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鞋》
糞金龜:糞金龜靠著把糞便推成大球來養活自己和後代,但是這低下的工作不代表這些卑微的蟲兒不會仰望天空——即使太陽已經西下。
對我來說,校園裡的那些小昆蟲們是校園裡最小的朋友,我喜歡親近他們,把他們視為我的好朋友。
下課時,我和好朋友彭亞葳一起擲飛盤,不小心飛盤卡在樹上,我靈機一動脫下鞋子往上拋,沒想到飛盤沒掉下來就算了,連鞋子也卡在樹上下不來了。媽媽氣得變成噴火龍,也不肯幫我再買一雙新球鞋,我只好一隻腳穿球鞋一隻腳穿涼鞋去上學。
因為「丟鞋事件」,我在學校頗有度日如年的感覺,幸好有游泳課,因為我可以不用再穿那冏冏的「兩隻鞋」跑操場了。但游泳課後,我發現我右腳的球鞋居然不翼而飛!我決定在下一堂游泳課報復同學,但「藏鞋事件」成為我和媽媽吵架的引爆點,爸爸要我們分開靜一靜,決定送我去奶奶家。
奶奶住在台東山上的部落,我跟著奶奶去山裡摘山蘇、下田、玩水,聽奶奶說著布農族的傳說故事,體驗許多都市見不到的事物,離開前一晚,奶奶還親手編了草鞋,要我慢慢走,慢慢學習和同學相處……
《巴洛‧瓦旦》
那一天,我剛滿十五歲,遙遠的山那邊有什麼正在呼喚。
登山使我進入自己的身體,也進入了我的心,我的恐懼。
我的父親瓦旦進入奇萊山區沒有回來,警察、搜救隊協尋也找不到;瓦旦屬失蹤人口,而非意外死亡。產物保險公司拒絕理賠登山事故保險金,稽查員甚至認為這是一場騙局。而我聽到最匪夷所思的說法是「他也許不想活了。」胡說。真是胡說。我相信他還活著。
我離開育幼院,獨自深入山區,搜尋瓦旦縱走的路線,我相信,這條路對瓦旦並不太難,他不會在森林投降的。我在山上遇到一隻被棄養的高砂獵犬默默跟隨著,叢徑、獸徑、獵徑瞬息萬變,殘酷的看天池裡映照出人心,生存是各自的本領。
寒流即將籠罩中央山脊。高海拔空氣稀薄使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登山裝備與物資逐漸匱乏,前方的路越走越艱難。沿途,我發現熟悉的疊石、繩索,像是瓦旦留下的記號,指示著前進的方向。
大霧來臨,我進入了意識的封界,祖靈、神靈、惡靈輪番站上肩膀,從生至死的曲折路線,路不在前方,不在後方,哪一條才能通往真實世界?
《舞街少年》
男生也是人,為什麼不能跳舞?
我覺得靠一技之長也可以上大學,有了夢想,生活就會有目標!
是的,我早有了自己的夢想!改天,我要把我的夢想讓爸爸媽媽分享,取得他們的認同……現在,我和我的街舞夥伴一心只想著參加縣政府教育局在聖誕節舉辦的中學生熱舞比賽,雖然我自告奮勇練「大風車」,但沒想到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很難,為了證明我真的有練成,一不小心用力過猛讓我的肩膀受傷,也讓我處心積慮隱瞞的計畫曝光了。我告訴爸媽,一般人對跳街舞的錯誤看法:「我和朋友們跳舞,並沒有學壞,我只是在追求夢想,希望有一天能實現夢想!」但是爸爸不但不以為然,還不明就裡打了我一巴掌,我要跳出最好的成績給爸爸看,證明跳街舞的不是不良少年!
當成績變成衡量的唯一指標,夢想遭到否定,年輕的國中男孩該如何捍衛生活的目標?親子對於價值認同的差異,會造成什麼結果?是愈演愈烈的家庭糾紛,還是最終可以得到父母的肯定?
《撒野的憤怒馬桶》
半晌,劉老師猶如夢囈似的輕輕吐出一句英文。
「Do I dare disturb the universe!」
與此同時,胡浩聽見背後傳來同樣的一句話語。
他頸部的寒毛全豎了起來,那股熟悉的冷意再度靠近,不用轉身他已能明白,另一個「老師」不知道何時也悄然走進教室。
擁有「特殊體質」的胡皓不只可以看見鬼,還可以和鬼溝通,所以得戴上護身符,不讓人發現。胡皓卻不小心把護身符弄丟了,在教室裡遇到鬼,「她」不但告訴他數學考卷哪裡有錯,好像還認識劉老師,「她」到底是誰?
闖輔導室的胡皓得知校長室的免治馬桶遭破壞,隔壁班的黃令文是頭號嫌犯,但在胡皓的追查之下,卻意外掀開一樁陳年校園醜聞……破壞馬桶的到底是誰?「鬼老師」跟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他是否願意握緊撼動宇宙的機會,弄髒了手也在所不惜?
《網球少年》
我的哥哥是數理資優生,高中、大學都念第一志願,永遠的全校第一名,爸媽非常以哥哥為榮。不過你們不要誤會,我跟哥哥感情很好,雖然也會忌妒他,但我真的很崇拜哥哥。而我身處天平的另一端,又矮又胖,成績一塌糊塗,不過我胖歸胖,但是跑得快、跳得高,協調性好,什麼體育活動都是一學就會,一點就通。在哥哥鼓勵下,我決定加入網球校隊。
沒想到校隊有名額限制,不會打網球的我根本難以加入,最後還是靠著哥哥的關係,我才加入網球校隊,原來哥哥曾經幫古教練設計「問問賈葉楠!」的網球程式,於是隊員決定跟著哥哥叫我「小胖弟」。
有天,我走進校隊辦公室,看到桌上電腦裡居然有「問問賈葉楠!」的電腦程式,令我毛骨悚然的事發生了。我居然看到一個卡通人形圖樣,上面標示著「小胖弟」。不是說程式很久沒更新了?我才剛加入球隊,也沒看到省話一哥跟豆沙包的人形圖樣,怎麼已經有我的網球技能數據量化資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有人惡作劇嗎?
