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承諾
結果季硯那天還是哭得稀里嘩啦的。他把一大一小的兩隻翼龍捧在手裡，不敢用力，很珍惜似的摸了摸，回家前還用箱子裝著，就怕壓壞了。
季硯想，他要買個透明的模型盒把它們裝起來，放在書架上每天欣賞。這是向暘第一次做給他的東西，他要珍藏一輩子。
而這個取名為硯龍的大小翼龍放在網上獲得不錯的反應。開始有很多人轉發，點讚，並留言說作品很好看，很厲害，還有人詢問這是怎麼做的？能不能發個教學步驟？
雖然帳號是向暘的，但實際管理的人是季硯。季硯除了發照片之外，一般很少回覆，主要還是回覆太花時間了，他現在已經高三了，給自己安排的讀書進度很緊湊，連過來陪向暘的時間都變少了。他更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除了向暘以外的事情上。
雖然他也覺得讓向暘做個教學步驟是個好主意，可能還可以多吸引一些關注向暘的人，讓更多人看見，但現在的他真的有心無力。雖然沒辦法，但他也只能放著那些留言不管。這個作品照片只熱了兩天，很快又沉寂下去了。
在這一年來，季硯幾乎把所有能拍的作品都拍過了，重複拍同樣的東西也沒什麼意思。而向暘現在的摺紙技術彷彿更進一步，他已經能獨立創作，邁向人生新的里程碑，所以不會再回頭做那些簡單的摺紙。他摺了翼龍之後，似乎還想做其他東西，季硯看得出來他的興致很高，創作欲旺盛。
向暘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孤芳自賞，即便沒有觀眾欣賞，無人給予鼓勵也毫不在意。他只是在單純享受摺紙的這個過程，沒有任何目的。因為純粹，所以才能自得其樂，越是覺得有趣就越有繼續做下去的動力。他不受外界的干擾，因此不會有人對他失望，也不會有人對他抱有過多的期待。
季硯彷彿從他身上看到了某種超然物外的特質，那是物欲重以及雜念繁多的現代人很難做到的事，只專注在同一個目標上。雖然一直都是他在教導向暘，但向暘回饋給他的東西更多。
季硯是他唯一的支持者，並不要求向暘未來一定要怎麼樣。他只是希望向暘能快樂，能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純粹，永遠也不要改變。為此他願意付出更多的努力，連同向暘的份一起。
只是向暘接下來想做的摺紙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完成的作品，他像是打算再花上像一年這麼長的時間來完成另一個創作，於是『鄰居家的小可愛』這個帳號閒置了好一陣子，沒有再放出新照片，掉粉掉得很厲害，幾乎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
季硯也暫時沒再管那個帳號了，緊湊的偷閒時光裡，跟向暘在一起的時間更重要。
隨著大考的日子漸漸接近，時間一天一天在倒數。季硯看著寫在黑板上的倒數日期從三位數變成兩位數，高三的學子都感受到了壓力，氣氛異常緊張，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很緊。季硯暫時沒去想考上大學以後的事，他迎接畢業，而後再迎向人生中又一次最重要的考試。
他心態平和，不疾不徐地填寫答案。他這兩年來的努力終於有了成果，成績已拉至班上的前十名，越往前一名，要進步反而就更加困難，付出的努力幾乎是從前的雙倍，成效也不如以往明顯。他不是天生聰明的孩子，距離第一名仍有一段難以逾越的距離，但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了，他覺得沒有什麼好可恥的。因為在自己努力的時候，別人也同樣努力，上天雖然不公平，但時間是公平的。
考完試之後，他走出考場，教學樓外站滿家長跟考生，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真實，考得好的學生眉開眼笑的，跟朋友約好出去玩；考不好的學生就愁眉苦臉，也有在家長懷裡痛哭失聲的。
考場離家並不算遠，季硯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有父母陪著的話，他反而會覺得自己放不開。
