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理想,從位卑處一步步向上爬;
他發誓:改變自己,更要改變積弱不振的國家!
跨越階級、種族的籓籬,只為成就霸業,
中國史上第一位奴隸出身的帝王,趙明帝石勒!
泰始元年,司馬炎接受魏元帝曹奐「禪讓」登基為晉武帝,為曹魏政權畫下句點。
有鑑於前朝打壓宗室,致使大權旁落,晉武帝大肆分封宗室子弟為王,並允許諸王擁有軍隊,企圖使晉朝江山常存永固。然而,其晚年縱情聲色、荒廢朝政,以致於他死後,惠帝懦弱不能主政,賈后南風專制霸道,一時間,朝野動盪不安;
而手握兵權的諸王野心勃勃,亟欲取代惠帝。隨著八王之亂的爆發,戰禍、天災頻發,百姓流離失所,西晉急速衰亡。
與此同時,長年受漢人欺壓、奴役的鮮卑、羌、羯等少數民族,也暗自期望著出頭之日——
出身羯族的㔨勒,自小氣宇非凡、雄健威武。他幫助自己的父親解決朝貢活雉的困難,率領部族離開旱地,即使之後被捉賣為奴,仍未忘記十幾歲那年,他初至洛陽時心中唯一的渴望和希冀……幫助過他的郭敬、寧軀、劉氏父女,以及賞識他才能的師歡、汲桑,他無一不感恩在心,並且不負眾望地,為自己,也為部族做出貢獻。
八王之亂尚未落幕,除了諸王互相猜忌之外,地方豪強亦擁兵自重,正是群雄並起之時。不甘於屈居人下的㔨勒,改名為石勒,跟隨汲桑南征北討,從小小一介奴隸,成為統帥兵馬的將軍。在這風雲變色的戰亂時代,他的念想,是否能有實現的一天?
本書《奴隸帝王——石勒:英雄出少年》為歷史小說系列「石勒」的第一集。
本系列書共有四集:
奴隸帝王——石勒:英雄出少年
奴隸帝王——石勒:一劍能當百萬師
後趙明主——石勒:眾望所歸,稱王於襄
後趙明主——石勒:逐鹿中原,歲月如夢
第一集《奴隸帝王——石勒:英雄出少年》一至十一回,講述了後趙開國君主石勒的少年時期,記敘他開國立業的夢想之起點;
第二集《奴隸帝王——石勒:一劍能當百萬師》十二至二十三回,講述石勒投身軍旅後,金戈鐵馬的征戰歲月;
第三集《後趙明主——石勒:眾望所歸,稱王於襄》二十四至三十五回,敘述石勒在眾多部將的擁戴下,於襄城稱王的經歷;
第四集《後趙明主——石勒:逐鹿中原,歲月如夢》三十六至四十六回,細數了這位後趙君主的功績及其晚年。
作者毋福珠花費十年,查閱史料典籍,並且親自走訪考察,只為充分還原史實,同時在反覆雕琢文字中,力求精準描繪出後趙君主石勒金戈鐵馬、征戰一生的輝煌歲月。
本書特色:
這部長篇章回體歷史小說講述了上黨武鄉(今山西榆社)羯人石勒從奴隸到皇帝身經百戰、戎馬一生的故事。該書依據史籍所載石勒在軍事征戰以及國家治理等等主要歷史事件為脈絡框架構思而成。全書以敘事的方式呈現故事,使史事的敘述視野緊扣時代的現實生活狀況,增強了小說情節的精神情感意蘊,再現了這位奴隸帝王的傳奇人生。
作者簡介:
毋福珠,長期研究文史,潛心著述。著有《春秋霸主晉文公》及多篇短篇小說。
章節試閱
第一回 接懿旨並刺史晏使 完炭雉羯部大進貢
晉 太康七年 八月中旬,太行山 秋氣蕭森綿延迂迴的驛道上,一行三騎直向古城并州 治所晉陽馳去。
此際的晉陽城裡,并州刺史司馬騰,詔封東嬴公,正在廨庭與麾下幕僚聶玄、閻粹、司馬瑜等查核糧餉,守門當值兵卒急促進庭跪下道:「且稟牧伯,來傳懿旨的使臣到。」
司馬騰攢眉直看下跪的兵卒,心想,我這裡山高皇帝遠,哪來的懿旨?抬手問道:「來使幾人?」
下跪兵卒回道:「一主二僕。」
裡面的司馬騰還在思忖,外面的吵鬧聲倒逼近了,一方說沒有應允不敢請入,另一方說一路上還沒有哪個州郡敢擋本使。這等口氣驚動了司馬騰,隔門望外,望見一個頭戴黑介幘的官員走進來。細看時,認出是當朝宮廷給事張泓,他才離座邁步上前,揖讓出手相迎。張泓進門就說并州刺史聽旨:「本使受命來傳諭楊皇后口授懿旨,命并州貢獻雉雞六十隻、木炭六十筐,限期半月奉上。」
司馬騰跪聽宣諭畢,領旨謝恩站起,向張泓拱手,道:「適才部卒不識尊顏,怠慢之處還望張公多多見諒。」
雖然張泓品階低下,這時候卻是朝裡來的欽差,於是只傾身前躬還以平禮,道:「沒什麼,沒什麼,不知者不怪罪麼。」
一陣寒暄後,司馬騰說一聲「張公請」,將張泓朝主位上扶,張泓彎腰微微一俯,移步跪坐到客位上,張泓帶的宮廷宿衛都尉和一名侍童坐於下首。司馬騰也沒再謙讓,目辭前來稟報的兵卒走後,朝主位上落座。在司馬騰迎接張泓時已經站起來的聶玄諸人,相互瞟一眼,謹慎伺候在司馬騰身邊。
臉色略顯沉鬱的司馬騰,坐定之後復又引背前俯施禮,道:「貢品限期過短促了,張公能不能寬限些時日?」
張泓還禮,道:「這可是楊皇后親口說定的,還特命雉雞必得是活的。如此懿旨,誰敢擅改!」
