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祭司（5）：廢宅驚魂

有過郊野露宿經驗的人應該都能夠感受到，郊外的天氣總是變幻莫測，日夜溫差有時也很驚人。
就像現在明明正值夏天，天氣應該很炎熱，然而連日的大雨卻讓氣溫急降，夜晚甚至還有些寒冷。
雨中行走非常消耗精神與體力，濕滑的泥濘讓人每一步都要很小心。即使穿著雨具，但依然難以阻擋大雨帶來的濕冷感，就連晚上在帳篷睡覺時，被窩也因為濕氣而變得濕漉漉的。
布倫特幾人還好，強健的體魄讓他們不畏大雨帶來的寒意。有著不少冒險經驗的他們亦很習慣在雨中趕路了，清楚知道該怎樣行走才能更好地保持體力。
然而對於羸弱的艾德來說，這已經是足以讓他大病一場的程度了！
察覺到雨水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後，艾德大感不妙，雖然他已經加倍注意保暖，但仍是在連場大雨後無可避免地病倒了。
艾德的狀況大大減慢了一行人前進的速度，高燒讓艾德總在昏睡，自從他病倒後都是由布倫特揹著他前進。
雖然他們不是沒想過讓艾德先好好休息，痊癒後再繼續行程。然而森林的環境卻不利於他康復，這裡沒有人為搭建的房屋，就連乾燥的山洞也沒有，晚上他們只能睡在充滿濕氣的帳篷裡。
與其讓艾德在這種地方休息，不如盡快離開森林，到目的城鎮後再作打算。反正以布倫特的力氣，即使揹著艾德也完全不影響他的行動。
他們現在要前往的是曾經屬於人類的領地——斯柏林鎮。
根據現在的路程，大約再走兩天便能夠到達。
斯柏林鎮現在是精靈族的領地，可由於精靈族人數稀少，而且總喜歡宅在精靈森林裡不外出，因此只有少數人因為要鎮守結界而前往各族聚居地居住。
這也造成了斯柏林鎮自從人類滅亡後，便一直荒廢至今。
經過這麼多年，城鎮的房屋應該大都無法住人了，眾人在心裡祈求著至少能有一間房屋沒有立即倒塌的危險，可以供他們暫時停留休息，並尋找原本設立在這座城鎮的光明神殿。

雖然在趕路，然而為免艾德病情加劇，每到太陽快要下山時，冒險者都會早早搭建好營地，把病得迷迷糊糊的艾德安置到帳篷，不讓他吹到絲毫夜間的冷風。
即使如此，艾德康復的速度仍是非常緩慢。
這天他好不容易退燒了，可是大病一場後身體依然虛弱，每到晚上他都覺得很寒冷，即使已經蓋著兩張被子，可冷冰冰的身體卻一直無法溫暖起來。
無法暖和的被窩躺再久也是冷的，然而艾德自覺已經很麻煩同伴們，便想著自己咬牙忍忍就好。
埃蒙睡前打算來看看艾德，正好看見艾德明明躺在被窩裡，卻依舊冷得不行的模樣。
他眼珠一轉，直接鑽進了艾德的被窩。
帳篷空間不是很大，被窩躺了兩個人後實在有些擠，然而埃蒙的身體很溫暖，艾德無論躺多久都很冰冷的被窩立即暖和了起來。
埃蒙霸佔了一半被窩的同時，也把原本睡在艾德枕邊的雪糰逼遷，這令雪糰有些不樂意了。
幸好埃蒙態度很好，又是道歉、又是用手帕替牠堆起一個舒服的小窩，因此雪糰只在一開始不高興地啾啾了幾聲表達不滿，隨即便飛到埃蒙為牠做的小窩睡覺去。
埃蒙感受著艾德散發出來的寒意，不由得訝異地瞪大雙目：「艾德，你的身體很涼耶！」
雖然與埃蒙一起睡非常暖和，艾德實在捨不得這個人形暖爐離開，然而他還是擔心地詢問：「你會覺得冷嗎？冷的話別在這裡睡了，要是連你也病倒就糟糕啦。」
埃蒙卻拍了拍胸口道：「放心，我的身體可好了！實際上晚上躺進被窩後還覺得有點熱。艾德你剛好可以幫我降溫，涼涼的很舒服。」
