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不可能犯罪與史上最瘋狂動機,
恐怖推理小說家──三津田信三
隆重推出本格盛宴!◎4則怪談 ╳ 4起密室命案 ╳ 4重逆轉 ╳ 70個謎團
日本讀者驚呼:太出人意料,捨不得一次讀完!
◎繼波瀾壯闊、令人不勝唏噓的《如幽女怨懟之物》後,
媲美成名經典《如無頭作祟之物》,「刀城言耶系列」集大成之作!
【重要獎項榮譽】
★2019年「本格推理小說BEST10」TOP 2
★2019年「我想讀推理小說!」TOP3
★2019年「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TOP6
★2018年「週刊文春推理小說BEST10」TOP8
【故事介紹】
萬一送走的災厄又回來了,該怎麼辦?
為了生存,你是否能不惜一切……
戰後遍地瘡痍的昭和時代,幾乎與世隔絕的五座貧村奇蹟倖存。傳聞,每逢夏末秋初,飢寒交迫的冬季降臨前,「碆靈大人」會派遣「唐食船」,從大海另一頭運來食物。因此,年年都會盛大舉行祭典。
怪奇幻想作家東城雅哉(本名刀城言耶),為了取材帶著編輯長途跋涉造訪,卻發現當地有太多禁忌的「魔所」,並且村民將溺斃者、山魔、鬼火、神明,都稱為「碆靈大人」。在神社休息一夜,翌日,他們竟目睹一位民俗學者餓死在竹林中!明明是開放的空間,他為何沒嘗試逃脫?謎團未解,神社的宮司就在形同燈塔的望樓上失蹤,愛慕宮司千金的男子在絕海洞中遇害,祭典的負責人在封閉的農舍上吊自殺。一連串詭異的死亡,彷彿重現自古流傳的四個怪談〈竹林魔物〉、〈望樓幻影〉、〈海中首級〉、〈蛇道怪物〉……
碆靈大人究竟是什麼?跟四起不可思議的命案有什麼關聯?刀城言耶要如何查明真相,剝開隱藏在怪談之下的祕密?
【各方推薦】
茂呂美耶(作家)、洪維揚(歷史作家)、鬼門圖文(圖文創作者)、盛浩偉(作家)、笭菁(恐怖小說家)、瀟湘神(小說家)──驚豔推薦!
‧幽僻荒境,詭譎傳說,慘劇是妖異作祟或只是險惡人心?在廣闊海邊的封閉懸案,謎團的張力從開頭持續到最後,結尾更是超乎想像。──盛浩偉(作家)
‧懸疑且令人發毛,不要半夜看。──鬼門圖文(圖文創作者)
‧閱讀三津田信三的推理小說時感受到的是,明明事件都解決了,卻喚起某種深藏意識對於禁忌的驚怕,你會對某些未可知和古老之物感到畏懼……「刀城言耶系列」當然還是在推理,還是解謎,但解的不只是物理或心理的謎團,他要推理的,是一個大寫的「人」──藉由小說進入文化中,生活在此處的人是如何變成這樣的?──陳栢青(作家‧摘自解說)
作者簡介:
三津田信三Mitsuda Shinzo
2001年以《忌館:恐怖小說家的棲息之處》出道。喜愛恐怖小說、電影。知名系列代表作是精采融合推理及恐怖的民俗學偵探「刀城言耶系列」。除了本格推理小說,也書寫貼近年輕讀者群的輕推理,取材領域多元,廣受不同年齡層讀者歡迎。著作等身,多次入圍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本格推理大獎,2010年以《如水魑沉沒之物》獲得第十屆本格推理大獎。
相關著作:《筷:怪談競演奇物語》《如幽女怨懟之物》《七人捉迷藏》《赫眼》《百蛇堂─怪談作家述說的故事》《蛇棺葬》
繪者簡介:
安品anpin
自由創作者,偶爾翻譯書籍,暫且無所事事。
https://m.facebook.com/riarukk
譯者簡介:
王華懋
嗜讀故事成癮,現為專職日文譯者,近期譯作有《沒有昨日,就沒有明天》、《如幽女怨懟之物》、《被殺了三次的女孩》、《最後的情書》、《地球星人》等。
譯稿賜教:huamao.w@gmail.com
章節試閱
望樓幻影──明治
淨念走出竺磐寺的山門,步下漫長的石階。
身後的北方,是逐漸染上春色的喰壞山,前面的南方,則是兩座海角環抱的牛頭浦,再過去則是沐浴在夕陽下燦爛生輝的大海。