一個「活」字,把司馬騰說得一怔,他直了直身子,道:「活的,這……這這……雉雞耳聰目明、能跑會飛,在茫茫山野時隱時現,有句話叫死雉能打,活雉難捉。半個月,捉六十隻活雉,這旨意下得也太離譜了。」
張泓道:「你東嬴公橫戈疆場斬獲千軍萬馬都不在話下,區區六十隻活雉,又怎麼能難得住你!」
司馬騰搖頭,道:「你不用這樣奉承我,這可不比戰場拚殺。兩軍交鋒,即令不能克敵制勝,還可以迂迴撤退。你傳的懿旨,半月六十隻,還必得是活的,豈能與兩軍對壘相提並論!」
領旨出使并州,張泓猜想司馬騰是司馬宗室的高門貴種,憑仗居牧伯之位、秉一州之統、坐鎮一方的大吏威勢,可能會有一番討價還價,沒料到他會這般死纏硬磨,纏磨得他好不煩躁,火氣往上湧得快要翻臉了,又覺得在這件事情上,與這個只差沒有加「王」封號的司馬騰鬧翻,對自己絕無益處,轉而呵呵一笑,道:「不是我張泓不給你面子,是不能給你這個面子。」
無論如何,司馬騰都不會抗旨不遵,問題在於張泓說完六十隻雉雞、六十筐木炭之後,才又出來一句「雉雞必得是活的」,這便令他疑竇頓生,是不是因為守門當值兵卒禮數不周,那張泓現加了一個「活」字。到時候不能如數奉上,朝廷勢必由此問罪,不死也得革職。他凝神思考半天,還是以為「活」字出現不正常,便道:「張公宣諭的是皇后原話?」
向來行事溫和的張泓現下似乎忍不得那句懷疑性的發問,當下橫起了眼睛,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在哪裡,我頭頂給事多年,是那種存心要害人之人嗎?」
見張泓用那樣的目光看他,司馬騰也擺出架子來,道:「本牧……」說了半句,頓了一下才把後面的話接下去:「倘或備貢不豐足,惹皇后不悅,不就有罪了。」
張泓說道:「你我都是為朝廷做事的,真要疏忽有失,張泓不會諉過別人。」
主位上的司馬騰見他說得還像句人話,便道:「張公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關於張泓其人,司馬騰知他是晉武帝司馬炎脅魏受禪,服袞冕著赤舄,從皇城正門──宣陽門出京師洛陽南郊坐上法駕稱帝時,在路途撿到一個不知來處的荒野之命,交給老閹宦養在宮裡,及至長大承旨辦事,甚是機敏果敢。太康四年夏,晉武帝司馬炎在凌雲臺賜宴群臣,司空衛瓘見司馬炎飲得甚為高興,就裝出幾分酒醉,跪到司馬炎的面前說他有一言,司馬炎點頭讓他有話直陳。衛瓘便手指御座說「此座可惜」,意在諫他廢掉司馬衷的太子名分,另立賢明。司馬衷時年二十多歲,按說繼承皇位本屬自然,可他在儲位上幾年歷練下來,其痴呆依然如故,一些中下臣僚多感失望。中書令張華覺得司馬炎有二十多個兒子,拿出其中的任何一個,其聰明才智都比司馬衷強得多,也想趁此進言易太子,卻因看見司馬炎臉色陰沉著說衛瓘飲多了,回去歇息吧,把他嚇得低下頭不敢往下說了。在這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勸晉武帝更換太子了。不過,司馬衷的痴呆懦弱始終是晉武帝的一個憂慮。過了沒幾天,他以部分疑難國事策試司馬衷治政方略,太子妃賈南風十分清楚此試事關太子去留,密使張泓代為草擬了一些預判性的答詞,教太子熟讀熟背。殿堂應試那天,晉武帝親閱考卷,不覺一喜,這才保住了司馬衷的儲位。由此,張泓時常進出於賈南風掖庭,賈南風亦多次向司馬炎表奏張泓德行,授予四品官秩,領宮中給事之職,成為賈南風的心腹寵臣。司馬騰林林總總想到這裡,覺得張泓這個通天閹宦,時下雖不至於對他的仕途構成障礙,也不可有慢待、不敬這些話柄留給他,於是轉向聶玄、司馬瑜道:「你幾個速去吩咐膳夫預備酒宴,酒要酏醴,本牧要款待張公。」
張泓猛地問一句:「東嬴公,活雉呢?」
司馬騰出手一堵,道:「宴間再說。」
司馬騰將張泓三人請到宴席上,分賓主席地跪坐,微笑著捧起酒爵,為一路鞍馬勞頓來到并州傳旨的張泓一行接風。在侍酒膳童幫各個酒爵再次斟酒之時,司馬騰按主人勸客飲酒贈送禮物的慣例,手捧束帛饋贈張泓,張泓接了後轉遞給隨他來的那個侍童,隨之禮貌地彎腰兩手相接前拱向司馬騰揖禮,道:「謝東嬴公。」
司馬騰一邊與張泓酬酢而飲,一邊朝他的部屬招呼一聲:「聶將軍,怎麼不見他幾個來和欽差敬酒?」
看出司馬騰想讓張泓飲個顛三倒四,所以不消片刻聶玄倒把周良、閻粹等人都叫來與張泓三人觥籌交錯暢飲。
自進得廨庭,張泓就鬱悶少語,直到此時,話語才漸漸地多了起來,司馬騰趁此又把語意往活雉上轉,說他從朝裡到守北將軍營,又到藩鎮,從未聽說過哪朝哪帝詔命下頭進貢活雉,今日這是哪家大臣進的言?
