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搭配蔡全茂先生插畫繪圖。
★ 走過二○二○至二○二二的大疫之年,廖玉蕙在與家人、親友相處日常中發掘生活光亮,化為理性與溫柔並具的散文書寫撫觸讀者心靈。
以寫作向世界晨起問候,廖玉蕙溫柔刻畫生途所遇,
將親友情意、惆悵往事、諧趣日常化作玫瑰,點綴人生風景。
王盛弘(作家)
石曉楓(台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宇文正(作家)
向陽(詩人、作家)
李瑞騰(國立中央大學中文系教授兼人文藝術中心主任)
洪淑苓(台大中文系教授)
劉靜娟(作家)
暖心推薦
世上千萬朵玫瑰中,小王子唯獨鍾情屬他的那朵;而在廖玉蕙心中,亦獨獨珍愛每天晨起問候、種在心中的獨特玫瑰──寫作。
廖玉蕙以明亮曉暢的風格,書寫生命感懷與諧趣日常。全書分為五輯:斷捨離之難,緣於諸物繫連的回憶。家中塵封的衣物與影帶,銘刻了走過的歲月與感動,共構美好此刻。趕高鐵英勇負傷,與文壇友人的迷糊較量,偶有波瀾插曲卻總獲及時援手,不得不嘆句「人生如是美好」。與浪跡江湖的小哥親愛又為難的半生相處,和讀者、友人生命軌跡的交織,皆化作「悠悠生途的祝福」。善感的心靈向世界開放,在搖曳的芒果樹、家人的「出走」時光、寄語母女情感的一張桌巾間,諦聽世間萬有「葉葉如欲吐語」。年歲漸長,識見漸寬,面對身邊親友的遠行,如偶遇「下著微雨的日子」,雖有失落悵惘,卻終能寧靜以對。同時,也不忘調整己身的高度,用孫女們的視角再次認識世界,「希望能做一樣的夢」。在嬤孫易位的師生扮演與彷彿益智遊戲的問答中不忘童趣,以開放的心胸擁抱改變,也積極和當代社會價值對話。
結合電影大師小津安二郎與阿莫多瓦作品名稱的書名寄託作者理想,簡約明淨的文字舉重若輕,流暢從容的敘述中帶著令人莞爾的趣味。以真摯的創作,珍惜與讀者難得的今生緣會,展開一個饒富哲理也蘊含生活情趣的文學世界。
作者簡介:
廖玉蕙
東吳大學中國文學博士,台北教育大學語創系退休教授,目前專事寫作、演講。多篇作品被選入各級學校課本及各種選集。創作有:《彼年春天──廖玉蕙的台語散文》、《穿一隻靴子的老虎》、《接住受苦的靈魂:親愛的,我知道你的痛》、《家人相互靠近的練習》、《愛的排行榜》、《讀出太陽的心情》、《大食人間煙火》、《當蝴蝶款款飛走以後》、《汽車冒煙之必要:廖玉蕙搭車尋趣散文集》、《送給妹妹的彩虹》、《後來》、《在碧綠的夏色裡》、《教授別急!──廖玉蕙幽默散文集》、《純真遺落》、《廖玉蕙精選集》、《像我這樣的老師》、《五十歲的公主》五十餘冊;《母雞奶奶說故事》有聲書和閩南語數位有聲書《火車行過的時》等。也曾編選《文學小事──廖玉蕙教你深度閱讀與快樂寫作》、《晨讀10分鐘──親情散文選》、《晨讀10分鐘──幽默散文選》等十幾種語文教材。
曾獲吳三連散文獎、吳魯芹散文獎、台中文學貢獻獎、中山文藝獎等。
章節試閱
人生,如是美好
那天,運氣不錯。
我剛從大樓的電梯出來,衝進復健醫院,沒注意玻璃門,撞了一大下,聲大如雷,驚天動地。醫生、護理人員和病患都跳起來。醫生還衝出來看我。正復健中的病患,應該都覺得他們的運氣很好,撞到門的不是他們。我也覺得我的運氣很好,撞到的是醫院的大門,它很堅固,沒被撞破,不用賠;而且醫生很快衝出來,趕緊給我冰敷。鼻梁沒塌,臉頰沒歪;額頭來不及腫起來就被冰敷擺平。我覺得太幸運了!