與寺院反方向的西側高處,可看到背對竹林的笹女神社。那片竹林的某處,應該有座竹林宮,但他沒去過。
每當望著這副景色,淨念總是覺得這塊土地實在恬靜悠閒。
然而,犢幽村實際給人的印象,卻盡是窮酸破敗。村子裡觸目所及,全是教人心酸的貧困。
犢幽村背對險峻的喰壞山,山頂盤據著深邃的森林,前方是角上岬和角下岬包圍的海灣,由陡急的斜坡與狹窄的海岸構成,幾乎沒有平坦的土地,農田也全是梯田。而且土質貧瘠,無法期待收成。那麼,盛行漁業嗎?卻也不是。海灣內是礁岩遍布的淺灘,無法供大船行駛。加上海灣外的海流詭譎多變,村中漁民的小船無力招架,只能依賴「磯漁」漁法,在沿岸捕撈。
村中唯一的產業是製作竹器。喰壞山可採伐大量的竹子,自古以來,竹子的加工技術便相當進步,甚至有竹器師傅擁有自家店號「竹屋」。可惜,竹器產業並未繁榮到足以供應全村溫飽,即使想發展成繁榮的產業也無能為力。因為最重要的商品流通有著重大的阻礙。
村子北邊是險峻深邃的山林,東西則受地勢崎嶇的岩山隔絕,陸路的貨物運輸可謂險阻重重。若是僱用搬運工另當別論,但日薪十分昂貴,村裡實在沒有餘裕出錢。除了陸路以外,只剩下南方的海路,不過僅能供小船行駛,無法大量運輸,完全是山窮水盡的狀態。
因此,村中的營生,自古以來每一種都不上不下。農民在陸地斜坡耕種的梯田、工匠在家中製作的竹器、漁夫在天候不穩的入秋到初冬期間於海邊煮製的鹽巴,皆無法單靠其中一種過活。從這層意義來看,村裡沒有真正的農民、竹器工匠或漁夫,所有人都身兼兩職以上。若不這麼做,就無法生活。
由於村人的生存是第一要務,村中雖然有寺院,卻沒有墓地。任何適於土葬的地,早就開墾成梯田。祈求死者的安息以前,生者必須先能安居。
那麼,離世的村人都葬在哪裡?
從角下岬往南南東海面前進,有一座無人的奧埋島,別名「墓場島」,顧名思義,竺磐寺的墓地就在這裡。不,與其說是將島的一部分劃為墓地,不如說整座島都是墓地。
在奧埋島埋葬死者的,不光是犢幽村而已。遭極厚高牆般的岩山隔絕的東邊鹽飽村,及再東邊的石糊村,在這座島上皆有墓地。這三座村子只要有人去世,一定會埋葬在奧埋島,即使是村中有頭有臉的家族亦不例外。僅有石糊村東邊的磯見村在山坡上有墓地,但這是相較之下,石糊村戶數更少的緣故。
從最西邊的犢幽村開始,往東依序是鹽飽村、石糊村、磯見村,及閖揚村,這一帶自古以來被稱為「強羅」。每座村子的東西側都被岩山隔開,海岸線狹窄,而且是布滿礁岩的淺灘,地形相當棘手。其中只有磯見村擁有較佳的海灣,但也是優於其他四村而已。村民戶數多少有些差異,基本上是十分相似的五座聚落一字排開,這就是強羅地方。
從最東邊的閖揚村,越過矗立在北邊的久重山,這裡的內陸地區在進入明治時期以後,開發成為平皿町。接著,平皿町因紡織業而發展起來,淨念就是當地的商家四男。父親事業失敗,家道中落,於是篤信佛教的父親讓淨念出家,以減少家中浩繁的食指。不過,當時父親用了家喻戶曉的諺語:
一子出家,九族升天。
意即,只要家中有個孩子出家,便功德無量,足以讓高祖到玄孫的一族九代,全部得道升天。真是非常方便的諺語。
對淨念來說,怎麼解釋都一樣。以出家的理由來說,他實在不認為後者比前者高尚多少。反倒是減少吃飯人口能更實際地幫助家人,這個理由要崇高許多。
然而,關於最重要的時勢,淨念和父親太過無知。他們不曉得明治新政府頒布了「太政官布告」等法令,神佛分離與廢佛毀釋運動正如火如荼地進行。全國眾多寺院遭到廢除,不少僧侶還俗。幸運的是,不同地區的差異相當大。與佛教盛行的其他地區相比,強羅一帶的政令推行較為和緩。但淨念在平皿町寺院的修行提早結束,並刻意將他派到強羅地方最西邊的犢幽村的竺磐寺,應該也是畏懼廢佛毀釋運動帶來的破壞行為。
來到犢幽村之前,坦白說,淨念不安極了。雖然犢幽村遺世獨立,他仍憂心村人對寺院是否抱持著強烈的敵意。
然而,事實證明他根本多慮了。村人對待竺磐寺的態度,與對待笹女神社沒有任何不同,都一視同仁,並且寺院住持與神社宮司普通地往來,交情很好。
是使用奧埋島這個特殊墓地的關係嗎?