張泓揚揚手,露出一種急於要說話的樣子,道:「太子妃。哦,不不,是皇后。」
司馬騰道:「張公,你說錯了吧?她知道什麼叫雉雞,懂得何為活雉死雉?」
張泓語塞半晌,方道:「是皇后,可皇后說的也有太子妃的份。」
原想說一半留一半,把事糊弄過去,司馬騰不願接受那個「活」字,倒要弄清楚這懿旨究竟有多大的分量,一直逼問,張泓只好把留下的一半也說出來:太子妃賈南風少年時吃過山雉肉,是她爹──開國勳臣賈充奉旨并州放糧賑災,順便去介山拜謁千古先賢忠魂介子推陵墓那天,縣令送給的活雉,至今難忘其鮮味,想再吃一回。幾天前,賈南風有意與皇后楊芷聊起童年時吃過的膳食佳餚,唯有雉雞肉鮮美。楊芷說自己貴為一國皇后,竟無緣嘗得這般美味。賈南風趁此進言請皇后口傳懿旨,命并州刺史進貢雉雞,便可一嘗其鮮。楊芷說此事瞞不過陛下,沒辦法向他啟齒。賈南風笑瞇瞇地往楊芷身前一傾,低聲耳語幾句,說這雖不是久遠的密傳,可也不是她賈南風現謅出來的,這樣必能說動武帝司馬炎。楊芷朝她笑了笑,領著賈南風去了太極殿。
話至此境,張泓又抬手去端酒爵,隨他來的都尉低聲說道:「這爵酒,待末將來飲。」張泓沒有理他,仰臉與司馬騰目光一對,共飲了下去。
這情景,讓司馬騰、聶玄幾個忖度都尉之意,不好意思再勸酒,張泓也將酒爵推過一邊,說皇后楊芷和賈南風見了武帝司馬炎,禮畢坐下,怯聲怯氣把雉雞之事說出來。司馬炎臉色驟變,大聲問是誰的主意。賈南風一口坦承是她提出來的,想讓皇帝皇后設一席雉雞宴,與滿朝文武和後宮嬪妃同享盛宴之樂,以彰國朝君臣力同心,戩平吳國一統天下承平盛世,還說這道宴要用雉雞、嫩筍加藥物烹製。人說秋冬山雉最肥,又沒有春夏那種青草味,目下中秋月分,正值獵食之時。只是雉須活雉,又須木炭煮烹,這樣做出來的佳餚,其味鮮美,還可強身延年,壽過百歲,把個司馬炎說得眉開眼笑,降旨准奏。
聽了那一聲「准奏」,司馬騰心裡微驚了一下。他只怕張泓在眾人面前問他:你東嬴公還懷疑活雉之旨真偽嗎?司馬騰轉身指一下侍酒膳童,命他斟酒。宮廷宿衛都尉向司馬騰做了一個散席的手勢,司馬騰也看出張泓眼皮半掩,便吩咐聶玄、周良幾個人送張泓往客館歇息去了。
出了廨庭屋門,聶玄和周良一邊一個陪在張泓兩邊,宮廷宿衛都尉和侍童跟隨在身後。那張泓酒酣興至,朝左一歪對周良說幫太子選妃,武帝初擬司空衛瓘之女,後來聽信楊皇后和侍中荀勖之見,於泰始八年二月冊立賈充長女南風為太子妃。司馬衷生性痴呆懦弱,賈南風短小面黑,兩人婚配是一種蠢兒醜女的巹合。向右一傾,對聶玄說丞相楊駿,恃仗女兒楊芷的皇后名位,威權無二,卻忌太子妃賈南風權謀……
宮廷宿衛都尉不想讓張泓隨意吐露宮廷的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叫了一聲「張公」,張泓以「我自有分寸」堵得那都尉閉了口舌以後,他搖動一下有些沉重的頭,把太子儲位得保,太子妃的地位也不容小覷的話都說了出來,宮中侍從多依附太子妃,連皇后和楊丞相說話行事也讓她三分。
方才在宴席上,周良曾低語六十隻雉雞宴須得多少人來享用。這話張泓聽得清清楚楚,只是沒有接腔。現在彷若回應周良說,設宴吃雉雞之事,不勞周將軍犯愁,宮廷裡有的是臣僚,有的是嬪妃媵嬙,僅陛下平吳就取吳宮美女五千人分居各掖庭,還不說原有嬪妃媵嬙呢。
見周良、聶玄嗤嗤發笑,張泓猜定是笑那麼多美女,司馬炎每夜臨幸哪個,不臨幸哪個。張泓又說道:「只是人主好色,偏又逢上一個獻媚邀功的臣子為他想出妙法,敕令靈巧工匠造得一輛恰好容得一人乘坐的羊拉之車,陛下坐上遂加一鞭,任那山羊竄至哪個嬪妃門首停下,便下車進門和那個嬪妃共度良宵,有人把這叫作『御駕駐蹕,唯羊所命』。」
這番話說得讓周良他們又嗤笑不止,宮廷宿衛都尉越發覺得張泓說話沒有分寸,他怎麼可以將這等事涉朝廷乾綱和後宮逸事傳說給外人聽呢?因聶玄他們陪伴在側,又不便明言,慌得前走兩步把聶玄朝旁邊略一撥,貼近張泓,說道:「有話回客館再說。」
張泓道:「你怕我出言無度,招致禍殃?我可是什麼也沒有胡說呀。只是今日承蒙東嬴公款待,多吃了幾爵純醴,即使說了,也是酒話。酒話,焉能當真?聶將軍、周將軍,你們說是不是?」
兩人同時微笑附和,道:「酒話,是酒話。」