本書特色:
★ 第25屆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得獎作品,全套五冊,一次收齊所有精采作品,附精美書盒。
★名家李偉文、凌性傑、馮季眉、陳安儀、游珮芸聯合推薦。
★ 全套收錄李明珊《飛鞋》、薩芙《巴洛‧瓦旦》、李光福《舞街少年》、劉美瑤《撒野的憤怒馬桶》、董少尹《網球少年》,本本精采好讀。
作者簡介:
李明珊
國立台北教育大學語文教育系、國立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畢業。現任國小教師。曾獲陳國政兒童文學獎、台北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作品曾在《國語日報》發表連載。喜歡和孩子相處,喜歡聽故事,喜歡說故事,願意為孩子寫下更多好看的故事。
薩芙
每位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哲學家。文學是跳脫生活的最佳方式,小說建立孩子自己的看法,不經意間保護了他的人生。尋找純真讀者的同時,從中體會書寫的快樂。曾獲第二十四屆九歌現代少兒文學評審獎。已出版作品《心靈魔方》、《搜尋愛情》、《遺落的愛情部落格》等。
粉絲專頁∣ 薩芙
部落格∣ http://blog.udn.com/missthink
信箱∣ miss.think@gmail.com
李光福
省立花蓮師專普通科語文組、國立新竹師院語文教育系畢,在小學服務三十一年退休,目前為專職兒童文學作者,著有兒童文學書籍一百餘本,作品曾獲金鼎獎入圍、國立編譯館人權教育優良圖書獎、好書大家讀年度好書等獎項。
劉美瑤
一九七二年生。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畢業。現職誨人不倦。嗜讀小說熱愛塗鴉與書寫,著有《剝開橘子之後》、《神祕的白塔》、《龍門路‧司馬遷傳》等書。博士論文《九○年代以來台灣成長小說的校園宰制與抗衡》獲臺灣兒童文學傑出論文獎。
臉書∣Liu Mei Yao
董少尹
一九八一年生,自十八歲加入網球校隊起,夙夜匪懈、無日無夜的瘋狂練球,只為了能追上球王費德勒與偶像阿格西的腳步,終於在苦練二十年後的今日完成夢想。球拍有像費德勒,髮型有像阿格西。加上中年發福,挺著啤酒肚導致移動緩慢,如今連跟太太打網球都會被她修理,不勝唏噓。曾獲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可米瑞智百萬電影小說獎,熱愛網球與閱讀,薪水都花在買球具跟買書上,生活中除了吃飯、睡覺、上班以外的時間,不是在打網球、就是在讀小說。
繪者簡介:
劉彤渲 染渲插畫
迷戀於,用手繪的溫度,炙熱日常美好角落;
暈眩在,用溫潤的雜想,拼湊生活每片視野。
如果想多多認識我:fb|tonton38,這裡可以找到我。
如果有話想對我說說:tonton16.tw@gmail.com,我在這裡等你。
許育榮
水瓶男。一個生活在城市,習慣用畫筆和簡單的文字記錄下生活的美好的路人甲。目前為專職插畫工作者,作品散見於各報。二○○七年、二○○八年出版禮物書《memory》、《journey》。曾獲得福報文學獎、BenQ真善美獎,並參與桃源美展、雲門文教基金會補助參加流浪者計畫……。
吳嘉鴻
自由插畫工作者,圖畫書俱樂部成員。從一九九六年俱樂部成立至今每年舉辦插畫與繪本的創作聯展及多次個展。喜歡作夢玩耍,喜歡奇幻的想像空間、童趣可愛溫馨的風格。插畫是生活與夢想的調色盤。作品有《喜歡高空彈跳的微笑蜘蛛》、《心靈雞湯》、《別急著吃棉花糖》等。創作繪本有:《我一個人》、《阿魯先生》、《找快樂的鱷魚先生》、《鱷魚日記》等書。
李月玲
一個喜歡看山看水和畫畫的人,目前為全職插畫工作者,從事兒童繪本、圖文書及各類文化出版品插畫設計。
蘇力卡
文化大學美術系畢業,於法國進修藝術創作,曾擔任報社專職圖像設計,目前為全職插畫工作者,從事兒童繪本、圖文書創作及各類文化出版品插畫設計,作品散見於報紙、雜誌、書籍,以及文化活動視覺繪圖。
章節試閱
《飛鞋》
1.我的鞋子飛了
蛞蝓:是蝸牛的近親,行走時會分泌大量的黏液,又稱為「無殼蝸牛」。
嗨!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柳光典(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像古早人的名字,至於媽媽為什麼給我取這個名字,以後有空再說)。我身材瘦瘦的,皮膚黑黑的,鼻子挺挺的,有著兩道濃濃粗粗的眉毛。還有,我的雙腳特別的長,有著一雙特別大的腳丫。媽媽說腳ㄚ生得大,走路比較穩當,但事實正好相反,同學們說大腳丫的我,走起路來很像一搖一擺的企鵝,我一點也不喜歡我的大腳ㄚ。
