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設計師 × 新手時尚採購,展開一段「深夜調教」的日子……
★輕小說大賞得主 吐維 × 耽美界人氣畫師 喜喜果,攜手演繹時尚圈羅曼史!
★【特別收錄】精彩番外篇「終點」、以及全新未公開加筆「端午」!
暴君設計師 × 新手時尚採購
深夜調教的下一步,就是成果採收……
亞涵赴東京參加時裝週,好不容易
見到失聯的Nick,這位暴君設計師
一下無視他,一下又把喝醉的他抱回飯店
盡情摸索?隨後又態度強勢,
要亞涵擔任他新系列的平面模特兒!
在熾熱的鎂光燈與Nick的注視下,
被他親手縫製的衣服包裹,
有種他的指尖撫過全身的錯覺。
亞涵終於認清,自己再也無法抗拒
這位時尚暴君的誘惑……
(C)wenjuchou Illustration:喜喜果
作者簡介:
作者:吐維
被詛咒的作者,無可救藥的寫作宅,家貧故多能鄙事,夢想是成為禿頭大叔在家裡數錢睡到自然醒,不過大概一輩子都實現不了。興趣是夢遊、看推理小說和在浴缸裡洗芒果。
2011年獲得「第三屆台灣角川輕小說大賞」銀賞,作品有《怙惡之眼》、《秉燭夜話》、《以愛為名》等。
個人部落格:俄式百年孤寂 http://wenjuchou.pixnet.net/blog
插畫:喜喜果
插畫師與漫畫家。
代表作品《糖果CANDY》、《落雪成白》、《孤芳不自賞》等。
章節試閱
我們在櫻前線到來前的週末,造訪Nick的店舖。
DaoMau的新店舖座落的表參道Hills,中文又稱「表參道之丘」,其實原本是個商場,由知名的日籍建築師安藤忠雄所設計。商場以販售流行時裝、珠寶首飾、鐘錶、皮件這些時尚單品為主,也有家具寢飾、餐具茶具、電子商品、園藝、運動、文具、藝術品和宗教用品等等生活起居相關品牌。
商場的存在帶動周圍的商機,現在原宿從Hills一直到青山這一帶,已成為東京一流時尚的匯聚地。在這裡,你可以找到許多國際一線品牌的分店舖:Dior、LOUIS VUITTON、TOD'S、卡地亞、PRADA和CHANEL,每一幢都裝飾得光鮮亮麗、富有設計感。
如果是晚上搭乘計程車過去,穿過表參道街頭,還可以看見路旁墜滿銀色燈光的梣樹,乳白色的路燈從這頭一路延伸到另一頭。馬路上車水馬龍、人行道上熙來攘往,而穿過你身側的,大半是打扮入時的東京女性們。
只消在這裡站上一刻鐘,你就會有種彷彿連你也時尚起來的錯覺。
Nick的店舖位在Hills的一樓,不如那些獨立在外的一線品牌氣派,但也足夠吸睛。我仰望店舖前細長金屬質的招牌,招牌的設計也深具巧思,原本應該是長方形的招牌,被切割成不規則的六道長條,每一條都烙上一枚宛如鉛字打印的英文字。
D、a、o、M、a、u,合起來正是「DaoMau」,其中D和M是傾斜的,顯得大氣而奔放,其他字母像是跟班一樣躲藏其下,這Logo的樣式和我在Gabrielle看到的一樣。而在招牌尾端,用相對嚴謹的文字刻著小小的「in Omotesando」字樣。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行字,我心裡竟有幾分感動。不知道Nick看見招牌掛上去時臉上是什麼表情,只怕比我還要感慨萬千吧?
