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vol.1仙女座高台
我們在山腰興建我們的家 那地方在雲之上 在天之畔 這件辛苦的工作完成後星星就成了鄰居 我們和星星一起住在宇宙 不用鋼筋混凝土灰泥和木材 那些東西只會弄髒新家附近的品味 灰泥經過歲月侵蝕不加維護就會剝落 我們把房子蓋在愛和尊敬的地基上 房子蓋好後就叫做仙女座高台 房子蓋好後就叫做仙女座高台 我們在山腰興建我們的家 那地方在雲之上 在天之畔 我們的野心計畫是各種願望的藍圖 那些都變成現實以後 就會這樣—— 谷底的居民會仰望我們的家說 「終於落成了 我們可以去住嗎」 愛挖苦的人會嘖嘖舌頭這麼說「其實 我以為只是普通的住宅 可是 這房子真的是仙女座高台 這房子真的是仙女座高台 這房子真的是仙女座高台」 我們在山腰興建我們的家 那地方在雲之上 在天之畔 這件辛苦的工作完成後星星就成了鄰居 我們和星星一起住在宇宙
我打了電話確認機位也檢查完購物清單後，眼淚終於流出來。楓就要去佛羅倫斯旅行了，至少半年內不會回來。說不定會是一年，或許更久。 我感到難過痛苦卻不能怎麼樣。因為知道難過的時間就只會停留在當下這一刻，於是我的情緒像生物般越發狂暴。 光是想到不能再坐在這張桌前，一邊用這個杯子喝茶，一邊專心聆聽楓的聲音，和我所有的思緒融合為一，我就哭了出來。完成一件好事後我的心情總是這樣，因此我告訴自己，這一定是件好事。 我把楓說的話錄音，再用心地抄寫下來，這樣我就能夠和他一起遨遊未知的世界。 他腦中那個說不出是哪裡的空間……是不冷不熱、幸也不幸、只有流動的世界。當我踏進去的瞬間，意識就脫離這個世界，感覺一切都被中和而平滑了。楓的腦袋總是非常平靜沉穩，誠實而整然有序。 或許正是那種個性把他束縛在他自己的界限裡，可是，他那種思考方式讓我感覺很愉悅。 他最棒的地方，是從來不說什麼大道理和自己的信念。 偶有稍微失去冷靜或熱情洋溢的時候，也都是在述說他對人、對活的動物、植物以及對這世上所有事物的堅定的愛，以及記憶中那些難以承受的事情與美麗的事物。我抄寫下來，回到自己房間後再重複播放錄音帶，反覆聽上幾次從而了解那些事。 就像在最下面使力盛接什麼似的，他總是為了自己以外的事物而存在。 不過那個盛接的力道並不是盤子，網眼再怎麼密實，終究只是個篩子。我想正因為他知道，所以才會在這個小鎮的角落裡工作吧。篩子就是篩子的事實，永遠不會改變，在他活著的期間大概也不會進化成盤子。但他絕不放棄有一天篩子或許會進化成盤子的希望，每天都抱著一點點期待的喜悅。 一坐上老位子，我的感情立刻徘徊在回憶裡。 在這滿是古老家具、午後燦爛的陽光照進可以俯瞰遙遠市區的屋子裡，暫時不用招呼走進來的客人，領他坐到最安靜舒適的地方再幫他泡杯紅茶。這個屋子裡確實有我的容身之處。這是我專心工作時不知不覺形成的習慣。 訪問、錄音、重播、整理、訪問……這樣反覆作業後，書稿全部完成了，出版社的人等一下會來拿。到時幫他泡杯茶，端出點心，把書稿交給他，在玄關送走他……一定就是這樣吧。然後，這個階段就結束了。完全結束了。 楓幾乎沒有視力，因為午後照進室內的燦爛陽光對眼睛不好，他戴著太陽眼鏡，我想他一定察覺不到我哭了吧……就讓眼淚鼻涕盡情流下。我想如果發出聲音他就知道了。儘管我沒發出聲音，可是他那超強的直覺，一定早就發現我的悲傷已經淹沒整個房間。 「怎麼啦？雫石，妳哭了？」 楓率直地問。要是平常他會稍微顧慮我的感受而假裝不知道。 他坐在窗邊的老位子上，像能清楚看見似的把臉轉向我。太陽眼鏡下有對射出銳利精光的淺色眸子。 「沒有。」 我鼻音濃重堅決地說。我想這種口氣，任誰都沒有辦法懷疑吧。 「妳不會是喜歡我吧？」 他的聲音出奇地溫柔。 