他把每個人臉上的喜怒哀樂都掃過一遍，也全都拋在腦後。他現在什麼都沒有想，只想著要趕快回家，趕快見到向暘。
公車上擠滿了人，季硯下了車後，就一路跑回家。連路上認識他的大人們問他考得怎麼樣了，他也只是揮揮手，沒有回答。天氣悶熱，一路上出了不少汗，他還在想著要先回家換件衣服再去找向暘，沒想到就在公寓大門口發現向暘的身影。
向暘一個人站在門口的陰影處，好像是在等他回來。路上有來往的人經過時，他都會抬頭看一眼，看看是不是季硯。大概是季硯跟他說過，這兩天有個重要的考試。所以他記住了，特地在這裡等他回來。
向暘是不太愛出門的，這一點在他喜歡上摺紙之後，更是變本加厲，恨不得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要出來。但他現在卻願意站在這裡，在悶熱的天氣下等季硯回來。雖然沒曬到太陽，但他的臉上已經浮出細密的薄汗，顯然已經站了好一陣子了。
向暘一點都不浪漫，不會主動，不會說情話，很多事情還要季硯教才知道，又呆又木訥。但他願意站在門口一直等待他，願意花一年的時間為他創作獨一無二的作品，願意用笨拙的肢體語言告訴他喜歡他，願意為季硯努力克服所有的困難，包括出門這件事。
明明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而已，但季硯卻感動得無以復加。只有不求回報的愛才會讓人覺得連這麼一點小事都感到滿足又幸福。他開心地笑了起來，也不管有沒有人在看，跑過去撲進向暘的懷裡。
兩人躲在陰暗的樓梯口，季硯藏不住心裡的激動和喜歡，淺淺地印上一吻。
向暘漆黑的眼眸在無光的地方顯得很深，他看著季硯，既克制又小心地抱住他。季硯教會他不能在外頭親熱，他聽進去了，所以就算季硯犯規了很多次，他還是會乖乖遵守。
季硯本來只想點到為止的，但在看見向暘的動作後，又忍不住上前親了親，是很珍惜的。
他們沒有做很過分的事，不到幾秒鐘的親吻而已，雙唇立即就分開，但溫柔的餘韻在心裡蕩漾開來，悠久綿長。
季硯好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在考試成績出來之前，他什麼事都不想做，懶洋洋地躺在向暘的床上看他摺紙。他現在陪向暘的時間變多了，於是又開始發照片。
登入『鄰居家的小可愛』這個帳號已經是在三個月前了，那時向暘還沒做出什麼作品來，於是季硯只拍了一張他的塗鴉充數。
而在他備考的時間，向暘又完成了新創作，是一隻東方龍。
龍的身形不可能只用一張紙就完成，長度也不夠，於是它的身體是一節一節拼湊起來的，連鱗片好像也是一片一片拚湊上去的，頎長的身體彎曲成優美的弧度，彷彿在雲端或水中悠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向暘只能拿不要的廢紙來做，很多都還是季硯貢獻出來的考卷。於是氣勢很足的龍身上花花綠綠的，身上都是塗改的痕跡，卻不影響美觀。
季硯不知道摺紙還能有這麼多的花樣，又再次為向暘的手藝感到驚嘆。
他曾想過要幫向暘做教學步驟，但又想到一般人可能學不來，更不可能花這麼多的時間與耐心來做這件事，再加上類似的留言他也只看過一次，可能不是認真的，也就放棄了。
龍的照片一放上網之後，又有了些小小的熱度，但依然擦不出什麼火花來。網路上的資訊瞬息萬變，如果沒有經常更新，人的吸引力很快又會被其他的事物給吸走，被人遺忘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季硯不是很擅長做這些事，他雖然有自己的帳號，也是偶爾才登入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讓人注意到向暘的作品。於是他也只能保持這種緩慢的更新進度，能做多少算多少。
一週很快就過去了，考試的成績也出來了。
季硯拿了不錯的分數，雖然不是頂尖的，但也符合自己當初心中的期望，上得了他預計要去的學校。他如期填上志願後，就不再管它了。
轉眼間一個月就過去了，這段期間季硯陪向暘一起做了很多事。他存錢買了很多本畫冊給向暘，帶他去書店，帶他去吃飯，又帶他去動物園。他也買了模型盒，把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翼龍放進盒子裡，打算帶去學校放在宿舍裡，擺在書架上最顯眼的地方。
