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讀諸子百家1孔子：仁的世界

第壹章 哲學是思想的旅程

嚴格的說，不管是什麼樣的哲學之路，都沒有人可以走到盡頭，但走在前頭的那些哲學家，總會為我們發現一些前人所未發現的綺麗風光。在中國古代，孔子就是這樣的哲學家，但他並沒有走得很遙遠、遠到我們看不見，因為他始終掛懷的是這個「人的世界」。

兩個少年的哲學週末
史敬樸今年三十四歲，擔任大學講師，平時給大學生上哲學課。他留著八字鬍，戴著一副圓框眼鏡，臉上總露出笑容，討人喜愛。
新年剛過，某個週末，史老師在自己家裡開起一門哲學課。聽課的學生卻不是大學生，而是兩個不到十二歲的小學生：男孩叫李明哲，讀五年級；女孩叫易學敏，讀六年級。會開這門哲學課，是因為他們的名字各抽出一個字，合起來恰恰是「哲學」。
真的是這樣，不是開玩笑的。
史老師和他們的父母相交多年，也見過這兩個孩子幾次。大人們平常都忙，趁著過年期間聚聚。話匣子一開，一如往常，兩家家長聊起孩子的種種，還聊起當初是怎麼為孩子取名字的，聊個沒完沒了。史老師沒結婚，沒有生孩子，在這方面只能洗耳恭聽。
聊著聊著，明哲的爸爸靈光一閃，對史老師說：「敬樸，既然我們兩家孩子的名字有『哲』又有『學』，你何不給他們開門哲學課？束脩別擔心，一定照規矩給！」
這個提議立刻獲得其他人的同意，就算史老師想推辭也推辭不了。
這些朋友希望史老師能帶這兩個孩子多認識認識孔子和孟子那些較早的哲學家，要是能讀點古文，那就更好，畢竟國學要從孩子小的時候打基礎。孩子過去在學校裡都背過《弟子規》、《三字經》之類的，但比起那樣的經典誦讀，明哲和學敏的爸媽都相信，史老師的課肯定要精采得多。
第一次上課，史老師在家裡迎來兩位年輕的朋友。
兩個孩子第一次上門，感覺上有點認生。史老師發現明哲一直板著臉，於是他忙著招呼，又是倒飲料，又是遞餅乾，又是切水果，一心想用熱情融化他們的拘謹。
課桌就用現成的餐桌。等兩個孩子都坐定了，史老師對孩子說：「盡量讓自己放輕鬆，因為我們要開始一趟哲學之旅了。」他發現自己講這話的時候，不像平常在大學講課那麼從容，趕緊端起茶杯，喝了喝水。
看到這情形，學敏忍不住噗哧一聲，笑說：「史老師，要放輕鬆的是你啦！先擦擦汗再講吧！」
史老師用手摸摸額頭，發現自己果然在流汗。他在心裡暗叫一聲：天啊！我幹麼這麼緊張啊？他拿出手帕擦擦汗，定了定心情。為了消除緊張，他決定一開始就講點好玩的。


哲學是怎麼開始的？
設想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的古代有那麼一個人，他的名字叫做阿先——沒錯，就是人類的祖先。某天夜裡，他望著滿天的星星，突然對這習以為常的景象產生好奇，問：「這麼多的星星，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接著，他或許還會再問一句：「能容納這麼多星星的天空，又是怎麼形成的？」
以及很重要的這一句：「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個造物主造出來的？」
阿先把好奇轉到自己和同伴的身上。
那時候，作為早期人類，他們身上的毛比較多。但阿先不會問：「我該用哪一種牌子的殺蟲劑，才能殺光躲在毛裡的跳蚤？」或「一隻跳蚤跳一跳，距離會是跳蚤腳的幾倍遠？」而是問：「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上？我活著是為了什麼？難道只是為了讓身體養活一堆跳蚤？」
「人死了就死了嗎？人真的只能活一次嗎？」（順便問一問：一隻跳蚤能有幾條命？為什麼都打不死？）
「怎樣才能讓自己和別人活得更好？」（以及，怎樣才能不癢呢……）
我猜想阿先那天晚上肯定睡不好，不是因為跳蚤在身上咬他，而是因為他的腦子裡塞滿太多的問題，簡直快塞爆了。
但就算阿先在往後的日子裡為這些問題失眠很多次，那也值得。如果他不只疑惑，還懂得思考，嘗試提出解答，那麼這些問題將把他帶到一個新的人生境界。我們甚至可以說，阿先已經做好準備要成為一位哲學家了，因為哲學便是來自好奇和思考。
這樣的經歷只能是阿先的嗎？不，它有可能發生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即使是一個未來的小孩，他都有可能會提出他祖先所問過的那些問題。只不過這個孩子一定也會像阿先那樣，終究會發現一點：啊，原來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人一生下來，就是什麼都不知道，這沒什麼好羞恥的，但我們一般人不會甘於一輩子什麼都不知道。由於想要多知道一點，我們也就更依賴好奇和思考。世上所有的哲學，不管是中國的、希臘的或印度的，都是這樣開始的。