朋友當天聽說了,叮嚀我:「還是要注意身體反應喔,如果想吐或頭昏昏的,要趕緊去掛急診,至少得觀察三天。」也有人以自身經驗警告我,說:「年初曾有類似碰撞玻璃門情事,三天後才產生嚴重的眩暈現象;去醫院回診,醫生說是耳石移位。有一陣子,眩暈嚴重到起臥都彷彿整個人被丟到洗衣機裡面旋轉一般,症狀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我被嚇得戰戰兢兢過了三天,頭沒暈,證明耳石沒移位,全家額手稱慶。
好多人因為我的莽撞,對玻璃門擦得太乾淨的人家深表不滿,說此事證明整齊、清潔、簡單、樸素、迅速、確實不一定能過新生活,倒可能害死人。一位教授回憶起乾淨玻璃門之為害,還挺生氣的。他說:「台大附近一家小餐廳,玻璃門很乾淨,我一不小心要進門時,撞到了玻璃,眼鏡都撞掉了。進了店裡,我跟老闆說,也許可以在玻璃門上貼一點彩色貼紙。老闆不但沒有問我頭有沒有受傷,還說就算貼了貼紙,還是有人會往上面撞啊。從此這家店,我就不去了。」
我聽說了,更覺得自己幸運了!門被我撞到的那家醫院很積極處理,不但醫生跑出來問診、指揮我立刻躺平、叮囑護理師給我冰敷,護理師還每隔幾分鐘過來床邊探看我有沒有暈過去並噓寒問暖,我決定以後要常去那家醫院「交關」。
這位教授的控訴,還讓我想起並慶幸當天我出門忘了戴眼鏡,才幸運地逃過毀容之劫,也沒讓眼鏡碎片插入眼珠子裡;而且萬一眼鏡撞破了,漸層眼鏡重配一副可不便宜。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太幸運,但有人不這麼認為,立刻問我:「你是不是沒戴眼鏡才沒看到玻璃門?」我不做如是想。平心而論,是我逞勝爭強,想搶在另一位與我同時走出大樓電梯的病患之前進門去掛號,我因之開始反省,立志改掉這種急性子;往長遠想,這未嘗不是因禍得福。
事情過了一星期,我以為已度過危險期,整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沒料到有人忽然在我臉書上又用聳動的文字留言說:曾有人因此把腦脊髓液撞得從鼻腔流出,很危險。我瞬間又緊張起來,他教我:「得小心觀察,記得睡覺把枕頭墊高,萬一有頭暈想吐要趕快看醫生,觀察期三至十四天。請睡旁邊的老公注意,還有每天檢查枕頭,萬一有濕濕的!可能有事。」外子因此也夜夜神經質地半夜起來檢查我的鼻息;我則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就先檢視枕頭上有沒有噴出的脊髓液?雖然我完全不知道脊髓液長成什麼模樣。如是,又驚心動魄度日,長達一個多月。
一日,回台中住了幾天,先行網路預購星期六早上十一點三十九分的高鐵票準備北上,以便接手當日午後被送來給我們照顧的小孫女。但北上前一晚,兒子忽然來電,徵詢調整照顧二姝時間為星期日,說這樣方便他們星期天處理突發事件,我們也因此可以慢慢北上,不急。一兼二顧。
車票都已經預購了,「不急」意味著可以有怎樣的不同?身在台中的三人面面相覷,最後總算取得共識──去高鐵站時,可以改為悠閒散步到潭子火車站,搭區間車前往新烏日,再轉搭高鐵,不必多花五百多元計程車車資。三人都自我感覺良好,覺得睿智。誰知,單純的這個近乎阿Q的「不急」轉念作法,竟惹出「急死人的後果」。
