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微小的惡意,
也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刻,趁虛而入……
入圍本格推理大賞、日本推理作家協會賞!
《六個說謊的大學生》淺倉秋成,引起強烈共感的推理神作!
「我在教室裡太大聲了。我需要『調律』。再見。」
短短一個月內,北楓高中接連發生學生自殺事件。他們都是班上的活躍分子,卻以各種死法陳屍在校園,並留下內容相同卻意味不明的遺書。這個被譽為「最棒的」班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人心惶惶之際,垣內友弘從好友白瀨美月口中聽說:這一切都是「死神」的傑作,她自己就是下一個目標!友弘不相信,但沒過多久,一封神秘匿名信卻讓他啞口無言。信中不僅指定他成為「繼承人」,他更在一夕之間擁有「識破他人謊言」的能力。難道,「死神」真的存在?
為了拯救美月與其他可能的受害者,友弘決定運用自己的異能,揪出躲在幕後操控一切的真凶。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死神」所選中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而被選中的下一個「祭品」也並非別人,而是正在妨礙這場死亡遊戲的他……
在學校這個封閉的環境裡,只要有一點小小的不滿,很可能就會蔓延成猜疑和傷害。面對階級的落差、霸凌的壓迫、對同儕的不認同,外表開朗活潑,內心卻深沉難測的少年少女,完全體現了青春期特有的歪斜與危險。然而,初心並未泯滅,死亡與殺戮也往往不是最終的結果,隨著碰撞、跨越直至成長,他們也將徹底斷絕崩壞的過往,重新找回混亂中的平衡,蛻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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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姓名筆畫序排列)
作者簡介:
淺倉秋成
一九八九年出生,小說家。現居關東。
二○一二年以《Noir Revenant》榮獲第13屆講談社BOX新人獎Powers,正式步入文壇。二○一三年出版《Fragger的方程式》,以獨特的角色刻劃、完美的伏筆鋪陳,獲得超高評價。二○一九年以《直到教室只剩下一個人》入選第20屆本格推理大獎(小說部門)、第73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長篇以及短篇集部門)。其他作品有《迎向第九次的十八歲》、《請做好失戀準備》、《六個說謊的大學生》等書。
譯者簡介:
王華懋
專職譯者,譯作包括推理、文學及實用等各種類型。
近期譯作有《納爾曼年代記》、《如無頭作崇之物》、《我的戀人》、《快眠大全》、《我沒死,只是變成了掃地機器人》、《最好在二十幾歲就知道的事》、《名作要從最後一句開始讀》、《暗黑之羊》、《再會貝多芬》、《黑雨》、《營繕師異譚之貳》等。
譯稿賜教:huamao.w@gmail.com
章節試閱
1
「這真的太令人難過了,短短一個月內,竟有多達三名學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能是說出口來,再次為這異常的狀況感到崩潰,校長說到這裡,好半晌再也無法作聲。他毫無意義地重新拿好稿紙,每次捏緊,紙張搖晃的悲切沙沙聲便透過麥克風傳遞出來。預期之外的沉默,讓體育館的空氣變得更加滯塞。
被牽動一般,我的周圍再次響起原已一度平息的嗚咽聲。哭得最大聲的是和尋短的高井健友交往的林,她連站都站不住,整個人蜷蹲在地上,山霧和佐伯撫摸著她的背安慰,但自己也一樣抽噎不止。男生也是,和村嶋龍也感情特別好的八重樫還有郡山,都是一副無法承受的模樣。
「有時候……」
聲音有些走了調,校長掩飾地摸了摸鼻頭。
「有時候也是會遇到艱難的事,會想要拋下一切。或許……也會有想要一了百了的時候。而真正痛苦難過的時候,或許我們教職員無法成為同學們的依靠。」
說到這裡,校長將目光從稿紙上抬起,正面注視著學生們。