呼！史老師終於鬆了口氣。這樣來給孩子講哲學，似乎還不錯……


哲學、神話和宗教
「哲學」一詞的本義是愛智慧。哲學就是追求智慧的學問。中國很早就有哲學，只不過「哲學」一詞是晚清的時候從日本漢字借過來的。
談哲學，免不了得連帶談談神話和宗教，因為這三種東西有時候會混雜在一塊。
大家都知道神話吧？

學敏說：「我知道。我小時候讀過很多神話，大多在講各種神的故事。比如希臘神話裡有奧林匹亞諸神的故事，中國神話裡有盤古開天闢地和女媧造人的故事。」
「很好。」史老師問：「那你相信那些故事是真的嗎？」
學敏搖頭說：「我不信。」
「是的，現在大多數人都不會相信那些神話是真的，但古人會。古人把神當成真的，對祂們非常崇拜，認為神具有超凡的能力，可以掌控人類並影響人們的生活和命運，這就是最原始的宗教了。」


其實，神話和宗教也是基於好奇和思考而產生的，但它們的思考方式與哲學不一樣。例如思考「世界是怎麼形成的」這問題，早期的哲學會認為是水、氣、火、土等元素所構成的，而神話和宗教會認為水有水神、火有火神，認為各種事物都存在它的靈魂，包括鬼神，這就是所謂的泛靈論。
在中國，最重要的神是玉皇大帝。玉皇大帝還是比較晚出的，在祂之前最重要的神是東皇太一，連秦始皇和漢武帝都拜祂。
在西方，最重要的神是上帝。基督教甚至認為上帝是唯一的神。在西方的歷史上，就因為這個觀念，掌有權力的其他多神論信者曾經迫害基督教徒，而基督教團體後來也曾攻打過非基督徒。
在人類文明的發展中，神話和宗教的思考方式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哲學，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讓哲學裡產生了「有神論」和「無神論」的對立。
你或許傾向於主張無神論，但是對於有神論，也不要去排斥。各人有各人的信仰，彼此相互尊重，只要不讓信仰變成危害他人的工具就好。事實上，許多有神論的哲學家還真能把哲學講得不錯呢！
孔子就是一個有神論者。在他那個普遍相信世上有鬼神的時代，孔子很難擺脫這種影響。不過孔子對鬼神的態度值得我們欣賞，那就是：「敬鬼神而遠之。」也就是說，要尊敬鬼神，但是離祂們遠一點。孔子說這就是「知」。這個「知」便是智慧的「智」，尤其是指從政的智慧。1
我們說哲學是追求智慧的學問，又提到哲學和神話、宗教的關係。孔子以「敬鬼神而遠之」為「智」的說法，對我們在這裡所探討的話題很有啟發性。
孔子看待鬼神的方式是「存而不論」，也就是先不否認它，但把它存放在那裡，暫時不去討論。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對孔子來說，還有比鬼神的世界更重要的東西得去探索，那就是人的世界。
孔子的學生子路，也叫做季路和仲由，有一次問孔子怎麼服事鬼神？
孔子回答說：「對於活人都還不知道怎麼服事，怎麼去服事死人？」
子路又問：「死後是怎麼一回事？」
孔子也是沒好脾氣的回答說：「活的道理都還不曉得，幹麼去了解死後的事情？」2
孔子在這裡的態度非常明確，把人的位置擺在鬼神的前面，重視此生尤甚於彼世。這種立場，他堅持了一輩子。可以說，探索人、了解人、完成人，是孔子一生追求的目標。