原本淨念這麼想,但似乎不是。如果原因是奧埋島,鹽飽村和石糊村的寺院應該也一樣,可是在這兩座村子,寺院的地位顯然低微許多。由於地理的關係,自古以來,強羅地方的各所寺院鮮少往來。但在神佛分離與廢佛毀釋的狂風暴雨席捲全國的當下,每一所寺院都超越宗派,努力團結,於是在強羅地方,寺院也牽起了橫向聯繫,卻只有竺磐寺沒加入團結運動。不是住持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或信念,而是完全沒必要。
在強羅地方,犢幽村的地理位置格外偏僻。若說因此比其他村莊更團結,似乎也不是。位處嚴酷的自然環境、村莊生活貧窮,這些狀況在鹽飽村、石糊村和磯見村都一樣。那麼,犢幽村的村民較為排外嗎?感覺也沒有。淨念反倒聽說,人口戶數最少的磯見村有著強烈的排外風習。
什麼是犢幽村獨有,其他三村欠缺的?
還是,應該尋找其他三村擁有,而犢幽村缺乏的特點?
在竺磐寺修行一段日子,淨念不知不覺心生疑問。他明白這是一種邪念,卻克制不了好奇。他認為如果有埋骨在此的覺悟,就該好好理解這塊土地。
有一次他直截了當地問住持。原本擔心住持會閃爍其詞,說「你想太多了」,或說「這就是本村的優點」,沒想到住持認真地回答。只不過,住持的回答絲毫無法解決他的疑問。
「時候到了,即使不願意你也會明白,但有可能你還是不明白。所以,耐著性子再等等吧。」
聽起來不是推託之詞,而是住持的真心話。
「我自己沒辦法參透嗎?」
於是,淨念繼續追問,住持沉默片刻,說:
「如果有點悟性,應該看得出來吧。」
但住持沉默的表情莫名可怕,淨念耿耿於懷。
為什麼住持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
他動輒思考起這個問題。有一天,他忽然從「可怕的表情」聯想到這座村子有許多「可怕的地點」。
俯視村落的險峻的「喰壞山」。
漂浮在村落海上的墓地「奧埋島」。
擁有竹林迷宮的笹女神社的「竹林宮」。
受祭祀的牛頭浦圓形大岩石「碆靈大人」。
神社所在的絕壁底下張開漆黑大口的「絕海洞」。
光是當下想到的就有這麼多。而且村人都私下畏懼著,說喰壞山有山鬼徘徊、奧埋島有鬼火遊蕩、竹林宮有魔物出沒、碆靈大人那裡和絕海洞有亡者在海中漫步……
平皿町也有被視為妖魔出沒地點的「魔所」,但稱不上大的犢幽村竟有著如此多的禁忌之地,不管怎麼想都太奇怪了。
淨念尋思著這個疑點,猛然醒悟。
這就是理由嗎?
正因有太多可怕的東西,村人迫不得已,必須互相合作。犢幽村一直活在這樣的恐懼底下,自然比其他村落更為團結。其中當然包括竺磐寺,所以神佛分離與廢佛毀釋的外在壓力,完全影響不了這座村子,是嗎?
