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部科幻恐怖小說
人能否跨越分際,擅自扮演上帝的角色?
一再登上銀幕、啟發後世無數科幻作品的經典之作
對科學極度狂熱的維克托.法蘭肯斯坦為了解開生命之謎,終日在墓室與停屍間內研究腐敗駭人的軀體,終於發現創造生命的關鍵。即將做出重大科學突破的狂喜,讓他全無意識到,自己以人類形貌為本、以屍塊拼湊而出的,將是一個面貌猙獰、身形奇高,連創造者自己見了都不免為之膽寒的怪物!
就在怪物睜眼的瞬間,驚怖悲慘的命運,已悄悄跟進……
名人推薦
撇開「世界第一部科幻小說……」這些響亮的頭銜不談,做為一本純以閱讀樂趣為考量的小說,《科學怪人》也是一部很好看的作品。……在現代繽紛多彩聲光特效中看不見的科學怪人真面目,卻在一部近兩百年前問世的小說閱讀中活靈活現地呈現,這就是閱讀的魔力之一,是任何聲光科技無法取代的奇妙時空,也是《科學怪人》這部作品到了現在依然彌足珍貴的理由。
──科幻作家 蘇逸平
作者簡介:
瑪麗.雪萊Mary Shelley
原名瑪麗.戈德溫(Mary Godwin),為英國著名小說家、短篇作家、劇作家、隨筆作家、傳記作家及旅遊作家,因其1818年創作之《科學怪人》被譽為科幻小說之母。她是英國著名浪漫主義詩人和哲學家波西.比希.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 1792~1822)之妻,曾幫助夫婿編輯和推廣他的作品。她的父親是政治哲學家威廉.戈德溫(William Godwin, 1756~1836),母親是哲學家暨女權主義者瑪麗.渥爾史東卡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 1759~1797)。
1814年,她與父親的追隨者--已婚的雪萊陷入熱戀。1816年雪萊的首任妻子自殺後,兩人正式結婚。1816年兩人於日內瓦附近逗留了整個夏天,瑪麗在該地開始構思小說《科學怪人》。1822年,雪萊在出海航行期間遇上風暴,因船隻沉沒而喪生。一年後,瑪麗返回英國並成為專業作家。
其他小說作品包括:《瑪蒂達》(Mathilda, 1819)、歷史小說《瓦爾伯加》(Valperga, 1823)和《珀金.沃貝克》(Perkin Warbeck, 1830)、末日小說《最後之人》(The Last Man, 1826),以及《洛多爾》(Lodore, 1835)和《福克納》(Folkner, 1837)。
譯者簡介:
周沛郁
台大森林系碩士,不務正業成為譯者,煮字療飢。譯有《孩子,誰來照顧你》、《親愛的妹妹》、《邪惡植物博覽會》、《黑眼圈》系列及《五神傳說》系列等書。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推薦序 科幻之母的悠遠幻想
──蘇逸平
為《科學怪人》這部作品寫序,始終是件極富趣味的事。不管是作品本身、故事中的人物,亦或是寫出這部作品的作者,都有著令人著迷的特質。
在西方的文學史上,大家普遍認定而且接受的說法,是這部《科學怪人》有著一個了不起的地位:它是世界上第一部科幻小說,是所有包含浩瀚宇宙、萬千想像科幻作品的濫觴,一個偉大的起點。
其次,拜電影藝術之賜,科學怪人法蘭肯斯坦,也是一個廣為世人所知的符號形象,很多人都對這樣一個奇特長相的大個子印象深刻:馬桶蓋頭、眼眶深陷、頭上還有幾個機件及縫針痕跡……縱使在小說中法蘭肯斯坦並不是這個可怕大怪人的真名,而是他的創造者的名字。但是科學怪人/法蘭肯斯坦/長相恐怖又有點可愛的大高個兒,還是在世人的心目中留下鮮明的圖象,即使是在我們這個經歷了諸多時移事往的二十一世紀,知道科學怪人,甚至對他著迷的人們還是大有人在。
