「你適才喊汪先生嗎？」
小男孩靦腆地點頭。
「我認識你嗎？」
「我住在你的拉法葉公寓裡。」小男孩訕訕地笑著。
「真的嗎？房號多少？」
「NO.15。」
「你的父親叫麥可，對嗎？」
「是的，先生。」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皓齒，很有禮貌地回答，樣子可愛極了，酷似黑人牙膏的廣告。

老汪憶起了那生了一打孩子的非裔家庭。

男主人麥可，年約四十多歲，膚色黝黑，頭大，永遠剃個小平頭，個兒不高卻長成粗壯，全身肌肉賁張，孔武有力，說話時吐字有些含糊不清。他終年身著一條皺巴巴的牛仔褲，上搭一件無袖T恤，露出兩隻刺青的粗臂，寒天頂多添加一件外套禦寒。他的妻子克莉絲托身材嬌小瘦乾，剪著一頭短髮，五官出落得清秀，在一家大旅館的清潔部門打工。嬌弱的她，實在看不出有生育一打孩子的能耐。麥可平素沒有什麼正規的職業，四出幫人打零工，砍樹、除草、整理庭院及做些重活養家。他因積欠鉅額的交通違規罰金被吊銷駕照，自此不管上哪兒都改以兩腿代步，每逢交通警車路過，他總是敬鬼神而避之，唯恐被逮去坐牢抵罰金，可他一點也不在意這種提心吊膽的苦日子，每天依舊笑容滿面窮開心。

美國政府的社會福利政策一向眷顧低收入的家庭，特別是少數民族。政府的住房管理部門分配了他們免費的租房，房間數由家庭孩子的多寡來定奪，許多單親媽住膩了小房，乾脆懷孕加生一二個孩子以換取較大的租房，同性的孩子兩人可共擠一房，異性的孩子超過一定歲數就不允許再同房。按麥可家的人口數，理應至少五間臥房，只是美國的公寓絕少有五房，找不到五房就退而求其次四房，甚至三房也行，上下鋪解決問題。麥可一家人還享有政府發給的食物糧券及免費的孩童健康保險，確保幼兒平安受惠成長，儘管如此，家庭的經濟情況還是時常捉襟見肘。

麥可的一家老少愛吃油膩的脆炸雞塊，常聽他口沫橫飛地向大家分享各家炸雞店的優惠價，諸如逢星期四，「教堂炸雞」（Church Chicken）一盒十多塊的炸雞半價優惠。在他的一打孩子中，四個女兒，八個兒子，每個孩子年齡相隔一二歲左右。男、女孩子均長得酷似他多些：渾厚的兩片唇上下翻翹、暴牙、大眼睛、亮黑的膚色。社會安全福利局為此曾約談了麥可多次，勸他結紮，卻始終無法說動他。直至去年某日，大夥兒在花園裡乘涼打混時，忽見麥可一瘸瘸地走了進來，臉上一副尷尬相，透露著痛苦的表情，頻頻以手輕按鼠蹊部，明眼人一見就知道他終於給拖去閹了，忍不住竊笑一番，有人甚至還為他那嬌弱的妻子慶幸不已。

這使人想起了幾年前一個悶熱的夏天，氣溫高達華氏百度。麥可在街上巧遇多年未見的老友雷利，就順道邀他回家拜見嫂子。三十多歲的雷利，是位高個子的非裔帥哥，身上鏤空的背心隱顯六塊結實的胸肌，一副NBA球員的健碩身材，性感破表，讓小區內的許多女房客傾慕不已，包括克莉絲托在內。許是緣分吧，早年二人同為一家狄斯可舞廳的同事，麥可的工作是DJ，雷利是廳內的保鑣，DJ負責將唱碟在轉盤上大力旋轉，一副類似擀麵粉的架勢；每回二部機器同步操作，前一首歌曲甫了，新曲已經上崗，音樂永不停歇，歌舞昇平。後來舞廳經營不善就給關了，二人始分道揚鑣。

老汪對美國流行樂曲略有涉獵，聽說粗獷的麥可DJ出身，經過一二次詳談後，發現他不但精通樂史，而且瞭然美國歌壇的一切動態，不禁對他刮目相看。麥可除了天生擁有一副非裔特有的渾厚好歌喉外，還精通樂器，邊唱邊扭十分精彩。他甚至承諾下回老汪開舞會時，他免費來當DJ，此番話讓老汪頗感溫馨，儘管開舞會已是半個世紀前的舊事，時光的飛逝實在有夠夭壽！回思青澀年代初次參加舞會的興奮甜蜜，徒生一種往事只能回味之感。