如果是平日單刀赴會去演講,我一定會在前一晚,Google所有相關資料,把路程及所需時間弄清楚,確定從家裡出發的時間。但是,此番是跟外子、女兒一起,我難得清閒,又被提醒可以「不急」;於是,一整個放空,任憑他父女二人處理。沒料到稍一疏忽,便鑄成大錯,釀出慘案。外子錯估時間,把區間車誤判如台北捷運般每五、六分鐘就有車接駁到高鐵站,結果在台鐵火車站鵠候近二十分鐘,車子才姍姍前來。經Google後,赫然發現十一點三十四分才能駛抵新烏日車站。
只剩五分鐘的時間,我們得在台鐵烏日站下車、搭電梯上樓出台鐵閘口;再穿越連通道直奔高鐵站,再進高鐵閘口、搭電梯上月台。趕得上嗎?五分鐘。我估量時間不夠,主張:「沒趕上也沒關係,不急,我們可以搭下一班。今天不是星期五或星期天晚上,自由座應該有位置。太趕,萬一跌倒什麼的,划不來。」偏偏平日最保守的那一老一少居然意外樂觀振奮起來,堅持追趕,誓言:「不到最後關頭不輕言放棄。」我孤掌難鳴,只好屈從。
坐在台鐵區間車的車廂裡,三人開始積極策畫,並緊急備戰,一副殊死戰模樣。奔跑路線謀定、行李分工;接著,每人把出台鐵的悠遊卡先拈在右手,提領高鐵車票的手機QR Code也先找出就位,左手緊捏著不說,女兒還提醒條碼畫面記得朝下,排除所有時間障礙。下台鐵後,三人頻用「對不起,趕車!」來排開周邊蟻聚人群,一路飛奔。男人跟少女腿長,揚長而去,我在後頭氣喘吁吁追趕。
進高鐵閘口時,前方男子過了,我緊跟著掃描QR Code,彷彿看到感應螢幕出現一個X字樣;我急了,不理它,幸好閘口擋門還沒關,我於是搶進。沒料到閘門就在我側身閃過那一剎那關上,我就被重力閉合的門片撞進閘口內,趴跌地上。
人群隨之聚攏過來,形勢危急,刻不容緩。我顧不得疼痛和周邊服務人員及旅客的驚叫、詢問,馬上掙扎著爬起,往前衝去前方電梯。這時,忽然看到女兒從後掩至!
「妳剛剛不是在我前面?」我急問。「可能因為時間超過,閘門刷不過,刷了好幾次,最後,服務人員才協助我從另一閘口進來。」
大鐘顯示十一點四十分,車子應該已離站。兩人訕訕然搭著手扶梯上月台去,看到那位誓言「有志者事竟成」的男子正悵望疾馳出站的高鐵最後一截車廂的背影,他也晚了一步。他看我手舉在胸前、腳跛著,大吃一驚。問明原委,趕緊幫我檢視傷口。左手肘處挫傷,左膝處烏青一塊。
我被女兒扶著坐到月台上的候車博愛座。男人很淡定,像變魔術般地從手提冷藏袋裡摸出兩塊用塑膠袋裹著的冰凍黑毛豬塊,再掏出懷裡的手帕包上,讓我即刻進行冰敷,我用右手按住左手肘的冰豬塊;女兒坐到左側,也不吝惜地貢獻出脖上的圍巾,包上另一塊黑毛豬肉,用手按住我的左膝。原來,男人青睞台中特有黑毛豬肉滋味甜美,神不知、鬼不覺購買了大批,分裝成好幾小包,先放在冰箱冷凍;出發北上前,再分裝進冷凍袋裡,一路提著。沒料到男人還沒大快朵頤,黑毛豬竟先在莽撞的太太膝、肘處派上用場,繾綣依偎,消腫又消毒,超魔幻的。