第壹章 哲學是思想的旅程

嚴格的說，不管是什麼樣的哲學之路，都沒有人可以走到盡頭，但走在前頭的那些哲學家，總會為我們發現一些前人所未發現的綺麗風光。在中國古代，孔子就是這樣的哲學家，但他並沒有走得很遙遠、遠到我們看不見，因為他始終掛懷的是這個「人的世界」。

兩個少年的哲學週末
史敬樸今年三十四歲，擔任大學講師，平時給大學生上哲學課。他留著八字鬍，戴著一副圓框眼鏡，臉上總露出笑容，討人喜愛。
新年剛過，某個週末，史老師在自己家裡開起一門哲學課。聽課的學生卻不是大學生，而是兩個不到十二歲的小學...

【前言】
好好的理解孔子一回∕張嘉驊

我們現在所說的「兒童讀經」，嚴格講起來只能算是「念經」。這是因為所謂的閱讀，並不排斥記憶，但總要以理解為先。尤其是包含《論語》在內的那些中國古代經典，往往涉及深刻的哲理思維和複雜的邏輯，不去理解而只是背誦，別說入室，就算登堂都很難。

我小時候剛接觸《三字經》時便鬧過一個笑話。自小接受傳統私塾教育的父親，只帶我背，不作任何解釋。

在背誦的過程中，我心裡起了一個很大的疑問：狗為什麼不叫呢？誰又順手牽羊，牽走人家的信和奶呢？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是「苟不教，性乃遷」，而不是「狗不叫，信奶牽」。

不論理解正確或錯誤，理解總是在當下發生的。萬一孩子不經指點，帶著當下極為錯誤的理解去記憶經典，好心帶孩子背書的老師不是適得其反嗎？

坊間如今引進的不少西方兒童哲學讀物，莫不是從理解的角度去談西方哲學的概念，寫得既活潑又生動。

這跟我的觀念十分契合。我們的孩子正缺少這種以理解為精神的中國哲學讀本，因此繼《少年讀史記》和《少年讀西遊記》之後，我和出版社慎重商議，再寫一套《少年讀諸子百家》。計畫啟動，第一本書便是重頭戲，因為要探索的是孔子的哲學思想。

孔子開創了儒家學說，他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哲學家——也有人認為老子才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哲學家，而孔子曾向老子請教禮的問題。孔子的思想以仁、禮和義當核心，擴展到忠、恕、孝、悌等眾多德性，從而構成一個恢宏的體。孔子還是中國史上的第一位教育家，有先進的教育理念和教學方法，據說教過的學生達三千人。偉大的思想家和傑出的教育家的雙重身分讓孔子獲得了崇高的地位，崇高到被神聖化，而儒家也因此披上宗教的外衣，衍生出儒教。

無可諱言的，哲學常與宗教和神話糾纏在一塊。要想了解一位哲學家的真正面目，必須盡可能擺脫宗教因素和神話因素的影響。事實上，經過還原後，我們會發現孔子是個真實的人。他畢生關心的是這個「人的世界」，而他的理想是把這個世界變成「仁的世界」。

為了比較妥善的詮釋孔子的思想體系，我參考了胡適、錢穆、程樹德、牟宗三、勞思光、楊伯峻、馮友蘭、李澤厚、任繼愈、張岱年、韋政通、傅佩榮、李零等許多大家的相關著作。對於這些學者，我心懷敬意和謝意，但由於這系列的書所面向的是青少年讀者，為省繁複、避免閱讀上的隔閡，在表述和討論學者相關的論點時，也就不能像一般學術著作那樣引經據典了。不過在書的後頭還是列出了參考書目。

在眾多參考的書籍裡，要特別提到勞思光的《新編中國哲學史》。當年我在臺灣大學讀中文系時，系裡便是用勞先生的這部書來當教科書，而當時授課的林麗真老師特別認真，深受同學愛戴。在此特別對林老師表示感激之意。

給孩子們讀的哲學書，真的得深入淺出，還要有趣，不能太嚴肅。我想了很久，決定在書中「請」一位在大學教哲學的年輕老師，來給兩個少年上「週末哲學課」。他的大名叫做史敬樸，可別聽成「使勁補」。