我覺得他的想法好奇怪，忍不住笑了起來。 「別鬧了，像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呢？」 我說。 「我早有喜歡的人了。只是你要離開這裡，我很難過。這件工作結束了，感覺好落寞。」 我說。 「我對女人的身體怎麼也沒興趣。」 他好像完全沒聽到我的答案。 「我知道啊，所以嘛！我就說究竟有誰會喜歡你？」 我說。 「只是時間的流逝讓人傷感。」 「謝謝妳，幫我把書完成了。」 他說。幾乎看不到的眼睛定定地凝視我，聲音含著溫暖。 那個感情濃厚的語調，在我感嘆時光流逝的心裡，聽起來就和道別一樣。深沉、溫柔的聲音。我要把那聲音的記憶當作寶貝，不論我到何處，當我需要力量時就想起它來。 這是我和楓之間漫長平淡、不值一提的故事的開始。比童話還幼稚，當作寓言又得不到教訓。是愚蠢的人所為、從怪異角度觀看的這個世界。 也就是說，這是個有點偏激的童話。 不過在這個故事裡，還是有一點點好的地方。 只要有人真心堅持，世界就會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對他敞開胸懷。 雖然每天都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只是茫然地度過，但是生活裡還是有各式各樣的聯繫，像晨曦中晶瑩發光的蜘蛛絲般，最終會呈現出美麗的形狀來。 雖然蜘蛛網裡也可能會有乾透的蟲屍等許多乍看醜陋的東西。可是當你專心凝視時，會發現在上面的都是美麗且無可替代的東西。 我和楓，打個比喻……是像福爾摩斯和華生？御手洗和石岡？卡格爾和娜蒂亞？還是最近在居酒屋的電視裡偶爾看到的那個教授和女魔術師？這世上雖然存在很多類似我們的標準搭檔，但沒有一對完全與我們相符合。 最符合的是《X檔案》裡的穆德和史考莉。 我長久以來遠離塵囂生活，幾乎什麼都不懂，為了能和偶爾來楓這裡的外國客人對話，想要加強英語，於是租了那個影集回家拼命地看。影集裡面常常出現的特殊用語如飛碟、幽靈、殘留思念或是分身什麼的，對在楓這邊的工作很有幫助。 我真的不曉世事，我的知識非常偏頗。 但我能在楓這裡工作，也比以前學得更多、想得更多了。 不久前還在悲嘆失去的東西，現在卻發覺什麼也沒失去。 自己的身體、心和靈魂，只要擁有它們，就永遠不會有欠缺，不論在哪裡，同樣份量的東西都會好好地呈現在眼前。如果沒有那種感覺，那是自己的問題。 這麼說來，我和楓就是選擇逐一解決這世上的X檔案、並繼續攀爬永遠無解之謎的聳立高峰的人生，從而加強彼此繫絆的夥伴。我們沒有結婚也沒有性愛，只是抱著賭命的覺悟一起進入這世界的祕密裡。雖然我們的每一天和真正的《X檔案》比起來顯得很鬆散，但就是那樣。 當然也不是沒有使命感，只是沒有選擇別的人生，自然而然走到那一步，無奈之下，只好用心地度過每一天。 那種懸在半空的人生幸福很難用言語道盡。 而且，我真的還知道。 這是一個被守護的女孩的生活故事。 親人的愛情、無形的存在、生長的土地能量、對過去所得的感謝心情……我的身邊有著層層如彩虹般的愛情光環。 不論何時何處，我都在某個龐大的東西守護下生存，縱使偶然忘記這點而心生傲慢，以為自己一個人也能活下去時，還是有什麼東西包覆著我。當我感到孤獨、在悲傷考驗中躁亂慌張時，只要用心去感受，就會發現自己其實一直被守護著。 這個上帝眼中永遠的小女孩在被守護中凝視世界，用她的眼睛凝視著小小但一切新鮮的世界。這就是那個小小的故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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