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聲震耳的巨響,接著火就燒了開來。一樓右邊住家的窗子炸開,
山牆幾乎整個崩離,同時,冰藍色的長長烈焰從破窗熊熊湧出。
剛瓦德.拉森站在小丘上,雙臂大張,好似一尊救世主雕像,
愣愣地看著路那一端發生的事情。屋裡傳來痛苦、恐懼的絕望叫喊……
瑞典,斯德哥爾摩,深夜。就在探員剛瓦德・拉森抵達城中某座公寓附近,準備和在寒風中監視一名毒販的菜鳥警察換班時,十一點零九分,公寓突然爆炸,瞬間陷入火海。拉森立刻衝向公寓營救住戶,在此同時,某個神祕男子也從城中某座電話亭通報火警。然而早已派出的消防車遲遲不來,火場已有數人喪生。
儘管火場鑑識認為,火災肇因是那名毒販封死公寓住處,開瓦斯自盡所致,但馬丁・貝克對此判斷依然存疑——引爆瓦斯火花從何而來?消防車為何詭異地姍姍來遲?而後,犯罪鑑識組證實了他的懷疑——引爆的火花,竟來自一顆藏在死者床底下的燃燒彈。
是誰裝設了這顆定時炸彈?他的目的為何?
公寓爆炸當下打電話報警的男子是誰?早已出發的消防車為何憑空消失?
多名死者之間的種種連結和糾葛,真相又是如何?
馬爾摩海港中一輛沉車裡的腐屍,是否能透露破案線索?
或許,這層層套疊、起於人性的多重謀殺案,謎團的答案就在火場灰燼餘溫裡!
★ 暢銷全球半世紀,系列銷量突破千萬冊,開創北歐犯罪小說風潮之始祖。
★ 俐落流暢,影像感十足,跳脫古典推理窠臼,寫實反映社會及深層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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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麥伊・荷瓦兒 & 培爾・法勒
Maj Sjöwall (1935—) & Per Wahlöö (1926—1975)
瑞典作家,創作二人組。荷瓦兒與法勒的合作始於兩人於一九六二年偶然相識,法勒當時已是小有名氣的新聞記者,荷瓦兒亦從事相關工作。
在共同創作「馬丁・貝克刑事檔案」系列小說之初,兩人便決定以十本、而且也只寫十本作為完整概念的呈現。「馬丁・貝克刑事檔案」系列十部作品的情節各自獨立,但又有巧妙牽繫;各作皆為三十章,由兩人各自撰寫一章、彼此相互接續的方式進行,當中的結合及轉折可謂天衣無縫。
荷瓦兒與法勒這段獨特的共同創作關係,在一九七五年法勒因胰臟問題病逝而告終,但這對獨特的創作搭檔在這十三年裡的無間合作,已為後世完整留下一系列堪稱經典與傳奇的推理傑作。
譯者簡介:
柯翠園
台中人。曾任東海大學外文系講師,一九八一年旅居美國,歷任《太平洋時報》專欄作家及《台灣公論報》生活版主編。譯有《情婦法蘭德絲》、《眼中的獵物》、《魔幻城堡》、《空中的城堡》等書。
章節試閱
3. (節選)
先是一聲震耳的巨響,接著火就燒了開來。一樓右邊住家的窗子炸開,建築的山牆幾乎整個崩離,同時,冰藍色的長長烈焰從破窗熊熊湧出。剛瓦德.拉森站在小丘上,雙臂大張,好似一尊救世主雕像,愣愣地看著路那一端發生的事情。但他只愣了一下,就馬上採取行動。他迅速地邊滑跤、邊咒罵著衝下岩坡,奔過馬路,朝屋子跑去。在他奔跑之際,火燄顏色和性質都起了變化,成為橘色,貪婪地順著牆板往上燃燒。他感覺房子右邊的天花板似乎開始塌陷,有部分的支撐基柱似乎已被炸開。一樓住戶已經陷入火海數秒,在他跑到前門的石階之前,就連樓上的房間也著了火。