月台上,由區區幾人逐漸變得多了起來。我望向遠處湛藍的天空,看到有朵朵白雲舒捲,心情由方才的驚慌轉為從容。九車到十二車都是自由座,乘客好有秩序地站立排隊,車子來時,沒有爭先恐後的狀況出現,不管男女,排隊魚貫上車。有人看到我手抬著似乎受了傷,立刻禮讓我先行,我領受了傷殘人士的優惠,深刻感受身為文明人的驕傲,宛如回到貞觀之治的太平盛世。更幸運的是,我找到了靠窗的位置,有幸一路看著綠色的稻田,蜿蜒北上。
就說我的運氣真是不錯,上回撞上醫院的大門,有醫生當場診治;這回撞上車站的閘口擋板,多虧了黑毛豬肉及時救援。更感人的,女兒、丈夫在我莽撞落難時,不離不棄,細心呵護。而因禍得福的,還看到台灣人驕傲的文明與秩序井然。
「人生如是美好。」我不禁要仿效契訶夫的精神,如此大聲宣言。
──原載二○二○年一月九日《聯合報.副刊》
誰的迷糊指數高
我有一掛非常優秀的閨蜜,在職場上衝鋒陷陣,不落人後,絕對是社會精英;在日常生活上,也堪稱頂天立地,只是出類拔萃的不是什麼光彩的紀錄,而是迷糊程度。
為求公平,我先自曝己短,再來公布他人的,免得引起公憤。就先從潘小俠的攝影開始說起吧!我得先聲明:潘先生是個明白人,故事裡的糊塗咖是我,不是他。
前年,潘先生為了幫台灣文藝界留下紀錄,發心拍攝一百位作家。那日,小俠來家裡拍過照片後的兩小時,我發現客廳桌上留下一副眼鏡。往前回溯來客,猜是小俠留下的。心想:應該打電話問問;但一時沒有馬上執行。拖著、延挨著。有時想起,人在外頭不方便;有時人雖在家卻找不到他的電話號碼;有時找到電話號碼,卻找不到那副眼鏡;等到偶爾和眼鏡素面相照,卻轉身忘記。就這麼著,電話號碼終於確定遺失了。我安慰自己,這麼久了,也許他的眼鏡度數增加了,就算送回給他,也不管用了。
一日,正在樓下小公園內跑步,忽然接到小俠電話,我又想起那副眼鏡。小俠來電是為邀約參加已經編輯成書的《台灣作家一百年》發表會。我唯唯諾諾,心不在焉,內心反覆:該問清楚那副眼鏡是他留下的嗎?但我不但遺失了他的聯絡方式,其實也沒有信心能找到那副不知擱在家裡哪個角落的眼鏡。萬一是他的眼鏡,那我得有把握找到那副眼鏡才行。
稍一猶豫,對話眼看已近尾聲,我的好奇心終於勝過執行力,我問:「潘先生,你來我家照相的時候,是不是遺失了一副眼鏡呢?你走後,我在桌上發現了一副陌生的眼鏡哪。」小俠先生毫不遲疑斬釘截鐵回我:「確定不是我的,我從來沒戴過眼鏡,不管是近視或老花。」我鬆了口氣,不由讚嘆:「果然有一雙明察秋毫的眼睛,難怪以攝影為終生志業。」雖然他斬釘截鐵,但新書發表會那日,我還記掛著那副眼鏡,沒死心。出門前,翻箱倒櫃,卻也證明只是徒勞。
這是我,一個恍惚迷離,很多事都無法確認的人。俗話說:「物以類聚」,人,想來也一樣。我的周遭也群聚著不少同質性高的朋友。首先點名周芬伶。一回,芬伶北上評審文學獎,事後邀請幾個好朋友及學生一起在我家附近的「銀翼餐廳」吃晚餐。很久沒有相聚,聚餐前幾天,我就邀請芬伶聚餐日到寒舍過夜以便多聊。
從「銀翼」出來,大家擁抱後作別。芬伶和我徒步回家,快到家門口了,芬伶說:「我給小朋友帶了禮物……」想伸手探取,赫然發現兩手提了學生送給她的禮物,自己帶來的背包卻不見了,瞿然大驚;兩人趕緊回頭走,怕餐廳關門就慘了。
芬伶擔心形象受損,一路還吩咐我:「還沒走到家,若寫臉書不能說已經走到家了。」哼哼!我心想:不過差個十幾步罷了,十幾步之差能有怎樣振衰起敝之功!
