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下農家
一望無際的麥田,似乎快要到收穫的季節,青色的麥穗已經有了金黃的跡象,隨著秋風吹過,波瀾起伏,很是壯觀,山杏背著一筐豬草從鄉間的小道上走過來,看著左右的麥浪起伏,心裡萬分感概。
想著自己曾經是多麼嚮往,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啊,藍天、碧水、田壟、菜畦,再加上清新的空氣和草葉的清香,這曾經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可當自己身處其中時,卻已經完全不是那個味道了。
娘,我回來了。
推開搖搖欲墜的院門,山杏朝著院子裡一間土坯屋子高喊了一聲,小女聲嬌嫩尖銳,穿越了一切屏障,被屋子裡的人接收到。
噢,是山杏回來了,快先進屋來歇歇。屋子裡一道柔弱的女聲傳出來。
我放了筐子就進屋,娘。
關好了院門,山杏把豬草倒到院子裡攤開晾著,不然豬吃了帶露水的草,會拉肚子的,然後才放好筐子,進了屋門。
累了吧,這一大清早的,連口熱水都沒喝呢,就跑去割豬草了,快先去喝碗粥,墊墊肚子。
土坯房子只有一大間,推開房門,房子分了左右兩間屋,好在兩間屋中間,還有個小廚房,雖然小,但聊勝於無,不然山杏真不知道該如何生活了。
她來到這兒已經一個多月了,這樣的日子,她還是適應得不太好。但她也知道,無論如何也回不去了,能得到重活一次的機會,她要好好的把握。
娘,您病著呢,怎麼還下地煮粥,這些事等我回來做就好了。
床上躺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一點兒沒有鄉下女子的邋遢,雖然一臉病容,卻依舊俐落乾爽。
不是娘做的,娘起來就有些暈,是妳哥哥熬的粥,有點糊了,山杏妳將就著喝一些吧。
聽說是哥哥熬的粥,山杏嘴裡立馬一股苦味,哥哥熬的東西,是真心難以下嚥,但總歸是哥哥的一片心意啊。
進了廚房,看見灶上的大鍋還嚴嚴實實地蓋著蓋子,就知道哥哥是怕粥涼了,幫自己捂著呢,山杏心裡升起一團暖意,雖這個家家境不太好,但好在有哥哥有娘親,娘親性子和藹,哥哥知道疼人,還沒有什麼親戚的牽連,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聽哥哥說,自家也是從很遠的地方搬來,所以在這裡舉目無親,好在這村裡的村長是個好人,願意收留他們母子三人,不然,他們還不一定流落到何處呢。
山杏站到爐灶前的小凳子上,費力的掀開那個特大的木頭鍋蓋,胳膊都有些酸了,才算把蓋子掀到一邊去。看著自己瘦瘦小小的胳膊,山杏也只有歎息的份,現在這個小身子,才不過六歲而已,就算自己有一顆大人的心,也於事無補啊。
好多的事情,不是自己逞強就能做的。
小心翼翼的給自己舀了一碗粥,因為勺子太大了,她真的是小心翼翼的,才能保證這勺粥能安全地到達自己的碗裡,然後再蓋上木頭鍋蓋,再很小心地把粥碗端下灶台。
山杏,鍋裡的粥留得夠不夠吃?
聽到娘親在屋子裡的問話,山杏趕緊回答道:夠的,娘親,夠吃了,哥哥把中午的都帶出來了呢,娘您吃飽了嗎?我也給您盛一些?
不用了,妳自己吃吧,也不知道妳哥哥有沒吃飽,這正長身體的時候,每頓只吃這一碗稀粥哪裡夠呢,唉!
娘親最後一句低聲的呢喃和歎息,像一把匕首刺進山杏的胸口,尖銳而疼痛。
她從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過上這樣的生活。小時候,她倒是在鄉下的姥姥家長大的,那時候家裡條件也不好,媽爸都忙著工作,顧不來自己,只好把自己擱在鄉下,等到上學時,才把自己接回城裡。
好在自己對那時的鄉下還有記憶,不然的話,她可不會燒爐火,也不會認得那些豬草、雞食的是啥模樣,想想第一次自己搶著燒灶,把娘親和哥哥嚇了一跳,她就知道,她雖然穿到了這個貧窮的農家,但卻是個受寵愛的孩子。
她這個身體雖然只有六歲,但她內裡卻是大人瓤子,怎麼可能看著一個年僅九歲的小男孩兒,為了整個家操持,卻不伸把手呢,所以她就接過了割豬草的活計,這樣哥哥就能少幹一樣了。
現在家裡都是哥哥在撐著,他小小的年紀,就四處去幫工。這幾天不都是在幫村裡趙四叔家蓋房子。他人小,不能頂一個工,卻是個勤快的。幫著搬磚遞石,挖土填坑,只要他能幹得動的,他都盡自己的最大力量。所以,趙四叔看他肯幹,依舊按一個工算給他,他就幹得更加賣力了,每天第一個去,最後一個回。
娘親這一病都一個多月了,也不見有大的起色,她是在一個月前突然暈倒的,山杏也是因為驚嚇,摟著娘親哭得一口氣沒上來,跟著暈了過去,再醒來,就已經不是那個小小的山杏了,而是自己這個冒牌的山杏。
想想自己已經二十多歲了,還被裝在這個小小的殼子裡,做著小孩子才能做的事,她真是欲哭無淚。山杏本是自己的小名,沒想到跟這個小山杏竟然同名,應該就是這樣的緣份,才會借用了她的身體的吧。
曾經的自己也是很驕傲的,自詡為很聰明,學習一直不錯,還考了個好大學,大學畢業後又找了個好工作,就以為自己這輩子都這麼一帆風順了。
結果這才上班沒一年,就因為跟公司的同事鬧彆扭,一個人跑到江邊去坐著散心,哪想到身後的兩個孩子打鬧,一個不小心,把自己撲到了水裡。這一入了水,便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自己的爸媽,山杏不禁潸然淚下,都是太過一帆風順了,自己竟然受不了一點挫折,媽媽曾經開解過自己,剛從學校畢業,不知道步入社會的艱辛。
自己要學著寬容、忍讓,要學會和人相處。單位是一個很公平的地方,它看你的能力、為人,也看你的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