他用力推開前門,隨即發現已經太遲。前廳靠右的門被炸離原先固定的鉸鍊,正好擋住樓梯。整片門像一根燃燒的巨木,火正沿著木樓梯向上蔓延。一陣高溫的熱氣朝他襲來,中人欲焦,令他一陣踉蹌,視線模糊,倒退走下門外的石階。屋裡傳來痛苦、恐懼的絕望叫喊。據他所知,這棟建築物裡至少有十一個無助的人被困在這個再真實不過的死亡陷阱裡,有幾個或許已經死了。火舌像發燄機一般,不斷由一樓的窗戶往外冒。
剛瓦德.拉森快速地四處打量,想看看是否有救生梯或其他東西可用,但毫無所獲。
二樓有個窗子被推開,透過煙霧和火燄,他隱約看到後頭有個女人或女孩,正歇斯底里地尖叫著。他將手圈在嘴邊大叫:
「跳下來!往右跳!」
她已經到了窗台,卻猶豫著。
「跳呀!快!跳越遠越好!我會接住你。」
那女孩縱身跳下,直直朝他飛來,他右手插入她雙腿之間,左手則環住她的肩膀,將這掉落的人體接個正著。她不重,約莫在一百到一百一十磅之間,他接得很有技巧,因此她連碰都沒碰到地面。他一接住她,就往右翻轉,以身體護住她不受火燄侵襲,接著後退三步將她放在地上。
這女孩看來不超過十七歲,全身赤裸,頭左右搖晃,邊尖叫邊全身顫抖。除此之外,他看不出她
身上有受到損傷。
他再度回頭時,窗邊站著另一個人,是名男子,身上圍了條床單。火勢更猛烈了,濃煙順著屋脊往外冒,右手邊的火燄也開始穿過屋瓦。要是該死的消防車再不來就完了,剛瓦德心中暗忖,同時盡可能走近火場。燃燒的木材發出吱吱聲響,無情的火花掉落在他臉上及羊皮外套上,在他的外套上慢慢燒出洞來,而後被這貴重的皮料掩息、消滅。他盡力大叫,好讓那男子在熊熊火聲中能聽清楚他的喊話。
「跳下來!盡量跳遠些!往右跳!」
那人跳下的同時,火燒到他裹著的床單。他跳下時發出一聲刺耳尖叫,掙扎著要撕開著火的床單。這次的著地就沒那麼成功了。那男子比女孩重得多,加上他扭動著身體,因此他的左手臂先打到剛瓦德.拉森的肩膀,接著自己的肩膀先著地,撞到地上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在這最後一刻,剛瓦德.拉森巨大的左手好險接住他的頭顱,他才沒有撞得頭骨碎裂。剛瓦德.拉森將這人放在地上,撕掉他身上著火的床單,在這過程中,他的手套也燒壞了。男子除了手上的一只黃金婚戒外,同樣全身赤裸。他痛苦地呻吟,間歇夾雜著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語,像頭低能的猩猩。剛瓦德.拉森將他推離幾碼,讓他躺在雪地上,多少避開那些塌落的燃木。他轉過身時,第三個
人,一個穿著黑色胸罩的女子由右邊上頭火勢正旺的公寓縱身躍下。她的紅髮燃燒著,跌落在很靠近牆壁的地方。
剛瓦德.拉森衝到燃燒的厚板跟木柴間,將她拖離危險區,以雪撲滅她髮上的火燄,讓她躺在地上。他看得出她受到嚴重灼傷,她痛苦地尖叫,像蛇一般扭動著身體,而且顯然跌得不輕,一條腿與身體呈現極不自然的角度。她比另一名女子略為年長,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紅色頭髮,連兩腿間的毛髮也是紅的。她腹部的皮膚完好無損,看來蒼白而鬆弛。她的臉、雙腿以及背部遭到大片燒傷,胸部也是,因為胸罩著火,把皮膚都燒壞了。
他最後一次抬頭看那公寓時,看到一個鬼魅般的人形正像火炬般燃燒著,可憐地旋轉著,雙手高舉頭上,隨後消失在視線之外。剛瓦德.拉森推斷那是派對裡的第四個成員,也知道他已完全無可挽救。