緊鄰東山巔的層層雲縫裡,露出太陽的臉,將金色的光灑向武鄉縣北原山下羯室的山山水水。樹木的果實、田裡黍類穀物稔熟的穗子,剛在微風吹拂之下向太陽點頭,東半天紅彤彤的薄雲瞬間變得烏黑,遮沒了半個天空。已經預備好收割秋莊稼的鐮刀、繩索、筐簍的農夫,眼望天空似要下雨的徵兆,還是紛紛朝田裡走去。
武鄉縣的部分村落,是漢羯雜居之地,多以農耕、放牧、射獵為生。羯人是匈奴 別部羯渠之胄的後裔,在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群落入塞時來到中原,其族屬基本以部落形式存在。處於武鄉山區的羯室,背靠山坡,面向蜿蜒而南的濁漳水上游源頭支流,為山鄉襯托出幾分清秀景色。此刻,羯室部大周曷朱,在父親耶奕于的催促下,也來到自家黍田,站在田邊望一眼成熟枯黃的黍子,一手抓住黍稈,一手伸出鐮刀收割,沙沙沙的響聲把那些螻蛄、蝗蟲、螞蟻、甲蟲、田鼠等唬得匆忙而惶恐地亂蹦亂跳躲避。他指指那些逃奔的小東西,道:「爹,快看,快看。」
耶奕于看一眼,道:「天雨將至,人拿鐮刀收割黍子,牠怎麼能不怕。」
話音剛落,耳聽身後有人快步跑來。回頭一看,是縣裡麻差役來到身邊,他急急忙忙地道了一聲「有大事」,拖了周曷朱就走。耶奕于怔怔地望著兒子和麻差役腳後跟帶起的灰土,心裡咯噔一下:是何大事?也迅疾拔腿跟在兩人身後往回走。
周曷朱回到草屋,武鄉縣令早已在屋裡等候他。
看出縣令滿臉不悅,周曷朱畏怯地上前彎腰一俯,邊打招呼邊行禮。縣令不還禮,站起來要向門外走,說道:「貢品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周曷朱張大兩眼,道:「我,小帥我……我沒聽說過什麼貢品呀!」
縣令猛轉身,喝道:「老麻頭,你沒向他交代清楚?」
麻差役撲通跪倒在地,道:「這麼大的事,小差役我權輕位卑,怎敢向部大發號施令?」
縣令踢踢麻差役的大腿,讓他站起來,轉向周曷朱,說道:「本縣鄭重告訴你,今日是八月十三,明起至八月二十八,限你半個月內捉三十隻活雉,燒三十筐木炭,交由刺史進獻給皇宮。」
周曷朱反問道:「活雉三十?」
縣令道:「是,三十,必得是活的。」
周曷朱吃驚不小,兩腿一顫,軟軟地癱臥在地。
縣令驚叫道:「老麻頭,快看看他怎麼了?」
麻差役先輕輕推了推周曷朱,隨後將他扶坐起來。周曷朱呻吟兩聲,睜開眼看看縣令,道:「這這這……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一直靠在門外土牆垛上靜聽的耶奕于,似乎明白了縣令所派皇貢活雉裡面的一些不便明言的用心──情知活雉難捉,偏讓胡人居多之地的百姓去完成,無法完成就提拿問罪。他憤憤地抬腳邁進屋裡去扶周曷朱,周曷朱腰背向前一彎,頭碰在耶奕于的腳背上,哭道:「爹,我們羯人的命賤呀!」
歲月早已洗白了耶奕于的鬚髮,他的一雙小眼睛看向縣令時,一眼瞟見兒媳王氏縮在隔板旁側,頭碰在托隔板的手背上哭泣,道:「你起來,總不能讓一家人都為你擔驚受怕吧?」
周曷朱略抬一下頭,也看到了隔板那邊王氏的情形,道:「爹,我,我起。」
縣令手指周曷朱,道:「此貢乃皇宮特旨命定,限期在即,你立刻聚集村人去捉。」
周曷朱恭謹施禮,道:「是,小帥領命。」
耶奕于是周曷朱的前任部大,在北原一帶說話做事還有一些餘威。麻差役隨縣令走後,見兒媳王氏朝周曷朱走去,耶奕于搖頭讓她停下來,自己過去把手往周曷朱的肩膀上一放,高聲大氣叫道:「乞冀加,不要以為在縣令面前那樣應承,一家人就不為你擔驚受怕了!除非愣種才看不出那是一種強撐。如果你還是我耶奕于的兒子,就別膽小怕事,我家幾代人可沒有軟骨頭。」他的手向下移動撫摸著周曷朱的脊梁,語氣也緩和下來:「事是很難,可也不是絕對沒有可能。這樣吧,把木炭之事交給我,你馬上去叫來村人,把貢雉之事和大家說,計劃一下怎樣捉。」
周曷朱道:「不可,萬萬不可。孩兒知道以前爹為曹魏皇宮燒過木炭,可是如今爹已經沒有當年之勇了,怎麼可以勞頓爹呢?」
為著說服兒子,耶奕于抖動抖動四肢,道:「你爹我還沒有老到不中用的時候,爹能行。」
周曷朱引背前傾下拜,道:「那就仰仗爹了。」