埃蒙這麼說並不是特意安慰艾德，獸族的年輕人特別精力旺盛，不通風的帳篷與被窩對大病一場的艾德來說仍是寒冷，對埃蒙來說卻有些熱了。有艾德這個天然製冷機躺在旁邊，埃蒙覺得溫度剛剛好。
兩個年輕人擠在一個被窩裡，一時之間都沒有睡意，便小聲閒聊了起來。
只是身體虛弱的艾德沒什麼精神，大多都是埃蒙在說，艾德偶爾回覆兩句。帳篷裡充滿埃蒙壓低音量，但仍活力十足的嗓音，氣氛非常溫馨。
聊著聊著，艾德睡意慢慢襲來，看見艾德努力撐著眼睛的模樣，埃蒙小聲道：「我們早些休息吧。早點睡，才能盡快康復呢！」
說罷，埃蒙又在心裡暗暗責備自己。之所以與艾德一起睡，便是希望他暖和起來後能更好地休息，結果自己卻因為太過高興，得意忘形地拉著艾德一起聊了這麼久。
實在是從小到大，總是被男生們欺凌的埃蒙沒有朋友。雖然布倫特與丹尼爾很照顧他，可是他們給埃蒙的感覺，更多的是來自長輩的關心。
畢竟這二人的年紀都不小了⋯⋯咳咳！
艾德是埃蒙結交到的第一個年紀相近的朋友，對他的意義是不同的。
到朋友家裡留宿、大家擠在一起睡覺⋯⋯這種孩子們的日常，對埃蒙來說是心裡渴望又求而不得的事情。
可現在，埃蒙也有了願意與他擠在一個被窩的朋友了呢！
與朋友擠被窩的成就，get！
聽到埃蒙的話，因為渴睡已有些迷糊的艾德點了點頭，嘀咕：「我們明天便能夠走出這座森林，真是太好了⋯⋯真希望晚上能夠暖和一點⋯⋯或者乾脆碰見一個溫泉什麼的⋯⋯」
埃蒙聞言不由得失笑，心想溫泉這麼難得的東西，要恰巧讓他們碰到也太難。艾德是睡迷糊了吧？
難得見到艾德這麼孩子氣的一面呢！
艾德撐著眼皮說完這句話以後，便不知不覺地睡著了。沒有了聊天的對象，埃蒙也隨之閉上雙目。
在閉上眼睛前，最後映入眼簾的是艾德在帳篷中祈禱用的簡單祭壇，埃蒙忍不住在心裡說道：「光明神大人，雖然我不是您的信徒。不過看在艾德這麼虔誠的份上，也許你可以考慮賜個溫泉給他？」
聽著身邊傳來的平穩呼吸聲，埃蒙也覺得眼皮愈來愈重，最終陷入了沉睡。

有了埃蒙這個人形暖爐暖床，艾德睡了病倒後最好的一覺。
獲得良好的休息後，艾德精神有了明顯的好轉，這幾天一直伴隨而來的偏頭痛與暈眩也舒緩不少。
在艾德的堅持下，布倫特便沒有繼續揹他。眾人冒雨走了大半天的路，終於來到了斯柏林鎮。
斯柏林鎮荒廢多年，眾人已有預感這裡的建築物會很破舊，然而城鎮的破敗卻超出了眾人的預料。
觸目所及的建築物全都倒塌得不能住人，同樣是荒廢的城鎮，但也許是氣候等原因，又或者是小鎮的建築規模比不上大城巿，因此斯柏林鎮比他們曾經去過的幾處人類城鎮破落得多。
埃蒙想起克拉艾斯城那個彷彿受到了神明眷顧似的光明神殿，邊東張西望，邊詢問艾德：「艾德，你知道我們要找的神殿在哪裡嗎？雖然這裡的建築物都倒塌得不能住人了，但神殿應該能夠保存下來吧？我們把事情辦好後，也許可以在神殿裡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艾德卻搖了搖頭，道：「神殿的話⋯⋯只怕找不到了。」
眾人都被艾德語出驚人的話驚到，他們此行的目的便是光明神殿，要是神殿沒了，該怎麼辦呢？
貝琳訝異地眨了眨眼睛：「是倒塌了嗎？可是在克拉艾斯城⋯⋯」
因克拉艾斯城的神殿神奇地保存得很好，讓冒險者們沒想過神殿可能會不在。然而聽艾德的意思，那座神殿已經倒塌了？
可是艾德不是才剛到達這裡嗎？怎會知道神殿的情況呢？
「不是自然倒塌的，而是斯柏林鎮的神殿早就拆除了。」艾德搖了搖頭說道。