頂樓也起火了,屋瓦下的梁木也是。濃煙不斷湧出,他聽到燃燒的木造建築發出激烈的爆裂聲。二樓最左邊的窗子被推開,有人正大聲求救。剛瓦德.拉森迅速跑過去,看到一位穿白色睡衣的女子探過窗台,胸前緊緊抱著一個包袱。那是一個小孩。煙不斷由敞開的窗口冒出,但顯然還沒燒到這間房內,至少還沒燒到這女子所在的房間。
「救命!」她絕望地大叫。
因為房子這一邊的火勢還沒太猛烈,他可以站得非常靠近牆壁,幾乎就在窗下。
「把孩子丟下來!」他叫道。
那女子毫不遲疑地將小孩一把丟下,令剛瓦德.拉森吃了一驚。他看到包袱對著他直直落下,在最後一刻伸出雙手將它接起,就像守門員接住踢過來的足球。那孩子很小,稍稍抽咽了幾聲,但沒有哭泣。剛瓦德.拉森將他抱在手裡站了幾秒鐘。他對小孩毫無經驗,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沒有抱過小孩。有好一會兒,他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太過粗暴,而把小孩壓碎了。接著,他離開房子,將那包袱放在地上。他還彎著腰時,聽到了跑步聲。他抬起頭,看到薩克里森,喘著氣,滿臉通紅。
「怎麼了?」他問道,「怎麼會……」……
剛瓦德.拉森瞪著他,問道:
「他媽的消防車呢?」
「應該到了才對呀……我是說,我在玫瑰園街看到這裡起火……我就跑回去打電話……」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再跑一次!去叫消防車和救護車……」
薩克里森轉頭就跑。
「還有警察!」剛瓦德.拉森在他身後大叫。
薩克里森的帽子掉了,他停下來撿。
「白痴!」剛瓦德.拉森大叫。
8. (節選)
負責解剖的病理專家是位年約七十、滿頭白髮的教授。此人在馬丁.貝克早年仍是巡警時,就已在警界擔任醫官;馬丁.貝克在警察大學唸書時也曾是他的學生。他們從那時起就合作過許多案件。馬丁.貝克對他的經驗和知識都甚為敬佩。
這位病理專家的辦公室位在蘇納的法醫協會,馬丁.貝克舉手敲門,他聽到裡頭打字機持續的敲打聲,於是不待有人應門,便逕自開門進去。教授背對著門,正坐在窗前打字。他打完後將紙拉出,轉過身來,這才看到馬丁.貝克。
「你好。我正在為你打一份初步報告。最近還好嗎?」
馬丁.貝克解開大衣釦子,坐進訪客的座椅。
「馬馬虎虎。這場火災有點令人困惑。我又感冒了。不過,我心理上還沒準備好要看解剖。」
教授帶著研究的眼光審視他,然後說:
「你應該去看醫生。老是在感冒是很不對勁的。」
「醫生啊,」馬丁.貝克嗤之以鼻,「不是我不尊重你那些可敬的同行,不過他們還沒學會治療普通感冒的方法。」
他拿出手帕,用力擤起鼻涕。
「好,開始吧。我最感興趣的是麥姆。」教授說。
他摘下眼鏡,放在面前的桌上。
「你要看嗎?」他說。
「最好不要,」馬丁.貝克說,「你告訴我就夠了。」
「他真是燒得不成人形,」病理師說,「另外兩位也是。你想知道什麼?」
「他是怎麼死的。」
教授拿出手帕,開始擦拭眼鏡。
「這點恐怕我無法回答,大部分情況都已經告訴過你了。我能確定的是,他在起火前就已經死了。顯然是穿著整齊地躺在床上。」
「會不會是外力傷害致死?」馬丁.貝克問。
病理學家搖搖頭。「不太可能。」他回答。
「屍體上沒有任何外傷嗎?」
「有,自然會有一些。火的溫度非常高,他臉朝上仰臥,頭顱滿是裂痕,但那些都是死後才造成的。此外,他還有一些瘀傷跟挫傷,大概是被掉落的梁木或其他東西擊中所致,而且他的頭蓋骨還因為高溫而由內往外爆開。」
馬丁.貝克點點頭。他以前看過火災罹難者,知道外行人會認為這些傷口是死前造成的。
「你如何判斷他在起火前就已經死亡?」他說。