我和蘇梁到達時,開幕酒會已經開始了。現場非常熱鬧,不愧是Nick,直追香奈兒當年首度在巴黎康寧街拓店的盛況。放眼望去什麼樣的賓客都有,設計師、模特兒、成衣掮客、時尚記者,還有許多一看就知道是同業的人。
我和蘇梁在店員引導下,走進人聲鼎沸的店門。和我們同行的還有會計、秘書和業務經理,兩個男助理留在飯店裡休息。
他們對於昨晚的事情果然後悔莫及,酒醒之後差點沒找個黑洞鑽進去,我們也不好打擾他們小倆口的反省。
我在場內張望了半晌,沒有看見Nick的身影。這讓我神經緊繃,之前兩回在東京碰面,都是偶遇,這是我們赴日以來第一次正式的會面。我有種預感,Nick打算在今天向我們攤牌,至少不會吃個飯、喝個酒就了事。
店內一角忽然響起掌聲。我和蘇梁雙雙回過頭,便看見Nick高大的身影,從店後門走了出來。
他今晚容光煥發,他沒穿西裝,上半身是BALENCIAGA黑色絲質鑲銀釦襯衫,袖子俐落地半挽起來,露出肌肉分明的前臂來,長褲和外套都是白色的,是我沒見過的品牌,好像是日系款。雖然名牌成分不高,但穿在Nick身上就像是升等一樣。
我看他臉上總算有了笑,神色愉悅地和賓客微笑答禮。有人遞給他一只麥克風,Nick便站上店內台階,以磁性的英語致辭了一段話,內容好像是感謝各位今晚的蒞臨、待會兒有時裝展演等等的。
但我無心細聽。我的心神已全然被Nick風采所攫奪,他眼神瞄向哪裡、他唇瓣每一次開合,甚至額頭滑下的一滴汗珠。
Nick致辭完,下了台階,馬上就被一大群人包圍住。圍著他的人多數是女性,我注意到有個穿著低胸銀色小禮服的女孩子站在他身後,看眉目頗像白種人,胸前飽滿的程度和我與Nick初見時目擊的乳頭女有得拚。
Nick和賓客聊兩句,那女孩子用塗著指甲油的指尖點點他的肩,Nick回過頭,女孩子附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悄悄話。Nick先是皺眉傾聽,隨即扯起一個淺淺的微笑,用手擰了那女孩臉蛋一把,也對她附耳說了什麼。女孩子一陣咯咯笑。
如果是從前,剛認識Nick的時候,我多半會嘀咕果然是花花公子,見一個惹一個。
但大概是那晚和Nick深談過的緣故,我注意到Nick縱使是笑著,他的眼神卻不在那個女孩身上。
應該說,他的視線始終未停在場中任一個人身上,這個人聲鼎沸的店舖、擠滿名流士紳的晚宴會場,對這個男人而言,不過是一個時尚的遊戲場。而我們看見的范尼克,只是披上戲服,像那些歌舞伎演員一樣,只是某個被設定為「Nick」的角色罷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從他身上,感受到無邊的孤獨。
我常覺得蘇梁是個孤獨的人,沒想到范尼克也是一樣。差別在於蘇梁選擇堅壁清野,用徹底的孤立武裝自己的孤獨,而Nick則選擇把自己投入人群。在人群的包圍下,至少外觀看起來便不那麼寂寞難忍。
我就這樣怔怔地遠眺他,思慮良久。Nick那雙如在天外的眼睛在場內逡巡,掠過無數紅男綠女,最後竟忽然停留在我身上。
我吃了一驚,忙收回視線。但Nick已經注意到我了,我看見他向身旁的人告了聲歉,竟排開人群,拿著殘餘半數的香檳杯,從店舖那一頭走向我。
我禁不住退了一步,有種想轉身逃走的衝動,卻發現身後有人擋住我。是蘇梁,他和我一樣,從進場開始就頻頻注意Nick的動向。
「我本來以為你們會更早來的。」他看著我和蘇梁說。
沒了居酒屋那日的憔悴,今天的Nick顯得自信許多。不單是那身白色西裝的襯托,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雖然我參不透是什麼,但眼前的他,和那個自斟自酌大吟釀的鬱卒男明顯不同,彷彿回到我們初見時的強勢,且猶有過之。
像是要上戰場一樣,我從Nick的舉手投足讀到這種氛圍。