小跑步回到餐廳,她上樓,吩咐我在樓下等著就行。我久候,納悶怎不下來?上去一瞧,她臉色鐵青仍在桌跟桌間低頭梭巡,只聽服務人員嘟囔著:「就說沒有啊!」她在屋裡繞著,我幫著四下尋找。芬伶開始給剛分手的學生打電話,問有無看到她帶著背包來,學生說好像沒有。我問芬伶:「妳來這裡之前在哪裡?」「中國時報前面的星巴克。」我當機立斷:「那麼,我們搭計程車一起去找吧。」
計程車上,學生回報:「打電話去了星巴克,說沒有背包留在那兒。」車子行過愛國西路,左轉進艋舺大道。我遠遠看到警察電台,跟芬伶說:「我們運氣很好,如果去了星巴克還是沒找到,馬上可以回頭去警廣,不必走遠路,也許你把背包遺落在車上了。」
芬伶說是時報對面的星巴克,其實大謬不然,只是在旁邊,幸好司機認定找路不能走中間車道,而且我眼睛銳利,遠遠就發現星巴克根本不在對面,在中時旁邊。
芬伶進星巴克時,我坐在車裡等候,心裡七上八下。一會兒,她在門口咧嘴揚著那個紫色背包,我們差點相擁而泣。上車後,我跟芬伶說:「妳看我們今天多麼幸運!遇到一個不肯走中間車道的司機;又剛巧是我眼尖瞥見旁邊有星巴克,背包幸運地找回。」芬伶還邀功:「進去問的時候,服務員還說沒有,是我不死心,堅持上樓去找才找到。」這意思是證明她很精明嗎?
高興之餘,芬伶開始數落:「說來說去都是平路跟郭強生害的,評審完畢,在星巴克聊天聊得起勁,差點忘了時間。發現快遲到起身時,他們也沒有提醒我要拿背包!真不夠意思。」作家的邏輯好像有一點怪怪的。經過警察電台時,我們都好興奮,連司機都說今天好幸運,這趟算長程,又不必去警廣等候報案。
下車前,司機一再交代:「請不要再留東西在車上囉!要看清楚。」我先下車,芬伶接著,信心十足說:「不會啦!」手裡拎兩包,背上背一紫包跳下車。我不放心,往車子後座作最後巡禮:一件嶄新的COACH外套被壓扁在座位扶手上,芬伶遺落的。
這是個案,情況直線且單純,另有大規模的連環套,發生在楊翠女兒魏微大婚之日。那日,丈母娘楊翠手機沒電,老丈人魏貽君鼻子過敏,迢迢前往參與花蓮盛筵的文壇阿姨叔叔們,一整個像天兵團,陷入大混亂中。祝賀團成員不少,有的分別從台南、台中出發,有的從台北上車,光是買票就已經搞得如臨大敵。花蓮假日車票難買,得在電腦上搶購已是人盡皆知。楊翠開的臉書對話框,先是漏掉了林芳玫,接著是開賣當日凌晨十二點的一陣兵荒馬亂。再來是買到票時如中獎般的歡呼。好像小時候過年放鞭炮時的歡樂。
人生,如是美好
那天,運氣不錯。
我剛從大樓的電梯出來,衝進復健醫院,沒注意玻璃門,撞了一大下,聲大如雷,驚天動地。醫生、護理人員和病患都跳起來。醫生還衝出來看我。正復健中的病患,應該都覺得他們的運氣很好,撞到門的不是他們。我也覺得我的運氣很好,撞到的是醫院的大門,它很堅固,沒被撞破,不用賠;而且醫生很快衝出來,趕緊給我冰敷。鼻梁沒塌,臉頰沒歪;額頭來不及腫起來就被冰敷擺平。我覺得太幸運了!
朋友當天聽說了,叮嚀我:「還是要注意身體反應喔,如果想吐或頭昏昏的,要趕緊去掛急診,至少得觀...