淨念的不安倏地消失,胸臆間的疙瘩煙消霧散。然而,新的疑問很快又浮現。
從竺磐寺的住持、笹女神社的宮司,及村裡耆老口中聽聞過當地流傳的種種神祕傳說,淨念漸漸注意到一件怪事。
笹女神社的祭神是天宇受賣命與獲備數。而神社祭祀的碆靈大人,其實就是獲備數。然後,漁民把海上發現的浮屍稱為「獲備數」。沒有得到超度的獲備數,變成在海上出沒的「亡者」。亡者來到奧埋島,變成夜裡飛舞的「鬼火」。鬼火飛到陸地,進入竹林,變成「魔物」。這魔物爬上喰壞山,又會變成「山鬼」。
聆聽各別的傳說,並無特別奇怪的地方。然而,像這樣整理起來,便可看出其中的特異之處。
難不成,各別的異象全是同一個源頭?
淨念漸漸浮現這樣的懷疑。不過,把神明獲備數與浮屍獲備數視為一同,是正確的嗎?如果是單純的牽強附會,淨念的懷疑也不過是妄想罷了。
淨念幾經猶豫,請教笹女神社的宮司。沒想到,宮司乾脆地承認:「沒錯。」淨念驚訝極了,宮司詳盡地解釋:
「一般來說,獲備數被視為七福神之一,雖然看似日本的神明,其實是外來神。此外,在漁民之間,古時獲備數指的是鯨魚。獲備數會具備漂流神的一面,也是這樣的緣故。」
這下淨念就明白,為何會把海上的浮屍稱為「獲備數」。同時,他發現自己的推測並沒有錯,不禁害怕起來。
宮司大概察覺他的情緒變化,訝異地問:
「淨念,你不知道田神與山神是同一位神明嗎?」
淨念點點頭,宮司笑著說「你果然是鎮上的人」。
「每到春天,山神就會下山來,成為田神。到了秋季,田神便會回到山間,變回山神。」
「從插秧到收穫的期間,山神會變成田神,是嗎?」
「沒錯。不過,如果反過來呢?」
淨念答不出來,宮司說:
「到了秋天,田神會進入山中,變成山神。然後,到了春季,就下山變回田神。」
「主體從山神變成了田神。」
「獲備數是七福神之一,同時也是漂流的浮屍,當中並無矛盾。佛教有輪迴思想,所有生命都處在無限的輪迴轉生之中,一點都沒什麼好可怕的啊。」
聽到這番解釋,當時淨念的不安確實淡去了。
然而,回歸寺院每一天的修行,及在村中每一天的生活,過了一段日子後,淨念發現自己依舊在害怕著什麼。
我到底在害怕什麼……?
望樓幻影──明治
淨念走出竺磐寺的山門,步下漫長的石階。
身後的北方,是逐漸染上春色的喰壞山,前面的南方,則是兩座海角環抱的牛頭浦,再過去則是沐浴在夕陽下燦爛生輝的大海。
與寺院反方向的西側高處,可看到背對竹林的笹女神社。那片竹林的某處,應該有座竹林宮,但他沒去過。
每當望著這副景色,淨念總是覺得這塊土地實在恬靜悠閒。
然而,犢幽村實際給人的印象,卻盡是窮酸破敗。村子裡觸目所及,全是教人心酸的貧困。
犢幽村背對險峻的喰壞山,山頂盤據著深邃的森林,前方是角上岬和角下岬包圍的海灣,由陡急的斜坡與狹窄的...