而寫出這部作品的瑪麗.雪萊也有她個人身分上的耐人尋味之處。這位常被稱為「科幻之母」的女士,是著名大詩人雪萊的妻子。在西方文學史上,拜倫和雪萊可說是巨星級的人物,大詩人的妻子不僅會寫小說,而且寫出來的還是「世界第一部科幻小說」,也可以算得上是佳話一樁。
和許多科幻小說相比,《科學怪人》當然沒能做到嚴謹科技背景的要求,它是一部完成於十九世紀的小說,受限於當時的科技水平,在現代人的眼光中,作者在科學知識的設定上顯得幼稚簡單。在那個對於電學、光學仍處於摸索階段的年代,瑪麗.雪萊塑造出一位學者法蘭肯斯坦,以物理、化學、電學的知識,跨越侵犯了神的權限,「將無生命物體注入生命」,創造出來一個身高八呎、醜陋無比,卻又有著智慧的大怪物,而整個故事便環繞著這位創造者和他創造出來的怪物長達數十年的愛恨情仇、追逐糾纏而發展,將人性的各種層面很寫實地呈現,而且還史無前例地描述了一個被人工創造出來的生命體,描述了他的心境、感歎,以及怨恨。
哥倫比亞大文豪馬奎斯曾經說過,「只要說出人的故事,就一定有人想聽。」就算是生硬冷冽的科幻故事,只要把「人」的部分說得好,故事一樣可以動人心弦。和瑪麗.雪萊的《科學怪人》類似的,還有另一位科幻大師凡爾納。凡爾納的科幻故事中,不管是穿越時光的旅程、月球的探險、潛入深海的故事,縱使在設定上有所訛誤,甚至看來幼稚可笑,但是在百年來科幻迷的心中,「凡爾納式的科幻」,仍然是最迷人的作品之一。而《科學怪人》也有這樣的特質,這一點從它在文化中仍然鮮明的位置就可以看得出來。
不管是有心或是無意,瑪麗.雪萊更在《科學怪人》中揭露了一個百年來讓人類糾葛其中,至今仍然無法跳脫出來的嚴肅議題:「當人類魯莽地揭開某個潘朵拉之盒的科技,因而產生的後遺症及反撲力道,我們是否承受得起?」當法蘭肯斯坦博士將生命注入了科學怪人的身體,博士一生的悲劇便因此而起,而且像是無間地獄一般地,沒有止歇的一天。但怪人自己就好過嗎?笞案也是否定的,身為地球上唯一的人造族類,他注定無伴無侶,也無後代,一世孤寂。縱使他本無害人之心,但人人喊打、大家避他如瘟疫的處境也造就了他殘暴反撲的個性……
撇開「世界第一部科幻小說……」這些響亮的頭銜不談,做為一本純以閱讀樂趣為考量的小說,《科學怪人》也是一部很好看的作品。對於這個長相熟悉的馬桶蓋頭大個兒,也許你在卡通漫畫廣告裡見過他,也可能在重播的老電影裡看過他;但是在小說裡,他卻是一個立體而鮮明的形象,有血有肉,有愛有恨。在現代繽紛多彩聲光特效中看不見的科學怪人真面目,卻在一部近兩百年前問世的小說閱讀中活靈活現地呈現,這就是閱讀的魔力之一,是任何聲光科技無法取代的奇妙時空,也是《科學怪人》這部作品到了現在依然彌足珍貴的理由。
(本文作者為科幻小說作家)
名人推薦:推薦序 科幻之母的悠遠幻想
──蘇逸平
為《科學怪人》這部作品寫序,始終是件極富趣味的事。不管是作品本身、故事中的人物,亦或是寫出這部作品的作者,都有著令人著迷的特質。
在西方的文學史上,大家普遍認定而且接受的說法,是這部《科學怪人》有著一個了不起的地位:它是世界上第一部科幻小說,是所有包含浩瀚宇宙、萬千想像科幻作品的濫觴,一個偉大的起點。
其次,拜電影藝術之賜,科學怪人法蘭肯斯坦,也是一個廣為世人所知的符號形象,很多人都對這樣一個奇特長相的大個子印象深刻:馬桶蓋頭、眼眶深陷、頭上還...