歡樂的時光過得特別快，離別的日子也一天一天接近。
季硯看著模型盒裡的大小翼龍，大翼龍張開翅膀保護小翼龍的模樣，上一秒還愉悅的心情，下一秒突然就難過起來。
他捨不得向暘。他很怕自己離開後，向暘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最後那幾天，他們相擁的時間越來越長，親吻也越發纏綿與依依不捨。
向暘剛開始或許是不明白的，但在季硯的態度下也察覺到了。他抱著季硯抱得緊緊的，像是感覺到季硯快要離開了，不肯放手：「不要……不要走……」
這好像是向暘第一次用這麼強烈的詞語，在表達自己的情緒。季硯瞬間就淚了，更緊地抱住他：「向暘，你等我。你等我回來好嗎？」
承諾其實是最無力的保證，季硯自己也知道。但向暘還是信了，片刻的沉默之後，才悶悶地「嗯」了一聲。他慢慢鬆開手，不再抱得這麼緊了，像是答應了放手讓季硯去做想做的事。
真正的愛，是要尊重對方的意願，這個絕大多數人都明白的道理，卻鮮少有人能做得到。因為人是自私的。
向暘或許說不出口，但向暘做到了，他既想保護季硯，也希望他好。
季硯已經自私過很多次了，不想再讓自己的承諾跳票。他已經成年了，他早就下定決心了：「向暘，我們……我們做愛好嗎？」
「做愛，做愛就是……」季硯從不吝嗇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也願意教導向暘，但只有這種事，會讓他難以啟齒，「一個人的……進去另一個人的……」
眼見向暘還是一臉茫然，季硯自己也說得模糊不清，他乾脆拿出手機，點開隨便一個色情廣告。
這種色情廣告時常穿插在網頁裡，或者打關鍵字就可以搜尋得到。
季硯平時不會去看，所以沒想到一入眼的就是激烈抽插的香豔畫面，再配上煽情的呻吟聲。
「哈……哥哥……好棒……好舒服啊……」
季硯嚇得趕緊關掉，已經羞得滿臉通紅，整個人還處在震驚中。他不知道這種色情廣告居然是這樣毫不遮掩，赤裸露骨的，他偷偷地看向向暘。向暘也正在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又或者是聽見那些煽情的呻吟，好像有些明白過來了，目光直直地鎖定在季硯身上。
被向暘這樣凝視著的季硯頓時覺得身上更熱了。但季硯還是得讓向暘明白，做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也需要徵求對方的同意。
在考完試的這段日子裡，他其實也查過不少資料。為了讓向暘弄懂，他只好翻出偷偷存在手機裡的影片，還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平常不會存這種東西的，我真的沒有很常看。」
儘管向暘不會在意，也不會用這種事來調侃他，但季硯對性還是保守的，總覺得莫名羞恥。
於是兩人靠坐在一起，拿著一部手機，開始看起了黃色的小電影。
這部影片長達一個小時，幾乎沒什麼劇情，就是全程都在做愛，但賣點是兩位男主角在現實中是真的情侶，所以很多評語都這麼寫著：『讓人看著很有感覺，很有愛。』
季硯也是看上了這一點，所以才挑了這部片存起來。比起色情廣告那種簡單粗暴的直接，他更喜歡這種循序漸進的感覺。
兩位男主角回到家，到了房間，就開始脫衣服直奔主題。兩人擁吻在一起，半裸的身體親密相貼，雙方都脫得只剩下內褲而已，胯下也都支起了不小的帳篷。雖然是在拍攝，但他們並不羞澀，親吻時不但投入，還大膽地將下腹的勃起抵在對方身上磨蹭，雙手不斷在彼此的脖頸及胸膛前游移，調情與挑逗意味十足。
季硯會給向暘看的東西肯定是挑過的。他雖然看過一次了，再看一次也不免被這樣曖昧的氣氛帶著走。他貼著向暘手臂的地方好像在發燙，熱意揮散不去，一點也不敢轉頭去看向暘，假裝很專注在看片一樣。
片中身形較高大的男人有了更進一步的動作，開始去揉另一個男人的屁股。依偎在男人懷裡的小受呻吟了一聲，也伸手隔著內褲去撫慰男人脹大的性器。兩人都動情似的輕喘起來，一個低頭，一個仰頭，接了一個柔情蜜意的吻，但雙方的手都沒有停下。男人把手插進小受的內褲裡，順著股縫往下滑，也幾乎把他的內褲扯下一半，被揉捏過的臀肉上還有一些淡淡的印子，更顯得這樣的動作十分色情。小受甚至配合地翹起屁股，任由男人的指腹按壓著自己的後穴，要脫不脫的模樣，在鏡頭前呈現極度煽情的景象。
