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人,簡單且平凡〉──C.H.W.
從小,我立志要懸壺濟世,成為一位到處救人的醫生。總覺得披著白大掛的那個背影是如此的氣派,腦中總是幻想著在急診室裡來來回回的穿梭,耳中傳來呼喊我去幫忙的聲音,感覺是多麼的驕傲。
但想像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高三學測結束,當成績單拿在手中,看著那不起眼的分數,頓時感到頭暈目眩──翻開分析落點的書,對照那早已被我雙手捏的皺褶不堪的成績單,眼看許多科系的標準高於我的分數,夢想就像氣球一樣一個個被戳破,心情也隨之盪到谷底,只好帶著不甘願的心情選擇了還是三類的「醫影系」。
大一剛開始的時候,還會跟家人討論著如何參加轉系考或是啥麼學士後醫,就像初生之犢不畏虎一般,繼續我那不切實際的幻想,看著新聞上的報導清一色都是醫師佔據了新聞版面,不禁覺得我讀這個醫影系到底有什麼用,腦中充斥著滿滿的怨言。但,當我讀了一學期後,我的心態竟然轉變了;不僅是因為我理解這科系未來的出路和方向,更多的是我理解到並不是只有醫師才能為人群提供治療或服務,這也讓我不禁地懷疑自己:當初的我真的是因為想要救人才那麼積極地想當醫生嗎?還是只是為了家人的面子或是名利地位等等這些空泛且虛偽的理由?小時候那純粹的夢想是否因為持續地長大和社會化而導致變質呢?捫心自問的話,我認為大家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影響,因為社會並不是只有單方面的控制因素,其中也包含社會地位、經濟或是世俗眼光等等,是很複雜的組成──而當你越長越大,也越來越了解這社會的全貌,就會發現曾經的夢想,多多少少都混和了些雜質,變得無法用最純正的心態去看待。
我許多同學也是一樣仍然持續地追求那遙不可及的理想,就如同大一上學期的我,都希望把三類的其他科系當作是最靠近醫學系的墊腳石,渴望能夠有朝一日踏上理想的殿堂;但我已深知我的實力就只有這般程度,那何不專心好好地精熟這科系的知識,未來期望能在這方面有任何的突破。畢竟「術業有專攻」,每個科系懂的層面和技術都不盡相同,既然出發點都是為了服務病人,那就不該有優劣之分,也不需要有互相對立或歧視,而是做好自己應盡的本分,分工合作,形成一個完整的醫療團隊。假設大家都去當醫生,那誰來負責後續的工作呢?就像那修馬路的工人一樣,許多人認為那是件勞心勞力的工作,肯定都不想做,難道就該省略這部分嗎?這樣豈不是大家都沒路可用?道理是一樣的,各司其職才是團對合作完成一件事的根本。
而我其實也是等到進入這科系一段時間後才慢慢釋懷,如果說我們醫影系要如何幫助病患,那就是幫他們拍一張完美的照片,所以我們也被稱為「醫院裡的眼睛」。如何正確地把病人的病灶用X光等射線給顯現出來就成為我們的工作,也給醫生提供了更精確的判斷依據,方便他們能夠利用他們之前所學的專業知識來做出正確的診斷。所以對於醫生來說,我們是不可或缺的一部份,要是沒了我們的照影,他們也無法對病患進行診療,畢竟肉眼還是無法看穿體內的腫瘤或癌症病變的位置;還有幫助在臨床的放射治療也是我們其中的一項重要的操作,尤其是癌症腫瘤治療。現今最難解決的病症莫過於癌症了,正因為其難易度如此之高,就顯得我們的職責是多麼重大,所以更該重視我們自己的地位。
而當我在臨床見習時,更是了解放射師的辛苦,一邊看著學長姐們熟練地操作機器和細心地叮囑患者「阿伯(嬤),等一下不能亂動喔,不然拍出來會不好看喔!」、「來,請你躺在這裡就好」,也貼心地幫他們蓋上棉被,擔心在他們在機房裡會受寒,這些前置作業做完後,還要時時刻刻地注意他們身心的狀態,以防在掃描的過程之中出了半點差錯──這時我心中突然想到,何必執著於當一位醫生呢?想要幫助一個人的心不就是如此地簡單且平凡嗎?
然而,很遺憾地,現今社會仍舊保持傳統觀念,尤其是老一輩的人,依舊認為醫生才是高尚的職位和存在,被感謝的人永遠都只是醫生,對於醫生總是畢恭畢敬,忘了背後付出的其他醫療人員。這顯得非常不公,並不是要否定醫生對於他們精準判斷的努力,他們精準判斷是值得肯定的,而是我們這些協助後續治療與照顧的應該也要受到相等的待遇。就像上述提到的,醫療體系始終都是一個「team」,不是「solo」,缺一不可,每個部分都做到完善,才能提供給病患最好及最佳的治療體驗。也許醫師真的是浮上檯面的人,跟患者也接觸最久,但不該單單只是這個理由就埋沒所有後續醫事人員的功勞。話雖然這樣說,這社會已經經過幾百幾千年的定型,要想改變並非易事,也並非三言兩語就能動搖──但至少能從你我身邊的家人們做起,多多地灌輸正確的觀念,一點一滴地翻轉這錯誤和老舊的迷思,並把這思想傳承給下一代,相信未來一定能讓所有的醫療從業人員獲得公平的地位和眼光。
有人可能認為這只是一項藉口或理由,來掩蓋我考不進醫學系,對,確實我考不進,大方地承認並不是難事,但我現在早已不以我考進醫影系為恥,甚至覺得開心,因為能夠瞭解到其他能提供協助病患的方式。我原本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幫助人才如此崇尚三類的科系,古人云:「莫忘初心」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問我當時會後悔不重考或轉系嗎?那我可以肯定地說:不會。或許出社會後薪資待遇不如許多工作,被其他人聽到或許也都笑而不語,但這不該是使我成為一位稱職的放射師路上的絆腳石,別人的閒言閒語就讓它左耳進右耳出就行,不需要顧左右而言他,唯有保持自己的本意,才是對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