英文老師說我看起來總是「跳跳的」,我的思考很「跳」,好比袋鼠,一秒就可以跳九公尺的距離。但是我寫作業的速度可慢了,好像蝸牛一樣慢,你們知道蝸牛有多慢嗎?蝸牛每小時只能爬大約零點六公尺。
聽我這樣說,你或許會覺得我自然知識滿豐富的,老實說,我在這方面真的還不賴。自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就有人稱呼我為「小五郎」。「小五郎」可不是名偵探柯南裡那個嘴利心腸軟的「毛利小五郎」,而是《二年一班昆蟲教室――小五郎抓蟲記》裡那個喜愛昆蟲的「倉田五郎」。自從上了小學,只要下課鐘一響,我就馬上衝出去觀察校園裡「小朋友」的一舉一動。對我來說,校園裡的那些小昆蟲們是校園裡最小的朋友,我喜歡親近他們,把他們視為我的好朋友。
不過,人很奇怪,隨著年紀的增長,很多事情都會改變。像我二年級的綽號叫「小五郎」,到了六年級卻變成「點仔」(因為我的額頭上平白無故冒出了一點一點的青春痘)。還有,我已經小學六年級了,我不再一個人找「小朋友」玩了,我會找「大朋友」們一起說說笑,或是一起打打球。偶爾,我也會想念我的那些「小朋友」,當我想念他們時,就會吆喝一群班上的「大朋友」一起去看看他們。
故事,通常都是發生在我跟大朋友一起玩的時候。
那一天下課時,我和我的好朋友彭亞葳一起擲飛盤。彭亞葳是本班的體育股長,也是老師的好幫手。他的體能其實沒比我好多少,只是他看起來比較穩重,喊口令、做體操也都是四平八穩的,不會像我一樣「跳跳」的。
話說回來,那一天,彭亞葳下課終於沒有「任務纏身」了,他很爽快的答應我到司令台旁的空地上擲飛盤。一開始,我們「相敬如賓」,我乖乖的遵照曹老師教我們的丟飛盤技法:「正手投」:先左腳往前,側立面對目標,抓盤後,臂肘漸往肩後移,按著利用手腕的力量揮出飛盤。
而彭亞葳也乖乖的用「低手接」:以拇指在上、餘指在下的方式,接住了我的低行飛盤。就這樣你來我往幾回之後,我們倆發現彼此都能輕而易舉的接住對方的飛盤。
「彭彭,看招!」我想來個不一樣的特技:「跳盤」,好讓他接不住,以顯示我的厲害。於是我順時針旋轉飛盤好幾圈,讓盤子的左邊觸地,再讓它彈飛起來,「咻──」一聲,飛盤一下子跳到了彭亞葳的眼前,沒想到他也倏地跳了起來,用「高手接」接住了我的跳盤,沒兩三秒功夫,回敬了我一個「反手上漂盤」。
「哼!來這招!」我也不甘示弱的跳起來接住盤子,使出了我平時偷偷練就的獨門絕技:「倒盤」。我將盤子舉高,盤底朝上投擲,飛盤搖搖晃晃飛出了S型航線,原本以為它會聽話的往對面飛去,沒想到,它卻像個漫遊星際的飛碟,找不到可以登陸的星球,一路飛向司令台右邊那棵高壯的老榕樹……。
糟了!飛盤卡在老榕樹的枝葉上了!這下子任憑我如何跳,也搆不著那個高高在上的飛盤。平時一向沉著冷靜的彭亞葳,這下子也亂了陣腳,因為那可是我們的班導王老師提供給我們六年三班的「班盤」啊!
我情急之下,不,應該說是「急中生智」,或許在我的潛意識中一直想要成為眾人讚揚的小小司馬光。我本能地脫下了左腳的大球鞋,往樹上的飛盤丟去。
賓果!不出我所料,鞋子順利朝目標飛去,飛盤果然「咚!」的一聲落地。正在我得意洋洋之際,彭亞葳喊了一聲:「你的鞋!」我抬頭一望,發現我的鞋子卡在高高的樹上下不來了!
當我想把右腳的鞋脫下來,試圖再丟一次時,彭亞葳制止了我說:「點仔,別衝動,待會連你的另一隻鞋也『飛』了!我們去找學務處的老師幫忙。」
一進去學務處,彭亞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人稱大象老師的體育組長聽,大象老師到了老榕樹下,抬頭往上一看,搖了搖頭說:「這鞋子飛得太高了,要想拿回這鞋子,難如上青天啊!」
當我穿著一隻鞋走回教室時,被眼尖的廖承先發現,他詢問彭亞葳是怎麼一回事,向來誠實的彭亞葳便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了。廖承先馬上招呼宋其諒一群人到「案發現場」去察看,當他們目睹我那一隻鞋高掛在樹上時,哈哈大笑起來。
「柳光典,你乾脆學猴子爬到樹上去撿好了,看你平常就一副『猴急』樣!」宋其諒語帶諷刺的說。
「你豬頭啊!」我不客氣的嗆回去。
不過,說實話,我還真想爬上去撿鞋子,但是我不會爬樹,學校也禁止爬樹。
這下可好了,彭亞葳撿回「班盤」回去對班導交待,而我撿不回我的鞋子,要如何跟我的媽媽交代?失去了一隻鞋子,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沒有殼的蛞蝓,赤裸裸又黏答答的,只怕接下來要走的路更遠更長了。
《巴洛‧瓦旦》
1有些東西你得自己找,才看得見
瓦旦隨身的獵刀是在一棵杉樹下找到的。
九十公分的彎刀,在樹葉堆中閃著光亮。獵刀開路很好用,對付一望無際的箭竹,立即腰斬。瓦旦要我記住,有些路你得自己找,別人開闢的獵徑也許好走,但不一定對我們有益。我們不為自己狩獵,我們為祂而生,為祂而死。山是我們的安息之地。
那一天,我剛滿十五歲,遙遠的山那邊有什麼正在呼喚。