「可是,各位同學還有無可取代的朋友。現在你們身邊的每一個人,就是你們最大的支柱。只要牽起彼此的手,有些高牆是能夠一起跨過的,牽起彼此的手,就能看到某些光明。各位同學,難過的時候,請一定要跟身邊的人談一談,每個人一定都願意伸出援手。當然,我們教職員也會竭盡全力。請不要一個人煩惱,向身邊的人……」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我用不引人注目的最細微的動作查看螢幕。是打工地點的LINE群組,店長發訊息了。
『店裡臨時缺一個人手,今(四)明(五)晚上六點的班,有人可以支援嗎?』
我立刻簡單回覆『我是垣內,我今天可以。我也會看一下明天能不能去』,再將手機滑進口袋藏起來。接著小心地挺直背脊,好再次融入體育館的氣氛裡。
比起嗚咽,更接近哭號的聲音再度響起。我慢慢地閉上雙眼,深深吐氣,就像要把體內的空氣全部擠出去。
「垣內,過來一下。」
班會結束,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教室時,班導向我招手。我們班導河村才三十出頭,跟其他教師比起來,算是年輕的。他是體育老師,據說學生時期是長跑選手,因此體型與其說是魁梧,更接近精實柔韌。他完全沒有那種體育人常見的空泛熱情或盛氣凌人,反而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懦弱與纖細氣質。
「我記得你跟白瀨住同一個社區吧?」
「……對。」
「不好意思,你可以去看一下她嗎?」
「……我嗎?」
「嗯。」班導低嘆回應,閉上眼睛片刻,說道:「山霧去連絡她,最近好像也都完全沒消息。可是你也知道,不能丟下她不管吧?同學們突然發生那種事,她的心理一定受到很大的創傷,得有人去關心她一下。」
「這……是這樣沒錯,可是應該還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喏,白瀨應該也有男朋友……」
班導舉起右手打斷我的話,微微點了幾下頭,就像在說「你想說什麼我都明白」。接著說明不管感情再怎麼好,都不能未經本人同意告知他人住址(和白瀨要好的朋友們不知道她家住哪裡),雖然老師可以直接拜訪,但他不認為教師突然出面會是好主意,請同學去關心比較自然,白瀨應該也比較容易被感動,所以從國中就和白瀨同班的我是最適合的人選。
我面露些許難色,但班導不予理會。應該是絕招的「我今天要打工」這句話,因為沒有向校方申請,無法搬出來當擋箭牌。不知不覺間,班導已經把裝了講義的大信封遞給我,說「去看一下她就好了」,敲定了這件事。「老師真的很以我們班為榮。大家感情都這麼好、這麼團結,沒有霸凌,也沒有歧視。這可不是客套話,這麼棒的班級,老師真的是第一次遇到。我絕對不希望再看到班上少了任何一個同學。垣內,你也是吧?」
「……當然了。」
「現在班上的氣氛確實不是很好,可是我們班一定可以重新振作起來的。交給你了,拜託。」
班導離開後,哭得雙眼紅腫的山霧梢繪和佐伯茉凜過來了。她們兩個向我遞出一只粉藍色信封,請我一起送去給白瀨。
「美月真的拜託你了,垣內。這種時候,我們更應該要團結才行。」
「你跟美月說,這次的娛樂活動,少了她就不辦了。我們絕對會等她回來。」
我擠出笑容說:「好,我會轉告她。」把她們給我的信放進班導給我的信封裡。
「真的、真的拜託你囉!」
「我會盡量努力。白瀨一定也會明白妳們的心意的。」
社團活動開始前,足球隊和籃球隊的人在走廊打發時間,我穿過他們之間,好不容易來到樓梯口,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嘆息。
美月──白瀨美月確實跟我住同一棟社區大樓,更正確地說,她家就在我們家隔壁戶。班導說我們「從國中就同班」,不過同樣講求精確來說,我們從小學二年級就認識了,我們小時候經常玩在一起。小學生只要住得近,不管對方是什麼性別或個性,都能玩在一起。我們一起在大樓停車場跑來跑去,或是拉著爸媽一起去有運動遊樂器材的公園和遊樂園……兩人的回憶,兩隻手都數不清。但現在我們幾乎不再交談了,不過也不是發生過什麼讓我們翻臉的決定性事件,或父母彼此交惡。
完全就只是自然而然。
