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姑婆調查報告

名人推薦：A.Z.（犯罪小說家）
尤美女（律師、前立法委員、婦運倡議者、法國國家功勳騎士）
秀霖（資深歷史小說家、推理小說家）
洪佳如（兒童文學作家、大學兼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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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海彥（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怪談小波）
劉秀美（國立東華大學華文系教授）

〈為什麼是虎姑婆？〉

　　從小我就著迷於各種妖怪故事，例如《虎姑婆》、《蛇郎君》、《桃太郎》、《浦島太郎》、《一寸法師》、《天鵝公主》、《小美人魚》、《傑克與豌豆》、《天方夜譚》、《西遊記》、《封神榜》、《聊齋誌異》，還有希臘神話；動漫則偏愛《幽遊白書》、《靈異教師神眉》、《鬼神童子ZENKI》、《封神演義》、《犬夜叉》、《陰陽師》、《航海王》。長大後則沉迷於《山海經》、《百鬼夜行》、《宗像教授異考錄》以及臺灣妖怪研究，還有各種與妖怪、精靈、魔法、神話、傳說、異世界、神祕學、心理學（特別是榮格心理學）有關的書籍、動漫及影視作品。當代現象級作品如《鬼滅之刃》、《全知讀者視角》、《葬送的芙莉蓮》都在我的守備範圍中。
　　這些廣義的「奇幻」類型作品之所以吸引我的原因，我想應該是創意無窮的魅力。奇幻作品有無限大的想像空間，能展現作者豐富的創意及想像力，特別是作者對於文化、歷史、傳說、風土等多元領域的深入研究，讓人想一探奧秘。其次是未知的冒險旅程，奇幻作品大多結合冒險元素而成為主角的英雄之旅，主角一路冒險、戰鬥、解謎，不停遭遇逆境卻依然努力克服困難，身為讀者，在見證主角的成長與成熟的過程中，總能從中共感共鳴、自省反思，進而有所收穫。最後一點，大概是奇幻生物很可愛、魔法師很酷。身為一名純種麻瓜，除非轉生到異世界成為勇者（或史萊姆），或有來自異世界的妖精和我締約使我成為魔法少女，否則我絕對不可能學會魔法還有奇幻寵物常伴左右。這種「人生而平凡」的不甘心，唯有浸淫在奇幻作品中才能消弭。
　　本書源於我的小說《蓬萊島物語之虎姑娘》。「物語（ものがたり）」即故事，特別是奇幻故事，如《竹取物語》、《千一夜物語》（即《天方夜譚》）、《指輪物語》（即《魔戒》）。
　　二○一七年九月，當時我剛寫完《律政女王》初稿，旋即琢磨新作品題材，忽然想到日本文豪「太宰治」曾經寫過一系列的翻案小說，若是要寫一部臺灣的翻案小說，那麼我應該寫什麼呢？突然間靈光一閃，想起了《虎姑婆》。
　　小時候每逢寒暑假，我爸媽會帶我和兩個弟弟一起從臺北搭火車回臺中，到阿公阿嬤家住一段時間，陪陪老人家。阿嬤家很大，是一座有前後空地的傳統三合院。每當我和弟弟們在家裡跑來跑去，還把中舖的木板床當成彈簧床在上面跳上跳下「嘰嘎叫」的時候，阿嬤就會沉著臉嚇唬我們：「恁喔！不加恬一寡，較停仔會被警察抓抓去喔！」
　　咦？警察不是專門抓壞人的嗎？為什麼會來管我們這些在家裡玩耍的小孩呢？他們也管太多了吧？長大之後我才明白，歷經日治時期及威權統治的阿嬤應該對警察沒有好印象。
　　比起都市，鄉下的夜晚總是很早降臨。不過八、九點，爸媽就開始輪番催促我們上床睡覺，而他們說的床邊故事總是已經聽過八百次的《虎姑婆》。不過爸爸講的故事和媽媽講的內容有點不一樣，媽媽說虎姑婆吃弟弟的小指頭，咬得「咔滋、咔滋」；爸爸說虎姑婆食甲「摳摳摳（kh unnh-kh unnh-kh unnh）」。媽媽說姊姊爬到樹上，用滾燙的熱油淋死虎姑婆；爸爸則說姊姊燒滾水，將虎姑婆「沃死（ak-sí）」。