長達一個小時的片不是全程都直奔重點，更多的都是像這樣吊人胃口的挑逗與愛撫，前戲撩人又色情，赤裸的美感完全呈現出來。季硯莫名緊張起來，手指緊緊攥著，連呼吸都放輕了，好像怕被向暘聽見一樣，羞澀又不知所措。
終於，小受一把扯下男人的內褲，粗長的陰莖彈跳出來。緊接著小受便跪坐下去，開始替男人口交。鏡頭在這時拉近給了一個特寫，小受閉著眼睛好像很投入一樣，雙唇賣力地做出吸吮的動作，努力地取悅、討好男人。
男人的性器被他舔得濕漉漉的，從口中退出的時候，龜頭還在興奮顫動，甚至溢出了一些水珠。小受先伸舌在鈴口舔了一下，又親了親頂端，而後眼中含著笑意瞥向男人，再一鼓作氣把陰莖含入口中，替男人深喉。
「唔……嗯……」
片中兩位主角的呻吟自然而愉悅，完全不是裝出來的。
光是視覺畫面已經夠刺激了，季硯聽呻吟又聽得面紅耳赤。他想別開眼，卻又不知道該看哪裡才好，手指握得緊緊的，最後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向暘。
向暘的神色依然很平靜的樣子，他很少會被外界的事物給吸引，但此刻卻像是很專注地盯著看。只是他好像也發現季硯偷瞥的餘光了，轉頭過去與他對視，漆黑的眼眸顯得深邃起來。
季硯立刻又把視線收回來，緊張得彷彿連呼吸都忘了。
影片中的畫面一轉，站著的男人慢慢挪步到床邊坐下，而小受依然在替他口交，也跟著爬行過去。
男人微微傾身揉了揉他的屁股之後，在鏡頭的拍攝下把那兩片臀肉掰開，指頭沾上潤滑劑，探進股縫中那個凹陷的小穴裡。
「嗚……」小受呻吟了一聲，口中依然含著男人的性器在喘氣。他往外張開腿，在男人手指的擴張下，輕輕扭動屁股，配合著抽插。
隨後整個螢幕都是後穴的拉近特寫，伴隨著小受愉悅到有些放浪的叫聲。
季硯已經盡量把音量調到最小了，但依然有著難以言喻的羞恥與尷尬，耳根燒紅起來。他自己看片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麼，身旁多了一個向暘好像就不一樣了。他還在想自己是不是選錯片了，給向暘看尺度這麼大的可能太刺激了點。
他伸手想按暫停，但又猶豫不決，最後還是收回了手。
影片中的兩位主角就這麼調情了二十分鐘之後，終於來到最高潮的部分。擴張完成之後，小受跪趴在床邊，背對著男人，做出了接納的姿態。男人隨後將陰莖抵了上去，扶住前端，慢慢地幹進穴口裡。
小受仰頭呻吟了一聲，語調似疼痛又似愉悅，但最後反手摸向男人的腰，承受越來越快的撞擊。
「啊……哈……嗯啊……」
接下來的十分鐘內，男人就一直重複著同樣的動作，胯下的陰莖在後穴裡進進出出，滿室迴盪著愉悅甜膩的呻吟聲。看得人心癢難耐，渾身燥熱不已。
季硯的神經好像也隨著影片主角放浪的呻吟而起伏緊繃著，但他必須要讓向暘知道做愛就是這麼一回事。他甚至還得強迫自己轉過頭去，確認向暘有沒有在看著，是不是看懂了：「向暘……你明白嗎？」
向暘轉頭看他，臉上依舊毫無波瀾的樣子。但他們對視了一會之後，向暘慢慢低下頭湊近季硯，吻住了他的唇。
親他之前好像還說了一個「要」字。
背景音樂夠煽情，光線朦朧昏暗，氣氛正好。他們以往的親熱不曾越過界，都只是在幫彼此紓解欲望，但或許是明白這次不一樣了，緊張的同時又有些激動。
季硯突然伸手環抱上去，重重地抿了向暘一口，沒有把他咬疼，就像是故意要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一樣。
他們近距離地注視著彼此。在無聲的對視中，好像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季硯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篤定了要做到最後。他沒有關掉手機，就只是隨意地丟在一旁，任由影片裡的小電影繼續上演著。
他翻身跨坐到向暘的身上，姿勢大膽，表情卻又羞恥，紅著臉將憋了很久的話說出口：「向暘，我在下……你、你抱我……」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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