融雪後的山峰,把遺忘的記憶一股腦兒湧進我的生活,包括瓦旦的名字──瓦旦.巴夏 (Watan.Bashar)──像一隻蒼鷹不斷在我腦子裡繞,他離開的理由,起初有二三種說法,到後來,我已不想知道哪一種才是真的。我回答每一個問起他的人說:「我不記得了。我不想知道。」
這對誰都好。在那之後的每一句追問,彷彿山上的融雪,這裡露出一點,那裡露出一點,皚皚白雪埋藏了一個冬的生機,那些噓寒問暖裡,沒有一丁點跡象證實他仍存活。從我與他等高水平的視線看日光灑落群峰,我走進瓦旦實際走過的越嶺。
登山使我進入自己的身體,也進入了我的心,我的恐懼。
濃霧瀰漫,宛若罩頂的白紗。我一步也踏不出去,手裡緊握著指北針,也許前方是陡峭的懸崖。每移動一步,都能聽見碎石滾落的聲音,慢慢消失得深遠且長。
我得專心想點別的,想著瓦旦。
瓦旦老跟巴夏起爭執。他不希望巴夏再去修復步道,他老得拿不動鋸子,也爬不上山屋,一不小心就會一命嗚呼。巴夏說:「我要是不幹,連小米酒都沒得喝。」他們父子倆一樣愛喝,一樣易醉,但在山裡頭喝可就不妙了,他會忘了回家的路,瓦旦得背他回來。
豐年祭前一晚,巴夏不見了。
沒人發現他什麼時候離開祭典。獵槍打爆他的頭,自己的槍,在山谷間發現的,沒有打鬥的痕跡,沒有猛獸的足印。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頭目說:「那裡不是我們的獵場。你們現在耕作的地方,原本是個福佬所有,巴夏拿著槍,抵著人家腦袋,這是違反gaga 的,我們子子孫孫會離奇死亡。」
巴夏死時八十歲,是可以隨時死去的年紀。沒人會想去追究死因。
他下葬那一晚,屋外降下初雪。
按照習俗,屈肢豎葬,下棺覆土。瓦旦搬了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最大的在下,最小的在上,一疊,二疊,三疊,排成跟巴夏一樣高,疊石告訴我們明年清明掃墓的正確位置。
用鹽洗淨臉跟手後,瓦旦席地而坐,那是巴夏的老位置。他單獨喝著小米酒,喝得比平常還多,臘腸般的臉色蹦跳,像是預見了什麼,「下山吧,巴洛,這裡不安全。」
「我哪兒也不去,我想待在這。」
我倒立在牆邊,想讓壓迫我腦子的那塊東西能換個位置,那塊東西常讓我對光線感覺不舒坦,視線模糊。有一次昏睡了三天三夜,怎麼叫都不醒,瓦旦情急下,帶我去醫院檢查。腦部核磁共振的結果顯示,當我入眠時,我的小腺體釋放的能量相當活躍。瓦旦看不出來左右半球之間中央部位那米粒大的淚滴是什麼,他對所有未知的事物顯得畏懼。
「松果體的腫瘤會使你提早進入青春期。當你冥想、瀕死時會釋放大量的迷幻分子。」
「像嗑藥?」我問。
「比較像是心智跟身體的橋梁,會影響免疫力。不過,心智的能量即是生命的本質。」醫生用手指輕敲我的後腦袋,「聽說,這裡是靈魂的所在,所有思想在此成形。」
醫生的話彷彿打開我的視野。
腦袋的問題必須定期回診,持續追蹤。瓦旦顯得十分為難。
腦子裡存在一股未知的能量,我是知道的,跟飢餓感很像,我每日不斷填充各種石頭、樹木、動物與植物,河流以及山的形狀,這些常在腦海裡盤旋。我常常倒立在牆邊,增加腦部氧氣,集中注意力,在屋子裡找到各種愉悅。有時,顛倒著看瓦旦,就好像看見未來的自己。
瓦旦生活的原則很簡單──如果有比現在生活更好的方式,那就去做。
沒當嚮導,不打獵時,國家公園管理處委託瓦旦定期把山裡的垃圾背下山,日復一日,永遠撿不完。登山客對自然界抱持軟弱的信任,恐懼祂的不便。於是,他們攜帶器具與垃圾──塑膠袋、瓦斯罐、帳篷、雨具──縱走大地。當這些東西使用過,清潔後,水池裡冒著清潔劑的泡沫,破壞生態的各種行徑,一批批接力而來,山老鼠趁夜黑風高,巨大的林木應聲倒下,一一變賣傢俱建材。外來者尚未建立對環境的信任與責任,強取豪奪。即使,瓦旦極力守護勸阻,也消弭不了。他不希望我一輩子都耗在這。
瓦旦總是對我說:「做什麼都好,年輕有的是機會。」
他一喝酒,話特別多。我趁機把剩下的酒也喝了。
瓦旦的眼神定住不動,出了神。「要是走了,就別回來。」
「我不會走的,瓦旦。」
他嘿嘿嘿笑了起來,醉眼指著地圖。瓦旦認為,地圖是畫給客人看的,地圖之外還隱藏未被外界接觸過的地方。獵人們不看地圖,也不需要地圖,獵人們的後裔也是如此,路線就在我們的身體裡。
「我們遷移到平坦點的地方。這裡不好待。」瓦旦說。
尤瑪(Yuma)不喜歡瓦旦喝酒亂說話,她老叫他閉嘴,快去睡覺。瓦旦從不跟尤瑪道歉,他去黑色奇萊山裡也不跟她說,說了,會破壞靈力,狩不到獵,還會讓自己受傷。
「要是你必須說實話才能生活,你可以選擇說或是不說。」瓦旦總是這麼交代。
山風強襲而來,將我拉出回憶的暖屋。
瓦旦希望我像山羌一樣,能靈活穿梭各種地形之間。我的名字後面仍掛著瓦旦的名字——巴洛.瓦旦(Para'.Watam)。
我仍是瓦旦的孩子。瓦旦的孩子會待在山裡做點什麼或不做什麼。我來到所屬的地方,靈魂的原鄉。
深呼吸,吸氣,吐氣。好幾次眼皮壓了下來,腦袋沉重得想往後躺,但我不能鬆懈,得保持清醒。白天一眼望過去時,以為下到溪谷源頭的距離並不長,箭竹草原吹起風浪,山路彎彎繞繞,蒼霧影響方向的判斷,到底現在的位置在哪?
