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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原來是你！在民啊
三年一班。
金得八在推拉門的門框上確認了橫向突出的教室門牌，緊咬著嘴唇，努力不讓嘴角上揚。根據那位被稱為「祕書」的女士所提供的訊息，三年一班座位十二號，是宋理巚的班級位置。
正如所料，來到宋理巚病房的那位女士，就是被稱為「祕書」的李美京。她是董事長安排的人，負責監視並照顧地下情婦和私生子，以防他們被外界知曉。雖然李美京非常討厭宋理巚和他的母親，但她還是確實地執行了會長的命令。
她處理了宋理巚引起的事故。
金得八的手下們激動地說要揭發車禍真相，她帶律師進行協商，並向學校通報了因為事故而無法參加輔導之事。雖然她沒有去探病，或是特別關心宋理巚新學期的準備，但至少通知了宋理巚他被分配到的班級。
李美京厭惡和蔑視他們母子倆，但處理事務時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她唯一施予的恩惠，只是跟宋理巚新學期的班導暗示，他的事故可能和自殺有關。
如果是原來的宋理巚，可能會因為李美京的冷漠態度而受傷，但金得八反而覺得感激，多虧如此，他可以去上學，沒有人懷疑。他站在三年一班的教室前，為了即將到來的挑戰，調整了呼吸，深吸了一口氣後，推開了教室的門。
咯吱——
原本在教室裡聊天笑得很開心的學生們，在金得八推開門的時候，所有聲音戛然而止。教室裡一群一群分散的學生們將目光投向了打開的門。當他們一確定不是班導進來，便也沒多注意金得八，繼續聊天。
已經建立關係的小團體，一點也不關心外來者。人少的小團體，對金得八表現出了些許關心，但是他們還只是在打量這張新面孔，評估他的階段。
「喔……」金得八有點驚慌失措，這種被冷落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了。
──要怎麼和那些毛還沒長齊的小屁孩變親近呢？
金得八承認自己太過小看這個情況，雖然讀過國小，但中途輟學，從未在新學期交過朋友，他所知道的社交方式，是鰻魚配燒酒，但遺憾的是，這裡是學校。
金得八意識到自己不能一直站在教室門口，於是走進了教室。他努力盡量不直愣愣地盯著其他人，只是走進教室裡就已經覺得自己的血液快要乾涸，彷彿壽命縮短了五年似的。好不容易，他坐在第一排最後面的位子。
金得八口乾舌燥，不自覺地抖著雙腿，他並不是想偷看，但視線總是落在學生們身上。那些學生已經很熟了，每個小團體都開心地聊天玩樂，只有金得八像是局外人孤單地坐著。
這就是人群中的孤獨嗎？
他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這個他以前無法理解的悖論。
金得八還在校門之外時，他以為一旦進入學校，就像拍攝一部青春電影一樣，可以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但真的踏進學校後，一直處於緊張狀態。
他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和這些年齡相差很多的學生們相處融洽，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做錯選擇，不自覺地開始摳自己的指甲。
然而，金得八沒有因為現實的障礙而感到挫折，他活過的歲數並非徒勞。恰好前面有幾名學生坐著，他輕輕拍了拍前面女生的肩膀，觸摸別人家寶貝女兒的動作非常小心謹慎。那個女生正與朋友們愉快地聊天，覺得有點煩地轉過頭來，金得八被嚇得肩膀蜷縮。
「怎麼了？」
──這小女生脾氣還真大……
金得八勉強擠出笑容，嘴角微微抽搐。他覺得和男生們打打鬧鬧還簡單些，女人不管幾歲都很難應付，幸好她們年紀小，感覺不像女人，這讓金得八能夠假裝親切。
「同學。」
自以為用了一個親切的稱呼，但女生的表情變了。
「我不大清楚所以想問一下，座位是按照號碼順序坐嗎？」
女生和她那群朋友們的表情變得嚴肅，或者該說是努力忍住笑意，金得八也是有眼力的，意識到事情可能出了差錯，但幸好宋理巚的外貌頗受歡迎，並未當面受到羞辱。