推薦序
解說:一驚,二驚,三津田呦
文◎陳栢青(作家)
不,怪談不再讓你感到害怕了,鬼故事不再輕易傷害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發現這件事的當下,與其說釋然,不如說夾雜那麼一點感傷──從此,我們失去了它。
那時候,「恐怖」才真的成為一種追求。聆聽怪談、聽鬼故事成了一種「非必要但想嘗試的選擇」。因為你想要再次感受。你依然懷念某一刻脖頸發涼,曾打從尾椎骨起顫慄。冷涼卡好。
該如何重新由怪談中獲得「恐怖」?讓我們看看三津田信三是怎麼說的?他在《窺伺之眼》藉角色之口談到兩本書,一本是蒲松齡的《聊齋誌異》,一本是根岸鎮衛的《耳囊》:「蒲松齡是收集民間流傳的傳說及故事,而根岸則是記述同僚、朋友親身體驗或聽聞的奇妙故事。閱讀兩書,往往覺得後者給人的恐怖感比前者更貼近生活……這不是國度、時代或文化上的差異,而是所收錄之故事在貼近日常上的差異。」
三津田信三藉書中角色點出「恐怖」重新降臨的關鍵。離異常最接近的東西是什麼?其實是「日常」。只要稍稍顛覆你以為無波瀾再沒有起伏的日常,一瞬間,心裡冒出無數汽水泡泡,原來我是活在這樣不安定的世界裡。那時,「異常」誕生了。
這樣說來,三津田信三小說裡的主人公──無論作家、編輯、偵探──往往是採集怪談的高手,但說到三津田信三自己,卻是講怪談的能手,如果推理作為一種真相的釐清,在一切顛倒亂迷之後規整其秩序,讀者如我閱讀三津田信三的推理小說時所感受到的卻是,明明事件都解決了,卻喚起某種深藏意識對於禁忌的驚怕,你會對某些未可知和古老之物感到畏懼。
把怪談運用在小說裡,三津田信三不是惟一。但能把恐怖小說結合推理小說,甚至,把推理小說寫得像是怪談一樣,三津田信三是怎麼做到的?我以為,三津田信三強大的破壞力與建構在於,他是擅長破壞距離感的人。
從《忌館》開始,無論出版後到底被歸類為恐怖小說還是推理小說,三津田信三筆下書寫的未必是「怪談」,但他使用的技術卻的確是「說怪談」的技術。你瞧,三津田信三喜歡使用「書中書」、「以下是某某的手記」、「這是誰誰告訴我的」,或者如本作「本紀錄整理流傳於強羅地方犢幽村的三則怪談」,透過紀錄、訪談、手記……小說家頻繁切換文本,變換敘述者或當事人,穿插不同體例,在空間和時間上時而拉近,時而扯遠,有時暴露,哪時知道該藏,閱讀時產生的距離感因此被改變了。你不停被刺激,情緒被懸盪,被那遠遠近近的距離弄得不知所措,有種搔,好想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了,有種癢,但總是未能被滿足,有種種料想不到和變生突然,忽然之間,有什麼就冒出來了。以為沒事了,後來想一想,忽然明白他們的連結。冷汗在這時滴下。
不只在體例上,三津田信三在小說敘述時也是如此,最好是使用第一人稱(用「我」再好不過。三津田信三細膩的文筆和敏銳的體感總能附體一樣讓讀者感受到背後那陣陰風,一種「日常的違和感」),但第三人稱(縱然是「他」、「某某」)也沒關係──《如碆靈祭祀之物》開篇的四個怪談一定能讓你感受到,第三人稱也能有效達到「我」的效果,決定性殺招在於「層層逼近」,尤其是本書裡〈望樓幻影〉和〈竹林魔物〉兩篇可做為代表,在擬聲的狀聲詞之間,「他過來了嗎?」、「沙沙、沙沙」、「他慢慢貼近了吧」、「沙沙、沙沙」、「他追在我後面嗎?」、「他在我旁邊了嗎?」、「不,他就在我面前」──一層又一層,一點一點點,就訊息的傳達而言,這些短句和揣測其實是贅筆,太占小說容積,又僅僅只傳達同一件事,作文老師恐怕會要你一句「有東西逐漸靠近」便交代過去了,但在講鬼故事,「說怪談」時,這樣的「空」、「充滿間隙」的方式是必要的,甚至,這其實就是「講怪談」時放的大絕啊。那造成一種空間和時間的縮減,你明確感受到有什麼在迫近,「那個」靠過來嘍,怪談在靠近嘍,那是一種距離感的破壞,而事實上,不是真的「有東西」靠近你,而是你被文本拉進去了──這是三津田信三書寫的小說神技。距離感透過敘述調控,讀者和推理小說的安全距離也被重整了,全新的體驗由此發生,恐怖因此而來。