「首先,沒有跡象顯示他的身體被火燒到時,體內的循環系統仍在作用;其次,他的肺部和氣管中沒有任何煤灰或煙。另外兩具屍體的呼吸系統中都有些許煤灰,而且黏膜中都帶有明顯的血塊。因此,那兩人無疑是在火勢延燒後才死亡的。」
馬丁.貝克起身走向窗邊。他看著底下的街道,公路局的黃色工程車正在濕滑、幾近全融的灰雪上灑鹽。他嘆了一口氣,點根菸,轉過身來。
「有什麼理由讓你認為他是遭人殺害的?」教授問道。
馬丁.貝克聳聳肩。
「很難相信他在火災前就已自然死亡。」他說。
「他的內部器官都很健康,」病理專家說,「唯一不尋常的是,就一個並未吸入煙氣的人來說,他血液中的一氧化碳指數偏高。」
馬丁.貝克又待了半小時才回城裡。當他在北鐵廣場下了公車、吸進公車站受污染的空氣時,他心想,或許住在這城裡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慢性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狀吧。
他想了一會兒病理專家指稱死者血液中的一氧化碳含量偏高的事,最後認為這一點並不重要。然後,他朝著地鐵裡更髒的空氣走去。
10. (節選)
米蘭德所想的那個無解問題,剛瓦德.拉森直截了當就問出口。
他現在已經披上自己的睡袍,而且還是頭一次穿上他的新睡衣,雙腳則套在自己的白色拖鞋裡。
他站在窗邊,試著不去看隆恩帶來的花;那束花混雜了康乃馨、鬱金香和用來填空隙用的綠葉。
「是啦,是啦,」他生氣地揮著隆恩交給他的報告,「這道理連小孩都懂。」
「呃。」隆恩應道。
隆恩坐在訪客椅上,不時帶點得意地看看自己插的花。
「但就算整間房都像五月節的汽球一樣充滿瓦斯,還是要有什麼來引爆,對吧?」
「呃……」
「你怎麼說?」
「呃,在充滿瓦斯的房子裡,幾乎所有東西都能引起爆炸。」
「幾乎所有東西?」
「對,只要一點點火花就夠了。」
「但他媽的那個火花總要有個來源吧?是不是?」
「我處理過一件瓦斯爆炸案。有個傢伙開瓦斯自殺,然後有個混蛋來按門鈴,門鈴電池的火花於是就將整個房子給炸了。」
「但這個案子裡沒有混蛋去按麥姆的門鈴。」
「呃,不過這事能有幾百種解釋。」
「不可能。只會有一個理由,只是沒有人願意費心把它找出來。」
「找不到的,所有東西都毀了。你想想,只要開關短路,或是有哪條電線絕緣不良,就可能產生火花。」
剛瓦德.拉森沉默不語。
「更何況,火災當時整個電氣系統都爆了,」隆恩說,「保險絲全都燒掉。沒有人能證明是哪一條先壞掉。」
剛瓦德.拉森還是不說話。
「電動鬧鐘、收音機或電視,」隆恩繼續說,「或是兩個暖爐當中任何一個突然掉下火花都有可能。」
「但暖氣管都關上了不是嗎?」
「火花還是可能掉落,」隆恩固執地說,「比如來自煙囪的煙管。」
剛瓦德.拉森不悅地皺眉,眼光定定地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和冬日的屋頂。
「麥姆為何要自殺?」他突然問道。
「他窮困潦倒,身上沒錢,警方又盯著他。他沒被拘留並不表示他就安全。很可能歐洛佛森一現身,他就要被逮了。」
「嗯,」剛瓦德.拉森勉強同意,「這倒是真的。」
「他的私生活也是一團糟,」隆恩說,「單身,又是個酒鬼。有犯罪記錄,離過兩次婚。有小孩,但很多年沒付贍養費,而且正準備因為酒醉鬧事要被送去工作營。」
「噢。」
「身上還有病,已經進過幾次療養院了。」
「你是說他有點精神異常?」
「他有躁鬱症。當他喝醉或不順的時候就會極度沮喪。」
「好,夠了,夠了。」
「呃,他以前也鬧過自殺,」隆恩繼續滔滔不絕地繼續說,「至少兩次。」
「但這還是沒能解釋火花從何而來。」