耶奕于扶一把周曷朱,道:「家無常禮,起來,去召集人吧。」
周曷朱神情頹然,只是哀嘆。
連續幾任羯部大,周曷朱是生性最暴躁的一個。次日吃過旦食,把幾十號人派出去,分片圍捉。到第三天傍晚,僅捉得四隻。他當下暴跳如雷,讓人將分在南片的領頭人捆綁在村南打穀場邊的駝背老楮樹上,左手叉腰,右手執鞭指住那個領頭人,道:「你三天竟一無所獲,到底安的什麼心?」
見那人瞪了自己一眼,周曷朱手中的鞭子立刻照他肩背抽打了過去,那人單薄的上衣旋時撕開幾道口子,血紅的皮肉露了出來。
被打的領頭人一聲也不叫,只是擰起痛苦的眉頭,兩眼直視劃破夜色衝進人叢中來的一位少年。這少年衝到駝背老楮樹跟前,劈手奪去周曷朱手中的皮鞭,解開繩子將那人放了。
這少年,高鼻深目,黑髮掩耳,一襲單衣胸扣敞開,裸露著胸膛,他就是村人稱為孩子王的㔨勒。
㔨勒,又名背,羯族,是部大周曷朱與王氏的兒子,生於泰始十年 ,年方十四,卻有幾分成人的氣質與風姿。數日前,㔨勒的姐夫張越叫他去牧馬,老部大耶奕于往北山伐柴做炭,又叫㔨勒到北山幫他。今晚那個領頭人被捆綁在樹上打的時候,雜在人中間的王氏,見丈夫聽不進村裡任何人的勸解,就暗使人騎馬奔至北山將㔨勒叫回村來。
㔨勒將周曷朱拉到自己和王氏身邊,道:「爺爺讓孩兒轉告爹爹您,如此罵人打人,會打得眾叛親離。」周曷朱無心靜聽,一直向南張望,見一人影越走越近,像寇覓。周曷朱也不管㔨勒還有沒有話要說,急抽身走了過去,手推那人共同隱在場沿半人多高的土塄下。
㔨勒嘆一聲,對娘道:「待我去把爺爺叫來。」
王氏沒有作答,只朝場南邊土塄方向努了努嘴。得了這一暗示,㔨勒拔腿飛身場沿,先聽到的是:「是何底細?」
答話的聲腔確是寇覓,他道:「原旨六十隻活雉、六十筐木炭,刺史以為限期短促,按下頭部屬之見將宮廷旨定貢數一分為二,命北原羯室與居於茲氏的匈奴左部篷落各承擔雉雞和木炭三十。」
周曷朱問道:「麻差役有沒有說為何偏偏把進獻這等貢品的差事,派給我們兩處來完成呢?」
塄下面的話一下子低得聽不見了,等了許久才又傳上來一點聲音,卻被駝背老楮樹下嘈嘈雜雜的聲浪攪混,㔨勒前挪尺許,看見寇覓的頭擺動了一下,道:「什麼自己入朝服罪,也好讓村人安心收割秋莊稼,不要淨說喪氣話。」
寇覓撂下的這幾句話,嚇得㔨勒差點哭出聲來,站起走向場沿,道:「這是皇貢,豈有服罪可以了事這等便宜?」
周曷朱挑眉上望,道:「小孩子胡說什麼,回去!」
㔨勒道:「您服罪受死都不怕,還怕一個小孩子說話。孩兒知道您為活雉之事著急,為什麼不召來眾人商議呢?」
周曷朱極不耐煩,站起來順著剛才寇覓回來時的那條黑路往遠處走,寇覓趕過去勸說他返回駝背老楮樹下,命人燒旺篝火。村人差不多都來了,圍在篝火邊亂哄哄地說了將近半個時辰,竟無一法可取。周曷朱失望地又獨自蹲在場沿,手抓頭皮嘆氣。㔨勒這會時候站在篝火旁,眼看一個老者手捏柴棒畫在土場上的一串圓連著圓的圖案,不禁茅塞頓開,道:「網。」
老者與耶奕于同齡,年輕時在外地見過用網網山雞,說所織之網的每個網孔都是一個活扣,只要雉雞的頭或爪進入網孔裡,一般都跑不了,也死不了。旁邊的寇覓聽了一振,興奮地說「好」,就去拽周曷朱,道:「冀加兄,我看可以用這個捕捉之法,放手交給㔨勒捉去。在催促村人繳納賦稅等幾件事情上,我看出他的統御能力不在你之下。」
周曷朱尚未站穩,猛聽有人說:「部大不做我們做,你領頭,我與劉膺召集一幫小兄弟幫你。這山捉五隻,那山網十隻,不過幾天工夫。」
耳聽這般口氣,周曷朱心裡有些感動:這冀保想出這份力了?長期以來,冀保直率任性,火爆張揚,時常不分場合,不看形勢,說急話,人稱火爆子。周曷朱扭頭朝向眾人那邊,只見冀保高張兩手這邊一搖,那邊一指,面對㔨勒說著什麼。
寇覓望見人叢中冀保搖動的兩隻手,轉身向周曷朱靠近一步,道:「冀加兄聽見這口氣了吧,如何?」
周曷朱臉紅之下,突然哈哈大笑,道:「以前為兄總以為你的見識不如我,不想聽你的,今日我就聽你一回。」
㔨勒領人捉雉第十天的晡時,眼見得駝背老楮樹東面山尖最後一點落日餘暉快要消失了,三十筐木炭陸續抬進村來,排放在打穀場上。周曷朱一個一個驗看過每一筐裡的木炭成色,一面連連誇說「好炭好炭」,一面扶耶奕于回屋歇息。耶奕于問雉雞捉了多少,一句話問得周曷朱低下了頭。耶奕于看看他,嚷道:「背哪裡去了?是何不讓他去幫你。」耶奕于悠長地嘆息著,顯得很生氣的樣子,道:「你你,你總是不相信他。」