章節試閱
1
一八〇一年。我剛剛去拜訪房東回來。日後我得浪費精神應酬的鄰居就只有這一個了。這地區的風景確實很美。即使找遍整個英國,我想我也無法找到比此處更遠離浮世喧囂的地方。這裡是孤僻之人最完美的天堂,而希斯克里夫先生與我更是天生絕配,最適合分享這一片寂寥了。這人真不錯。我騎馬來到他面前時,只見他眉毛下一雙猜忌的黑眼睛露出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色;等我自我介紹時,他的手指則更往背心口袋深處縮,一副死也不肯伸出來跟我握手的樣子。當時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我看他這副態度,心裡卻是倍感親切呢。
「希斯克里夫先生?」我說。
對方只點頭回應。
「我是洛克伍德,您的新房客,先生。我一抵達這裡就貿然來訪,是想跟您表達:希望我如此鍥而不捨地請求入住畫眉田莊,沒有造成您的不便;因為昨天聽說您曾經考慮--」
「畫眉田莊乃是我自己的私產,先生。」他身體抽縮了一下,打斷我的話說,「只要是能力所及,本人絕不會允許任何人造成不便。進來吧。」
「進來吧」這句話他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那態度簡直像在說「去死吧」。他倚靠的柵門甚至也沒有隨著他的話產生相應的動作。我想,就是這個態勢讓我決心接受他的邀請:這個比我更冷淡的人,勾起我興趣來了。
當他見到我騎乘的馬兒的胸口幾乎要碰上柵欄了,他倒是肯伸出手來卸下鏈子,然後悻悻不樂地領著我騎過步道。我們進入前院時,他喊道:「約瑟夫,來牽洛克伍德先生的馬;並且送酒來。」
「我猜,這戶人家的傭僕就只有一個吧。」他這句連做兩件事的命令,不禁讓我如此想道。「怪不得石磚縫裡都長滿草,樹籬也只靠牛羊來修剪吧。」
約瑟夫有點年紀了,不,該說是個老頭才對;他也許很老,但精神矍鑠,體格也很硬朗。「老天爺,拜託!」他怨氣沖沖,喃喃自語地著牽走我的馬,同時又忿忿地直盯著我。
我看他那一肚子氣的模樣,基於善心推想他八成是晚餐消化不良需要上天幫忙,而這句虔誠的呼求應該與我這個不速之客沒有關係。
咆哮山莊是希斯克里夫先生的宅邸名稱。「咆哮」是當地特有的形容詞,描述該地碰上風暴時大氣狂亂呼嘯的局面。的確,這兒上面空氣的流動情形,想必隨時都是清新純淨,令人精神抖擻吧。從屋子另一頭幾株發育不良的樅樹傾斜成那樣誇張的角度,還有一排枝幹全朝同一個方向伸出的枯瘦荊棘,彷彿渴求太陽施捨的樣子,便可以猜想北風吹過屋角時的威力了。幸好當初建造屋子的人很有遠見,把它蓋得很堅固—狹窄的窗戶深深嵌進牆壁,牆角也有凸出的大塊石材防護著。
跨過門檻前,我駐足欣賞了一下門口眾多奇形怪狀的雕刻,尤其是大門附近的;在正門上方,剝落的鷹頭獅身獸和不知羞恥的露體小男孩之間,我發現了「一五〇〇」的年份以及「哈里頓.恩蕭」的姓名。我原想評論個幾句,並請神色乖戾的主人說明一下房子的歷史,但他在門口擺出的態度,顯然是要我速速入內,不然就即刻離去,而我可不想在巡視屋子的奧祕之前惹得他更加不耐煩。
