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張愛玲第一本短篇小說集《傳奇》出版80週年,
重現古典風格,讓《傳奇》燦爛的剎那,
恆久留存於紙頁之中。
「書名則傳奇,
目的是在傳奇裡面尋找普遍人,
在普遍人裡尋找傳奇。」
──限量附贈──
「不朽傳奇」金句藏書票組!
80年前,身處在不自由的「圍城」,張愛玲將千瘡百孔的現實投射到《傳奇》裡,成就了觸目可見的破碎慾望。
〈封鎖〉中的「慾望街車」超然時空之外,讓壓抑得以發洩;〈金鎖記〉透過可謂為監禁的滯悶空間,將人性赤裸一表無遺;〈茉莉香片〉令人迷失於奇異且幾近扭曲的「遊戲」;〈花凋〉則寫盡毫無情愫的婚姻與被命運拋棄的抑鬱……這些深蘊人心的隱喻、傳統與叛逆的透視,經歷80年的淬鍊打磨,依舊令人心醉神迷。
80年後,透過經典《傳奇》紀念回歸,我們得以跨越歲月的藩籬,沉浸於歷久不衰的字句,完整一窺張愛玲胸臆間的奇特想望,也見證了她在文學史上最重要的一頁。《傳奇》餘韻亙久不朽,張愛玲文思更將盛放不凋!
▍經典愛藏‧紙本限定
✦金鼎獎設計師楊啟巽重磅設計✦
以「比翼雙飛」呼應張愛玲筆下兒女情愛的渴望,而暈染的豔紅則是《傳奇》中最讓人無法忽視的顏色──是〈金鎖記〉銀紅,是〈第一爐香〉的蝦子紅,是〈第二爐香〉的棗紅,也是〈心經〉的石榴紅,無盡的華麗與蒼涼,盡在不言中。170g細紋映畫紙外書衣,8盎司灰卡紙內封,上水性耐磨油,局部燙印霧黑。
✦日星鑄字行「傳奇」再現✦
書名字「傳奇」與作者名「張愛玲」來自目前全台灣唯一仍持續生產繁體中文鉛字的「日星鑄字行」,字字句句的底蘊質感完美重現。
✦讓紙頁有溫度的空明朝字體✦
304頁70磅米色道林紙,全書選用空明朝體,微微墨化的筆觸,是時光的痕跡,也是故事的深度。
✦藏書票回歸最初感動✦
限量附贈經典藏書票,一套兩張。240g細紋紙,全彩雙面印刷。正面以張愛玲親筆繪製的插圖作為主視覺,背面收錄《傳奇》典藏金句。
▍全書收錄張愛玲最經典的十篇短篇小說!
〈金鎖記〉
〈傾城之戀〉
〈茉莉香片〉
〈第一爐香〉
〈第二爐香〉
〈琉璃瓦〉
〈心經〉
〈年青的時候〉
〈花凋〉
〈封鎖〉
作者簡介:
張愛玲
本名張煐,一九二○年生於上海。二十歲時便以一系列小說令文壇為之驚豔。她的作品主要以上海、南京和香港為故事場景,在荒涼的氛圍中鋪張男女的感情糾葛以及時代的繁華和傾頹。
有人說張愛玲是當代的曹雪芹,文學評論權威夏志清教授更將她的作品與魯迅、茅盾等大師等量齊觀,而日後許多作家都不諱言受到「張派」文風的深刻影響。
張愛玲晚年獨居美國洛杉磯,深居簡出的生活更增添她的神秘色彩,但研究張愛玲的風潮從未止息,並不斷有知名導演取材其作品,李安改拍〈色,戒〉,更是轟動各界的代表佳作。
一九九五年九月張愛玲逝於洛杉磯公寓,享年七十四歲。她的友人依照她的遺願,在她生日那天將她的骨灰撒在太平洋,結束了她傳奇的一生。
章節試閱
金鎖記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青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
月光照到姜公館新娶的三奶奶的陪嫁丫頭鳳簫的枕邊。鳳簫睜眼看了一看,只見自己一隻青白色的手擱在半舊高麗棉的被面上,心中便道:「是月亮光麼?」鳳簫打地舖睡在窗戶底下。那兩年正忙著換朝代,姜公館避兵到上海來,屋子不夠住的,因此這一間下房裏橫八七豎睡滿了底下人。