一位肩上披著粉紅色毛毯的女生，把胳臂撐在金得八的桌子上，帶著好奇心托著下巴。金得八覺得不自在，將椅子稍微向後推，以保持適當的距離。
「座位還沒定，想坐哪就坐哪。不過，你是轉學生嗎？」
「喔？不是。」
金得八搖了搖頭。
宋理巚有這所學校的校服，他應該不是轉學生。
「是嗎？我從小學和國中都唸這個學區的學校，幾乎認識所有同年級的同學，但是我從沒見過你。」
「他之前可能在舊校區？」
「如果他之前在舊校區，那看到新校區的廁所肯定會昏倒。」
不知不覺，女生們都轉向金得八。她們之間的對話，讓他不覺得被排斥，也不覺得被納入其中，於是他露出了一個尷尬的微笑。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但嘴角勉強擠出的笑容透露出他的緊張，這種反差反而引起了好感。
一個小女生直盯著金得八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
金得八像在校門口那樣，笨拙地指了指自己，女生圓唇微張，點了點頭。
「我的名字是……」
咚咚！
突然的敲擊聲打斷了對話，聲音是由一位年輕的女老師發出的，她再次用點名簿拍打教室門，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各位同學，快坐下！」
原本轉過頭看著金得八的女生們也迅速坐好，在教室後面跑來跑去的學生們也吵吵鬧鬧地回到座位。當所有學生都坐好後，女教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扶著講臺。
「你們都知道我是誰吧？」
「知道——」
看來她是位頗受歡迎的老師，學生們發出一陣歡呼。只有金得八一人僵硬地坐著。等學生們安靜下來後，她進行了簡短的自我介紹：「那我就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今年三年一班的班導鄭恩彩。我教英文，讓我們一起度過愉快的一年吧！」
她爽快地結束了介紹，學生們像是等著這一刻似的鼓起了掌。
金得八心想，這位年輕的女老師感覺教得不錯，人緣也很好，不明所以地跟著學生們拍起了手。
「你們彼此都認識吧？」
「是的！」
──不是的……
金得八心裡無聲地否定。
「雖然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我們來點個名吧！世暻也是我們班的，不過我讓他去跑腿辦點事……一號康宇民！」
坐在後排的男學生突然舉起手喊了一聲「有」，原來這就是點名回應的方式，他仔細觀察，等待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似乎是從男生的號碼開始點名，男生們一個接一個地舉手喊有。當有姓宋的學生被叫到時，金得八都會緊張地準備舉手，手臂不由自主地顫抖，他擔心自己回應時會破音，清了清喉嚨。
「十二號宋……」
正在點名的女老師，眼神有些動搖，猶豫地張開了口，間隔地讀出名字：「理巚！」
「有！」
金得八很快就舉起了手，原本喧鬧的教室，突然安靜得像是被潑了冷水一樣，當他感覺到這異常的寧靜，四處張望時，像看恐怖電影那樣背脊發涼。
不只班導，班上所有同學都盯著金得八看。好幾對眼睛均衡得像是排列像星星一樣，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
「……十三號李在根。」
直到班導生硬地喊了下一個號碼，學生們的視線才恢復正常。但表面上的喧鬧氛圍只是表象，學生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宋理巚的身上。
雖然教室裡不認識宋理巚的人很多，但沒有人不知道他是誰，不只是這個班，全校的學生都知道宋理巚的存在。
宋理巚，是全校皆知的出櫃同性戀者。
從高中入學那天起，宋理巚因為衣著邋遢和內向的性格，無法與人正常交談，私底下經常被排擠。因為被洪在民和他那群狐群狗黨的朋友欺負，成為同學們避開的對象，但讓他聲名大噪的是另一件事。
即使對多元性別的接受度不高，但是對十幾歲的學生來說，「同性戀者」這個抽象的概念還算是可以接受。