就像從某個時間點開始,自然就對兒童教育節目失去興趣那樣,一股無以名狀的斥力拉開了我倆。上了國中以後,我們就幾乎不再交談了,因此升上高二,久違地又變成同班同學時,那種感受實在很複雜。比起「再次指教囉」,感覺更接近「不曉得該怎麼相處才好」。
我在總是刻意快步經過的五○一號前停步,搶在軟弱的自己奪走主導權之前按下門鈴。在鈴聲逐漸融入沉默的過程中,我沒來由地把信封從右手交到左手,再從左手移到右手,交換了三次。門鈴沒有回應。
如果美月家的狀況都和以前一樣,那麼她爸媽都在上班。所以如果家裡有人,應該就只有美月一個人。我不知道她是憂鬱到甚至無法應門,還是出門去超商之類的地方,只是如果她不應門,我也無計可施。為了給自己藉口,我決定再按一次門鈴,然後放棄跟她見面。我有些如釋重負。
我覺得把沒有任何文字的信封袋直接丟進信箱滿沒禮貌的,想說寫幾個字也好,留個言在上面,便從書包掏出筆來,結果這時傳來了開鎖聲。我嚇到連自己都覺得丟臉,弄掉了正要掏出來的筆。門打開了少許幾公分,大約是門鏈的寬度。
「只有……你一個人?」
雖然沒看到人影,不過是美月的聲音。事發突然,我停頓了好久,才對著窺孔另一頭的美月說:「只有我。」
「沒有別人?」
「……沒有。」說到這裡,我總算想起預先準備好的說詞。「不好意思突然跑來找妳。班導叫我來看看妳,所以我才過來的。大家都希望妳快點回來學校。這些是妳請假期間的講義,還有山霧和佐伯給妳的信。」
沒有回應。我擔心美月是不是已經離開門前了,謹慎地問出口。
「……妳身體還好嗎?」
我正考慮是不是應該再補個一句,卻聽到微弱的聲音:「我身體……沒怎樣……」
「……這樣啊,那……」
「對不起。」美月打斷我說:「我……不能去學校。」
我覺得好像應該說點什麼,卻終究沒想到合適的話。我放棄地點點頭,「……我會轉告大家。勉強自己也不好,而且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還是需要一些時間調適心理……」
「不是。」
「……不是什麼?」
「學校有殺人凶手。」
我一時無法理解她說了什麼,但我完全錯失了反問的時機,兩人之間冒出了明顯不自然且詭異的空白。我連呼吸都忘了,等待門縫間傳出下一句話。短短數秒,但感覺長達數十分鐘之久的沉默之後,美月終於開口了。
「幫幫我。」
她的喉嚨顫抖著。
「他們三個不是自殺的。燈花、龍也還有阿健,都是被殺死的。這樣下去,梢繪也會被殺掉。」
2
其實從小學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踏進美月家了。
她說要準備一下,又關進家裡約十分鐘後,領著杵在五○一號前的我進入客廳。總算現身的美月衣著樸素,穿著黑色T恤配水藍色五分褲。一頭黑髮在後腦勺紮成一束,和學校看到的髮型不一樣。
時隔約一星期見到的她,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雖然沒有顯而易見的變化,像是臉頰凹陷、冒出黑眼圈,但她整個人確實有了某種缺損和消退。渾圓大眼似乎變小了一些,原本白皙有光澤的肌膚好像掉了兩個色階。美月不是那種會化濃妝上學的女生,所以顯然不是素顏的問題。我覺得仔細打量狀況不佳的她似乎也很失禮,環顧了客廳一圈,尋找目光的著落點。室內很陰暗,在沒有開燈的空間裡,從窗簾縫間射入的細微陽光,是唯一的光源。
原以為久違的白瀨家會更加勾起我懷念的記憶,卻沒有預期中的感動。只有微微撩撥鼻腔、若有似無的柔軟劑般的香味,稍微觸動了一下記憶的塞子。也是有那麼一點懷念的感覺。
美月端了加冰塊的麥茶給我。她在我的正對面坐下來,又是一段沉默。無可奈何,我主動開啟對話。
「妳剛才說的……」
美月點了一下頭開口,卻又立刻語塞,低下頭去。她雙手抹了一下臉,做了個深呼吸,眼眶泛淚,小心地字斟句酌。
「我知道……其實我應該去學校,好好負起責任面對這件事。因為……都是我的錯,可是我實在太害怕了,不敢跟任何人說。」
美月先是這麼自責,接著娓娓道來。
事情發生在前些日子舉行的A、B班聯合娛樂企劃。我們二年A班和隔壁B班會定期共同舉辦娛樂企劃,兩星期前的六月十四日,是在操場進行扮裝派對。說是派對,也只是學生主辦的小活動,因此單純就只是換上自己喜歡的扮裝(我覺得說是cosplay還比較符合實際情形),吃吃喝喝一起玩鬧的活動而已。
許多學生享受著扮演的樂趣,美月和朋友相約打扮成某個偶像團體。派對開始幾小時,已經拍了數不清的照片的她,拿著礦泉水獨自坐在操場角落的長椅上。當時是傍晚六點多,太陽開始緩慢西斜的時刻。