鳳簫恍惚聽見大床背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猜著有人起來解手,翻過身去,果見布簾子一掀,一個黑影趿著鞋出來了,約摸是伺候二奶奶的小雙,便輕輕叫了一聲「小雙姐姐。」小雙笑嘻嘻走來,踢了踢地上的褥子道:「吵醒了你了。」她把兩手抄在青蓮色舊綢夾襖裏。下面繫著明油綠袴子。鳳簫伸手捻了那袴腳,笑道:「現在顏色衣服不大有人穿了,下江人時興的都是素淨的。」小雙笑道:「你不知道,我們家哪比得旁人家?我們老太太古板,連奶奶小姐們尚且做不得主呢,何況我們丫頭?給什麼,穿什麼──一個個打扮得莊稼人似的!」她一蹲身坐在地舖上,揀起鳳簫腳頭一件小襖來,問道:「這是你們小姐出閣,給你們新添的?」鳳簫搖頭道:「三季衣裳,就只外場上看見的兩套是新製的,餘下的還不是拿上頭人穿剩下的貼補貼補!」小雙道:「這次辦喜事,偏趕著革命黨造反,可委屈了你們小姐!」鳳簫嘆道:「別提了。就說省些罷,總得有個譜子!也不能太看不上眼了。我們那一位,嘴裏不言語,心裏豈有不氣的?」小雙道:「也難怪三奶奶不樂意。你們那邊的嫁妝,也還湊付著,我們這邊的排場,可太凄慘了。就連那一年娶咱們二奶奶,也還比這一趟強些!」鳳簫楞了一楞道:「怎麼?你們二奶奶……」
小雙脫下了鞋,赤腳從鳳簫身上跨過去,走到窗戶跟前,笑道:「你也起來看看月亮。」鳳簫一骨碌爬起來,低聲問道:「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們二奶奶……」小雙彎腰拾起那件小襖來替她披上了,道:「仔細著了涼。」鳳簫一面扣鈕子,一面笑道:「不行,你得告訴我!」小雙笑道:「是我說話不留神,闖了禍!」鳳簫道:「咱們這都是自家人了,幹嘛這麼見外呀?」小雙道:「告訴你,你可別告訴你們小姐去!咱們二奶奶家裏是開油店的。」鳳簫喲了一聲道:「開油店!打哪兒想起的?像你們大奶奶,也是公侯人家小姐,我們那一位雖比不上大奶奶,也還不是低三下四的人──」小雙道:「這裏頭自然有個緣故。咱們二爺你也見過了,是個殘廢,做官人家的女兒誰肯給他?老太太沒奈何,打算替二爺置一房姨奶奶,做媒的給找了這曹家的,是七月裏生的,就叫七巧。」鳳簫道:「哦,是姨奶奶。」小雙道:「原來是姨奶奶的,後來老太太想著,既然不打算替二爺另娶了,二房裏沒個當家的媳婦,也不是事,索性聘了來做正頭奶奶,好教她死心塌地服侍二爺。」鳳簫把手扶著窗台,沉吟道:「怪道呢!我雖是初來,也瞧料了兩三分。」小雙道:「龍生龍,鳳生鳳,這話是有的。你還沒聽見她的談吐呢!當著姑娘們,一點忌諱也沒有。虧得我們家一向內言不出,外言不入,姑娘們什麼都不懂。饒是不懂,還臊得沒處躲!」鳳簫噗嗤一笑道:「真的?她這些村話,又是從哪兒聽來的?就連我們丫頭──」小雙抱著胳膊道:「油店的活招牌,站慣了櫃台,見多識廣的,我們拿什麼去比人家?」鳳簫道:「你是她陪嫁過來的麼?」小雙冷笑說:「她也配!我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二爺成天的吃藥,行動都離不了人,屋裏幾個丫頭不夠使,把我撥了過去。怎麼著?你冷哪?」鳳簫搖搖頭。小雙道:「瞧你縮著脖子這嬌模樣兒!」一語未完,鳳簫打了個噴嚏,小雙忙推她道:「睡罷!睡罷!快窩一窩。」鳳簫跪了下來脫襖子,笑道:「又不是冬天,哪兒就至於凍著了?」小雙道:「你別瞧這窗戶關著,窗戶眼兒裏吱溜溜的鑽風。」
兩人各自睡下,鳳簫悄悄的問道:「過來了也有四五年了罷?」小雙道:「誰?」鳳簫道:「還有誰?」小雙道:「哦,她,可不是有五年了。」鳳簫道:「也生男育女的──倒沒鬧出什麼話柄兒?」小雙道:「還說呢!話柄兒就多了!前年老太太領著合家上下到普陀山進香去,她坐月子沒去,留著她看家。舅爺腳步兒走得勤了些,就丟了一票東西。」鳳簫失驚道:「也沒查出個究竟來?」小雙道:「問得出什麼好的來?大家面子上下不去!那些首飾左不過將來是歸大爺二爺三爺的。大爺大奶奶礙著二爺,沒好說什麼。三爺自己在外頭流水似的花錢,欠了公賬上不少,也說不響嘴。」