我們一進入屋子就進入起居間了,沒有先經過前廳或走廊,當地人多半將此處稱為「正屋」,它通常包括廚房和客廳。不過我想咆哮山莊的廚房被擠到另外一區去了—至少我聽到了屋子深處有人喋喋說話和廚具哐啷作響的聲音,而且我也觀察到巨大的壁爐附近沒有烤肉、煮食、烘焙等活動的跡象,牆上亦無任何閃閃發光的銅湯鍋和錫濾籃。事實上,房間其中一邊因為有座巨型橡木櫥櫃,上面擺了一排排的大型白鑞盤子,中間穿插著銀製水壺和啤酒杯,一路層層排到屋頂,而反射出強烈的光與熱。橡木櫥櫃整個結構讓人一覽無遺,只有一處因為木樑掛了一疊疊燕麥餅和一叢叢牛肉、羊肉和火腿,被遮住了。煙囪壁上掛著殺氣騰騰的各式舊長槍和一雙大型手槍,壁爐台上則擱著三只圖案俗艷的罐子當裝飾。地板舖砌的是平滑的白石,椅子是結構簡陋的高背椅,漆成綠色,陰影中還藏了一、兩張厚重的黑椅子。櫥櫃的拱型腳下躺了一隻豬肝色的大型母獵犬,旁邊圍著一群嘰嘰叫的幼犬,另外還有好幾隻狗在其他的隱蔽處出沒。
如此的空間和家具,若是屬於表情頑固、個性質樸,穿著及膝短褲和綁腿,彰顯出其強健肢體的北地農夫,倒是一點也不奇怪。假如你在晚餐後,挑對了時間拜訪,方圓五、六哩內的山區隨處可見這樣的人安坐在扶手椅上,面前的圓桌擺放著冒泡沫的麥酒。然而希斯克里夫先生與他的居所和生活型態卻很不搭調。他是一副黝黑的吉普賽人樣,衣著舉止卻屬士紳階級—不過僅是鄉下士紳所能及的程度就是了—也許算是有點邋遢,卻未因為不修邊幅而顯得不稱頭,因為他身材相當英偉挺拔;此外還有些陰鬱。可能有人會覺得他是因為教養不夠而帶著些許傲氣,但我對他頗能感同身受,知道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我直覺就明白他會如此冷淡,是由於不喜歡放縱表現自己的感情,不喜歡表現出彼此友善交誼的模樣。他的愛與恨同樣隱藏不顯,且認為對方以愛或恨回應他,是很無禮的事。不對,我想得太快了—我把自身的個性套太多在他身上了。希斯克里夫先生碰見要結識他的人時縮著手的理由,也許與我的動機完全不同。希望我這樣的個性是少見的;我母親曾說我將來絕不可能過著安適的家庭生活,而去年夏天我便證明了自己根本配不上擁有和樂的家。
先前在海濱享受宜人氣候的一個月間,我因緣際會認識了一位無比動人的女子。在我眼中,她就是真正的女神,但前提是,她沒有注意到我。我從不曾以言語「表白心跡」;然而,如果表情會說話,即使是最無知的白癡也猜得出我已經全盤淪陷了。後來她終於明白我的心意,也回應了我一眼—那真是世上最甜蜜的一眼啊。而當時我怎麼做呢? 我很慚愧地承認,我冷冰冰地像蝸牛一樣縮回自己的殼裡。她每看我一次,我就愈冷淡愈退縮,直到那無辜的可憐人兒懷疑起自己的判斷,誤以為她自作多情而羞慚惶恐,於是說服她母親撤離該地。就因為這樣古怪的性格,我贏得了薄情寡義的名聲;這有多冤枉,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看房東往壁爐的一側走,便在另一頭的椅子上坐下來。為了填補沉默的氣氛,我伸手想撫摸那隻母狗。牠這時離開了育雛的窩,像隻狼似地潛行到我腿的後面,張開嘴唇露出淌著口水的白牙,想趁機咬一口。我撫摸的動作只引來牠喉嚨深處一聲長長的低吼。
「你最好別動那隻狗。」希斯克里夫先生也同聲低吼道,一邊猛然頓足阻止牠更兇狠的行動。「牠不習慣有人疼愛,我養的狗不是當寵物的。」接著,他大步走到旁邊的一扇門,再次大喊:「約瑟夫!」