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老友雷利來過一次後，驚見嫂子為天人，且熟悉麥可每天早出晚歸的作息方式，登堂入室的次數漸增，人們皆知他與克莉絲托搞曖昧。一天下午時刻，也許聽到了些風聲，麥可突然提前下工返家，引起坐在前院聊天的房客們一陣驚慌，一些姐妹淘們甚至企圖警告正在家幽會的克莉絲托，卻是為時已晚，但見一張臉龐緊繃的麥可，汗流浹背地走進小區，招呼一聲不打就直接推門進入。他家的大門，白天一向是不上鎖的，否則一打孩子呼朋引伴，輪番出入的不弄壞門才怪呢。

麥可一進門後，發現幾個較小的孩子裸著上身、包著尿布在樓下客廳地毯上爬來爬去，電視的卡通節目開得喧天價響，見到爹地進來，叫聲此起彼落。
「媽咪在哪裡？」
沒有人理睬他。
「甜心，妳在哪兒？」他只好逕自上樓喊著。

主臥室的房門虛掩著，麥可推了進去，映進他眼簾的混亂現象，令他血管賁張，他的甜心正一絲不掛地橫臥床上，臉上心滿意足的表情，是他結婚多年從未見過的。他們最小的嬰兒才一歲不到，獨個兒在地板上抱著一隻絨毛熊玩具，骨碌碌的眼睛望著他。雷利人坐床上，突見他進來，慌亂地套上底褲。憤怒不已的麥可一記右勾拳，朝雷利臉上揮了過去，頓時鼻血噴湧，眼圈烏青。雷利自知理虧只敢手擋，不敢還擊地衝出臥房門，躍下樓梯，二三階當一階跳，顧不得腳踝給拐了一下直衝大門而去。樓上的克莉絲托尖叫著：「麥可！不要這樣了。麥可！拜託了。」給戴了綠帽的麥可早已不見蹤影。

在外面屏息等待看好戲的房客們，驟然間聽到一聲巨響從十五號大門傳了出來。但見上身赤裸、下半身僅著一條三角型底褲的雷利倉惶地衝出來，赤著腳拔腿往公寓對面一個小型社區公園奔去，臉上鮮血淋漓，明顯地剛沖完涼，身上水漬未乾。緊接地麥可怒氣沖沖地追了出來，口中髒話不絕，許多人驚呆了，紛紛撥打九一一報警。

這個由一群藝術家認養的社區公園，園內樹木扶疏，綠草連片，幾張供休閒用的鐵凳造型新穎，幾座兀立的混凝土矮牆繪有色彩鮮豔的圖案，後現代的畫風吸引了許多路人駐足觀賞。公園裡遠處的角落裡，有一片不夠NBA標準的混凝土籃球場，兩端鋼支架上的籃網早已不見蹤影，空剩兩顆光禿的鐵環懸空，場上有一些年輕人正分邊鬥牛，吶喊聲、運球聲交織一片。

至於雷利往人煙稀少的公園空地躲，比較合理的解釋應是一種「避震式」的逃法，抑或無地可逃。沒想到這樣一來反而給了麥可一片舒展拳腳的大空間，但見那雙撥轉唱盤的高手握緊鐵拳後，幻成一招招拳王阿里花蝴蝶式的跳躍打法，出拳又快又猛，閃來閃去打得雷利雙手護頭無地可逃。圍觀的人群愈聚愈多，最終招引來許多輛頂閃紅燈的警車，鳴笛聲響徹天際的救護車也跟著來了，醫護人員將滿臉鮮血的雷利送去包紮。警員給麥可的雙手上了銬後，將他一頭塞入警車而去，只是沒多久就放他回來，大概警方搞清楚真正受害者是誰。

緊接著，大夥期待一齣類似《武松殺嫂》的好戲上演。結果，人們失望了，從警局釋放後返家的麥可對老婆恩愛如舊，一副船過水無痕般，鄰居們這才鬆了一口氣。老汪心想生了一打孩子的娘豈是那麼容易給休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休了女主人，麥可豈不搬了磚塊砸自己的腳。再說非裔男人一向非常大肚，並不在意代養拖油瓶的孩子。你我互養對方的孩子蔚成風潮，誰也不欠誰的。

時光荏苒，麥可一家已成拉法葉公寓最資深的房客，他的髮白漸現，二十多歲的大女兒，未婚生了個小外孫讓他喜不自勝。兒子群中有一位年方七八歲的，卻不幸地成了搖頭族，每天呆坐在椅子上，頭部不停地晃動撞擊物體，這種罕見的病例連醫生都束手無策。曾經社會福利局的工作人員，每逢麥可新添一個孩子，就登門勸他接受結紮手術，來的次數多了，只要看見社工人員來了，小區內的小孩與大人紛紛舉指十五號房，酷似黃梅調〈小放牛〉中的牧童，伸手遙指向杏花村般。至於為什麼不改勸克莉絲托去結紮？無人知曉。