「突然有人從後面拍我的肩膀。」美月回顧當時說道:「然後在我的耳邊細語:『欸,白瀨。』我以為周圍沒有人,所以嚇了一大跳。」
猝不及防的美月連忙回頭,結果更是嚇破膽了,因為站在她身後的……
「是死神。」
用不著說,正確地說,是打扮成死神的學生。可是美月說,看在當時的她眼裡,那完全就是如假包換的死神。對方穿著一看就知道布料很昂貴的光澤黑長袍,臉上戴著精巧的骷髏面具,手上也拿著鎌刀。刀刃銳利得令人膽寒,感覺瞥上一眼,眼珠就會被割破。美月好不容易想起現在正在舉辦扮裝派對,總算擠出僵硬的笑。
「嚇我一跳……不要嚇人啦。這衣服做得好棒。」
這時候,美月並不知道死神是誰扮的。臉被面具遮住了,聲音是女生,但聽不出是誰的聲音。她回想:那個女生扮成護士,所以不是;那個女生扮魔女,所以也不是;那個女生……不管怎麼猜都猜不出來。可是她覺得「妳是誰?」這個冷淡的問句,會讓特地來向她攀談的對方掃興,便不敢問出口。
「白瀨。」
相對於那凶悍無比的外貌,聲音卻是女的,這中間的落差實在過於滑稽、詭異,也因此讓美月莫名地懼怕。
「妳有沒有想殺的人?」
這若無其事拋出來的殘酷話語,讓美月一時說不出話來。
「……什麼跟什麼?妳是死神,所以可以殺人嗎?」
「沒錯。我是死神,可以殺人,我可以輕易殺死任何人。」
「……欸,很不吉利耶。」
美月收斂笑意提醒,而這也是當然的反應。這場扮裝派對一星期前,A班的村嶋龍也自殺,然後兩個星期前,B班的小早川燈花自殺了。才剛死了兩個同學,卻舉辦扮裝派對,不會太不莊重嗎?……雖然有部分批判聲浪,但最後認為過世的兩位同學應該也不希望活動中止,因此還是強勢舉辦了。因為過世的兩人是率先構思扮裝派對企劃的班上中心人物。
因此不勞刻意冷靜思考,也知道不僅是發言,扮裝成死神本身,在這個場合是極為不恰當的。美月表面上努力不讓氣氛過度尷尬,但內心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不舒服。
「其實……」
死神看著司令台的方向說道。視線前方,是還在嬉鬧著彼此拍照的學生,但死神似乎不是在看他們。死神看著的,是掛在台上的兩人的遺照。
「村嶋龍也和小早川燈花,他們兩個不是自殺的。」
「……咦?」
「是我殺了他們的。」
「……就算是玩笑,這也太不應該了。」
「我不是在說笑。」死神再次轉向美月,骷髏面具上那兩個黑色的窟窿注視著美月,彷彿要把她吸進去。「我有一點特殊能力,我利用那種能力殺了他們,再偽裝成自殺。」
「不要說了。」美月皺起眉頭,露骨地表達不悅。「這真的不好笑。」
「妳才是,別再這樣了。我沒有在跟妳開玩笑,只是陳述事實。嚴肅一點聽進去,才是為了妳好。」
美月遍體生寒,哆嗦起來。死神再次轉向吵鬧的學生那裡,說道。
「下一個要殺的人也已經決定好了。先是高井健友。」
美月忍不住尋找高井的身影。高井打扮成超級瑪利歐,就像平常那樣開心地拍著手,和朋友們哈哈大笑。
「再下一個人選令人猶豫……」死神搭在美月肩上的手微微使勁。「有兩個候選人。其中一個必須要死,不過,大概不需要兩個都死。」
「……不要再說了。」
「第一個候選人是山霧梢繪,第二個候選人……是妳,白瀨美月。」
山霧梢繪就在高井旁邊。美月咬住下唇。
「妳覺得挑誰比較好?這個問題有點壞呢。如果妳沒有意見,我就選擇山霧梢繪,可以吧?」
「……妳是誰?」
「選山霧梢繪就行了,對吧?」
「……回答我,妳是誰?」
「妳不敢說『不要殺山霧梢繪,殺我』,這就是妳的答案吧?」
「……妳夠了沒!」
「我明白了。謝謝。」
死神笑了。當然,骷髏面具不會笑,只是面具深處透出聽起來有些愉快的吁氣聲,但她一定是在笑。死神離開了。美月一再對著走向無人教室大樓後方的背影問:「妳是誰?」但死神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
晚上七點,扮裝派對風平浪靜地結束了。與死神的對話,當下那一刻在美月內心留下了巨大的不安,但回家泡完澡鑽進被窩時,已經成了瑣碎的回憶之一了,就像卡在胸口隙縫間小不溜丟、像碎石子般的異物感。隔了一個週末,星期一去上學時,和高井健友及山霧梢繪道早安時,雖然稍微想到了一下,但也幾乎沒有恐怖的感覺,或是不祥的預感。
可是這一天,如同死神的預告,高井健友從空教室窗戶一躍而下,自殺身亡,狀況徹底翻轉了。