隆恩聳聳肩。兩人之間有片刻沉默。
「在傳出爆炸聲之前幾分鐘,我看到一件事。」剛瓦德.拉森若有所思地說。
「看到什麼?」
「有人在麥姆家樓上點燃一根火柴或打火機。」
「但爆炸是發生在麥姆家,不是在樓上。」隆恩說。
他用一方折好的手帕將鼻子擦到發亮。
「別再擦了,」剛瓦德.拉森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說,「那只會讓你鼻子更紅。」
「對不起。」隆恩說。
他收好手帕,思索一會兒後說:
「雖然那房子很老舊,蓋得也很差,但米蘭德說上面應該也有一些瓦斯,雖然濃度可能還不至於致命。」
剛瓦德.拉森轉過身來盯著隆恩。
「是誰去跟這些倖存者問口供的?」
「沒人。」
「沒人?」
「是的,反正那些人跟麥姆也沒有關係。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們有關聯。」
「你怎麼知道?」
「呃……」
「這些人現在都在哪裡?」
「還在住院。我想,應該就在這裡。小孩除外,他們由社福兒童科照顧。」
「有生還可能嗎?我是指那些大人。」
「會,除了那位叫瑪德蓮.奧爾森的。她的希望不大,不過我最近一次聽到的消息是她還活著。」
「那麼,其他幾位都能接受偵訊?」
「現在不行。已經結案了。」
「你自己真的相信這是場意外?」
隆恩低頭看著雙手。許久之後,他點點頭。
「是的,沒有別的解釋,每件事都證據確鑿。」
「對,除了那個火花。」
「呃,沒錯。但那件事完全無法證明。」
剛瓦德.拉森扯下一根淡金色的鼻毛,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走到床邊坐下,將隆恩帶來的報告捲起來,扔在床邊的桌上,彷彿藉此動作宣示他自己也將這個案件做了結束。
「你明天就能出院了嗎?」
「好像是。」
「那麼,我猜你會有一星期的休假?」
「大概吧。」剛瓦德.拉森心不在焉地回答。
隆恩看看錶。
「呃,我得走了。我兒子明天生日,得去給他買個禮物。」
「你要買什麼給他?」剛瓦德.拉森意興闌珊地問道。
「消防車。」隆恩說。
剛瓦德瞪著他,彷彿隆恩剛說出口的是世上最猥褻的髒話。
「是他自己要的,」隆恩不為所動地繼續說,「也不過這麼大,就要三十二克朗。」
他伸出兩隻手指比了一下消防車的大小。
「是噢。」剛瓦德說。
「呃—好,那就再見了。」
剛瓦德點點頭。直到隆恩的手碰到門柄時,他才又開口。
「埃拿?」
「什麼事?」
「那些花—是你去撿來的嗎?是不是從墳場還是什麼地方弄來的?」
隆恩拋給他一個受傷的眼神,然後離開。
剛瓦德仰面躺下,一雙大手枕在腦後,雙眼盯著天花板。
3. (節選)
先是一聲震耳的巨響,接著火就燒了開來。一樓右邊住家的窗子炸開,建築的山牆幾乎整個崩離,同時,冰藍色的長長烈焰從破窗熊熊湧出。剛瓦德.拉森站在小丘上,雙臂大張,好似一尊救世主雕像,愣愣地看著路那一端發生的事情。但他只愣了一下,就馬上採取行動。他迅速地邊滑跤、邊咒罵著衝下岩坡,奔過馬路,朝屋子跑去。在他奔跑之際,火燄顏色和性質都起了變化,成為橘色,貪婪地順著牆板往上燃燒。他感覺房子右邊的天花板似乎開始塌陷,有部分的支撐基柱似乎已被炸開。一樓住戶已經陷入火海數秒,在他跑到前門的石階之前...
推薦序
導讀
我們最幸福——關於《失蹤的消防車》
幾年前,拜「世界幸福報告」之賜,北歐曾是台灣人熱烈討論的焦點,「北歐模式」蔚為風潮。我則因為某位朋友遠赴芬蘭的於韋斯屈萊(Jyväskylä)實習,一時間也對北歐產生濃厚興趣。大家都很好奇,為什麼他們這麼幸福?
