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染古韻

｜與蟲子、鳥共食的梔田｜
多年前，前往台中縣東勢拜訪朋友，經過鄉間小道，那時正值冬至剛過，對散佈於田野間的點點橙紅色果實，感到好奇。後因921地震的振興計畫案之審查，再次經過那塊田地，停車看個究竟，也帶了幾顆回家當樣本。查了植物圖鑑資料，才知道是梔子，4月開花，艷香異常。當地農民說4月應該沒有果實的，那幾顆幸運地沒被鳥吃掉而剩下來的。
多年前，拜訪住在嘉義縣大林鎮轄下的中林旁邊的上林，梔子園主人。沿途都是梔子花的香氣，加上氣溫宜人，可能是4月的緣故，巧遇了梔子花的開花期，才驚覺到處處都有梔子的白花。後來才曉得那地區是梔子的傳統產區，種出的梔子果實大且飽滿，色素又多，通常是於冬至前後收成。記下了時間，冬至前再次前往，果然在梔子田裡，看見飽滿的果實景象。農家全員出動，忙碌於枝枒茂密的梔子田裡，尋覓那成熟的果實，俐落地摘取果實。摘果的農婦，用花布把頭到腳包裹緊密，連安全帽都戴上了，深怕低矮梔子欉的枝枒戳到頭或眼睛，而且田間很多小蟲。梔子園主人還說梔子不能噴農藥，剛摘下的果實有著特殊香氣。因此，導致有些果實採下來，手一捏就感覺到裡面是空的，被蟲吃光了，還吃得很有技巧，保留完整果實表面，讓人無法發覺。而且不只蟲喜歡吃，鳥也喜歡吃，可能是被那香氣吸引了吧?心中想著，這園子不噴農藥，與蟲子和鳥共食，一起享受老天爺的恩惠，真是美好的景象。
採摘回來的梔子，放在陽光下曝曬，那橙黃色的色彩，在光線的映照下，煞是柔美好看。忍不住取了一顆，才理解為何日本人把梔子叫做「不張嘴的果實(くちなし)」的道理。梔子的果實，乾燥後不開裂的，保持整顆完整的狀態，果殼有些微硬，不像其他植物，乾燥後會開裂，以方便種子飄散播種。
梔子的色素很濃郁，泡在熱水杯裡，黃色馬上滲了出來，不多久整杯水就變得黃澄澄的，十分飽和。另外試過把果實剝開後，加點醋泡熱水，把過濾後的黃色熱水，加進電鍋，放了米煮了整鍋黃色的飯，加入擀水餃皮的麵糰裡，包了一鍋的黃色水餃，就是沒試過黃色的麵條，相信是很有趣的。
梔子曬乾後，整包放進冰箱的冷凍庫裡，本以為冷凍後會結塊，沒想到取出使用時，還是顆顆分明。用熱水瓶裡的熱水，稍微一燙，外面的硬殼，就可以輕易地剝除，留下凹凸不平的果肉，裝進車好的棉布小袋，放進鍋水裡，加醋熱煮，香氣滿滿的梔黃就溶出了。過年，自己做年糕、發糕，年夜飯、都可以加點進去，梔子的色素是安全的食品色素，可以安心食用。何況臺灣是產地，品種是長條型的大個頭水梔子，不是漢藥用、球狀結果的山梔子。但是以往，總將臺灣自己生產的安全食用植物色素，萃取粉末，送到國外賺外匯，國人卻自已食用有安全疑慮的人工合成色素黃色4號，令人有捨命賺錢的本末倒置之感。
梔子的黃色可染在纖維上，自古便是染黃色的植物染料。在《史記》的〈貨殖列傳〉裡，就記載著「梔茜千畝」，大意是說明當時農戶如果有千畝地，種了梔子和茜草，就可以過得如同千戶侯等級的生活。可見得當時梔子和茜草的種植，已經普及化到經濟種植的地步，且價格不錯。間接說明了梔子的黃色與茜草的茜紅色，在《史記》的年代，染色技術已很成熟。
梔子的染色活動，除了出現於史記外，在《齊民要務》、《天工開物》或《本草綱目》等不同年代的古書，亦有記載，不論是藥用或染色用。染色的方法，與食用的取色方法是相同的，只是量的多寡而已。染纖維時，用量稍多，一樣要加醋水煮，不想剝皮的話，就用剪刀剪成細碎狀亦可，只是煮好後要過濾。以蠶絲和毛料的纖維，染色效果較佳，棉麻不容易染上。梔子的染色堅牢度不是很好，容易褪色，如果不介意，可以在褪色後，以再染一次來解決。梔子，不論食用或當作染色使用，均是安全的。
梔子的繁殖可用壓條法或從根部分枝移種，通常是在4月份雨季前後移植較容易成功。當然可以放在盆子裡栽種，到處搬動，需要充足陽光，也不能缺水。農民栽種梔子時，會挑在低窪且稍微潮濕的土地種植，需要一點肥料。會結果實的梔子花朵通常是單瓣的，市面上販售的梔子品種裡，有種開複瓣的花朵不結果的品種，叫做玉堂春。重瓣與否?不是憑藉判斷是否結果的標準，日本的梔子品種裡，就有種會結果的複瓣花朵梔子，只是果實稍小些；另有果實體積很小、外形是倒三角形果實的梔子品種，色素較少。
還是臺灣產的水梔子，個頭大、色素多，不用農藥，很有台灣堅韌的個性，最棒！