王氏端來豆䜺菜糊,說道:「他領人捉雉去了。眼看限期就到,也不知捉得怎樣了,冀加都快急死了。爹,您湊熱用。」
周曷朱在地上走動,過不久就抬腳出門,一個人倔倔地走到打穀場,站在場沿騁目張望,暗道:「唉!背兒,你不願爹被斬,可照此看,你還是救不了爹呀!」
由於鋪灑在山尖的那點餘暉反射,打穀場並不像平素晡後那樣晦暗。周曷朱安排的準備通宵看炭的兩個漢子,拖一張破席片來到場邊,鋪席坐下,對周曷朱說道:「憑㔨勒之性,捉不夠是不會回來的。這天快黑下來了,恐怕……」
周曷朱扭頭看了兩人一眼,又向路那廂望去。
兩人朝他招一下手,道:「部大,過來坐。」見周曷朱還是憨憨地站在那裡,兩人也有些焦急地把目光一轉,盯住路上的一個人影,道:「部大,那不是㔨勒嗎?」他們立刻站起來大叫:「㔨勒,部大在這等你了!」
光著上身走在人群最前面的㔨勒,老遠就邊揮動在手裡的上衣邊叫:「夠了,爹,捉夠了。」
㔨勒一聲接著一聲地叫著跑進打穀場,一下子撲進周曷朱懷裡。周曷朱緊緊地抱住兒子,父子兩人的熱淚奪眶而出。看炭的那兩個漢子也撲過來與周曷朱父子擁抱在一起,抱了好一下子,周曷朱才鬆開手看看㔨勒,說道:「太為難你了。」
㔨勒擺手道:「不為難,不為難。雉雞的習性,秋冬還不分坡,多為群居,有時候張布排網,一次可網兩三隻,數十號人分頭自行張網捕捉,捉夠數額就回來了。」
周曷朱點頭折服而笑,道:「是你救了爹,爹當用本族禮節謝你。」
㔨勒眼淚湧流,道:「你說什麼呀爹,恐怕翻遍本族的族規家規,也找不出這般理呀爹。」
說話間,抬雉雞的眾人進了打穀場,放下裝雉雞的簍子都跑了來,與周曷朱、㔨勒圍成一個大圓圈,圍著中間點燃的篝火,悠然地跳起了篝火舞。
㔨勒的兩個朋友劉膺、冀保,扶了耶奕于碎步走來,也隨了眾人跳了起來……
通往武鄉縣城──社城的驛道上,一長排抬著筐和簍的人,急匆匆向前趕路。這一行人,正是北原山下羯室部大周曷朱監送貢品的人眾。
周曷朱騎一匹棕色馬,跑前跑後督促眾人「跟上,跟上」。抬木炭的人,走得比較快;抬雉雞的,兩人抬一隻大簍,每簍十隻,抬起來並不沉重,卻因簍身龐大,抬在後頭的人不是看不見路,就是磕碰腳腕,扭扭歪歪走不快。
走到接近社城南門外的地方,周曷朱抬手搭在眼眉遮擋陽光,努力向前張望,望見門前站著一片人。站這麼多人做什麼?他自問自地揚起鞭子招呼一下身後,道:「跟緊。」
及至走近,周曷朱一勒韁轡掀身下馬,拱手揖禮,道:「麻差役,你?」
麻差役還禮道:「正準備去羯室看看你將貢品準備齊了沒有,你倒來了。」伸一隻手朝向站立的眾人,對周曷朱說:「這都是來驗貢的:這是朝使,這是州使,後面的縣令和兩個隨從你都認識。」
周曷朱看一眼騎在馬上的一排官兵,小心俯身向朝使、州使行了禮,又略一轉要和縣令行禮,縣令出手止住他,說道:「且免禮,先說貢,送來了?」
周曷朱邊點頭邊朝身後吆喝他的人把雉、炭都抬到前面,指點著說左面的是三十筐木炭,右面的是三十隻雉雞。宮廷使臣因為在茲氏驗貢見那裡的雉雞多是死的,已是滿腹怒氣,現在見周曷朱回話時,只是看那麻差役,懷疑這裡面搗什麼鬼,下馬去掀裝雉雞的簍蓋。周曷朱急伸手阻止說不敢掀,怕飛了。
騎在馬上的一個絳衣兵弁策馬過來,一鞭子抽向周曷朱,呵斥道:「誰敢攔擋東宮奉車都尉查驗!」
周曷朱心想,宮廷的人是何這般不講道理,便身子前撲要去按簍蓋,手還沒有伸到簍跟前,兩隻雄雉從被掀開的簍口衝出,翽翽飛走,驚得一匹黑馬沒命地狂奔離去。方才打人的那個兵弁惡聲惡氣地罵道:「你這個不知趣的老羯胡,把都尉的馬都驚跑了,看我不打死你!」
眼看落下的鞭子抽到周曷朱的皮肉了,卻被瞬間閃出的一個人影躍身接住鞭梢,把那個兵卒扯下馬來。那個兵卒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馬背上跌下來的,只覺得一股旋風凌空而降,自己早已離開了馬鞍。現下定神一看,見一個少年羯童騎上他的黃驃馬,坐於鞍轡,兩腿一夾,直朝那黑馬追去。不消片刻,追到與黑馬頭尾並行之時,提身立於馬背,一手扯住韁繩前傾一縱,恰好扶一把馬鞍坐到黑馬背上,又猛勒韁繩,黑馬的頭臉朝下一彎,立時停下。只見他緩緩掉過頭來,坐下騎一匹,手裡牽一匹,回到眾人面前,把兩匹馬韁並到一隻手裡,撂給了那個兵弁,張開雙臂朝向周曷朱和村人。眾人忙走過來,問道:「背,你怎麼來了?」