彼時的台灣正因為社會長期面臨低薪和失業問題而展開激辯,人們不再一味追求高成長,而開始注重公平分配。於是仿效北歐的呼聲四起,改革教育、醫療、工時的方案紛紛排上議程,甚至付諸公投。
然而當世界進入新冷戰的結構之後,北歐也漸漸淡出公眾的視野,社會又開始出現檢討「北歐模式」的聲音。不過很有意思的是,恰恰是這個時候,「馬丁.貝克刑事檔案」再度在台灣出版。
現代主義,而非極權主義
熟悉馬丁.貝克系列的讀者應該知道,作者除了是罕見的雙人創作組合,同時也是馬克思主義者,因此文中不乏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對照這系列的出版時間(一九六五至一九七五年),當時正是主張國家必須背負國民「從搖籃到墳墓」之社會責任的瑞典社民黨長期執政時期(一九三二年至一九七六年),也就不難理解作者的創作背景。
不熟悉瑞典歷史的話,很可能會單純地認為瑞典屬於極左派的極權主義國家。這就得回過頭,從二次大戰的局勢說起。一九三九年歐戰爆發,德國為了避免瑞典的鐵礦被盟軍阻擋,決定入侵丹麥和挪威,並往法國推進。同時間,英國攻占冰島,蘇聯也併吞了波羅的海三國。蘇德戰爭爆發後,芬蘭也被捲入戰爭。姑且不論私底下與納粹德國和西方的聯繫,瑞典是北歐五國唯一保持中立的國家。
未受戰火波及的瑞典,在一九六○年代迅速發展經濟,國家財富急遽增加,結合工會與大公司達成的社會保障與公共健康體系,瑞典逐步走上「高所得、高稅收」的福利國家道路。因此,斯堪的納維亞研究學者Henrik Berggren和Lars Trägårdh認為,要理解瑞典,最好的切入點不是社會主義,而是盧梭思想。盧梭主張極端平等主義,反對一切依賴的行為。
此特點尤其可在馬丁.貝克系列中不斷看到。六、七○年代的瑞典社民黨似乎有個終極目標,那就是切斷公民的傳統束縛:妻子與丈夫、孩子與父母、勞工與老闆、老人與家庭。瑞典政府的理想是,每位公民都是一顆獨立的原子,能在集體中找到個人的位置。
這項社會工程與瑞典人喜歡獨處的個性不謀而合。他們多數獨居,離婚率高,單親家庭多,嚮往一切「現代」的事物——反對民族主義,破除蒙昧的習俗,強調經濟與性別平等。普選是現代的,離婚也是現代的,多元和接納移民是現代的,而Henrik Berggren和Lars Trägårdh提出、認為強勢的政府與個人的自由之間並非互斥,國家的干預反而可增強個人自主性的「國家個人主義」(Statist individualism),當然也是現代的。
做人的自由
有個關於北歐的老笑話:一個瑞典人、丹麥人和挪威人遭遇船難,被困在荒島上。這時,瑞典人撿到一枚神奇的貝殼,能滿足他們每人一個願望。瑞典人和丹麥人許完願、離開荒島後,輪到挪威人。挪威人想了一下才說:「我在這裡太孤單了,你讓他們兩個人回來吧。」
當然還有其他笑話,它們的共通性就是挪威人總扮演傻瓜的角色。對瑞典人來說,依賴就是傻瓜的行徑。所以他們不喜歡互相幫助,要求妻子不依賴丈夫,孩子應儘早獨立,老人不該接受贍養。瑞典人也相信,唯有兩人獨立平等,才可能有真正的友情和愛情。
這一切都是為了追求「做人的自由」。與追求「做事的自由」的美國人不同,瑞典人的國家個人主義,彷彿在追求近乎冷酷無情的獨立性。為了能各自休假、定期做牙齒保健、自由地決定自己的晚餐,他們寡言靦腆,總是默默接受,寧願走樓梯而不和別人一起坐電梯,甚至連女人在生產的時候也盡量不呻吟。
這個信念促使每個瑞典人成為主宰自己生活的人,如此一來,才能實現真正而持久的幸福。免費而且高質量的教育體制,讓他們有極大的自由追求自己想過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自己希望成為的人。也因此,瑞典的社會流動比其他國家高得多,對移民的態度也相當正面。
然而作為一個文化多元的現代工業社會的典範,瑞典並非毫無缺點。正如同現在面臨人工智慧與機器人所帶來的第四次工業革命,六、七○年代的瑞典也苦於資本密集工業技術造成的社會問題。二戰期間,勞動力湧入城市,再加上戰後嬰兒潮、歐洲的調整與產業的變革,少年的組織犯罪越加猖狂。
後工業社會的犯罪