原來死神說的都是真的。
美月不得不這麼相信。就像死神說的,高井健友死了,那麼下一個要死的……
『第一個候選人是山霧梢繪,第二個候選人……是妳。』
隔天開始,美月就不敢去上學了。
然後就這樣直到今天。
「那個死神真的用了某種特殊能力,用自殺的方式殺死了阿健……一定就是這樣。」
被帶進客廳以後,已經過了半小時以上。只有兩人的室內,壁鐘秒針的聲音聽起來不必要地刺耳。比起滴答聲,更接近咚咚聲。聲音有些慵懶地刻劃著時間,就像在計數沉默。麥茶很早就喝光了。
「沒有阻止這件事……我差不多是同罪。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殺,我就怕得不敢去學校……可是我絕對不希望梢繪死掉。我知道應該告訴大家這一切,可是要是知道阿健那時候我見死不救,大家一定會怪我……我厭惡害怕這種小事的自己,一直關在房間裡,只是任由一天天這樣過去……對不起,我說得雜亂無章……」
確實漫無章法,但美月想要表達的內容,我大致上都掌握了。我告訴美月這樣就夠了,心裡卻想著無關緊要的事──她說的「我知道應該告訴大家這一切」、「大家一定會怪我」的「大家」裡面,並不包括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可是垣內,拜託你,請你保護梢繪。」
聽到最後,充塞我整個心胸的並非驚訝或恐懼,更不是賭一口氣也非要保護山霧梢繪不可的青澀美麗使命感,而是無從言說的虛無。
為了避免表現在臉上,我在眉心使勁,近乎假惺惺地皺起眉頭。
用不著抱胸重新思量,A班和B班裡面,一個月之間連續有三個人自殺,這個狀況異常到家。雖然並未登上新聞節目成為話題,但前些日子,班上的園川告訴我它已經成為一小則網路新聞了。許多人想要針對此事說嘴議論,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但聽到死神用特殊能力殺害這些學生這種話,實在教人啞口無言。美月不是那種思考無法理解的電波女,也不是會以誇張的言論譁眾取寵的人。她是真的打從心底大受驚嚇,陷入錯亂而已吧。
死去的小早川燈花、村嶋龍也、高井健友──比起我,他們每一個都和美月更要親近許多,所以我也無法嚴厲地對美月說什麼。要是她反駁「你又懂什麼」,我無話可說,但搬出這種都市傳說般的陰謀論,從任何意義上來說,應該都不是值得稱讚的行為。當時,也有學生不幸目擊跳樓的瞬間。他們三人都留下了遺書,而且一發現自殺,警方立刻到場,花了好幾天深入調查,最後做出沒有犯罪嫌疑的結論。
他們三人毫無疑問是自殺的。
但是對於失去三個朋友、陷入混亂的人,這確鑿的事實實在過於殘酷。請假超過一星期的美月,顯然失去了冷靜的思考能力。我留下盡可能無傷大雅的安慰言詞,離開了五○一號。
我會跟著山霧,注意她的安全,盡量不讓她遇到危險。妳說妳遇到的那個死神,雖然很耐人尋味,不過應該跟這次的事無關。妳沒有錯,妳不需要感到自責。養好身體,覺得可以了就來上學吧。大家都在等妳。大家。
美月低著頭,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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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太令人難過了,短短一個月內,竟有多達三名學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能是說出口來,再次為這異常的狀況感到崩潰,校長說到這裡,好半晌再也無法作聲。他毫無意義地重新拿好稿紙,每次捏緊,紙張搖晃的悲切沙沙聲便透過麥克風傳遞出來。預期之外的沉默,讓體育館的空氣變得更加滯塞。
被牽動一般,我的周圍再次響起原已一度平息的嗚咽聲。哭得最大聲的是和尋短的高井健友交往的林,她連站都站不住,整個人蜷蹲在地上,山霧和佐伯撫摸著她的背安慰,但自己也一樣抽噎不止。男生也是,和村嶋龍也感情特別好的八重樫還有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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