約瑟夫在地窖深處不知咕噥了什麼,但沒有打算上來的跡象;於是他家主人便下去找他,留我跟那隻兇巴巴的母狗和一對神色猙獰的長毛牧羊犬大眼瞪小眼。牧羊犬跟母狗一樣,戒備森嚴地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可不想跟牠們的尖牙打交道,便文風不動地坐著;但我認為牠們應該不會理解無聲的侮辱,所以做了一件傻事:大剌剌地對著這三隻狗擠眉弄眼、扮鬼臉。結果不知是我做出的哪個表情冒犯了大母狗,惹得牠突然兇性大發,撲向我的膝蓋。我一把將牠甩開,匆忙拉過桌子擋在我們之間。這下子可把整窩狗都打攪起來了,六隻大小年齡各異的四腳惡魔從隱蔽的巢穴湧入中間的集合地。我發現我的腳踝和衣領似乎是牠們進攻的主要目標;我拿著火鉗盡力抵擋大隻的攻擊犬,被迫出聲疾呼屋裡的人前來相助,以恢復和平的局面。
只見希斯克里夫先生和僕人悠閒地爬上樓梯,真是急煞人了;儘管壁爐旁已經是一片狂風暴雨般的啃咬和吠叫,我想他們的動作比平時也快不了一秒。幸好廚房有個人速度比他們快,一名健壯的婦人,她兜起裙擺,裸著雙臂,雙頰被火烤得紅通通的;她衝進我們中間,揮舞著煎鍋當武器,再配合她的嗓門,兩者神乎奇技地並用之下,風暴竟像變魔術般煙消雲散。等她家主人再次出現時,就只剩她還在場,身體起伏著喘氣,好似疾風過後的海面。
「發生什麼見鬼的事情了?」他瞄著我問。受到這樣不客氣的對待後,他還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實在吞不下這口氣。
「是見鬼了,沒錯!」我嘟噥道。「《聖經》中那群豬身上的污鬼,跟貴府那些野獸身上的比起來還真勢均力敵呢。先生。您這樣子跟把一個陌生人拋在虎群裡有什麼兩樣呢。」
「你只要不亂動東西,牠們就不會惹事。」他說著把酒瓶擺在我面前,又把歪掉的桌子重新擺好。「狗兒本來就該保持警覺。喝杯酒嗎?」
「不了,謝謝。」
「沒被咬吧?」
「要是被咬,動口的那隻身上就會留下我戒指的印痕了。」
希斯克里夫表情一鬆,笑了起來。
「好啦,好啦。」他說,「您有點激動呢。洛克伍德先生,來,喝點酒吧。我這屋子實在很少有客人來,我得承認,我跟我的狗不太知道如何待客。敬您的健康,先生。」
我鞠躬接受,也回敬了他。這時我開始覺得,為了一群野狗的舉止不當而坐在那兒生悶氣,未免也太可笑;再說,眼看他的態度轉成要尋我開心,我也不願讓對方繼續拿我做笑柄。他—大概是審慎考量後,認為得罪一個好房客是愚蠢之舉—態度放輕鬆了些許,沒有像先前那麼惜字如金,並且開始談起他認為我會有興趣的話題—我現今隱居之所的各項優缺點。我發覺他對於我們論及的題材頗有見地,這勾起了我的興趣,告辭回家前,我甚至提出明天還要來訪。他顯然不希望我再度打擾。然而我依舊會去;跟他相比,我覺得自己還真是善於交際哩,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2
昨日午後陰冷又起霧,我原本很想在書房的爐火邊度過整個下午,不打算跋涉過泥濘的石南荒原去咆哮山莊。不過用過主餐後,我懷著這個懶散的主意爬上樓梯,走進房間,卻見到一個女僕跪在地上,各式刷子和煤簍在她身邊擺了一圈;她正用一堆堆煤灰把火焰弄熄,搞得整個房間烏煙瘴氣。這幅景象讓我立刻改變心意;我拿了帽子,走了四哩路,抵達希斯克里夫的花園門口,正好來得及避開才開始飄落的鵝毛大雪。
在那荒涼的山丘上,土壤結了黑色的霜,凍得硬邦邦的,空氣也冷得讓我四肢顫抖。我無法移除柵門上的鏈子,便一躍而過,再跑過兩側蔓生著鵝莓樹叢的石板步道。我敲門敲到關節刺痛、狗兒狂嚎,但沒人理會。