如果不信,請你重新回頭看看「刀城言耶系列」,例如《如厭魅附身之物》和《如無頭作祟之物》,我在這裡不能詳述他的關鍵技術,不然就破壞閱讀那些傑作的樂趣了。但請你看看小說如何透過敘述去破壞文本與讀者之間的距離感。真相隨同情節迫近,而恐怖是可以透過敘述降臨的。回頭審視最初的「刀城言耶」系列,我們可以看出,三津田信三其實是有意識結合「說怪談」的技術放入推理小說中,在那個與恐怖零距的閱讀中,推理小說的新世界之門被打開了。
如今,我們再次迎來了「刀城言耶系列」的新作《如碆靈祭祀之物》。
為了遺忘的記憶,與為了記憶的遺忘
就出版年份而言,《如碆靈祭祀之物》在日本於二○一八年出版,與前一本掛上刀城言耶的系列作《如幽女怨懟之物》間隔有六年之久。是書推出後便橫掃二○一九年各大推理排行榜。榮登「二○一九年本格推理小说BEST10」第二位。
刀城言耶是誰?台灣讀者不會太陌生,他行走於戰後日本,以「東城雅哉」為筆名寫怪奇小說和變格推理,熱愛「各地流傳的怪談和奇談」、「孜孜不倦進行民俗採訪」。三津田信三對刀城言耶的背景設定提供恐怖小說和推理小說的複合空間,那也構成我們對刀城言耶系列的最初印象──封閉地方、大家族、豪門恩怨、古老傳說、怪談、附會殺人……
當然,其他推理小說中也存在附會殺人--無論是古老傳說、童謠……,但就本質而言,童謠和傳說只是童謠和傳說,如果他們是容器,為了裝載殺人手法和讓凶手搭便車使用,那也是一次性的拋棄性容器,還很不環保,不可回收,用完就丟了。
但就「刀城言耶系列」而言,怪談、傳說、歌謠卻不只是裝載殺人理由和詭計的容器。他們有自己的產地和身世,有另一個可供探究的天地。那就是「民俗學」的介入,三津田信三安排刀城言耶作為民俗學熱愛者的本身,拓寬了小說的容積量,那使得小說一方面安排偵探在現世解謎,一方面透過小說虛構出的傳說、歌謠體系,去對他背後依附或是對話的文化進行對話或延伸。
我想講述一個無關本書的例子,如果說起泰國,你腦海中最先浮起的會是什麼?想必包含他的問候語「Sawasdii」。有人用台語擬音為「三碗豬腳」。發音的同時,還要搭配雙手合十躬身前傾。多傳統,一個道地的泰式問候就完成了。但所謂的「傳統」,到底可以追溯到多古老呢?根據學者艾力克斯‧柯爾考據,他發現「Sawasdii」所響起的第一個問候聲其實離我們很近,是四○年代晚期,由當時軍事強人鑾披汶‧頌堪所制定。當時的頌堪政府認為泰國沒有類似西方「Hello」的問候語,於是便打算發明一個。柯爾考據出,相關人士結合梵文savasti(意思是:一切井然有序),「將字尾的ti改為di或dii,意指為『美好』,便創造出了現今人們以為具有神聖傳統的問候語」。
這樣說來,很多傳統其實是一種現代的發明。
知道這件事情的當下,是否有一種衝擊,近乎推理小說揭曉真相?你以為很遙遠的,其實離你很近。你以為不可撼動的,才剛剛發生。
(精采全文收錄於書中)
解說:一驚,二驚,三津田呦
文◎陳栢青(作家)
不,怪談不再讓你感到害怕了,鬼故事不再輕易傷害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發現這件事的當下,與其說釋然,不如說夾雜那麼一點感傷──從此,我們失去了它。
那時候,「恐怖」才真的成為一種追求。聆聽怪談、聽鬼故事成了一種「非必要但想嘗試的選擇」。因為你想要再次感受。你依然懷念某一刻脖頸發涼,曾打從尾椎骨起顫慄。冷涼卡好。
該如何重新由怪談中獲得「恐怖」?讓我們看看三津田信三是怎麼說的?他在《窺伺之眼》藉角色之口談到兩本書,一本是蒲松齡的《聊齋誌異》,一本是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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