大霧來臨時,只能仰賴直覺,頭上的探照燈照了幾哩路,我踩空一處,滾落時,攀住了枯木,枯木就像一個老翁扭曲身形後的臂彎,把我托在絕望關頭,停留一塊片狀的板岩邊,一臂長的岩壁處,有一小堆白色殘雪,我抓了一把塞進嘴裡,咔嗞咔嗞嚼了起來。
我的舌頭凍得毫無知覺,鼻涕流成冰柱,我知道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救援。這裡本來是生命的獵場,我還想追逐青青草原上的綿羊、二月的櫻花雨還有金色的朝陽。腦海裡,慢慢浮現瓦旦的臉,那張黝黑四方結實的臉逐漸清晰。許多話語卡在喉頭,我對著山大喊:「我該怎麼做?」
曠野孤寂的空靈聲,箭竹搖動的嘩嘩聲,彷彿幽靈纏繞,我聽見熟悉的聲音從深遂的黑夜裡傳來。
那聲音說:「有些東西你得自己去找,才看得見。」
我看見圓圓的亮光,從一點變成兩點,那兩點的距離在黑夜裡變得神祕而危險,我像是人面蜘蛛等待已久的食物,等待成為大地胃裡的消化物。大禍臨頭,我得決定要不要勇敢。
此時此刻,我攀附著動脈似的山脊,幽冥在耳際咆哮,內心卻感受到一股鮮活生命如湧泉噴發,蒼茫一粟,我進入了意識的封界,清醒感到自己值得珍愛、值得體會世上一切。疼痛從腳底竄上身,每走一步皆如陷泥淖,我不能就此停住,不能認輸。
本能告訴我,有東西追來了。
《舞街少年》
1.不能當飯吃
「聽過『滾滾長江東逝水』和『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兩句中國古詩詞吧!考你們一個問題:從這兩句詩詞裡,可以看出什麼?」
聽了老師的問題,我立刻把長了翅膀的心收回來,兩眼直盯著老師看,假裝很專心的樣子──我怕老師點我回答,因為從這兩句詩詞裡,我根本看不出什麼。
「啊!我看出來了!就是……古代的人很會寫詩詞!」不知是哪個冒失鬼喊了出來。
一陣哄堂大笑之後,老師露了個被打敗的表情,說:「先生,我是教地理的,現在在上地理課,請你答些和地理有關的答案,可以嗎?」
「老師!」又有人開口了:「是不是……水都向東流?」
老師眼睛一亮,朝說話的同學看過去,說:「沒錯,可是只對了一半,很接近答案了。」
「啊!我知道了!水向東流……是不是指中國大陸的地勢西高東低?」
老師聽完,笑瞇瞇的說:「標準答案!我們不是說『水往低處流』嗎?這兩句詩詞裡的水都向東流,表示西邊的地勢高,東邊的地勢低。也表示寫這兩句詩詞的古人,不但懂得文學,也懂得地理……」
喔!原來老師問的是這個呀!害我緊張得差點尿褲子。不過,我住在臺灣,大陸哪邊高、哪邊低,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所以一個恍神,我的心又長了翅膀飛到窗外去了。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聚集了一層烏雲,一副大雨欲來的樣子。我斜眼望著天空,「老天爺,拜託你千萬別下雨;你一下雨,我就沒戲唱了。」的在心裡祈禱著。
一陣響亮的鐘聲把我叫回了神,看到同學們拿掃把、抬椅子,我才驚覺:打掃時間到了,趕緊站起身子,走出教室。
來到外掃區,我揮動掃把,開始在地上「寫大字」。打掃的時間只有十分鐘,接著上第八節輔導課,然後放學……我全身的細胞開始活躍起來,因此掃得更起勁、更賣力了。
抬頭看看天空,剛才聚集的那層烏雲中間破了一個大洞,一條光束從大洞照射下來,好像有什麼外太空東西降臨似的,形成一幅很科幻的景象。我在意的,不是這幅很科幻的景象,而是應該不會下雨了;不會下雨,放學後我才英雄有用「舞」之地。
想到這裡,我隨手把掃把一放,雙手一張,身體一轉,秀了個昨天才學會的動作。
只是,我的圈才轉一半,張開的右手背就碰觸到東西發出「啪」的響聲,接著傳來「哎喲」的叫聲。定眼一看,是班上的蔡麗香──我不知道她站在我後面,轉圈時,右手背正好打在她的背上,「啪」是手背和背部碰觸時發出的,「哎喲」是她被打痛了而叫的。
「張紹輿!你發什麼神經啦?」蔡麗香齜牙咧嘴的忍痛大叫。
「啊!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後面。」我不知所措的說。
「你要死了啊!很痛欸!你知道嗎?」她繼續吼叫。
我當然知道很痛呀!因為我的手也很痛。「我……知道,對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繼續道歉。
「你掃地不掃地,耍什麼猴子嘛!我要去告訴老師啦!」說完,她沒等我再說什麼,身子一轉,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蔡麗香越走越遠的背影,我開始後悔了:沒事幹麼秀那個動作嘛!放學後再秀不行嗎?下節輔導課正好是阿導的課,如果她真的去告訴阿導,可有我瞧的了!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她「大人有大量」,不要告訴阿導。
回到教室後,蔡麗香好端端的坐在座位上,看那樣子,她應該沒去告訴阿導。我鬆了一口氣:她果然是個有大量的人!
阿導進來了,她把手中的東西放到講桌上,掃視教室一周後,突然朝我看來,冷冷的說:「剛才蔡麗香告訴我,說你打她的背。」
我有點錯愕,剛才才說蔡麗香有大量,誰知她的大量就消失了。我站起來,支支吾吾的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轉個圈,手一甩,誰知她正好站在我後面,所以……」
「所以就打到她?」阿導口氣依舊很冷。
「不是打,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不是說過『遲早會出問題』嗎?現在果然出問題了,向人家道歉!」
「我……道過了。」
「再道一次!」
我轉向蔡麗香,行個禮,說了聲「對不起」──說就說,反正這三個字也不怎麼值錢,說了也不會損失什麼!
接著,阿導發下這次段考的成績單。成績單上只有姓名和各科分數,規定不能排名次,但是只要數一數名字的排序,那個序號就是自己的名次。我找到自己的名字,數了數,在我後面還有六個人,表示我是倒數第七名,雖然不是非常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至少我還「管」六個人!
大概發現了我的得意,阿導把矛頭指向我:「張紹輿,你好像很得意是嗎?看看你的成績,別的科目不說,單看數學,你考那樣的分數,對得起我嗎?數學是我教的耶!」
我低頭看,數學六十三分,不錯啊!至少有及格!
阿導又說:「我告訴你幾次了,跳舞不能當飯吃。你如果把花在跳舞的時間用來研究數學,就不會考那樣的分數了。」
說到跳舞,我還真倒楣,好死不死的被阿導遇過一次後,她有事沒事就拿這事當藉口嘲諷我,像現在就是!
「是呀!跳舞不能當飯吃,數學就能當飯吃嗎?像這次段考考的因式分解,我就不知道它要怎麼當飯吃!」我在心裡念著。
「如果成績不好,將來怎麼能考上好的大學……」
阿導還沒說完,我心裡立刻搶著說:「考上大學能當飯吃嗎?電視裡不是說,很多大學畢業生都找不到工作嗎?」
「把段考考卷拿出來,我們檢討一下。」同學拿出考卷後,阿導說:「第一題很簡單,把它們移項之後,發現可以用 這個定理處理……」
喔!原來這題可以用 來處理呀!那天考試時,我怎麼沒想到呢?還有,學了 有什麼用處?它可以當飯吃嗎……
《撒野的憤怒馬桶》
1. 整件故事肇因於一罐萬用油膏!