因連日勞頓,㔨勒一覺睡到日升東天。老部大耶奕于道:「你爹說奉送貢品沒有你的事,叫你安安穩穩地睡到天黑。」
㔨勒卻道:「以前幾次去社城都沒有進城裡面看過,這回隨爹送貢品進去看看就回來。」說罷,掂了一條山豬乾,到劉膺、冀保家門口把他們叫上,就順著河側小路往前趕。他比劉膺、冀保先到一步,恰逢那個兵弁凶狠地要打周曷朱。
㔨勒轉頭回望身後,只見劉膺掂了一隻帶箭的死雉雞朝高空一拋一拋地晃著。㔨勒當下發怒,問道:「這可是給皇宮的貢雉,是誰這麼大膽把牠射死了?」
冀保努嘴道:「是那個。」
一個把弓箭撂給他人的兵弁直往人群後面躲閃。
㔨勒又問道:「那一隻呢?」
幾個抬雉雞簍的村人,道:「飛往南面去了。」
南門之外一片空闊,西面與漳水北源的河灘相連。這只雉雞已被驚嚇得暈頭轉向,橫衝直撞。㔨勒望見另一個絳衣兵弁又執箭要射,縱步上前劈出一個手勢,斷喝道:「這雉雞,不是你可以射的。你當知道,吾等好不容易捉得三十一隻,僅有一隻長餘。如今,你的人已經射死了一隻,若是這一隻再死到你手裡,部大拿什麼敬奉皇宮?」
這兵弁見㔨勒兩眼英氣逼人,心裡登時一凜,把箭收回。那雉雞卻一下子飛起,一下子落地,低下頭伸長脖頸猛跑,幾十號人捉不住。㔨勒伸一隻手喊道:「哪位兄長能把弓箭借我一用?」
喊聲一落,一張弓箭從人頭頂上飛過來。㔨勒接住搭箭要射,周曷朱猛舉雙手用力揮動,道:「背,你不可,不可射。」
㔨勒眼看那片草叢,道:「不用怕,我只射牠的一隻翅膀。」他穩定一下心緒,叫冀保去把那隻雉雞趕出來。那隻雉雞剛剛起飛,一支箭嗖的一聲脫弦,應聲墜地。箭果然射在右翅邊緣,圍觀的人又是一陣驚奇。
㔨勒手捧弓箭歸還原主,發現竟是兩位路人。他們騎的馬上,馱了山雞、兔、狐之類的獵物。㔨勒施禮,道:「多謝,多謝。賤童敢問二位尊姓大名?」
兩位路人對㔨勒身手十分敬慕,已從抬木炭的人那裡得知他是周曷朱的兒子。前幾個月從北原山下來,在周曷朱屋裡做客之時說起過他。今日從騎射功夫看,此童確非凡夫俗子,倒想結識這個小小年紀的朋友。年紀稍長、一臉憨厚之相的人說自己叫郭敬,鄔人,指向年紀略輕一點的人說,他是北山亭長寧天壽的兒子,叫寧軀,陽曲人,他們是表兄弟。這次他來看望姑母,兩人相隨到北原山遊獵,順便打聽皮貨行情。此刻返回路過這裡,恰是㔨勒躍身接鞭解救周曷朱免受鞭子抽打的那一刹那,心中讚嘆「真乃好身手」,停下來觀看,這便有緣結識㔨勒。
彼此當下熟悉起來。㔨勒年紀雖小,但郭敬力主以平輩論交,互稱兄弟。趁周曷朱還在奉交貢品,三人共同邁進南門,到石壘與版築土牆的縣署廨庭和篳門圭竇的石屋民舍,以及石塊鋪砌的窄街小巷走了走,最後一道返回石砌城牆上,㔨勒向下略看一眼,道:「我爹說社城挺大,看來也只平常。」
郭敬憨笑著,說道:「嚄,小兄弟口氣不小麼,若想出去見見大世面,我與寧兄弟帶你去京師洛陽皇帝住的地方一觀如何?」
天生膽大、樂於出去闖蕩的㔨勒喜出望外,笑著彎腰前拱揖禮,道:「真的?」
寧軀撥一下背上斜挎的箭壺下腰扶起他,道:「帶你走一趟洛陽,如同來一回北原山那樣容易,行什麼禮!」
說話間,已是回到南門外驛道上。郭、寧的隨從牽馬恭候在那裡,他們施禮告辭上馬走了數步,郭敬駐馬轉身朝向㔨勒,道:「㔨勒小弟,你不要忘了,明年孟夏四月朔日還在這南門口,我來帶你。」
㔨勒施禮回道:「小弟記住了。」
第一回 接懿旨並刺史晏使 完炭雉羯部大進貢
晉 太康七年 八月中旬,太行山 秋氣蕭森綿延迂迴的驛道上,一行三騎直向古城并州 治所晉陽馳去。
此際的晉陽城裡,并州刺史司馬騰,詔封東嬴公,正在廨庭與麾下幕僚聶玄、閻粹、司馬瑜等查核糧餉,守門當值兵卒急促進庭跪下道:「且稟牧伯,來傳懿旨的使臣到。」
司馬騰攢眉直看下跪的兵卒,心想,我這裡山高皇帝遠,哪來的懿旨?抬手問道:「來使幾人?」
下跪兵卒回道:「一主二僕。」
裡面的司馬騰還在思忖,外面的吵鬧聲倒逼近了,一方說沒有應允不敢請入,另一...