　　總之飾演壞人的虎姑婆，下場就是唯一死刑。而不管講者是爸爸或媽媽，結局永遠都是同一句話：「你們不趕快閉上眼睛睡覺的話，等一下會被虎姑婆抓走！」身為臺灣小孩真是壓力山大，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白天要怕警察，晚上還要怕虎姑婆，難怪大家長大成人後，性格都變得這麼扭曲（笑）。
　　言歸正傳，為什麼虎姑婆是「姑婆」，而不是「伯公」、「叔公」、「舅公」或「姨丈」呢？這裡有沒有對女性，尤其是對「未婚女性」的偏見呢？畢竟姑婆除了稱呼祖父／外祖父的姊妹或其同輩女性親友外，也被用來稱呼那些已過適婚年齡卻未出嫁的女性，並且帶有負面貶意，例如「老姑婆」就是老處女的意思。依照臺灣傳統習俗，未婚女子死亡後不能入列祖先牌位接受祭拜，俗語有「厝內無祀（sū）姑婆」、「紅格桌頂無祀（tshāi）老姑婆」的說法。還有「厝內姑婆，愈拜愈沒」、「厝內拜姑婆會倒房」，認為家中祭拜死亡的未婚女子，可能會導致家運衰亡。
　　欸，真是越想越奇怪耶，為什麼全臺灣爸媽最愛的床邊故事、人氣最高的反派角色、小孩集體童年陰影之史上最強惡女《虎姑婆》，是一位會吃人的「老妖婆」呢？這個人設及故事背後，是否有不為人知的祕密？
　　好奇心驅使我一邊創作小說，一邊深入研究《虎姑婆》，意外發現虎姑婆非常國際化，在東亞國家如中國、臺灣、日本、韓國、越南、新加坡等地，竟然都流傳著相同的故事：老虎、熊、狼或妖怪會假扮成姑婆、外婆或媽媽等女性長輩，在夜晚接近小孩並吃掉他們。而在馬來西亞、越南、印尼爪哇及蘇門答臘、印度、緬甸等地，傳說有些人能變身為老虎，稱為「虎人」。
　　有趣的是，我注意到臺灣繪畫大師林玉山（一九○七－二○○四）有一幅畫，名為《虎姑婆》，畫中虎姑婆是一位拄著柺杖的老奶奶，手上提著一只竹籃，裡頭裝著香及金紙，要去廟裡拜拜，畫作上方有毛筆題字，寫著：「性善姑婆、處世慈和。世人為何，歪曲許多。為哄孩童，以惡傳訛。滿腹牢騷，有口難辯。不理俗塵，世事處誠。禮拜祈求，心安恆泰。」
　　想不到我竟然和大師所見略同，依林玉山所見，虎姑婆虎性本善，卻遭世人抹黑誣陷。更特別的是，這幅畫總共有兩個版本，第一幅繪製於一九八五年，為林玉山在臺灣師範大學課堂上的戲作，據說他十分喜歡這幅畫，故特別題字幫虎姑婆平反，此畫現為私人收藏。一九九六年，林玉山再次重繪《虎姑婆》，雖然人物服裝造型依舊，但更加栩栩如生，也有相同內容的毛筆題字，可見這幅作品在大師心中占有一席之地。這也加深了我一定要出版這本書的念頭（握拳）。
　　多年來，我就像是一人真相調查委員會，在律師工作之餘苦苦追尋與虎姑婆有關的一切。然而遺憾的是，研究成果只有一小部分能融入小說《蓬萊島物語之虎姑娘》之中，望著堆疊成山的研究資料，我心想，如果沒有進行系統化的整理似乎太可惜，於是我又花了我一年半（二○二三年大年初三到二○二四年八月本書終於完稿）的時間爬梳資料、整理書寫，還在不知不覺中蒐集到更多資料（笑），期間甚至遠赴韓國首爾及德國法蘭克福參加國際書展，試圖發掘更多關於虎的故事。奇妙的是，我多年來苦苦追尋、甚至大費周章地繞了世界半圈想找到的答案，竟然不是遠在天邊，而是近在眼前，恰恰就在我視為第二故鄉的臺南！（詳見本書Part 3）這讓我不禁在想，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須待一切因緣俱足？
　　以下是我近七年來的研究成果，一切就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說起……