那天早上,胡皓突然覺得脖子好癢,睡夢中他亂抓一通,直到覺得刺痛才驚醒。他衝進廁所一看,脖子已經抓破皮了,還滲出血珠,看起來有點嚇人。
吃早餐時,妹妹看見他的脖子,大驚小怪的嚷著好恐怖,好像被狼人抓的。
「吼,胡皓,你會變成狼人!」
「我變成狼人第一個先咬你。」胡皓齜著牙嚇唬妹妹。
妹妹朝他吐舌頭表示根本不怕。
兄妹倆還想繼續鬥下去,爸爸出聲了。
「快點吃,吃完我帶你們去上學,順便回局裡。」
「爸今天不是休假?」
胡皓的父親是警官,昨晚執勤到半夜,今天本來是輪休。
「臨時有事。」
胡皓沒往下問,因為知道就算問了,爸爸只會對他眨眨眼說:偵查中,無可奉告!
在車上時,爸爸瞥見他脖子紅紅的,問他怎麼一回事。
他不在意的摸摸已經結痂的傷口:「很癢,抓破皮。」
「忍著,不要再抓了,還癢的話,叫媽媽帶你去看皮膚科。」
好!
胡皓悄悄豎起領子。
不料早自修時,仍然有同學不斷問他脖子怎麼搞的。
「你被家暴嗎?我幫你打113!」班上的搞笑大王顏子齊故意鬧胡皓。
胡皓鼻子哼了一聲,繼續看手裡的武俠小說。
「還是……,哦,那個原因?」子齊不放棄,神色曖昧的亂猜。
胡皓假裝揍顏子齊一拳:「神經!不要亂說!」
兩人正打打鬧鬧,一隻手橫遞來一個白色小罐子。
「你拿去用用看吧!」
胡皓回頭,看見汪茗茗微笑的望著她,一臉誠摯。
「是我媽調的萬用膏,止癢擦傷都很有用,但是薄薄塗一層就好了,塗太多衣服會染成橘色喔。」
拗不過汪茗茗的好意,胡皓收下油膏:「我等下再擦。」
過了一會,胡皓發現汪茗茗似乎一直注意他是否有擦油膏。他只好放下書本,拿起油膏往廁所走。
子齊見狀急忙跟上去。
胡皓旋開蓋子,拉開衣領,手指沾起藥膏,避開脖子上掛的護身符,小心的塗抹傷口。藥膏味道聞起來有股濃郁的油脂味,沒有想像中難聞。
「唉呀,這是女巫的愛情靈藥,你小心擦了以後就會愛上她喔!」
子齊在一旁怪聲怪氣道。
「那你也擦一擦,看你會不會愛上汪茗茗。」胡皓沾著油膏的手指往顏子齊臉上襲去,子齊矮身閃過,轉而奪走胡皓手上的油膏挖了一坨回報的胡皓。
「君子不奪人所好!你自己獨享吧!」
胡皓左手擋住子齊的偷襲,右手命中子齊額頭:「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
子齊啐了一口往後跳,手背往額上一擦,「吼,橘橘的,有夠噁心!」他抓下一把衛生紙猛擦。
胡皓嘿嘿嘿得意的笑著往外走。子齊趁機從背後一手勾著胡皓的脖子,一手把油膏塗在胡皓臉頰上:「讓你變成橘子臉!」
兩人在廁所裡開玩笑的扭打起來。直到鐘響,才一人抓一把衛生紙邊擦邊跑回教室。
第二節數學小考,不知道是不是汪茗茗的萬用油膏發揮作用,胡皓感覺脖子的傷口似乎不再隱隱發癢,他邊算數學邊忍不住摸摸脖子,心想下課後要跟汪茗茗好好道謝。
突然,他一驚。
咦!
胡皓拉開領子往衣服裡面看。
奇怪了,那條從小帶到大的護身符怎麼不見了!
啊!
他在心裡暗道糟糕,八成是剛才和子齊在廁所玩鬧時,被他扯掉了。
他蹙眉瞪著左前方的子齊,在心底偷罵一聲,盤算下課後要叫他幫忙找。
扣扣兩聲。
大家抬起頭看著前門,是林主任:「劉老師,打擾一下!」
不一會兒,走廊另一頭傳來小小聲的爭執。
正在寫考卷的同學們有的停下動作頻頻向外張望,於是劉老師急忙把林主任拉到較遠處繼續講。
胡皓抬起頭看看走廊又轉頭看著前門。
前門站在一個尖嘴巴,正四處張望的男生,還有一個一臉蒼白,長得有點像狐狸的女生。
是轉學生嗎?胡皓猜。
「可是,我們班人數是全學年最多的。」劉老師生氣的提高音量!
「我知道!但是,校長已經答應了,我有什麼辦法 !」林主任壓低說道。
劉老師揉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瞪著林主任:「如果我硬不接呢?」
「劉敏菁,做人要識相,別惹事。」林主任面色不豫的警告她,看見劉老師無動於衷,他改用哀求的語氣:「拜託,就算是幫個忙,體諒體諒我吧!」林主任把手上的資料袋塞給劉老師,轉身欲走。
「林立!」
林主任停下腳步,聽見劉老師用憐憫的口吻說:「還好『她』已經不在了,否則,看見你現在這副模樣,『她』一定會很難過。」
林主任遲疑了一下,然後加快腳步離開。
劉老師看著幾乎是逃跑著離開的林主任,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走進教室。
《網球少年》
1.我活在天才哥哥的陰影下
「哥,你在忙嗎?」哥哥回家後,我衝進他房裡找他,「媽媽說你寫的冰箱進貨提醒程式有問題,明明她才剛買十斤豬腿肉,結果連動的手機App一直叫,要媽媽注意肉品庫存,提醒媽媽要補貨了,關都關不掉。」
「喔?會不會是媽媽沒有放進腿肉放的那一層?我設計的感應器再怎麼靈敏,如果媽媽食品放錯位置,也沒辦法。我看八成是她買好肉卻忘記冰了,等一下你去麵攤幫我找看看。」哥哥說。
這時我注意到哥哥懷裡抱著一隻透出黑色金屬反光的四腳機器模型,我好奇地伸手摸摸。結果那隻不知甚麼玩意的黑色金屬四腳模型居然會動,嚇得我往後跳,背緊緊貼住牆壁!