「Trip的事,還有些尾約要處理,剛剛跑了廠商那裡一趟,所以晚了,當然,Albert也和我一起。真是抱歉,范老師。」
面對Nick的侵略,蘇梁同樣擊戰鼓舉大纛應戰。
「也恭喜DaoMau在東京拓店,先預祝范老師馬到成功,為我們時尚界再掀起一股新旋風。」
他說著朝Nick伸出手。業務經理他們都注意到這邊,也跟著過來打招呼。
「哪裡,托各位的福罷了。我一直很想念台灣,見到你們真好。」
Nick的語氣多少有幾分真誠,他伸手回應蘇梁,骨感大方的手和蘇梁修長白皙的五指交握片刻,彼此鬆開。
「啊,對了,上次居酒屋的事真不好意思,讓Ni……讓范老師看笑話了。」
我低頭致歉,同時窺視Nick的神情。他臉上竟沒多少不自在,只是聳聳肩。
「沒什麼,應酬喝醉這種事稀鬆平常,那天我也醉了,只能說是彼此彼此。」
他說的是場面話,我卻不得不懷疑他語帶雙關。除非那天把我扒光、摸遍我全身的人不是他。
「對了,關於我昨天在電話裡說的,我和我的展售員長說好了,我待會九點多致辭後就會離開,和你們一起回去品川,她會代替我招待賓客,我們有時間好好聊聊。順便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展售員長。」
Nick招了下手,方才那個穿著銀色小禮服、頗有白人感的女孩便主動靠過來,朝我們一行人鞠了個躬。
「她叫Ivory,是日裔的俄羅斯混血兒,之前一直在我紐約的旗艦店當展售員,這次特別請她回鄉幫我的忙。Ivory,這位是Sui,我以前在品川的室友,現在是台北知名精品服飾店Gabrielle的副店長。」
接著他轉向我。
「這位是Albert,我在台灣認識的朋友,現在是那家店的Buyer。」
我忙低頭回應。原來是櫃姐,只不過這身皮相做櫃姐實在可惜了,特別是這女孩看他們家設計師的眼神,根本昭然若揭。我可以理解為何楊雨蘭會說當Nick的女友很累人了,一天到晚防範這種五花八門的飛蛾,就算知道是撲火,看久了也是會煩的。
「謝謝范老師的好意。但只怕要讓老師失望了,我們九點過後在這附近還有飯局,恐怕無法去品川那麼遠的地方。」
那位俄羅斯櫃姐打過招呼就離開了,業務經理他們都各自四散,和同業寒暄。場中剩下我們三人,蘇梁的語氣也跟著不那麼客套了。
果然Nick皺起眉頭。
「我以為我們說好了,Sui。何況我有車,從這裡開車一小時以內就能往返。」他說。
「我不想去那個地方,我也不會讓亞涵跟你去那裡。」
蘇梁瞄了周圍,確定無人在傍,他湊近Nick一步。
「我不想再踏進那裡一步的原因,你應該明白才對,范尼克。而我想不到任何把亞涵也拖下水的理由。」
蘇梁的話似乎多少觸動了Nick。從之前他們在Pierre Marcolini巧遇時我就略有所感,Nick對品川那時的蘇梁,似乎始終抱持著某種歉意。而這分歉意就像條不鬆不緊的鍊子,既束縛住兩人,又限制著他們彼此貼近。
我承認我對那份歉疚的由來感到好奇,也好幾次想找蘇梁問個清楚。但時間拖得越長,我與他們二人關係越深,便越問不出口。
總覺得一旦問明白了,就像潘朵拉的盒子,有些東西放走了,就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樣子了。
Nick靜默了一會兒才說:
「我是無所謂,店裡也有工作室和更衣間,我只是怕這裡人多,Albert會覺得不好意思。」
他說了我和蘇梁都聽不懂的話,Nick便斂容說:
「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我想借用Albert的身體和臉蛋。」
這話說得我和蘇梁都倒吸口氣。蘇梁開口就要抗議什麼,但Nick很快又接口:
「接下來是表參道店舖最重要的宣傳期,我想盡可能爭取時尚媒體曝光率和顧客的關注,為此我需要一個能夠吸引他們目光的模特兒。我認為Albert是最恰當的人選。」
