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要什麼口味的？
因為兩人是提早過來的，除了休息，並沒有什麼需要特別做的事情，所以白斌如願實現了不起床的小心願。丁浩更不用說，大半夜被折磨到睡不著，現在抱著枕頭睡得很香甜。
白斌側著身體觀察他，丁浩一直不肯把頭髮剪得特別短，現在看起來更顯孩子氣。
十幾歲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光是看著就覺得心被填滿了。白斌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住，閉上眼睛，又陪著丁浩睡了一會兒。
清晨的陽光隔著窗簾透了進來，白斌覺得有一種，踏實的幸福感。
丁浩一直睡到中午，肚子都餓得咕嚕叫了，還是不肯起來，只在睡夢裡咂嘴。
白斌已經起來洗涮好了，看到他口水都流到了枕頭上，忍不住笑了。
「浩浩，起床了，一起去吃飯？」
丁浩有點醒了，眼皮努力了兩下，還是沒睜開，只發出唔的一聲。
白斌覺得很有趣，揉著他的腦袋，又換了其他的說法。
「想吃什麼，烤蝦？牛排？還是小吃什麼的？湯包、蒸餃好不好？」
丁浩終於睜開眼了。
「不要蒸餃，我想喝粥。」
揉了揉眼睛，自己坐起來後哎喲了一聲，白斌體貼地送上了一顆枕頭。
丁浩有點鬱悶，「能不能叫外賣？」
白斌揉了揉他的腰，「還很痛？」
丁浩看到他的手有往下的趨勢，立刻抓住他，說話都有點結巴，「你、你上的藥，你會不知道嗎！」這絕對不是害羞，這是氣憤的質問。
丁浩想起昨天晚上的第二次就有點鬱悶。
被抬起雙腿的姿勢太生疏，他的腰被撞得很嚴重，估計青了一塊。白斌也有看到，昨天只是匆匆清洗過，早上起來幫丁浩上藥的時候才看到腰背上的那一片青紫，心疼了半天。
白斌把他抱起來，在他頭頂親了一下，「下次不會這樣了。」看到小孩氣鼓鼓的臉後，捏了捏，「我去買東西，想喝什麼粥？」
「皮蛋瘦肉粥，還有酒釀湯圓。」
白斌答應了，起身出門，正好需要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出去晃晃也不錯。
丁浩看著床上寬大鬆軟的枕頭，一看就很舒服的樣子，立刻又躺倒了。
他是「傷患」，睡眠是最好的藥啊！丁浩沒有任何抗拒地又睡著了。
門外的走廊上有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忘了帶鑰匙，在請人開鎖。不過開鎖的人員顯然不怎麼專業，剛開始的鑰匙轉動聲還算正常，之後就變成了用鐵鉗子撬開什麼的尖銳聲響。
丁浩被吵醒了。他現在也不怎麼睏，乾脆起來去沖了個澡。
一身清爽的擦著頭髮，準備去客廳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家門外也響起了粗魯的尖銳聲。
丁浩心裡嚇了一跳，不會在大中午遇到了小偷吧？
這邊是老式的雙層門，有一扇木板門，外面還有一扇有紗窗的鋼板防盜門。丁浩隔著木板門上的貓眼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站著三個人，一個老頭正拿著尖嘴的鐵鉗子努力著，可能是一連撬了好幾家，老頭的額頭都冒汗了，「不行，這家的防盜門比那幾家結實……」
旁邊的小夥子立刻接手，「我試試！」
他個子很高，門鎖又格外小巧，彎下腰全神貫注地弄幾次都沒成功，正準備暴力進入，門就自己開了——
丁浩很小心，只開了裡面的木板門，隔著防盜門問：「我說，你們在幹嘛？」
那小夥子也沒料到這一戶有人，看到丁浩，嘴巴都張大了，結結巴巴地反問一句：「你是……這一戶的？」
丁浩笑了。
隔著防盜門，他也不怕這三個笨賊，乾脆倚在木板門上跟他聊起來。
「是啊，我是這一戶的，你們是哪個單位的？開鎖的技術不怎麼樣呢，我都被你們吵醒了。」
那個小夥子一下子就臉紅了，手裡還抓著鐵鉗子，抓了抓頭髮後誠懇地跟丁浩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第一次，下次一定會小聲一點……」
站在旁邊的老頭急了，一把推開那個笨小子，隔著防盜門跟丁浩解釋：