「這是什麼東西?空拍機?」我驚魂未定。
「不是,這是我新的研究計畫,機器狗『來福』。」哥哥將懷裡抱著的機器狗放到地上,機器狗立刻四腳朝天、扭動四肢撒嬌,要人家摸它肚子。
哥哥沒理牠,我怕被電到也不敢摸,機器狗翻身爬起,居然「嗚嗚嗚」仰天長嘯,唱起歌了。
「來福!安靜!吵死了,不要唱歌!」哥哥命令。
「為什麼這隻狗叫來福?」我好奇。
來福跑到我腳邊這聞聞、那嗅嗅,接著開始在原地不停繞圈、追著自己的金屬尾巴。
「因為這個研究計畫補助專案就叫做『來福專案』,」哥哥解釋,「汀州實驗小學有一個六年級的小朋友,養了十年的來福死掉了,他因為太傷心、大腦自動產生防衛機制、保護主體,讓他暫時忘記狗已經死掉的事實,反而每天還跟想像出來的狗玩耍,把他爸媽嚇壞了。其他人都看不見來福,只有那個弟弟自己看得見,一個人跟空氣在地上打鬧、滾來滾去。我們研究小組做了這隻機器狗,跟弟弟的爸媽拿了很多關於來福的影片檔案,模擬來福的動作、習性、嚎叫聲,企圖吸引弟弟的注意力,慢慢引導他回到現實,接受生命的逝世。」
「這隻醜不拉機的金屬模型,怎麼看都不像真的狗。」我眉頭皺在一起。
「喔,其實美術小組做的絨布外型跟來福相似度超高,但是被我拔掉了,因為我今天要調整來福嚎叫聲的音頻,跟動作細節。」
「你這次的研究計畫有機會可以成功嗎?」我隨口問問。
「我們還在嘗試。不止我們團隊,還需要跟諮商心理師配合,漸進式地誘導記憶恢復。人的大腦是很神奇的,狗死掉跟家人去世一樣難過,若弟弟的大腦判斷目前個體還未發展成熟,無法承受劇烈精神打擊,就會選擇暫時不接受現實,冷凍記憶,打拖延戰術,試圖避免產生永久性創傷。」哥哥歪著腦袋,摸摸下巴。
「有點恐怖耶!別講這個了,明天輪到我去麵攤幫忙,可是我數學不及格,被老師留下來補考,你幫我擋一下好嗎?」我問。
爸媽的小麵攤生意忙,我跟哥哥都要輪流去顧攤。
「又不及格?要不要我陪你去學校找老師,了解問題出在哪裡?」哥哥說。
「不用了,你別研究狗、幫我做隻機器貓,以後考試我就靠牠了。」
「啊哈!我那個年代才叫機器貓,我以為你們只知道哆啦 A 夢,沒想到你居然有聽過!」哥哥把我趕出房門,「好啦,明天我幫你去麵攤幫忙,現在我要工作,有事等我跟組員開完視訊會議再說吧!來福!不要再唱了!」哥哥制止仍在嗚嗚叫的機器狗。
2.我的未來一場夢
我的哥哥是數理資優生,高中、大學都念第一志願,永遠的全校第一名。
家裡的櫥櫃被哥哥的獎狀、獎盃、獎牌塞得滿滿滿,爸媽非常以哥哥為榮,常對麵攤的客人炫耀,「兒子是我們唯一的驕傲,真是讓我們夫妻倆感到光榮!繼承我們兩人優秀的基因!我們唯一的兒子真讓人驕傲!」
喂喂喂!你們明明就有兩個兒子,什麼叫「唯一的兒子」?我也是你們生的吧?難不成我是撿來的嗎?還是石頭裡蹦出來的?真是的,居然把我給忘了!
「口誤啦!他們是要說『兒子是我們唯一的驕傲』啦!小胖弟,你不要這麼敏感好不好?」哥哥跟我解釋,我還是雙手交叉在胸前、氣到鼻孔噴火,頭頂冒煙。
不過你們不要誤會,我跟哥哥感情很好,雖然也會忌妒他做什麼都是天生贏家,但我真的很崇拜哥哥。
哥哥又高又帥,記憶力驚人,理解速度卓越,擅長念書考試,為人謙虛,又樂於助人,總是有問必答、犧牲下課時間或自習時間去教同學數學,人緣超棒。
而我身處天平的另一端,是個極端差異的存在,我又矮又胖,記憶力驚人地差,理解力更恐怖,學習曲線非常難看,成績一塌糊塗,人緣也不是很好,不太喜歡交朋友,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念的六張犁國中,也是哥哥從前的母校,我常常聽到教過哥哥的老師跟我說,「你們真的是兄弟嗎?完全不像耶!是親兄弟嗎?」
「當然是親兄弟啊!你敢不敢當面問我爸媽這個問題?」我都會嗆回去,親兄弟的「親」還加重語氣,是怎樣?
可想而知,我在老師眼中不是個討喜的孩子,不過我才不在乎咧!