「一屋子無禮的人!」我罵道,在心裡痛斥。「你們如此待客無禮,拒人千里,活該永世孤立於人群之外。至少我在白天可不會把門窗緊閉。我不管,我就是要進去!」如此下定決心的我抓住門栓,猛力搖晃。這時面目不善的約瑟夫從穀倉的一扇圓形窗戶探出頭來。
「你要做什麼?」他叫道。「老爺在後面的羊圈裡頭,你要找他說事情,從穀倉那邊繞過去。」
「屋裡沒人可開門嗎?」我大聲問。
「只有太太在。你這樣乒乒乓乓地吵鬧,就算吵到晚上,她也不會開門。」
「為什麼? 難道你不能去告訴她,我是誰嗎? 約瑟夫。」
「別找我! 我才不想管這些事呢。」約瑟夫嘟噥著消失了。
雪開始下大了。我揪住門把,正想再試一次,卻看見一個沒穿大衣、扛著草叉的年輕人在後院出現。他招呼我過去,要我跟在他後面。我們像行軍似地穿過洗衣房和一個鋪了地磚的區域(那裡有堆放煤的棚屋、水泵和鴿子棚),最後終於來到之前房東希斯克里夫先生接待我的那間溫暖又舒適的大房間。壁爐裡,煤塊、泥炭和柴薪一同燃燒出熊熊的爐火,在房間裡放射出美妙的光輝。我很高興在擺著豐富晚餐的桌旁看見了「太太」,先前我完全想不到有這號人物存在。我向她鞠了躬並等著,心想她會請我入座。她看了我一眼,往椅背一靠,依舊是安坐不動,默然無聲。
1「天氣好糟糕啊!」我說道。「不好意思,希斯克里夫太太,恐怕大門得承擔府上傭人行事從容的後果:在下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讓他們聽見敲門聲。」
__她始終沒有開口。我睜大眼睛望著她,她也睜大眼睛望著我。總之,她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眼神冷冷的,一副視而不見的態度,令人尷尬極了,而且很不舒服。
「坐吧。」年輕人粗聲粗氣地說:「他很快就回來了。」
我照辦了,又清清喉嚨,呼喚那惡犬朱諾;此次二度會面,牠總算給面子,動了一下尾巴尖端,表示認識我。
「好漂亮的狗。」我又開口道,「您是否打算留下這些小狗呢? 夫人。」
「那不是我的狗。」這位和藹可親的女主人說,態度比希斯克里夫更冷冰冰。
「哦,那您心愛的寵物在那邊囉?」我轉向一個像是擠滿了貓而被蓋住的坐墊繼續說道。
「挑那個做寵物,也太奇怪了吧!」她不屑地說道。
我很倒楣,原來那是一堆死兔子。我又清清喉嚨,靠近火爐,重複說了今晚氣候有多麼狂暴的話。
「那你就不該出來。」她邊說著邊起身,伸手去拿爐台上的兩個彩色茶葉罐。
先前她坐在光線被擋住的位置,現在我則能看清楚她的身形和長相了。她身材苗條,看樣子才剛進入少女時期不久;一副優美的體態,一張小小的臉蛋,是我生平所欣賞過最精緻的面孔;小巧的五官,雪白的皮膚;一縷縷淡黃色的鬈髮(或者該說是金黃色的才對),垂散在纖細的脖頸上;那雙眼睛假如換成和善的神色,必定會散發出無人能抵擋的魅力。幸好,她眼中流露出的是,介於輕蔑和類似絕望之間的神情,顯得非常突兀而不自然。我敏感的心靈方得以逃過一劫。她幾乎搆不著罐子,我作勢要出手幫忙,結果她猛然轉向我,一副守財奴見到有人想幫忙清點財寶時的模樣。
「不必你幫忙。」她斥道,「我自己拿得到。」
「對不起,冒犯了。」我急忙答道。
「有人請你來喝茶嗎?」她質問。她在整潔的黑洋裝外繫上圍裙,手拿一匙茶葉站著,準備放進茶壺。
「如果能喝一杯熱茶的話,我很樂意。」我回答。
「有人請你嗎?」她重複道。
1「沒有。」我說著露出一絲微笑,「照理說,邀請我的人就是您呀。」