我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倒是蘇梁回應得快。
「亞涵不可能做你的模特兒,他沒有受過任何相關專業訓練,你自己應該最清楚不過,伸展台不是隨便誰都能站上去的。」
「我沒有要Albert走伸展台。」Nick回應得很快,彷彿早已打好腹稿:「我需要的是平面媒體,接下來會有許多東京在地的時尚雜誌找我做專訪,我也打算在澀谷車站租用廣告看板。我和廣告商聊過了,他們希望我找個足夠代表DaoMau整體印象的Model,一個類似代言人的角色。」
Nick總算把他的視線移到我身上。
「自從看過Albert拍攝的平面照片後,我就一直有這樣的靈感,只是實際做出成果前,我也不敢貿然向你們提出。順帶一提,這一系列設計款,也會成為和Gabrielle合作品牌首批簽約對象。」
最後那句話是對著蘇梁說的。我仍然說不出話來,打從楊雨蘭告知Nick指名要我來東京開始,我就想過各式各樣的可能性,從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到最下流無恥的妄想都預設過。
但我千思萬想,都想不到Nick的目的竟是如此。
「我以為,DaoMau是以設計女性時裝為主。」蘇梁仍然不鬆懈。
「是沒錯,我找了另一位女模特兒,會和Albert搭配著拍攝。況且,沒有人規定女性時裝就不能找男性當模特兒,我有我的想法,而這正是我需要Albert的地方。」
Nick堅持著,但這顯然無法說服蘇梁。
「你要亞涵穿女裝?假如你是因為亞涵的性傾向……」
「我沒有這個意思!」
Nick猛然截斷蘇梁的話,聲量稍微大了點,不少店裡的賓客都往這裡看了一眼。我看Nick吐了口長氣,用手把額髮往上撩。
「……我沒這個意思,這種事我連想都沒想過。」他壓低聲音:「事實上,早在知道Albert喜歡……早在很久以前,我帶著他做街訪的時候,就隱約有這樣的想法,只是那時候還不明顯,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像火花一樣。」
Nick啞著嗓音說明著。
「這想法一直藏在我腦海裡,直到和Albert相處、和你重逢,才漸漸成形。就像當時Ann給予我『SeamStress』的靈感一樣,我想製作出屬於Albert的時裝,以設計師的身分,就只是這樣而已。」
蘇梁沉吟良久,他手裡拿著方才侍應遞給他的香檳杯,掐得杯頸都起霧了。
「我無法相信你。我無法相信你是單純為了你的作品。」最後他說。
這話讓我想起昨晚的電話,蘇梁確實對Nick說了什麼「別忘了你的承諾」之類的。我本來以為那是指他們在品川的往事,但看來另有隱情。只是現在不是問的時機。
「我想在這件事情上,並不需要徵得你的同意。」Nick強勢地說:「我邀請的人是Albert,我只問他本人的意見。」
他說完便望向我,像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不禁頭皮發麻。我感覺蘇梁從背後凝視著我,氣場可比深宮怨婦,而眼前的Nick目光如炬,一副要看進我靈魂深處。我不論回答「YES」或「NO」,都會得罪我其中一位朋友。Nick曾說我擅於圓場,看來那是他識人不明。
「我……我還要想想。」我用了不知所措時的慣用句。
Nick的眉頭立馬皺起來,想起上一回說這句話的下場,我忙補充:
「呃,我是說,我很樂意協助DaoMau,也很希望敝店和范老師能有合作的機會。但是誠如我們副店長所言,我從未受過任何模特兒的專業訓練,怕是不能勝任這個工作。」
Nick聽完好像鬆了口氣。
「這容易,現在馬上試試看就知道了。」他說了令我吃驚的話。