可是當一個同性戀者喜歡的對象被具體指明時，話題性就不同了，特別是像學生會會長、全校第一名等校園風雲人物。
喜歡崔世暻這種學校名人的謠言不脛而走，伴隨著現實的反感。
全校學生都很同情崔世暻，但對宋理巚則是避之唯恐不及。
也許是因為被排擠的關係，宋理巚寒假沒有來參加輔導課。雖然理由是出了車禍，但幾乎沒有人相信。
而且，讓宋理巚出櫃的元兇就在這個班級中。
「十六號崔世暻，去跑腿辦事了。十七號洪在民。」
坐在第四排，靠門口最後一個座位的黃頭髮少年舉起了手。
當學生們發現宋理巚、崔世暻、洪在民這三個人都在同一個班級裡時，他們的臉色都變得蒼白。
因為不想被洪在民那群人盯上，所以對受到霸凌的宋理巚視而不見，同時又擔心崔世暻會受到影響，所以沒有告訴老師，只有學生們自己知道，於是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因為學生們全都一問三不知，所以沒有老師對把三人安排在一個班級提出異議。
「洪在民，限你明天之前把頭髮染回來。好，那接下來點名女生。」
有一種風暴前夜的沉默籠罩著教室。在班導點名的過程中，學生們的目光一直在第一排最後一個座位和第四排最後一個座位之間來回移動──正襟危坐、專心聽著班導講話的宋理巚，和瞪大眼睛、咬牙切齒的洪在民。
學生們開始動腦筋。
如果在班裡處於最底層的宋理巚乖乖地當犧牲羔羊，洪在民那群傢伙就不會去打擾其他學生。高二那年就是如此，這樣他們可以比較安靜地集中精力準備大學考試。
問題是現在剪了栗子頭的宋理巚，看起來並不像會乖乖當犧牲羔羊。
如果宋理巚反抗，他可能會再次成為洪在民跟班，不然就是洪在民可能會再找新的欺負對象。後者的情況學生們要特別小心，避免成為新的目標。還好崔世暻在這個班，情況可能會好一些，應該能夠維持教室的和平，不讓專心唸書的學生們受到干擾。
就算是洪在民，面對崔世暻也會收斂一些。
「今天開始正常上課，不要有不切實際期望。」
「啊──」
學生們發出了抱怨的聲音，班導伸開雙臂，一副無奈的樣子。
「同學啊，你們是高三學生啊！」
「嗚──」
「大家第一節課要好好地上，不要打瞌睡。有問題可以問其他老師，放學之前在教室集合！我們班的臨時班長是世暻，敬禮就省略了吧！」班導輕鬆地無視學生們的嘲笑，收拾好點名簿離開了教室。
她才剛走，學生們就起身急忙走向儲物櫃，等班導走向樓梯、幾乎聽不見教室裡的嘈雜聲的時候，洪在民踢飛桌子後站了起來。
噹啷！
桌子撞到前面的空椅子，倒下的鐵製桌椅的腳纏在一起，洪在民再次踢飛纏在一起的桌椅。
周圍的學生們嚇得往後退。那惡劣的氛圍，讓教室裡的學生們都皺起了眉頭，洪在民卻一點也不在乎，任性地發洩著自己的怒氣。
他踢飛所有阻礙他的東西，走向第一排的最後一個座位。
「喂，宋理巚，你這個瘋子，是你嗎？」
「……」
宋理巚低著頭，看著飛到自己腳邊的椅子。果然如此，就算頭髮剪短，性格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和二年級的時候一樣，宋理巚就像是被貓抓住的老鼠，在宋理巚和洪在民附近圍成一圈的學生們鬆了一口氣，但又覺得有點煩燥。
至少自己不會成為洪在民的目標，這讓他們鬆一口氣，但是不得不目睹強者欺凌弱者的場景也使他們覺得煩燥，還有如同喉嚨卡到魚刺般旁觀者的不適感。
就在大家以為宋理巚會嚇得縮成一團時，他慢慢抬起了頭。
懦弱的、壓抑的、愚蠢的宋理巚，他陰暗的臉上似乎貼了這些限定的形容詞。
去年，他晃動過長的瀏海，顫抖著尋求幫助的模樣，和現在的栗子頭樣子重疊了。
但是，現在他那茂密的長瀏海已經不見了，一名學生在走廊裡徘徊，猶豫是否該通知老師，看到宋理巚後倒吸了一口氣。
短短的頭髮凌亂地延伸開來，露出線條很美的額頭，筆直的眉毛和尖尖的鼻頭，在沒有一點瑕疵的皮膚上五官顯得格外精細，外表看起來雖然柔弱，但眼神卻充滿了強烈的欲望，似乎想要吞噬對方。
宋理巚完全露出了整張臉。
「原來是你！在民啊。」
令人驚訝的是，宋理巚滿懷喜悅地笑著。
（此為精采節錄，更多內容請見《黑幫變成高中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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