　　❀　❀　❀

〈故事與它們的產地〉

　　在幾個世紀以前，法國偏遠山區流傳一個詭異的民間故事，名為《外婆的故事》，故事敘述小女孩在前往外婆家的路上於森林中遇見狼人，狼人搶先一步闖進外婆家，殺死外婆並分屍，還將外婆的血裝入水瓶，再將外婆的肉放入櫥櫃，偽裝成外婆儲備的食物，因此小女孩誤食外婆的血肉，接著褪下自己的衣服、襯裙及襪子，丟入火堆中燒毀，最後爬上床，躺在狼人身邊。相似的情節，也出現在義大利民間故事《假外婆》中，小女孩經過一條河與城門（而非森林），遇見女食人魔（而非狼人），女食人魔烤了外婆的耳朵，並燉煮她的牙齒，小女孩爬上床後才發現，女食人魔竟然長得又高又大而且毛絨絨的，還有尾巴。類似的故事流傳在亞洲時，狼人與女食人魔變成了母老虎，成為大家耳熟能詳的《虎姑婆》。
　　《虎姑婆》故事廣泛流傳於亞洲各地，而且版本眾多，不過它真正的起源已經不可考。昔日中國民俗學者丁乃通曾有意與中國民間文藝學家段寶林合作研究虎姑婆故事，他在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寫給段寶林的信中提到，研究虎姑婆故事首先要蒐集故事：「我過去找到了一百另幾個，以它在中國流傳之廣而論，決計是太少了，我想如果好好的找尋，兩千個異文都應可以找到的（事實上異文並不一定要故事內容不同，只要語言或任何細節有差別便可算了）。」
　　在現存的中文文獻中，最早的《虎姑婆》故事為清代黃之雋（一六六八－一七四八）的小說〈虎媼傳〉，收錄於清代黃承增輯《廣虞初新志》卷十九，內容敘述歙縣（安徽省東南一帶）的老雌虎會偽裝成人類的模樣，到村莊裡害人，大意如下：

　　某日，有對小姊弟奉父母之命帶著棗子去拜訪外婆，卻不小心迷路，路上遇到一隻老虎假扮的老婆婆，自稱是他們的外婆，於是姊弟倆便跟著老虎外婆一起「回外婆家」。姊弟倆在洞穴裡吃完晚餐後，便在老虎外婆的要求下一起上床睡覺。半夜，姊姊聽到吃東西的聲音，老虎外婆說牠在吃棗子，並且遞給姊姊一顆，沒想到所謂的棗子竟然是人類的手指。於是姊姊嚇壞了，藉口要下床去上廁所。但老虎外婆說，外面有老虎很危險，牠將一條繩子繫在姊姊的腳上，再放她出去。
　　姊姊出來後，這才發現她腳上的繩子竟然是一條人類的腸子，她趕緊偷偷解開腸子，然後爬到樹上、躲了起來。老虎外婆發現後，立刻跑到樹下叫姊姊趕快下來，還恐嚇她樹上有老虎很危險。姊姊說：「妳才是老虎，妳怎麼這麼狠心竟然吃掉我弟弟？」於是老虎外婆氣噗噗地離開樹下。
　　姊姊一直在樹上等到天亮，剛好有一名挑夫經過，他聽到姊姊的呼救，便決定故布疑陣。他先將姊姊的衣服掛在樹上，再帶著姊姊迅速離開現場。不久之後，老虎外婆竟然帶著兩隻老虎回到樹下，再指向樹上掛著的衣服說：「她在那兒！」兩隻老虎立刻合力折斷大樹，沒想到說好的人肉竟是「衣」場騙局，於是牠們氣得咬死老虎外婆後才離開現場。