作者序
人生有「幸」
前幾日,為了一場演講,我在電腦裡翻找著一份資料,不經意間看到下面這封信:
親愛的廖老師:
很冒昧地寫信給您,我是上星期開始旁聽台灣作家專題課的學生,也是同學們口中憂鬱文青──之群的學妹,我的名字是幸萱。
不瞞老師說,來聽老師的課以前,我手裡彷彿也拿到了副壞牌,並且走了一段有些曲折的路。再一次回到起初離開的原點時,也帶回了許多尚未痊癒的細碎傷口和淡淡淚痕,惱過怨過忌妒過甚至恨過,不明白為什麼就是無法像身邊許多的人一樣,走上看似理所當然的坦途、順利地開展目的明確而風景舒朗的旅程。而在心情平復再度開始振作以後的這一段日子,偶然聽見什麼相關的話題依然還是會有些微傷感。
然而,昨天老師分享的那段往事與稍後的一席話,讓我幾乎要在教室裡落淚,心裡充滿了溫暖的感動。我並非不明白人生裡難免總有些意外,也曉得上帝常會在每個人的生命中安排各種化妝的祝福,然而老師昨天和我們分享的那段過往是那樣的真實而有力量,讓我更深刻地體認到那些人生困境背後的課題和意義。
我仍然記得自己來時的模樣和這一路上所擁有過的種種起伏,花了兩年或者我所不知更長的時間,學會謙卑與柔軟的功課,重新調整了自己以後再度回到原點,我如今更明白自己手裡握著的並非注定了無希望的壞牌,因著老師的故事讓我更堅定相信,生命每個階段都帶著逆轉勝的可能。
真的很謝謝老師,昨天下了課以後很想直接向老師表達心裡那些感謝和感動,但實在是害羞又怕詞不達意,心裡許多的激動和感觸只好用文字來表達。我想我永遠都會記得昨天那個陰天微雨的午後,坐在課桌前看著老師眉眼帶笑地談著曾經是憂傷過往時臉上綻放的神采與光芒,願來年我也能如老師一樣,用這樣真誠動人的生命體悟為他人帶來美好的祝福。
祝老師無論是在什麼樣的日子裡,身體和靈魂都充滿力量。
幸萱敬上
看完了這封信,鼻子驀地一酸,說不清楚確切的感受,感動是,擔心似乎也有那麼一點。依我一向的習慣,是不大可能對這封信已讀不回的,但我曾回覆了她什麼樣的文字?或我的回覆是否曾經給她些許的安慰?或曾經讓她明確知曉這封信對我的意義嗎?
因為時隔多年,我的記憶已然模糊,但由信裡寫的一句「我如今更明白自己手裡握著的並非注定了無希望的壞牌」猜測,這位同學提到的,我分享給他們的那篇文章,極可能是收錄在二○一三年出版的《在碧綠的夏色裡》(九歌)的〈人生不相見〉一文。內容是回首我年少痴狂時的一次純真的愛戀,時移事往後,與當初痴戀對象重新邂逅的惆悵與領悟。也許那時她也面臨跟我文中所寫同樣的困境,她從我回述時的微笑釋懷中,看到事過境遷的逆轉勝可能吧。
經歷了十餘年,這位同學當初的問題必然解決了吧?她如今過得安好嗎?文筆相當不錯的她,還寫作嗎?她如今安在?我不禁好奇並關心起來。
我認真商請一位當年的研究生陳淑玲幫忙協尋,淑玲敏慧,也對老師的託付極為上心。雖然對幸萱沒有印象,但透過層層關係,高效率地在半天內將這位名為「幸萱」的學生緝捕到案。幸萱在Messenger裡的電話回應我的是歡快明朗的聲音,我瞬間熱淚盈眶。我邊用電話和她應答,邊飛快地登上她的臉書觀看照片。臉書上觸目所及是幸萱光燦的笑容和小家庭的甜蜜互動。(感謝淑玲和之群)
接著,她很快從遠端寄來一張今年暑假帶學生們去台東做建築服務的照片,丈夫和女兒一前一後站著,好登對的一家人。知道她已然有了美好歸宿,真是太高興了。
我們談著別後種種,知她目前還在進修、寫論文。她說:「感謝老師一直掛記著我,我現在在做的研究是關於原漢雙族裔原住民青年的族群認同議題,也算是在回應自己生命的重要課題。或許能透過這個方式給予正迷惘著自己是誰、該走向何方、成為什麼模樣的年輕一代一些力量,或是成為撐開某種生命空間的支點。」我回看她照片中臉龐上的分明輪廓,猜測這個論文非但對她的族群探源深具意義,也必然會給處於迷惘中的人,帶來深刻的鼓舞能量。