她一把將茶葉連同湯匙一起甩回罐子,氣鼓鼓地坐回原來的椅子了。她皺起額頭,紅色的下唇往外嘟起,像個快要哭出來的小孩子。
同時,那年輕人在身上隨便披了件破舊至極的上衣,站到爐火前,眼角往下斜睨著我,好似我和他之間有什麼未了結的深仇大恨。我開始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僕人;他的衣著和言語都十分粗鄙,完全沒有希斯克里夫夫妻身上表現出來的氣勢。他厚厚的褐色鬈髮又粗又亂,鬍鬚像熊似的滿臉橫生,雙手跟粗工一樣曬成了棕色;但他的姿態卻十分自在,幾乎可說是帶著傲氣,也毫無僕人伺候家中主人的殷勤樣。既沒有明確的證據說明他的地位,我決定最好對他奇怪的行為置之不理。五分鐘後,希斯克里夫走進來,稍微把我從尷尬的局面解救出來。
「您看,先生,我遵照諾言,又來了。」我裝作開心的樣子喊道,「不過由於天候惡劣,恐怕得在此地困個半小時,如果您方便的話,請讓我暫避這麼一段時間吧。」
「半小時?」希斯克里夫說著抖掉衣服上的雪片,「你竟然選在暴風雪正厲害的時候出門亂晃,真是奇怪。你知道這樣可能會在沼澤裡迷路,很危險嗎? 對這一帶荒原熟悉的人,這樣的晚上也常找不到路的;而且我可以告訴你,目前看來,天氣不可能會變好。」
「也許我可以請您的下人當嚮導,讓他在畫眉莊園住一晚,您能派出一個人幫我嗎?」
「不,不行。」
「啊,這樣啊。嗯,那麼我就得憑藉自己的智慧了。」
「嗯。」
「要喝茶了嗎?」穿著破舊外衣的年輕人質問道,把兇狠的眼光從我移到年輕夫人的身上。
「要給他嗎?」年輕夫人問希斯克里夫的意見。
「去準備就是了,問什麼?」是他的答案,口氣之凶悍讓我吃了一驚。這句話的語調,顯示他骨子裡其實性格惡劣。我再也不覺得希斯克里夫這個人不錯了。準備工作完成後,他是這麼邀請我的—「好了,先生,把椅子拉過來吧。」於是所有在場的人,連那粗野的年輕人也一起,圍著桌子就坐。我們解決晚餐時,只有一片嚴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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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一年。我剛剛去拜訪房東回來。日後我得浪費精神應酬的鄰居就只有這一個了。這地區的風景確實很美。即使找遍整個英國,我想我也無法找到比此處更遠離浮世喧囂的地方。這裡是孤僻之人最完美的天堂,而希斯克里夫先生與我更是天生絕配,最適合分享這一片寂寥了。這人真不錯。我騎馬來到他面前時,只見他眉毛下一雙猜忌的黑眼睛露出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色;等我自我介紹時,他的手指則更往背心口袋深處縮,一副死也不肯伸出來跟我握手的樣子。當時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我看他這副態度,心裡卻是倍感親切呢。
「希斯克里夫先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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