　　從〈虎媼傳〉可以看出《虎姑婆》故事的基本架構：主角為一對姊弟，反派是喬裝為女性長輩的老虎妖怪。主角的父母外出，老虎妖怪上門，弟弟犧牲，姊姊機智逃生，最後老虎妖怪被殺死。再精簡一點，就是老虎精冒充女性長輩要吃小孩，被機警的小孩識破並且殺害。瞭解故事概梗之後，接下來我們先從民俗角度來談談東亞文化中的虎。

〈為什麼是虎姑婆？〉

　　從小我就著迷於各種妖怪故事，例如《虎姑婆》、《蛇郎君》、《桃太郎》、《浦島太郎》、《一寸法師》、《天鵝公主》、《小美人魚》、《傑克與豌豆》、《天方夜譚》、《西遊記》、《封神榜》、《聊齋誌異》，還有希臘神話；動漫則偏愛《幽遊白書》、《靈異教師神眉》、《鬼神童子ZENKI》、《封神演義》、《犬夜叉》、《陰陽師》、《航海王》。長大後則沉迷於《山海經》、《百鬼夜行》、《宗像教授異考錄》以及臺灣妖怪研究，還有各種與妖怪、精靈、魔法、神話、傳說、異世界、神祕學、心理學（特別是榮格心理學...

【各界名家推薦】

楔子
　為什麼是虎姑婆？
　故事與它們的產地

Part 1　東亞的虎文化
　臺灣民俗中的虎
　日本文化中的虎
　韓國文化中的虎
　馬來文化中的虎
　我們都是虎的傳人？
　　⭢虎患與倀鬼
　　⭢臺灣是一條鯨魚？
　《山海經》的虎
　　⭢地名中的虎

Part 2　《虎姑婆》的多重宇宙
　臺灣的《虎姑婆》
　中國的《虎姑婆》
　韓國的《虎姑婆》
　日本的《鬼婆》
　虎姑婆是哪種虎？

Part 3　老虎與女神
　虎爺
　全臺唯一「江虎婆」
　臨水夫人
　　⭢《閩都別記》
　婆姐／婆者／姐母

Part 4　老虎變形記
　虎變：活人變虎、死人變婆
　虎變的原因？
　虎變的命運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隻老虎

Part 5　關於「虎姑婆故事」的七道快問快答
　一、主角是誰？
　二、「咔滋、咔滋」的是什麼？
　三、姊姊爬上去的是什麼樹？
　四、虎姑婆代表什麼？
　五、為什麼虎姑婆要吃人？
　六、為什麼虎姑婆要死在姊姊手中？
　七、為什麼虎姑婆是被燙死的？

故事說完之後……

後記
《蓬萊島物語之虎姑娘》的創作故事
　夢的解析
　狗的地位

【各界名家推薦】

楔子
　為什麼是虎姑婆？
　故事與它們的產地

Part 1　東亞的虎文化
　臺灣民俗中的虎
　日本文化中的虎
　韓國文化中的虎
　馬來文化中的虎
　我們都是虎的傳人？
　　⭢虎患與倀鬼
　　⭢臺灣是一條鯨魚？
　《山海經》的虎
　　⭢地名中的虎

Part 2　《虎姑婆》的多重宇宙
　臺灣的《虎姑婆》
　中國的《虎姑婆》
　韓國的《虎姑婆》
　日本的《鬼婆》
　虎姑婆是哪種虎？

Part 3　老虎與女神
　虎爺
　全臺唯一「江虎婆」
　臨水夫人
　　⭢《閩都別記》
　婆姐／婆者／姐母

Part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