他不等我反應過來,便忽然拉過我的手,把我往人群外拖。他的掌心還是一如既往的柔軟,我失神了有數秒之久,清醒時已被他被拉進了店舖後方。
那裡是個小型工作室,有張木質無痕的半橢圓形大桌子,上頭散落著從布剪到裁縫針等工具,旁邊熨斗桌上還擱著幾張像是設計草圖的事物。靠牆的地方站著一排貨樣衣模,乍看之下倒很像Gabrielle的後台倉庫。
我在其中一座衣模上看見一套女款西服,縫線處還夾著大頭針,顯然是半成品。
許多獨立設計師品牌的直營店舖都會有這樣的空間,為了讓喜愛品牌的VIP顧客能夠量身打造屬於自己的時裝,她們可以在這裡與設計師洽談、量身,甚至試樣,我們有幾次Trip也是在類似的地方進行。
表參道店因為是新店,各種設備都還相當新。但這是我第一次接觸Nick工作的地方,只覺處處留著Nick的習氣,卻又和那個逛夜市、在熱吵店暢飲啤酒的Nick不同。
蘇梁跟在我們身後追進來,他眉間盡是陰霾,尚未踏進工作室便抗議:「范老師,你不能……」但Nick已經取了那件像西服的服裝過來。
「把衣服脫了,Albert。」Nick命令道。
雖然知道是為了試樣,Nick的口吻也專業到絲毫沒有能夠曲解的地方。但要在男人面前赤身裸體,還是我最熟悉的兩個男人,果然有點心理障礙。
「呃,我想我還是在更衣室……」Nick那位女櫃姐也走進工作室裡來,她對這種試樣活動似乎習以為常,逕自走到一旁桌上收拾起針線來。
「這是半成品,許多地方還沒有定樣。我必須根據你試穿的狀況現場做調整,就算是女模特兒,我也會讓她們這樣配合,更別提我們都是男人了。」
Nick的話多少戳傷了我,我想是那句「更別提我們都是男人」。我猶豫了一下,伸手脫下G2000的西裝外套,感覺滿工作室的人都盯著我瞧,解釦子時指尖竟發著顫。
Nick對我的婆媽顯然不耐,我好不容易解開第一顆釦子,Nick就繞到我身前,動作俐落地剝開第二顆、第三顆。蘇梁在一旁抿緊了唇,如果不是工作室裡還有別人,又事關Gabrielle公事,他早忍無可忍。
「范尼克,我認為亞涵並不喜歡這樣子……」
「這是我的工作室,如果你不能保持安靜,就給我滾出去。」
Nick的重話讓蘇梁臉色一白。我從未見過Nick這種表情,他上身微蹲,把我的釦子逐一解開後,又鬆開蘇梁送我的領帶,接觸領帶花色時他皺了下眉,但終究什麼都沒說。他把領帶擱到一旁,把襯衫下襬從我褲頭抽出來,將整件襯衫剝了下來。
這整個動作耗時不到十秒鐘。看來Nick不只剝女人的衣服快,剝男人的也不遑多讓,他示意要我把保暖用的棉質襯裡也脫下,我只得照辦。
我真怕他要我連下身也脫光,下意識地伸手護住皮帶。好在Nick暫時沒有進一步的指令,他繞到我身後,手臂繞到我肩頭,替我套上上衣。
那是件假兩件式的山字背心搭七分袖襯衫,襯裡是絲質的,布面卻做成麂皮,領口的部分垂墜著亮銀色的雙環結細領帶,整體看起來頗具灑脫感。襯衫細看還鑲著細緻的銀紋,只不過上衣的側線尚未縫合,誠如Nick所說是半成品。
Nick從我身後繞到身側,這讓我鬆了口氣,剛才Nick替我扣釦子的時候,胸肌幾乎貼在我背脊上,我有整整一分鐘呼吸停止。
Nick就著我的腰線,逐一別上別針,用粉餅在布上打樣。令我驚訝的是,這上衣是如此合身,簡直像是為我量身打造一樣。
但我不記得Nick有為我量過身。而且自從上回又是巧克力又是熱炒的,事後我足足胖了一圈,為此我發奮圖強,上了個把月的健身房,拉斷了好幾個啞鈴,好不容易才瘦回學生時代一半水準。總算對得起我滿衣櫃的緊身褲。
除非Nick有神通,看過一眼就能知道人的三圍尺寸,否則不可能那麼恰好。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奇異經歷,莫非Nick把我扒光,卻什麼正經事也沒做,不是為了驗貨,而是出於設計師的專業,想用他的雙手親自測量他未來的模特兒?