夜幕低垂時，麥可老喜歡一個人坐在大橡樹下的鐵凳上彈吉他唱歌，歌聲透著一股蒼涼，隱約聽得出他內心裡的若干人生掙扎。他愛唱英國野獸合唱團（Animal）的〈別叫我失望〉（Don't bring me down），聽他時而低吟、時而高亢地嘶吼：「oh, oh no, don't bring me down...」倒叫人感觸良深。

▍生了一打孩子的家庭（十五號房）

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陽光懶洋洋地灑滿大地，老汪在每天例行的健身散步中，踏著闌珊的步伐，走過拉法葉公寓附近的小巷口，耳後倏然傳來一聲稚音：「汪先生。」他轉身望去，有三個非裔孩童正睜著大眼睛望著他，樣子很可愛，他不禁展開笑容和藹地問著當中的一位：

「你適才喊汪先生嗎？」
小男孩靦腆地點頭。
「我認識你嗎？」
「我住在你的拉法葉公寓裡。」小男孩訕訕地笑著。
「真的嗎？房號多少？」
「NO.15。」
「你的父親叫麥可，對嗎？」
「是的，先生。」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皓齒，很有禮...

▍自序

村上春樹在《我是職業小說家》一書中提出了一般作家在寫作時，經常面臨的二個共同問題：「為誰而寫？」及「那麼，寫什麼好呢？」。較早，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也曾在他的著作《寫作的方法》中對小說創作的過程中：「怎樣寫？寫什麼？」提出了精闢的見解。李瑞騰教授認為作家盡其所能寫，寫完後的命運就不用太在乎。關於讀者，是取其所需。再好的作家也不可能滿足所有的讀者，所以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他特別強調海外作家所擁有的獨特空間性，華文創作也有自己獨特的文化性。能夠寫出自己的心聲，才是文學的根本。我心戚戚焉。

我不是職業小說家，卻羨慕村上君能夠以職業小說家存活，且自稱在寫作生涯中從未有過低谷，不可思議地一帆風順。姑不論村上君的作品得獎無數，部部暢銷，被譽為全球最受歡迎的小說家之一，除了那頂文壇桂冠「諾貝爾文學獎」一直向他說著抱歉。

村上君既然以職業小說家自居，生活上的歷練為何？他開過酒吧，熟識大部分的酒品及其調製的方式，最重要的是他從接觸的酒客中，體驗了社會的眾生相。他喜愛爵士樂，聽古典樂，花費不少時間於鑽研西方樂史及典故，這些生活上的點點滴滴，皆融入了他的作品中，豐潤了內容及風貌，帶給讀者許多新知與感動，讓他在日本文壇獨樹一幟。

這位成功的職業小說家所過的日子樣貌？他每天堅持跑十公里，勤游泳以健身，培養了足夠體力好寫作，他早睡早起不熬夜，是位生活履行規律的作家，這是令人敬佩的，有別於一般作家生活得日夜顛倒。寫小說能夠成為專職是件挺奢侈的事，自古多少文人及作家在貧賤生活中煎熬苦撐，泰半以失敗收場，有人甚至發出了「貧賤不能移」之誌言。瞭解村上君作為職業小說家的一切前期準備功夫，對我產生的觸動很大。

正著墨此文時，伊媚兒傳來武俠大師金庸享齡九十四歲去世的消息。他應是史上最成功的職業小說家之一，他一生書寫浪蕩江湖的武林恩怨、愛恨情仇，作品部部改編成電影、電視轟動全球，華人粉絲數千萬，無人可以匹敵。

美國的丹‧布朗（Dan Brown）與英國的洛琳（J.K. Rowling）是西方文壇中最搶眼的兩位職業小說家，男的以《達文西密碼》奠立暢銷作家的基礎，女的以七本《哈利波特》童話故事系列享譽全球，年收入堪與英女王相提並論。他、她們的成就為許多從事寫作的人所欽羨，雖然名利雙收並非所有作家寫作的單一目標。