｜與蟲子、鳥共食的梔田｜
多年前，前往台中縣東勢拜訪朋友，經過鄉間小道，那時正值冬至剛過，對散佈於田野間的點點橙紅色果實，感到好奇。後因921地震的振興計畫案之審查，再次經過那塊田地，停車看個究竟，也帶了幾顆回家當樣本。查了植物圖鑑資料，才知道是梔子，4月開花，艷香異常。當地農民說4月應該沒有果實的，那幾顆幸運地沒被鳥吃掉而剩下來的。
多年前，拜訪住在嘉義縣大林鎮轄下的中林旁邊的上林，梔子園主人。沿途都是梔子花的香氣，加上氣溫宜人，可能是4月的緣故，巧遇了梔子花的開花期，才驚覺到處處都有梔子的白花。後...

隨著季節推移，大自然的色彩亦隨之更迭，色彩是歲月的訊息，在春夏秋冬裡，傳遞著各種意義。春天，柳樹發芽，如王維的《渭城曲》:「客舍青青柳色新」，是在描寫春天柳樹新芽，柳色新就是所謂的新綠色吧！清新的空氣，萬物復甦的氛圍，新綠色裡充滿了生命力。

除了柳樹，春天，當然不能忽略櫻花、桃花、杏花、李花、牡丹、芍藥、紫藤、繡球花等依序綻放。百花齊放的春天，依循時序演出紅色、白色、桃色、黃色、紫色，令人目不暇給，精神振奮，感受到萬物欣欣向榮，處處萌發生機。

初春之後，緊接著辛夷花、滿作、山茱萸、紫陽花，漸往初夏的荷香季節邁進。透過植物的色彩變化，使人清楚地感受到歲時遞嬗。古人便以植物開花時間，對應出了二十四節氣與植物開花的美麗順序。
小寒：「梅花、山茶花、水仙花」
大寒：「瑞香花、蘭花、山礬花」
立春：「迎春花、櫻桃花、望春花」
雨水：「菜花、杏花、李花」
驚蟄：「桃花、棣棠花、薔薇花」
春分：「海棠花、梨花、木蘭花」
清明：「桐花、麥花、柳花」
穀雨：「牡丹花、酴釄花，楝花」

節氣變化，對應著植物開花的色彩，花名裡帶有花語，亦連帶著許多意義的表達。有些花朵色彩經過時間發展，轉為日常色彩用語，如桃紅、李白、菊黃等，在如牡丹花之品種名的姚黃、魏紫，亦躍入了詩句。日常食用的茄子表皮色，茄色儼然成為表達紫色的日常用語。色彩表達並不限於植物的表面色彩借用而已，亦包含內部的色彩，如西瓜色，就表達了西瓜裡外的紅綠配色意涵。

顏料或染料，在普及化後，更易溶入日常用語，如礦物顏料朱砂的朱色，石青與石綠就直接使用了；動物性色料的例子，如胭脂紅。另外，於陶瓷領域的色彩專業用語，亦有普遍化的發展。本來陶瓷業，就是以色彩開發為主體的工藝領域，陶瓷史亦可說是一部色彩的追求史，由陶瓷業用語轉為普通用語的例子，如甜白、天青、霽青、祭紅等。除此之外，玉石或印章界的田黃、雞血紅、翡翠等色彩，同時表達材料，亦表現了色彩的特殊性。

現代化學合成色料的開發，始於1856年的英國化學家帕金（W.H.Perkin）的美麗錯誤。由於當時瘧疾盛行，需要大量作為原料的金雞納樹樹皮，以製作奎寧治療藥物。最後，因金雞納樹被大量砍伐殆盡，導致原料不足，而興起化學合成的念頭。在開發藥物的試驗中，意外地發現合成色素的第一號紫紅染料「Mauveine」，帶動歐洲各國紛紛投入心力，開發不同顏色的合成色素。法國成功改良了英國開發的紫紅色染料，將之命名為馬尖塔(Magenta)；德國則努力開發藍色，使拜耳公司拔得Indigo染料的頭籌。