「先生，我們可是正派的人！」老頭看到丁浩的嘴角抽了一下，生怕他不信似的，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您看，我是這間物業的……喔，對！」又把旁邊那位沒怎麼動手，戴著眼鏡的大叔拖過來，指了指他身上的制服，「看，我們的衣服都是一樣的！」
丁浩被他第一句的「先生」刺激到了，說話不怎麼客氣，「對，現在做哪行的都有要求要統一服裝。」
老頭把胸前口袋上繡的「蔚藍物業」的字樣拉近給丁浩看，眼裡都含著淚花，「先生啊，我們真的是……」
丁浩一聽到那兩個字，臉就發黑，連忙揮手叫他停下來，之後對後面戴著眼鏡的大叔問了一下具體情況。
大叔說話比較簡潔明瞭，幾句話就解釋清楚了。
事情是這樣的，那個高個子的男孩租了房子，然後出門忘記帶鑰匙了。這位物業上的老頭被他糾纏了半天，又確實常在社區看見這孩子，就幫他去開門。正巧，十二樓的備用鑰匙被上一個值班的鎖起來了，兩人沒辦法，只能撬門鎖。為了不引人懷疑，還特意叫了正在大樓前修草坪的眼鏡大叔當證人，三人組正式成立。
丁浩聽了半天，有點疑惑，「怎麼他叫你開門，你就開啊？而且還開這麼多家，這麼大的人了，也不至於連自己家都找不到吧？物業也得為其他住戶的安全考慮啊。」
老頭也快哭了，「真的是找不到門啊！我們開了一間兩間，這孩子都說不是！但問題是他出門前燒了一壺水，半路想起來忘記關火了，才心急火燎地趕回來，課都沒去上……」
旁邊的小夥子立刻低下頭，做出一副「我錯了，在檢討」的模樣。身高很高，像這麼縮著，還真的讓人覺得怪可憐的。
戴眼鏡的大叔在本子上記錄了一下，提醒了幾位道：
「這是十二樓的最後一戶了，這家也不是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看到像在旁邊罰站一樣縮著的小夥子，「我說，你是不是找錯棟了？」
這個高樓小社區分為東西兩棟，裡面的擺設跟裝飾都一樣，不熟悉的人很可能走錯，而且這小夥子進來的時候也是急急忙忙的，這可能性就更大了。
小夥子明顯沒想到這方面的情況，睜大了眼睛，「不、不會吧？」
「這邊是東棟，」眼鏡大叔很有耐心，繼續問他，「你住哪一棟？」
小夥子愣了一下，「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外面的警報打斷了。隔壁棟響亮的防火警報像遭到了敵襲一樣，「哇哇」地叫個不停，嘈雜聲中還能聽到那邊的喇叭在廣播：『各位住戶請注意，請注意！十二樓有濃煙冒出，請各位從綠色緊急通道依序下樓，不要乘坐電梯，重複一遍，不要乘坐電梯——』
丁浩笑了，指了指外面，「別說了，你找錯棟了！」
這場火警鬧得很大，而A市的效率高，才過一會兒，消防車都出動了三輛。在下面疏散了人群，又用雲梯車送幾位消防員上去，對十二樓那扇冒煙的窗戶喊話，下面有一群人站那裡等著。
幸好是中午，現在大家的服裝都很整齊，就是有一個小女生頂著一頭泡沫，看起來是洗頭洗到一半就跑出來了。
白斌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情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一起抬頭往上看，記性好的人就念了兩句，「十二樓的那間是住著一個小夥子吧？」
旁邊的人立刻搭話，「是啊是啊，就是來這邊上學的那個！」
白斌抬起頭往上看了一眼。十二樓，雖然明知道不是同一棟的十二樓，但是聽到他們這麼說，還是覺得心裡不舒服。他不再停留，走進公寓，搭上電梯就一路上去了。
拿出鑰匙打開門，插了兩次才勉強對準。很快地打開木板門，一打開就看見丁浩那張笑臉：「白斌，這麼快就回來了啊！我洗了一些蘋果，你吃不吃？」
白斌看著他，點了點頭。
丁浩踩著拖鞋跑去廚房。他剛才洗好了，放在那邊瀝乾。
「等等，我擦一下。不過是昨天帶來的，在箱子裡放了一整路，就不怎麼新鮮了……」話沒說完就被白斌從後面抱住了，丁浩有點疑惑，「白斌？」
白斌的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抱著他嗯了一聲，「浩浩，我喜歡你。」