她們倆隔著丈來遠交談。雖是極力的壓低了喉嚨,依舊有一句半句聲音大了些,驚醒了大床上睡著的趙嬤嬤。趙嬤嬤喚道:「小雙。」小雙不敢答應。趙嬤嬤道:「小雙,你再混說,讓人家聽見了,明兒仔細揭你的皮!」小雙還是不作聲。趙嬤嬤又道:「你別以為還是從前住的深堂大院哪,由得你瘋瘋癲癲!這兒可是擠鼻子擠眼睛的,什麼事瞞得了人?趁早別討打!」屋裏頓時鴉雀無聲。趙嬤嬤害眼,枕頭裏塞著菊花葉子,據說是使人眼目清涼的。她欠起頭來按了一按髻上橫綰的銀簪,略一轉側,菊葉便沙沙作響。趙嬤嬤翻了個身,吱吱格格牽動了全身的骨節,她唉了一聲道:「你們懂得什麼!」小雙與鳳簫依舊不敢接嘴。久久沒有人開口,也就一個個的朦朧睡去了。
天就快亮了。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點,低一點,大一點,像赤金的臉盆,沉了下去。天是森冷的蟹殼青,天底下黑漆漆的只有些矮樓房,因此一望望得很遠。地平線上的曉色,一層綠、一層黃、又一層紅,如同切開的西瓜──是太陽要上來了。漸漸馬路上有了小車與塌車轆轆推動,馬車蹄聲得得。賣豆腐花的挑著擔子悠悠吆喝著,只聽見那漫長的尾聲:「花……嘔!花……嘔!」再去遠些,就只聽見「哦……嘔!哦……嘔!」
屋子裏丫頭老媽子也起身了,亂著開房門、打臉水、疊舖蓋、掛帳子、梳頭。鳳簫伺候三奶奶蘭仙穿了衣裳,蘭仙湊到鏡子前面仔細望了一望,從腋下抽出一條水綠洒花湖紡手帕,擦了擦鼻翅上的粉,背對著床上的三爺道:「我先去替老太太請安罷。等你,準得誤了事。」正說著大奶奶玳珍來了,站在門檻上笑道:「三妹妹,咱們一塊兒去。」蘭仙忙迎了出去道:「我正心著怕晚了,大嫂原來還沒上去。二嫂呢?」玳珍笑道:「她還有一會兒耽擱呢。」蘭仙道:「打發二哥吃藥?」玳珍四顧無人,便笑道:「吃藥還在其次──」她把大拇指抵著嘴唇,中間的三個指頭握著拳頭,小指頭翹著,輕輕的「噓」了兩聲。蘭仙詫異道:「兩人都抽這個?」玳珍點頭道:「你二哥是過了明路的,她這可是瞞著老太太的,叫我們夾在中間為難,處處還得替她遮蓋遮蓋,其實老太太有什麼不知道?有意的裝不曉得,照常的派她差使,零零碎碎給她罪受,無非是不肯讓她抽個痛快罷了。其實也是的,年紀輕輕的婦道人家,有什麼了不得的心事,要抽這個解悶兒?」
玳珍蘭仙挽手一同上樓,各人後面跟著貼身丫鬢,來到老太太臥室隔壁的一間小小的起坐間裏。老太太的丫頭榴喜迎了出來,低聲道:「還沒醒呢。」玳珍抬頭望了望掛鐘,笑道:「今兒老太太也晚了。」榴喜道:「前兩天說是馬路上人聲太雜,睡不穩。這現在想是慣了,今兒補足了一覺。」
紫榆百齡小圓桌上鋪著紅條,二小姐姜雲澤一邊坐著,正拿著小鉗子磕核桃呢,因丟下了站起來相見。玳珍把手搭在雲澤肩上,笑道:「還是雲妹妹孝心,老太太昨兒一時高興,叫做糖核桃,你就記住了。」蘭仙玳珍便圍著桌子坐下了,幫著剝核桃衣子。雲澤手痠了,放下了鉗子,蘭仙接了過來。玳珍道:「當心你那水蔥似的指甲,養得這麼長了,斷了怪可惜的!」雲澤道:「叫人去拿金指甲套子去。」蘭仙笑道:「有這些麻煩的,倒不如叫他們拿到廚房裏去剝了!」
眾人低聲說笑著,榴喜打起簾子,報道:「二奶奶來了。」蘭仙雲澤起身讓坐,那曹七巧且不坐下,一隻手撐著門,一隻手撐住腰,窄窄的袖口裏垂下一條雪青洋縐手帕,身上穿著銀紅衫子,蔥白線鑲滾,雪青閃藍如意小腳袴子,瘦骨臉兒,朱口細牙,三角眼,小山眉,四下裏一看,笑道:「人都齊了,今兒想必我又晚了!怎怪我不遲到──摸著黑梳的頭!誰教我的窗戶衝著後院子呢?單單就派了那麼間房給我,橫豎我們那位眼看是活不長的,我們淨等著做孤兒寡婦了──不欺負我們,欺負誰?」玳珍淡淡的並不接口,蘭仙笑道:「二嫂住慣了北京的房子,怪不得嫌這兒憋悶得慌。」雲澤道:「大哥當初找房子的時候,原該找個寬敞些的,不過上海像這樣,只怕也算敞亮的了。」蘭仙道:「可不是!家裏人實在多,擠是擠了點──」七巧挽起袖口,把手帕子掖在翡翠鐲子裏,瞟了蘭仙一眼,笑道:「三妹妹原來也嫌人太多了。