這種想法讓我心頭茫然。我任由Nick替我整好腰線,他讓我轉過來,臀部對著他,然後平淡地說:「長褲也脫了,我想試全套的樣。」
他的手觸到我西裝長褲的皮帶釦上。我還沒出聲,蘇梁已經先我而抗議了。
「你別太過分了,范至剛──」他邊說邊驅身向前,像要把我拉回他的勢力範圍。
但Nick的反應令我吃驚,他竟伸手推開蘇梁。
「給我滾出去,我警告過你們了。」他沉聲說。
我從未見過Nick這副面目,我想起楊雨蘭說過的:「那個人只要遇到工作上的事,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蘇梁硬著脖子,還想說什麼。但這回Nick比他更硬,他一手從後面環住我的腰,一手指著工作室的大門。
「I say get out of here, NOW !」
他用英語吼著,完全不顧店前還在舉行酒會。這氣勢即使是蘇梁也不攖其鋒,我看他僵在那裡,臉色慘白,眼眶裡竟有一圈紅。我剛想講幾句話寬慰他,Nick又轉向還在一旁收拾的俄羅斯櫃姐。
「妳也一樣,給我出去!」
那個叫Ivory的櫃姐似乎比我們都習慣這樣的Nick,她匆匆收拾她要的東西,還幫忙扯了下蘇梁的手臂。
「走吧,讓老師專心工作。」
她用字正腔圓的東京腔日語對蘇梁說,拍拍蘇梁還在發顫的肩頭。
工作室裡剩下我和Nick兩個人。我頭一次看Nick這樣發火,陌生得令我戰慄。我忽然驚覺,過去我所認識的那個范尼克,那個熱情好客、對台灣文化興致勃勃,有點欠缺常識、彆扭起來又像個孩子一樣的Nick,終究只是他其中一部分罷了。
這才是他的核心。那個即使被世人否定再多次,仍舊一意孤行屬於他品味的時裝設計師。
我看著重新在我面前半蹲下來,調整雙環結的Nick,忽然覺得我那些小家子氣的羞澀不值一哂,我自行解下了長褲,露出我的大腿和人魚線。
Nick果然對長褲下的事物完全不感興趣,枉費我今天穿了CK的三角褲。他替我套上七分的窄管褲,質料是亮皮人造絲,這讓我想起很久以前,我和這個男人初次見面前,我曾幻想他穿著類似的穿著。沒想到最後穿上它的竟是我。
設計師退開兩步,從一公尺外打量我,他讓我穿上靛藍色的橫紋棉襪,再搭上頗具都會感的牛皮靴,站在我面前沉思良久,又靠回來調整長褲的腰線。這樣一個大男人蹲在我的兩腿間,仔細端詳我胯部,即使知道他看的是衣服,我也禁不住耳根發紅。
他整完腰線,又回過頭來調整我的領口,我們面對著面,Nick的鼻尖幾乎湊在我眼眶下。他微熱的吐息吹在我人中的位置,我覺得癢,卻不敢稍動。
工作室裡安靜得嚇人,我想說些什麼,但想起Nick方才剛發過脾氣,又很卒仔地吞回肚裡去。
「有話想跟我說?」沒想到Nick竟先問了。他用別針在我領口做標記,我注意到襯衫的領口比一般還低,鎖骨的地方空著,像是等著填補什麼。
我心裡念頭百轉,在見到他之前,我至少擬了上百個問題,但實際見到這個人,又覺得每個問題都不妥,都會捏碎這片刻的粉飾太平。
「這裡是不是……還缺了什麼?」我於是問道,手觸在鎖骨間空缺的位置。
Nick瞄了我一眼,面無表情。