丁浩有點哭笑不得，「不就是顆蘋果，你需要這麼感動嗎？你要是喜歡吃，我以後常洗給你吃就是了。」
白斌貼著他不肯放手，只是點了點頭。
丁浩側過身，拿了一顆遞到他嘴邊，「來，擦乾了，吃吧！」
白斌看著丁浩，低頭咬了一口，蘋果的清香在嘴裡擴散，似乎把窗外微微燒焦的氣味都驅散掉了。
只吃了一口，白斌就把蘋果推開，把丁浩抱到檯面上，低頭吻住他，心裡的不安這才平息下來，「浩浩……」
丁浩的臉有點紅，剛才那個吻不錯，他的手還揪著白斌的衣領沒放開。
「白斌，那個、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居家型的啊？」
丁浩想歪了，把剛才的舉動當成白斌對洗蘋果的誇獎與鼓勵。
白斌也愣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想通了，額頭抵上丁浩的，笑道：「不，我喜歡你這種禍害型的。」
丁浩不高興了，「噯噯，什麼叫禍害啊……」
「禍害遺千年。」
「去你的……那你也是禍害，你們全家都是禍害……唔唔……」
兩個人又黏在一起，放在廚房檯面上的那盤紅豔清脆的蘋果被主人捨棄在一旁，被啃了一口的那顆也遭遇到同樣的命運，缺口的白嫩果肉被時間鍍上一層金黃。
要是，真的有一千年就好了。
◇
白老爺子想得比較周到，白斌還沒提，就幫他們弄了一輛車來。車牌是掛當地的，是普通車牌，號碼也比較低調。
有車就方便了，兩人趁開學前去看了一下丁浩的學校。距離這邊只有三站，比較近，但是離白斌那邊就有點遠，開車過去要二十分鐘，若是塞車就要命了。尤其是白斌還準備跟丁浩一起去上學，只能提早出門，躲過上班高峰期。
兩人又把這兩天收拾東西時缺少的物品列成清單，出門一次補齊。
先去賣家居物品的地方把大件家具訂下來。白斌爸媽給的那些東西從盒子裡翻出來後，大部分是擺設的小玩意兒，不買個架子完全沒辦法放。還有，之前的書桌給丁浩用，再加上白老爺子讓他們帶來的筆記型電腦，沒辦法坐下兩個人，光書桌就需要再放一張。
丁浩帶的比較簡單，丁媽媽生怕兒子在長高，衣服不夠穿，一式三樣，依照尺寸排列。更別提白斌那一套一套的行頭了，好吧，衣櫃也得再加一個。
丁浩看到一個放在床上上網的小電腦桌，覺得這個很有意思，也拿了一個。這些比較容易，下了單，貨到付款，回家等就好了。
兩個人又去買了一點日用品，因為有間招待外國人的商務酒店在旁邊，這邊的外國人顯然很多，東西也擺放得很喜慶，幾個收銀檯的小女生看到大鼻子老外交錢，都有一種賺到外匯的自豪感。
丁浩推了一台購物車閒晃，一眨眼就看見幾個印著草莓的盒子，包裝得很可愛，像是裝蛋糕的。
他拿起一個看了看，上面都是大片的英文，一個白色小標籤貼在上面，寫著中文的短介紹。簡介也寫得很可愛：草莓口味保險套，一盒三片，建議搭配旁邊的巧克力口味一同選購。
丁浩看著那個熟悉的商標摸摸下巴，這個牌子他很了解，的確滿好用的。他扔了一盒進去，又想，不過這輩子是沒什麼機會用到了，唉。
正在感慨時，白斌過來了，他把手裡的東西放下，立刻就看到了這個小盒子。
「蛋糕？」
第一反應跟丁浩一樣，不過白斌的英文比丁浩強，順著上面的原文讀下來，對這個還滿有興趣的，他沒用過這個。
「浩浩喜歡草莓味道的？」
丁浩在嘴巴上從不吃虧，立刻瞇眼反問回去：「只要你讓我一次，要我用什麼口味的都可以……」
白斌揉了揉他的腦袋，又笑著放了幾盒其他顏色的進去，「那回去我們都試一下好了。」
丁浩看到白斌在那排架子前看得很仔細，不敢企圖反攻。他現在這個矮個子，只有到白斌的肩膀，最起碼也得長到白斌鼻子的那個高度才有希望。丁浩心想著，又去旁邊的架子上順手撈了兩盒牛奶進去，以他現在的年紀，還是有希望的長高。
正想著長高，對面立刻走來一個高個子，頂著一頭金色短髮，臉看起來很眼熟。丁浩立刻想起來了，「噯！報火警的！」
那位沒聽到，皺著眉頭不知道在為什麼煩惱，連丁浩的推車在眼前他都沒看見，直直地撞了上去，差點摔進車裡。
「啊，對、對不起！」他七手八腳地幫丁浩收拾好，還在道歉，「我沒看見……」
丁浩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噯，大個兒，抬頭，你還認識我嗎？那天在我家門口擺弄鐵鉗子……還記得嗎？」