合成的現代染料解開了人類生活裡，各種材料運用上的束縛，加上政治風氣逐漸開放，不論在藝術表現、生活環境、印刷傳播、飲食化妝等，以往的色彩禁忌也逐漸被釋放。現代藝術家、設計師才得以展開各式各樣色彩表現上的自由探索。本書撰寫亦在如此社會結構氛圍下，才得以進行。

本書是以色彩為主軸，檢視漢字與東方古文獻裡，所出現的色彩記載源頭，理解其本意，並配合染色技術應證，以發現東方實體色彩之美及其意義。配合色彩材料特性的理解，試著說明漢字表達色彩之美妙，並掌握漢字如何表達色彩之實際樣貌等之內容，這是文化特色的重要一環。漢字、古文獻裡、染色技術等共同構築出的色彩特色，藉由不同的載體，於歷史長河中不停流轉移動，其動態的變化亦加深了文化的醇厚度。

本書以累積二十餘年的研究為基礎，逐篇將已發表的學術內容，以較平易的方式進行組織、改寫，希望能讓讀者瞭解色彩的奧妙與有趣處。在色彩的諸多領域裡，對纖維染料、顏料領域鑽研較多、領悟較深，因此本書將稍側重此方向說明，日後亦會配合出版後的演講，傳遞實作所得到體悟，盡能力所及，公開所理解到的與實際試誤後，所體會的染色小秘方，分享給關心傳統色彩發展的愛好者。不過，在此亦須先提醒讀者，閱讀本書時，尚望勿存按圖索驥的期待，實作是難以用步驟說明方式完整呈現，總是會有缺憾或遺漏，因此，不以步驟試作的說明方式進行本書，特此提醒。

隨著季節推移，大自然的色彩亦隨之更迭，色彩是歲月的訊息，在春夏秋冬裡，傳遞著各種意義。春天，柳樹發芽，如王維的《渭城曲》:「客舍青青柳色新」，是在描寫春天柳樹新芽，柳色新就是所謂的新綠色吧！清新的空氣，萬物復甦的氛圍，新綠色裡充滿了生命力。

除了柳樹，春天，當然不能忽略櫻花、桃花、杏花、李花、牡丹、芍藥、紫藤、繡球花等依序綻放。百花齊放的春天，依循時序演出紅色、白色、桃色、黃色、紫色，令人目不暇給，精神振奮，感受到萬物欣欣向榮，處處萌發生機。

初春之後，緊接著辛夷花、滿作、山茱萸、紫陽花，漸往...

篳路藍縷 008
《考工記》的色彩 015
明代落魄書生與色彩 022
《本草綱目》的染色植物 026
染色的酸鹼 036
深深淺淺的藍 044
打藍製靛 055
時令的色彩 062
有種色彩叫傳承 073
陰丹士林 078
青龍到底甚麼顏色 082
香色 087
桂花的新綠 094
菉色 100
玉蟲點翠 110
甲骨文的紅色 119
紅字外的絳緋纁 126
紅字的出現 131
紅記記的探索 134
豇豆紅 146
猩紅色 148
赭紅 150
虎杖與鉤藤 152
謙遜的色彩 154
紫礦 161
曬茜草 167
茜草的古色名 170
蘇芳色 185
二藍 188
紫醉金迷 191
紫的染色 193
紫的變貌 198
黃的起源 202
百變的柘木 212
禁制的黃 218
櫨黃 225
黃色的雙面性 230
色彩語言的痕跡 232
卡其色 236
密陀僧 237
與蟲子、鳥共食的梔田 242
槐黃 247
石榴皮 254
山礬 256
栴檀花 259
薑黃 260
蘗黃 263
褐與黃 266
褐色與媒染 270
漆黑 276
百蟲倉 278
墨黑 286
烏烏烏的烏桕 294
皂、皁色 300
幽玄 306
歲月裡的黑 312
偷來的色彩 316
潔淨的白 326
柿柿如意 334
後記 340
參考文獻 344

篳路藍縷 008
《考工記》的色彩 015
明代落魄書生與色彩 022
《本草綱目》的染色植物 026
染色的酸鹼 036
深深淺淺的藍 044
打藍製靛 055
時令的色彩 062
有種色彩叫傳承 073
陰丹士林 078
青龍到底甚麼顏色 082
香色 087
桂花的新綠 094
菉色 100
玉蟲點翠 110
甲骨文的紅色 119
紅字外的絳緋纁 126
紅字的出現 131
紅記記的探索 134
豇豆紅 146
猩紅色 148
赭紅 150
虎杖與鉤藤 152
謙遜的色彩 154
紫礦 161
曬茜草 167
茜草的古色名 170
蘇芳色 185
二藍 188
紫醉金迷 191
紫的染色 193
紫的變貌 1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