連我們都嫌人太多,像你們沒滿月的自然更嫌人多了!」蘭仙聽了這話,還沒有怎麼,玳珍先紅了臉,道:「玩是玩,笑是笑,也得有個分寸。三妹妹新來乍到的,你讓她想著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七巧扯起手絹子的一角掩住了嘴唇道:「知道你們都是清門淨戶的小姐,你倒跟我換一換試試,只怕你一晚上也過不慣。」玳珍啐道:「不跟你說了,越說你越上頭上臉的。」七巧索性上前拉住玳珍的袖子道:「我可以賭得咒──這五年裏頭我可以賭得咒!你敢賭麼?你敢賭麼?」玳珍也撐不住噗嗤一笑,咕嚕了一句道:「怎麼你孩子也有了兩個?」七巧道:「真的,連我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生出來的!越想越不明白!」玳珍搖手道:「夠了,夠了,少說兩句罷。就算你拿三妹妹當自己人,沒有什麼背諱,現放著雲妹妹在這兒呢,待會兒老太太跟前一告訴,管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雲澤早遠遠的走開了,背著手站在洋台上,撮尖了嘴逗芙蓉鳥。姜家住的雖然是早期的最新式洋房,堆花紅磚大柱支著巍峨的拱門,樓上洋台卻是木板鋪的地。黃楊木闌干裏面,放著一溜篾簍子,晾著筍乾。敝舊的太陽彌漫在空氣裏像金的灰塵,微微嗆人的金灰,揉進眼睛裏去,昏昏的。街上小販遙遙搖著博浪鼓,那懵懂的「不楞登……不楞登」裏面有著無數老去的孩子們的回憶。包車叮叮的跑過,偶爾也有一輛汽車叭叭叫兩聲。
七巧自己也知道這屋子裏的人都瞧不起她,因此和新來的人分外親熱些,倚在蘭仙的椅背上問長問短,攜著蘭仙的手左看右看,誇讚了一會她的指甲,又道:「我去年小拇指上養的比這個足足還長半寸呢,掐花給弄斷了。」蘭仙早看穿了七巧的為人和她在姜家的地位,微笑儘管微笑著,也不大答理她。七巧自覺無趣,踅到洋台上來,拾起雲澤的辮梢來抖了一抖,搭訕著笑道:「呦!小姐的頭髮怎麼這樣稀朗朗的?去年還是烏油油的一頭好頭髮,該掉了不少罷?」雲澤閃過身去護著辮子,笑道:「我掉兩根頭髮,也要你管!」七巧只顧端詳她,叫道:「大嫂你來看看,雲妹妹的確瘦多了,小姐莫不是有了心事了?」雲澤啪的一聲打掉了她的手,恨道:「你今兒個真的發了瘋了!平日還不夠討人嫌的?」七巧把兩手筒在袖子裏,笑嘻嘻的道:「小姐脾氣好大!」
玳珍探出頭來道:「雲妹妹,老太太起來了。」眾人連忙扯扯衣襟,摸摸鬢腳,打簾子進隔壁房裏去,請了安,伺候老太太吃早飯。婆子們端著托盤從起坐間穿了過去,裏面的丫頭接過碗碟,婆子們依舊退到外間來守候著。裏面靜悄悄的,難得有人說句把話,只聽見銀筷子頭上的細銀鍊條窸窣顫動。老太太信佛,飯後照例要做兩個時辰的功課,眾人退了出來,雲澤背地裏向玳珍道:「二嫂不忙著過癮去,還挨在裏面做什麼?」玳珍道:「想是有兩句私房話要說。」雲澤不由得笑了起來道:「她的話,老太太哪裏聽得進?」玳珍冷笑道:「那倒也說不定。老年人心思總是活動的,成天在耳邊聒絮著,十句裏頭相信一兩句,也未可知。」
金鎖記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青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
月光照到姜公館新娶的三奶奶的陪嫁丫頭鳳簫的枕邊。鳳簫睜眼看了一看,只見自己一隻青白色的手擱在半舊高麗棉的被面上,心中便道:「是月亮光麼?」鳳簫打地舖睡在窗戶底下。那兩年正忙著換朝代,姜公館避兵到上海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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