那位還抓著一個粉紅色的小盒子，正是剛才丁浩挑的草莓口味的。他抬起頭來看了丁浩一眼，立刻認出來了，「啊！防盜門！！你是那天的防盜門！」
丁浩笑了，他們說話像在對暗號一樣，有點地下工作者的味道。
「對對對，我就是防盜門，我說鐵鉗子，你後來怎麼樣了啊？」
高個子抓了抓那頭金色短髮，苦笑了一下，「被罵了，然後被管理員趕出來了，說我是危險分子，不讓我再住下去。我遞交了新的申請，現在還沒有答覆，就先在我媽住在那裡。」
丁浩了然，一般犯了這種錯誤的沒處罰他，只把他趕出來就算不錯了。丁浩又看了看他那一頭金髮，「剛染的？滿酷的呢，遠看像顆光頭一樣。」
高個子聽慣了這種話，立刻附和丁浩：
「是吧？我也覺得黑色更適合我，可是我媽非要我染回來，說是這個顏色跟我死掉的老爸一樣。」高個子聳了聳肩，把草莓的小盒子放回去，擺放整齊，「我都沒見過他，可是每次看到鏡子裡的這種短髮也覺得很像光頭。」
丁浩仔細看了一下，這個人的五官是比較深一些，眼睛的顏色也略有不同。
「你是混血兒？」看到他點頭，立刻就對他的身高優勢釋懷了，「難怪，上次就覺得你的身高很高。你在Z大讀書嗎？」
高個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摸摸鼻子，「其實，我剛轉學到Z大附中讀高一，我下個月就滿十五歲了……」
丁浩上下打量了他的身高，至少一百八五公分……不，還要再高一點吧？哪裡像不到十五歲的人啊？丁浩的臉都黑了。
白斌又放了幾個印著英文字母的小盒子進來，看到對面的高個子跟丁浩很熟，也客氣地打了招呼，「浩浩，這位是？」
「這位是我們以前的鄰居，前兩天來打過招呼，也是我今後的學弟，都是Z大附中的。」丁浩琢磨了一下用詞，為兩人做介紹，「這是白斌，這是……」
丁浩也不知道高個子叫什麼，兒高個子難得聰明了一次，立刻接道：「你好！我叫李夏！很高興認識你們！」
跟白斌握完手，又熱情地跟丁浩握了一下，笑起來的時候鼻子微微皺起來，帶著男人的爽朗，又有點男孩的調皮。不得不說，這樣的陽光男孩還是很吸引人。
丁浩被他晃得手發麻，而李夏的媽媽教育得不錯，或者說，李夏的確遺傳了他父親的熱情，剛放開手就追問：「浩浩，你在哪一班？我是一年三班的，我們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飯好不好？」
白斌聽到這個稱呼，眉毛皺了一下，「他叫丁浩。」
李夏的神經比較粗一點，完全沒有注意到白斌的臉色，驚訝地反問：
「可是你叫他『浩浩』啊！」又向丁浩求證，「是吧？剛才他叫的是『浩浩』，我沒聽錯吧……」
丁浩對這孩子的印象很好，很久沒有見到能頂著白斌的低氣壓，笑得這麼爽朗的人了。他要嘛是和白斌同等級的高手，要嘛就是真的神經特別粗，壓根就沒反應。李夏看起來明顯是後者，都掏出小本子來跟丁浩要電話號碼了，「浩……」
丁浩連忙制止他，「丁浩，丁浩。」
對方從善如流，對稱呼沒什麼要求，「丁浩，我剛從國外回來，經常弄錯上課的時間。這樣好不好，我把我的電話號碼留給你，你可以通知我什麼時候去上學嗎？」
白斌把李夏遞來的紙條推開，「抱歉，我們也剛來，對學校的事並不熟悉。你可以去找班上的女同學，我覺得她們會很樂意做這種小事情。」
「不行啊，她們會一直跟著我，連打工都去不了。」李夏的臉上立刻浮現苦惱的神色，想了想還是看向丁浩，「真的不行啊？」
丁浩的神經明顯比李夏細，站在這裡就能感覺到白斌不斷冒出冷氣了，立刻跟著點頭道：「不行！」
這直白的拒絕讓李夏懂了，看來是真的不行了，「那，中午一起吃飯呢？」
這孩子估計是剛過來，還沒交到朋友，覺得丁浩看起來順眼，拚命地套近乎。
可惜，丁浩那邊壓力甚大，跟他打個哈哈就走了，「那什麼……看情況再說吧，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啊！改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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