見到眾人驚訝的神情，他猶豫片刻，一臉難以啟齒地接著解釋：「這其實是教廷的醜聞⋯⋯聽說當年駐守斯柏林鎮的祭司以培養繼承人的名義，收養了不少孤兒，結果那人卻是個虐兒的變態，他在神殿的地下打通了一條地道，這條地道連接了小鎮四通八達的下水道。祭司在下水道設置牢房，把孩子們都關了進去。他喜歡虐待孩子，有不少小孩因為受不了折磨而死在了下水道。」
因為艾德的緣故，一直以來祭司在冒險者眼中都是虔誠且光明的，聽到竟然有祭司做下這種邪惡的勾當，眾人為那些孩子的遭遇氣憤之餘，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貝琳詢問：「孩子的數量變少了，就沒有人察覺到問題嗎？」
艾德嘆了口氣：「被送到神殿的都是沒有人想要、也沒有人在乎的孩子。根本不會有人關心他們來到神殿後生活到底過得怎樣。何況小鎮人口不多，神殿只有這個祭司在打理，他深受小鎮居民的信賴，就更加不會有人懷疑他了。」
丹尼爾冷哼了聲：「人面獸心的畜生！」
艾德點了點頭認同丹尼爾的觀點，完全沒有因為對方是祭司而出言袒護。隨即他續道：「後來有獵犬找到隨著下水道意外漂流至鎮外的屍體，這才揭發這件事。祭司受到審訊並判了火刑，然而鎮上的人們已經不相信教廷了。他們表明不需要教廷委派新的祭司前來，並且拆除了神殿，改建成枉死孩子們的墳墓。只留下主殿與雕刻了祈禱文的石碑，從此以後由鎮長帶領居民進行禱告。」
說罷，艾德又壓低音量地道：「當時在下水道找到大量孩童屍體，聽說居民之所以堅持拆掉神殿，是因為神殿一直在鬧鬼。不少居民都聽見神殿傳來孩子的哭喊聲，於是便聚集了所有孩子的屍骨安葬在主殿附近，讓光明神的光芒能夠映照到這些不幸的靈魂。」
丹尼爾想嘲諷這樣做根本沒有用處，也只是生者的自我安慰罷了。
要是光明神真的如此神通廣大，這些慘劇發生在神殿，光明神為什麼沒有出手拯救那些受苦的孩子？
不過丹尼爾隨即又想到遇上艾德後，與光明神教相關的種種事情。
無論神明的力量是否真的強大，至少光明神是真的存在，而且還是友軍⋯⋯因此丹尼爾便把想要脫口而出的嘲諷吞回肚子裡，然而臉上的表情依然明顯是對艾德的說法不以為然。
埃蒙乖寶寶似地舉起手，並提出疑問：「那裡⋯⋯是不是真的有鬼呀？」
聽到埃蒙說出「鬼」字，艾德的臉色瞬間有些不自然。他道：「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應該⋯⋯沒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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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過郊野露宿經驗的人應該都能夠感受到，郊外的天氣總是變幻莫測，日夜溫差有時也很驚人。
就像現在明明正值夏天，天氣應該很炎熱，然而連日的大雨卻讓氣溫急降，夜晚甚至還有些寒冷。
雨中行走非常消耗精神與體力，濕滑的泥濘讓人每一步都要很小心。即使穿著雨具，但依然難以阻擋大雨帶來的濕冷感，就連晚上在帳篷睡覺時，被窩也因為濕氣而變得濕漉漉的。
布倫特幾人還好，強健的體魄讓他們不畏大雨帶來的寒意。有著不少冒險經驗的他們亦很習慣在雨中趕路了，清楚知道該怎樣行走才能更好地保持體力。
然而對於羸弱的艾德來說，這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