我不忘探問這位昔年的文青是否還執筆創作?她說目前先把創作能量放在努力寫作論文上,以後再說。我後來滑開她的臉書貼文來看,幾乎每篇都是對社會的關懷,不管是轉PO為外籍漁工募冬衣活動或支持香港的年輕人、為白紙運動加油,甚至介紹發人深省的原民議題電影……在在都展示了她對社會正義的焦慮。這種焦慮及用心,據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祕魯作家尤薩的說法,就是文字的創作動機;而很神奇的是,我居然在貼文中看到一句萬分熟稔的句子:「內心沮喪疲憊的時候,就抬頭感受萬物的溫柔。」跟我常在新書簽名會中為讀者所題字句有深度的吻合,我只是換句話說:「偶爾抬頭看看天,常常俯首想想人,文學就在抬頭、俯首間。」幸萱以為自己沒有在創作,實則這些論文或貼文都是廣義上的「創作」。
互道珍重後,掛掉電話。我有些激動,不期然想起元稹的〈遣悲懷〉詩:「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他生緣會既是難期,就更該珍攝今生的邂逅。我感謝幸萱的勇於示愛,讓我覺得人生有「幸」。雖然我們彼此接觸時間只是短暫,因為一封課後回饋信,我恍然憬悟這些年來敬謹以赴的教學、演講和寫作都變得意義非凡。即使我只是像上面所說,敘說了一段曾經的失落。
人生有「幸」
前幾日,為了一場演講,我在電腦裡翻找著一份資料,不經意間看到下面這封信:
親愛的廖老師:
很冒昧地寫信給您,我是上星期開始旁聽台灣作家專題課的學生,也是同學們口中憂鬱文青──之群的學妹,我的名字是幸萱。
不瞞老師說,來聽老師的課以前,我手裡彷彿也拿到了副壞牌,並且走了一段有些曲折的路。再一次回到起初離開的原點時,也帶回了許多尚未痊癒的細碎傷口和淡淡淚痕,惱過怨過忌妒過甚至恨過,不明白為什麼就是無法像身邊許多的人一樣,走上看似理所當然的坦途、順利地開展目的明確而風...
目錄
自序:種在心裡的玫瑰
輯一:人生如是美好
人生,如是美好
誰的迷糊指數高
送禮的大學問
我也是
最難斷捨離
早安,窗邊上的玫瑰
告別高跟鞋
輯二:悠悠生途的祝福
水深浪闊的江湖
悠悠生途的祝福
感謝這分深情厚意
十五年前的手寫信溫度猶存
千萬人之間,我們相遇了!
輯三:葉葉如欲吐語
世上沒有誰比誰輕鬆
有時,不堅持也是一種堅持
我們的「出走」日記
葉葉如欲吐語
一張重現的桌巾
學會看見美麗
按照平時的節奏緩步慢行
輯四:下著微雨的日子
想念
時在念中──由《粟廬曲譜》想起
山林的天際若有呼嘯或呢喃
下著微雨的日子
魔幻的午後
言人人殊的評審
輯五:希望能做一樣的夢
希望能做一樣的夢
敵人不見了!
慶幸困頓總是容易被遺忘
許孫女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疫情期間的超前部署
海蒂的智慧財產權之爭
我們都活在改變中
下午茶時間
月亮知道我的心
嬤孫易位的扮演遊戲
是益智遊戲嗎?
跋:人生有「幸」
自序:種在心裡的玫瑰
輯一:人生如是美好
人生,如是美好
誰的迷糊指數高
送禮的大學問
我也是
最難斷捨離
早安,窗邊上的玫瑰
告別高跟鞋
輯二:悠悠生途的祝福
水深浪闊的江湖
悠悠生途的祝福
感謝這分深情厚意
十五年前的手寫信溫度猶存
千萬人之間,我們相遇了!
輯三:葉葉如欲吐語
世上沒有誰比誰輕鬆
有時,不堅持也是一種堅持
我們的「出走」日記
葉葉如欲吐語
一張重現的桌巾
學會看見美麗
按照平時的節奏緩步慢行
輯四:下著微雨的日子
想念
時在念中──由《粟廬曲譜》想起
山林的天際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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