一般而言,後工業社會代表著多數勞動力離開農業或製造業,進入服務業。隨之而來的,則是人才需求的改變。律師、醫師、工程師、科學家等受過高等教育的專業人才,成為社會的中堅份子。知識和技術取代資本,居於社會運轉的核心樞紐。反過來說,在教育階段就被排擠的人,將被社會拋棄。
這些無處容身的少年多半會加入犯罪的行列,比如偷車、販賣毒品等,在本書中也不例外。值得一提的是,作為主要場景之一的馬爾摩,接受了龐大的移民,人口激增之後,造船等工業連帶高速發展,使得馬爾摩成為最工業化的城市之一。當然,也造就了新型態的犯罪。
瑞典的統計資料證明,大批勞動力在工業化初期移入城市,是對社會秩序最大的破壞。來到城市的勞工被大量物質與財富頻繁刺激之後,相對被剝奪感油然而生,助長了犯罪的動機。因應新社會需求而誕生的現代化交通工具,使得人們能在國境之間自由流動,跨國組織犯罪在資本主義國家大幅增加。
組織犯罪因為所需的犯罪技能不同(比如偷竊、偽造和銷贓),因此多半不是由當地居民所構成。而馬爾摩是瑞典所有城市裡面,「非」斯堪的納維亞人比例最高的,尤其與哥本哈根僅隔松德海峽互望——頻繁的跨國流動,加上失業問題與社會分化,成了跨國組織犯罪的溫床,馬爾摩甚至被視為瑞典的芝加哥。
瑞典像太陽,是我們的榜樣
丹麥人流傳著一個說法:「哥本哈根的酒鬼都是瑞典來的。」由此可知,瑞典和丹麥的淵源有多深。瑞典帝國崛起之後,丹麥的領土迅速萎縮。一六五八年,羅斯基勒條約簽訂,丹麥將馬爾摩和斯堪尼地區割讓給瑞典。因此更正確地說,馬爾摩是丹麥建立的。
兩國的關係始終非常微妙,而且存在一種競爭關係。比如丹麥人在哥本哈根建了市政廳,瑞典人就要在斯德哥爾摩也建一座市政廳,而且必須比哥本哈根的高一米。丹麥人也反過來嘲笑瑞典人,明明連國旗都抄襲他們的,卻要瞎掰出一個「金色十字架橫越青空」的傳說。
兩國之間的敵意,也體現在宜家家居一款以丹麥城鎮Viskinge命名的腳踏墊上。此外,瑞典人對丹麥語也很有意見,時常與挪威人一同開丹麥語的玩笑。雖然和瑞典語及挪威語同屬北歐日耳曼語,但丹麥語算是最不合群的一支,無法溝通的時候,就只能以英文彌補不足。關於這點,作者在書中也有著墨。
但話說回來,不只是台灣,北歐其他國家對瑞典取得的經濟成功,也懷著景仰之意,雖然他們很勉強才會這麼承認。當其他國家還在努力平衡收支、為了社會福利改革爭執不休的同時,瑞典已經藉由社會投資和堅定推行自由貿易,完成了退休金的改革,減少政府支出占比,並降低企業稅率。毫不意外瑞典人被困在荒島時會許下這樣的願望:「我想回到寬敞又舒適的家裡,那個有富豪汽車、錄放影機和宜家傢俱的房子。」
只不過,瑞典人或許也羨慕其他國家的生活。最新的「世界幸福報告」出爐,芬蘭、丹麥、挪威、冰島包辦了前四名,瑞典則是北歐五國「最不幸福」的,只拿了第七名。有一說認為,瑞典社民黨在改良社會體制的同時,也窒息了人民的雄心與活力。包括馬丁.貝克在內,瑞典人有自己的問題要面對。
撰文——張渝歌
陽明醫學系畢。曾任診所醫師,現為專職作家。出版作品:《只剩一抹光的城市》(2014)、《詭辯》(2015)、《荒聞》(2018)。
導讀
我們最幸福——關於《失蹤的消防車》
幾年前,拜「世界幸福報告」之賜,北歐曾是台灣人熱烈討論的焦點,「北歐模式」蔚為風潮。我則因為某位朋友遠赴芬蘭的於韋斯屈萊(Jyväskylä)實習,一時間也對北歐產生濃厚興趣。大家都很好奇,為什麼他們這麼幸福?
彼時的台灣正因為社會長期面臨低薪和失業問題而展開激辯,人們不再一味追求高成長,而開始注重公平分配。於是仿效北歐的呼聲四起,改革教育、醫療、工時的方案紛紛排上議程,甚至付諸公投。
然而當世界進入新冷戰的結構之後,北歐也漸漸淡出公眾的視野,社會又開...
目錄
・編者的話
・導讀—我們最幸福——關於《失蹤的消防車》
・斯德哥爾摩大區圖
・失蹤的消防車
・編者的話
・導讀—我們最幸福——關於《失蹤的消防車》
・斯德哥爾摩大區圖
・失蹤的消防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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