我此生以建築為業並為興趣之追求，以做一位富創意的建築師為己志，可惜生命中的大半生，得汲汲營營為生活勞碌奔波、養家糊口而已，窮其一生少有令人滿意的佳作。自建築業退休開始寫作後，赫然發現寫作與建築設計有些息息相關的脈絡糾結一起。建築設計是掌握一些設計的根本理念，再發展成形式；小說也是融化一些故事的原型，抽絲剝繭後，梳理成單一的主線，再分枝散葉構成小說。如果說建築是深思熟慮的空間造型，小說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故事創造。似乎書寫小說遠比建築設計來得容易些，一個不合拍的構思，可以瞬息間摒棄不用，另起爐灶。因此，寫小說就成為退休後的嗜好及一項迷人的腦力激盪運動。

我請教過名作家施叔青一個問題：「任何人都可以成為作家嗎？」她的答案是：「要看祖師爺賞不賞飯吃？」絕不是那些勵志的名言：「提起筆來你就是作家。」我心戚然，不過任何人皆能勤以補拙，這點我是堅信的。

《一點紅小說精選》由一些舊作及近作合撰成輯。第一輯《拉法葉公寓故事系列》，採自作者經營公寓出租的副業中所蒐集的故事；德州與墨西哥邊界毗鄰，許多中南美國家偷渡客常以德州做跳板大量湧入與另一個少數民族非裔混居，時常衍生出生活、利益上衝突的短篇小說輯。第二輯《改革開放後上海臺商故事系列》以作者早年任職於上海的臺商企業機構，所見所聞的一些臺商奮鬥之血淚史為據。第三輯《繽紛人間故事系列》則為改寫作者青澀時期的作品而成。

寫小說一向是我文學創作中的最愛，雖然在基本結構、寫作技巧及功力上明顯地未臻於成熟，算是初嚐禁果，那種類似偷食後的感覺卻甘怡無比。所有的小說大部分帶幾分真實性，自己也常身涉其中，等於是近身說故事，虛構性的小說較難以感動人心。自從開始寫小說以來，對故事中原創的角色，操著生殺大權，可致人於死地，也可叫人死而復生，感覺奇妙。創作期間，時常茶不飲、飯不思，沉醉其中，不滿意的部分，屢屢棄案重寫，企盼臻於更佳的境界。由於本身建築專業，對建築相關素材的描繪較為得心應手。友人常鼓勵我做位有專業特色的作家，我期待未來的小說創作更富濃郁的建築味，讓讀者見書思人，僅以此自勉。

王國元於德州達拉斯

▍自序

村上春樹在《我是職業小說家》一書中提出了一般作家在寫作時，經常面臨的二個共同問題：「為誰而寫？」及「那麼，寫什麼好呢？」。較早，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也曾在他的著作《寫作的方法》中對小說創作的過程中：「怎樣寫？寫什麼？」提出了精闢的見解。李瑞騰教授認為作家盡其所能寫，寫完後的命運就不用太在乎。關於讀者，是取其所需。再好的作家也不可能滿足所有的讀者，所以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他特別強調海外作家所擁有的獨特空間性，華文創作也有自己獨特的文化性。能夠寫出自己的心聲，才是文學的根本。我心戚戚焉...

自序／王國元
他序／王偉
插圖／郭正宏

▍輯一　拉法葉公寓故事系列（短篇小說）

生了一打孩子的家庭（十五號房）
桑丘的典故（Sancho）（二十六號房）
非墨聯姻的瑪莉亞．阿倫哥（三十三號房）
卡洛斯的單身之夜（Bachelor Night）（四十號房）
來自紐奧爾良城的奧客（五十七號房）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六十號房）
一夜七次郎的經理（七十號房）

▍輯二　上海臺商故事系列（1990-1995）

龍華的桃花
來自千島湖的邀約
忠心耿耿的沈師傅
夏利的眼淚
上海的模特兒
上海爾億房產公司的故事（三部曲）
床笫的故事（三部曲之一）
無畏的老兵（三部曲之二）
蹲上海牢房的臺商老總（三部曲之三）

▍輯三　繽紛人間故事系列

祝你好運，畢爾（Good luck Bill）
往日．情懷
晚八點至早八點（From 8 P.M. to 8 A.M.）
兩個舅媽間的戰爭
一點紅

後序

自序／王國元
他序／王偉
插圖／郭正宏

▍輯一　拉法葉公寓故事系列（短篇小說）

生了一打孩子的家庭（十五號房）
桑丘的典故（Sancho）（二十六號房）
非墨聯姻的瑪莉亞．阿倫哥（三十三號房）
卡洛斯的單身之夜（Bachelor Night）（四十號房）
來自紐奧爾良城的奧客（五十七號房）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六十號房）
一夜七次郎的經理（七十號房）

▍輯二　上海臺商故事系列（1990-1995）

龍華的桃花
來自千島湖的邀約
忠心耿耿的沈師傅
夏利的眼淚
上海的模特兒
上海爾億房產公司的故事（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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