「這和我送你的那條頸鍊是一組的。但我想你並不喜歡它。」
我沉默了一會兒,走向擱在一旁的公事包。蘇梁把頸鍊還給我後,我就一直把它帶在身上。我把它拿出來交給Nick,他的表情洩露一絲訝異。
我看他把頸鍊從盒子裡取出,端詳半晌,緩步繞到我身後,面對著工作室裡的落地鏡,皺著眉頭,把那枚細如銀針的頸鍊繫到我脖子上。
我往鏡裡看去,鏡子裡是個身形修長的青年,七分袖和七分褲把我的四肢襯托得比平常還洗鍊。絲質背心柔和似水、菱紋領帶夾帶剛強,而頸鍊畫龍點睛,將兩種屬性鍊成了一塊。Nick還為我戴上一頂黑色獵帽,為我梳理流瀉在額上的瀏海。
我忽然有種感覺,鏡子裡的人既非女性、亦非男性,他只是單純的,一個名為鄭亞涵的人。
「很適合你。」Nick站在我身後,他靠我靠得極近,唇瓣幾乎貼到我耳垂上。
我呼吸緊縮。他從我身後轉出來,在桌邊挪了把椅子坐下,用手托著下顎,像欣賞藝術品一般端詳著我。
「比我預期的效果還好。不枉我大老遠把你叫到東京來,Albert。」他又說。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意識到我正穿著Nick製作的時裝,我身上每一針、每一線,每一道纖維,每一處縫線轉折,都出自於這男人之手。絲質布料包裹著我的身體,讓我有種Nick的指尖,正透過他的設計,撫觸著我的錯覺。
這讓我再也忍耐不住,我腦袋一熱,自制力跟著飛灰煙滅。數月以來累積的話語,像是滿開的花海般湧出胸口來。
「為什麼……?」
我向前兩步,眼眶跟著熱起來。
「為什麼不告訴我,Nick?你到東京來的事,為什麼非得透過雨蘭姊……為什麼你不肯親自跟我說一聲?」
疑問不問則已,一問便把我炸開了。我才發覺在感情世界裡,我是多麼高傲自恃。我從未追求過什麼人,不曾遙望過什麼人的背影,三秒膠,三秒見效,根本不假外求。我不曾經歷過這種求不得的過程,即使一萬個想趕上眼前的背影,過去的我也只是拚了命地說服自己:Nick是直男、Nick對我不感興趣、直男背對我是理所當然。
我竟從來沒想過、也從來不敢,去扳住這男人的肩頭,詢問他背對我的原因。
我們在櫻前線到來前的週末,造訪Nick的店舖。
DaoMau的新店舖座落的表參道Hills,中文又稱「表參道之丘」,其實原本是個商場,由知名的日籍建築師安藤忠雄所設計。商場以販售流行時裝、珠寶首飾、鐘錶、皮件這些時尚單品為主,也有家具寢飾、餐具茶具、電子商品、園藝、運動、文具、藝術品和宗教用品等等生活起居相關品牌。
商場的存在帶動周圍的商機,現在原宿從Hills一直到青山這一帶,已成為東京一流時尚的匯聚地。在這裡,你可以找到許多國際一線品牌的分店舖:Dior、LOUIS VUITTON、TOD'S、卡地亞、PRADA和CHANEL,每一幢都裝飾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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