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思念倖免

袒裎

緊裹著我的衣服昨天你才穿過
今日之死卻已將我一路送進明天
你愛我，或不
宇宙都遼闊地
躲在每一個你曾打開的衣櫥


考古

並非所有詩人都能用死亡
完成句點　讓地平線延後誕生
下一個日出
不知情的孩子們投擲石塊
輕易擊破大氣層

太陽碎片總讓我無處可躲
海面上那麼多細碎刺眼的夢想等著
成為流星　只為驗證遠方洋流
不足為鄉愁

就在艙間偽裝自始隱匿於
艦長棄船當天。
斷訊的無線電沙沙作響　海草隔絕日夜
氣瓶與海圖都覆上
時光之珊瑚。活著何時何地
均不被允准　可
別出聲　好嗎？
我們的血還留在彼此齒縫中
花蜜無法比它更甜　死海也不能
活得比它更透
只要你氣息還在我的肺泡裏交換

但並非所有氧氣都能令人
再死一遍　你也不能
反正必定還有碎瓷可供航跡
訴說經典之偉大　即便
明早又將翻新潮汐與海象
此刻　請取走我以逗點
大霧裏正有漫天花火
佯裝此刻星空


你好，陌生人

陽光很好
颱風也強壯無比
出了口就慌張
來不及稍稍停頓
黃燈恆閃，說不出的
都直直闖越

杯中，鋒面滯留得又薰又濃
令人搖搖擺擺
氣象預報依然欲言又止
童話和寓言已讀不回

等了又等
天空給了一場雨
雨給了一片海
海給了我一耳光
光有了氣息

凡甦活的都必上岸
葉菜漲價但再無假可放
山脈綠燈般寧靜
我們還有更好的陽光


彼岸

風或不再自故地返來
不禁鬆開眼瞼　雙手緊握：
如果下了整天的雨
明日將巡迴演出
向你

雷倒安安靜靜。畢竟生活面前
積雲鬱鬱　還正無盡疊加
只是落雪如何無聲
覆滿山海　密藏彼此
退無容退的防線？

未若就此俯身
甘為某塊溪石
平坦堅實　安忍不動
風來　便酬還背影以皆墨之天色
你來　請緩步踏越——
每個彼岸都恆久溫和
候你安抵


乾杯

那些奉命不能流的淚
都是氣泡　在杯中猛烈上升
說服誰無刻不是天堂

可當我醉了　時間願否遲慢
慢到你還活著　遲至我能明瞭
滲進裂縫的從不是霧　也不是夜

而是屢屢早退　你我依然癡愚堅守
比鎢絲更輕易被燒斷的
下一段日出


禱詞

夜貓是你，我則
是雨季將乾的水泥地
願你踱過　此去無論霜暑晨昏
都用一生印記你
淺淺的足跡


命案

靶紙斑駁　著點虛空
背彈牆上零散煙塵
攢足厚厚積雲

雷悶吼　愛
就是把尚未歸零的步槍──
命運自未來反覘
誰以心跳預言　便不能擊發
一萬次，又一萬次

膛線自此皆為掌紋
低頭　便一路索引至你
而準星啊
爭相下起了暴雨
我張口許願
卻再無能酬還


倖免

寂寞喊向群山
飛散的想像紛紛被擊落
抬頭仰望　植被萬布如
森羅火柴
你總充足眼中一切日照
摩娑半天
就引燃無窮盡
含雨的煙

可焚風喜將天空吹裂。浪花
是雲朵的碎片
每次翻湧　都教月光流淚
每一次流淚
異鄉都成了故鄉

遊子約定如期梗塞
時光的心肌
往事久聚難拆
詩人則習於隱而不宣
時刻併同草稿刪略
一如日常
再無可言說

群山回聲莫莫莫莫莫──
昔日落土的種子都已萌芽
夕霧再次由眼向海漫延
影子終自真實而成真實。
萬事萬物獵逃於詩人之命題
唯思念倖免

袒裎

緊裹著我的衣服昨天你才穿過
今日之死卻已將我一路送進明天
你愛我，或不
宇宙都遼闊地
躲在每一個你曾打開的衣櫥


考古

並非所有詩人都能用死亡
完成句點　讓地平線延後誕生
下一個日出
不知情的孩子們投擲石塊
輕易擊破大氣層

太陽碎片總讓我無處可躲
海面上那麼多細碎刺眼的夢想等著
成為流星　只為驗證遠方洋流
不足為鄉愁

就在艙間偽裝自始隱匿於
艦長棄船當天。
斷訊的無線電沙沙作響　海草隔絕日夜
氣瓶與海圖都覆上
時光之珊瑚。活著何時何地
均不被允准　可
別出聲　好嗎？
我們的血還留...

輯前　　逆時計

輯一．離岸的，都將如願抵達
袒裎
天意
獨坐
出口
自由
王座
漁汛
清明
在我的呼吸裏
考古
大醉
吞聲
九問
回來──再別金門

輯二．時間即牢獄
瞄停──記不射擊訓練的日常
末日
問答
你好，陌生人
廚間
大暑
妖怪
數息──給尚未名為悉達多者
搶孤
劫
大雪
乘願
邊防有佛—─題借劉玉章上將贈金門太武山海印寺匾
臣服
彼岸

輯三．世界一新即舊
俟苗
在疫中
如果，一台冰箱
默契
夢話
抾捔
拂拭──兼憶集集大震，時在烏日
乾杯
客
過街──年初三，兼致瘂弦〈船中之鼠〉及〈深淵〉
咕咕，咕咕──詩懷辛鬱
大霧
山中探父
藥懺

輯四．唯思念倖免
禱詞
我們安靜對話的時刻
命案
家庭作業
月食
我沒有把握
倖免
對影
傘下
射術
刺槍術
冬至
朝潮──記某個往成功沙灘漫步的秋晨
如晤
成為──春寒，在山外

跋　　意識、線索與真實──《唯思念倖免》讀後　　汪啟疆

輯前　　逆時計

輯一．離岸的，都將如願抵達
袒裎
天意
獨坐
出口
自由
王座
漁汛
清明
在我的呼吸裏
考古
大醉
吞聲
九問
回來──再別金門

輯二．時間即牢獄
瞄停──記不射擊訓練的日常
末日
問答
你好，陌生人
廚間
大暑
妖怪
數息──給尚未名為悉達多者
搶孤
劫
大雪
乘願
邊防有佛—─題借劉玉章上將贈金門太武山海印寺匾
臣服
彼岸

輯三．世界一新即舊
俟苗
在疫中
如果，一台冰箱
默契
夢話
抾捔
拂拭──兼憶集集大震，時在烏日
乾杯
客
過街──年初三，兼致瘂弦〈船中之鼠〉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