史老師學識豐富，講課幽默風趣，所談的內容都向生活世界趨近，可以落實在地面，而不是在空中飄來飄去。兩個少年，明哲和學敏，上課態度認真，反應機敏，也常提出不錯的問題來問老師。但凡史老師所提到的《論語》裡的內容，文後都會附上原文，加上一些必要而簡單的注釋。想背《論語》原文的，可以在理解之後從這些精髓開始。

感謝插畫家陳裕仁先生為本書配上精采的漫畫和插畫，也感謝出版社編輯部的用心編輯，特別是編入那些與內容相關的文史知識。

我相信這就是我們的孩子所需要的中國哲學課。歡迎年輕的朋友也跟著明哲和學敏一起來上這門課，好好的理解孔子一回！

【前言】
好好的理解孔子一回∕張嘉驊

我們現在所說的「兒童讀經」，嚴格講起來只能算是「念經」。這是因為所謂的閱讀，並不排斥記憶，但總要以理解為先。尤其是包含《論語》在內的那些中國古代經典，往往涉及深刻的哲理思維和複雜的邏輯，不去理解而只是背誦，別說入室，就算登堂都很難。

我小時候剛接觸《三字經》時便鬧過一個笑話。自小接受傳統私塾教育的父親，只帶我背，不作任何解釋。

在背誦的過程中，我心裡起了一個很大的疑問：狗為什麼不叫呢？誰又順手牽羊，牽走人家的信和奶呢？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是「苟不教，性乃遷...

目次
前言 好好的理解孔子一回 張嘉驊　　　　　　

第一章 哲學是思想的旅程
兩個少年的哲學週末　　　　　　　　　　　　
哲學是怎麼開始的？
哲學、神話和宗教
哲學之旅的目的地
第壹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二章 孔子，一個真實的人
渴望來到的哲學週末
應該被還原的孔子
從《論語》幾則記載看孔子的教育法和他這個人
好學的孔子
孔子為什麼提出儒家學說？
第貳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三章 仁，由禮和義把關
學敏有個關於「兩人關係」的煩惱
優先於富貴和貧賤的道德
孔子為什麼不想發大財？
禮和義，像仁的兩名守將
瓦斯桶失竊案的故事
仁或不仁
愛人該怎麼愛？
第參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四章 仁的世界是德性的世界
愛不怕擁擠
我要仁，仁就會來！
讓人的世界變成仁的世界吧！
曾子用兩個字來標示孔子的道
是一？是二？還是多？
第肆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五章 忠和恕是做人的基本功夫
明哲班上的事故
仁的兩個體系模式
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
恕和怨
忠恕之道和從政
第伍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六章 名有等級，愛有等差
是賢人？還是傻瓜？——伯夷、叔齊的故事
孔子的正名思想
名分有等級，愛也有等差
夫子認同衛國國君嗎？
伯夷、叔齊的事蹟該怎麼解讀？
國君不像國君，臣子能革命嗎？
第陸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七章 孔子談天命
力克‧胡哲——一個不被命運困住的人
孔子六十歲知什麼天命？
孔子信仰一個能主宰一切的天嗎？
命令的「命」與命運的「命」
命和義，不相混
第柒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八章 仁者、智者、勇者，和其他「人」
窮苦人的守護神——一個賣十元自助餐的阿嬤
孔子評鑑人品
孔子不輕易給予「仁者」的評價
作為道德標竿的仁者、智者和勇者
作為人品對比的君子和小人
第捌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九章 一個理想主義者的社會理想
烏托邦——從一部動畫片談起
社會理想與烏托邦思想之間的差別
天下有道：孔子的社會理想
怎麼看《禮運》篇所說的「大同世界」？
第玖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十章 挑戰孔子或發揚孔子
孔子的思想真的就沒問題嗎？
孔子必須接受的挑戰
來自現代人的質疑
勇敢且智慧的繼承孔子的文化遺產
第拾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參考書目

目次
前言 好好的理解孔子一回 張嘉驊　　　　　　

第一章 哲學是思想的旅程
兩個少年的哲學週末　　　　　　　　　　　　
哲學是怎麼開始的？
哲學、神話和宗教
哲學之旅的目的地
第壹章‧引用《論語》原文和注釋

第二章 孔子，一個真實的人
渴望來到的哲學週末
應該被還原的孔子
從《論語》幾則記載看孔子的教育法和他這個人
好學的孔子
孔子為什麼提出儒家學說？
第貳章‧引用《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