推薦序
自序
一個從奴隸到帝王的故事
這個故事,講的是石勒一生曲折起伏的經歷。
《晉書.石勒載記》載:「石勒上黨武鄉羯人。」他出生的年代,正趕上魏晉門閥政治興起之時,士大夫貴族階層個性開放、隨興而為,麈談玄學、無為而治的各種思潮湧動並傳播滲透到國家政治領域,晉朝王氣黯然,惠帝政權失控,八王之亂戰火頻仍,打打殺殺長達十六年,百姓在亂中求生。日子本就過得困苦不堪,又逢上太安年間(西元三〇二至三〇三年)天旱不雨,并州大地連年饑荒,眾多的升斗小民處於無食等死之境。饑饉和戰亂裹挾著石勒,在官兵抓人販賣獲利的情況下,石勒雖然跑到朋友家躲過一劫,但風浪依舊,到頭來還是被并州刺史司馬騰「執胡而賣」,掠至山東淪為奴隸,在茌平縣一個塢主的田地裡苦受煎熬……
世道的不公和歧視,把石勒逼上反叛之路。憑著一腔血性之勇,率領平素結交的八個苦難兄弟,時稱八騎,仗劍天涯,揭竿反晉。這之後,又有十人站到他的旗幟之下,號為十八騎,頻繁出沒冀州一帶,逐漸組織起一支上千人的兵馬,後提兵攻打郡縣,被官兵圍剿大敗。他突出重圍,投靠匈奴族人劉淵所建漢國,屢建戰功。
石勒是文盲,「雖不視兵書」,而能使「攻城野戰合於機神」,「暗與孫吳同契」,以卓絕的戰略遠見統眾御將馳騁疆場,於永嘉五年(西元三一一年)夏在苦縣一戰殲滅太尉王衍統領的十萬大軍,襲殺司馬宗室四十八王,聲威天下,漢國進用他為鎮東大將軍,麾下眾至二十萬。接著會同漢將劉曜、王彌攻陷洛陽,俘晉懷帝司馬熾。滅西晉後,石勒轉兵北去屯駐襄國城,以此為據,戡平周邊諸雄,於大興二年(西元三一九年)自立門戶建立後趙,滅前趙,統一了北方大地。歷史把石勒推上九五之尊的寶座,在位十五年,建平四年(西元三三三年)六十歲病逝。
石勒是繼漢朝開國之君劉邦之後,從草野民間走出來的又一個平民帝王。他不畏險途,毅然闖蕩於八王之亂中,立馬沙場取天下。立國後,他借鑑商周「逆取順守」的做法,及時進行文武之道的轉換,外禦東晉,內修政治,酌減賦稅,勸耕農桑。他開辦學校,命人專管。他經常到郡縣看望和接見文學之士,賞賜穀物、布帛進行慰問。史書上記載他「雅好文學」。他還從國家治理、民族融合的角度出發,適時推出一些重建和維護社會道德秩序的舉措,制定《辛亥制度》五千文,使之成為倫理與法紀規制。
石勒出自羯族武夫,但他為人行事多受中原儒家傳統文化影響。他好怒,但只要進諫的人說得對,怒火很快就會平息下來,有時還向被責備者賠禮道歉。對過去和他打過架的一個村人,也不計前嫌,把此人請到都城赴宴,並封他為官。他曠達大度,不拘小節,從不放縱自己,每以古代帝王那種「醉酒和美女」荒於政事為戒,身居高位而依然勤政簡樸,就連臨終發布《遺令》,對他的後事做了「殮殯以時服,不藏金寶玉玩」一切從簡的安排,足見他的政治見地。
這部小說,以史籍所載石勒在軍事征戰和國家治理諸方面的主要歷史事件為框架構思而成。從頭至尾,以敘事的方式呈現故事,以故事的方式承載歷史,再現了這位從奴隸到帝王的傳奇人生。
毋福珠
自序
一個從奴隸到帝王的故事
這個故事,講的是石勒一生曲折起伏的經歷。
《晉書.石勒載記》載:「石勒上黨武鄉羯人。」他出生的年代,正趕上魏晉門閥政治興起之時,士大夫貴族階層個性開放、隨興而為,麈談玄學、無為而治的各種思潮湧動並傳播滲透到國家政治領域,晉朝王氣黯然,惠帝政權失控,八王之亂戰火頻仍,打打殺殺長達十六年,百姓在亂中求生。日子本就過得困苦不堪,又逢上太安年間(西元三〇二至三〇三年)天旱不雨,并州大地連年饑荒,眾多的升斗小民處於無食等死之境。饑饉和戰亂裹挾著石勒,在官兵抓人販賣獲利...
目錄
前言
自序
第一回 接懿旨並刺史晏使 完炭雉羯部大進貢
第二回 行販洛陽長嘯上東門 侍郎見駕請兵捉羯童
第三回 採野菜美人救英雄 避禍殃㔨勒佯失憶
第四回 扮官兵昏夜掠羯室 爭麻池李陽動老拳
第五回 離土就食母子失散 舍財救父劉㔨合巹
第六回 被掠賣㔨勒成奴隸 釁是非老耕忌強手
第七回 要粗席㔨勒葬同枷 敘前事支雄識好漢
第八回 牛叢塊牧帥聽馬說 待客廳主家釋能奴
第九回 十八騎馳騁冀州地 二弱婦尋親問澧水
第十回 趁亂世汲牧帥起兵 為故主公師藩戰死
第十一回 劉元海歸族建漢國 司馬騰失據遁山東
前言
自序
第一回 接懿旨並刺史晏使 完炭雉羯部大進貢
第二回 行販洛陽長嘯上東門 侍郎見駕請兵捉羯童
第三回 採野菜美人救英雄 避禍殃㔨勒佯失憶
第四回 扮官兵昏夜掠羯室 爭麻池李陽動老拳
第五回 離土就食母子失散 舍財救父劉㔨合巹
第六回 被掠賣㔨勒成奴隸 釁是非老耕忌強手
第七回 要粗席㔨勒葬同枷 敘前事支雄識好漢
第八回 牛叢塊牧帥聽馬說 待客廳主家釋能奴
第九回 十八騎馳騁冀州地 二弱婦尋親問澧水
第十回 趁亂世汲牧帥起兵 為故主公師藩戰死
第十一回 劉元海歸族建漢國 司馬騰失據遁山東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