我在乎的是,如果這個世界有神,那祂造人真是太不公平了。
「這可不一定,搞不好我三十歲就禿頭,你到七十歲還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哥哥打從心底真摯地安慰我。
「話說回來,你功課不會的要來問我。你不要因為老師教的聽不懂,你就以為自己比較笨,其實是你跟老師的調性不合,這就像談戀愛一樣,男女朋友分手的時候,沒有是非對錯,只有適不適合。換個女朋友,或是換個老師,說不定就豁然開朗。」哥哥說。
「哦?談戀愛呀!這我可比你懂了,叫我大師吧!你這傻大個兒!」我跟哥哥扭打玩鬧成一團,岔開話題,逃避我心中的陰霾。
學校老師在講臺上,不管教什麼課程,我永遠都聽不懂。或者說,我完全沒有辦法定下心來、好好聽老師解釋數學證明題、歷史地理、英語文法,或是物理化學。
因為坐在教室裡不到兩分鐘,我就會開始發呆做白日夢,神遊在幻想出來的世界,飛行在三萬呎高空、翻滾進雲朵,又倏地急降至海平面、再鑽進地底三萬呎……完完全全斬斷與真實世界的所有感官連結,自然也不知道課堂中發生什麼事。
有時候我也會煩惱,將來我要怎麼養活我自己?總不能靠哥哥接濟吧!雖然我確定哥哥一定會有一番事業,但胖子還是要有胖子的尊嚴。
我的底線就是,一定要能負擔自己的伙食費,讓自己能填飽肚子。
去便利商店打工也好,去工地搬磚頭也罷,去加油站幫客人加油更好,去做資源回收也無妨……無論如何,總要想辦法自己賺錢,滿足口腹之慾,這就是我,身為一個胖子的尊嚴。
我決定跟哥哥討論一下我的未來,,畢竟這關係到我能不能吃飽。
吃不吃得飽這件事,對瘦子來說,他們吃得不多,所以不是很重要,但對我來說,這可是宇宙霹靂無敵大的事。
「哥,我們自己人,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功課那麼爛,書都念到牛背上,在目前的教育體制下,可能很難上高中、讀大學,我怕我連混口飯吃都成問題。你幫我想想,我該如何從現在起培養謀生能力?」
我一個七年級的小鬼,問哥哥這個資訊工程系高材生有關生涯規畫的嚴肅議題,這畫面著實荒唐到令人發噱。
不過哥哥煞有其事地思考,反問我。
「你自己說呢?你有什麼專長?」
「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愛說謊,不老實,做錯事就拼命找藉口,編故事推諉卸責。編故事說謊騙人,這算專長嗎?」我問哥哥。
「當然算啊,合適的職業有詐騙集團、作家,跟直銷。對了,你有聽過『嬤嬤樂』嗎?」哥哥說完,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做直銷的六姑姑都會打電話給親戚天南地北聊天,接著天外飛來一句「對了,你有聽過『嬤嬤樂』嗎……」開始推銷產品,賣到後來把小姑姑跟四姑姑都拉進去一起做。
這就是哥哥的厲害之處,先把我拉出一片愁雲慘霧,再讓我換個角度看世界。
「如果你走作家這條路,除非你是暢銷作家,不然你會過得比較辛苦喔。能靠寫作維生的都是箇中高手,不是你這種小胖子辦得到的。」哥哥歪著腦袋,摸著下巴思索,「反而是詐騙集團跟直銷,你不用做到頂尖代表人物,只要高於平均值,就可以吃香喝辣,想必要餐餐吃到飽、維持體重抑或增重,也不是難事。只不過,直銷也就罷了,畢竟我們家族全部的姑姑都在做直銷,你如果決定去當詐騙集團,那我們兄弟倆就此一刀兩斷,斷絕所有關係。」
哥哥說得斬釘截鐵,嚇得我立刻澄清。
「那當然,我餓死也不會加入詐騙集團,人可以沒有錢,但不能沒有良心。」
「很好,寧可有良心地餓死,也不要沒良心地撐死,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既然你擅長的說謊騙人不能用來糊口,我們再來參詳參詳。」
哥哥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嘴裡唸唸有詞,偶爾還舉起食指放入口中沾沾口水、再高舉測風向,搖搖頭嘆氣說,「不妥不妥」,「體重過重」,「BMI指數太高」,「可能有脂肪肝」,「五官不夠立體」,「鼻子太扁」,「身高太矮」,「眉毛太粗」……
「喂喂喂!我又沒有要當男模,況且你也喃喃自語太大聲了,分明是故意讓我聽到的!」
哥哥無視於我的抗議,突然間定格,接著馬上問我:「從小到大,你從來都不需要補考的是哪一科?」
「那還用問,當然是體育!」我得意。
我胖歸胖,但是跑得快、跳得高,協調性好,什麼體育活動都是一學就會,一點就通,根本是個超靈活的胖子,體育課打籃球、躲避球或踢足球分組,是我唯一不會被排擠的時刻,大家都不反對跟我同一隊,同班同學叫我「發福的矮藍波」,別班同學都叫我「六班的洪金寶」,游泳課的教練敬重我的水性表現,還給我起了個寶號,「水底胖蛟龍」。
「那你記不記得,你六年級的班導師,在成績單上給你的評語?」
「呵呵呵,怎麼忘得了呢?」我笑說。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你們沒看錯,導師大剌剌地在我的成績單上,留下這經典的八字評語。
他在開玩笑吧?他不知道成績單需要學生家長簽名嗎?難道他以為我是孤兒嗎?還是以為我隔代教養、照顧我的外婆不識字?啊!他會不會是在耍幽默?小學老師都這麼幽默嗎?
「麵攤忙,爸媽起先還不願意丟下生意不做,是被我硬拖去學校找校長,跟校長溝通。」哥哥一向比爸媽更在意我的事情,「我問校長,這是教育工作者應該有的工作態度嗎?我本來以為爸媽會幫腔,沒想到他們的表現讓我猛翻白眼,差點當場昏倒。」哥哥說到這裡不斷搖頭。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爸爸問校長,導師評語都這麼誠實嗎?小兒子笨歸笨,老師不講、他自己不會知道,為什麼要白紙黑字寫下來給他看?」哥哥回憶,「爸媽都只有小學畢業,那年代環境不好,不能好好念書,成績也不好,所以走進校長室就緊張到胡言亂語,不知所云。不過,校長跟教務主任自知理虧,還以為爸爸在反諷,一直點頭稱是,那個代課老師被校長叫來道歉,解釋導師評語為什麼不婉轉一點或修飾一下,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摧殘國家幼苗稚嫩的心靈。後來他教完你們班就轉校了。」
「哦,我記得老師把我成績單收回去,再還我的時候,評語已經改成『四肢發達,頭腦不簡單』,還跟我說他之前是不小心寫錯了,漏寫一個字。」我邊回憶邊笑場,其實我也滿同情那個年輕小夥子的,因為我滿江紅的成績單上,的確只有體育成績可以看。
這年頭老師不好當,太直接、太誠實容易惹麻煩,開玩笑還是要適可而止,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踩到恐龍家長的尾巴可就慘了,碰到沒幹活兒、時間多的,一家老小、三姑六婆附帶印尼看護,外加街坊鄰居、鄰長里長,一群人全帶著去學校找老師理論,沒完沒了。
「我看你的天賦,有九成九都是在運動方面。那你有沒有特別想從事的運動項目?」哥哥又問我。
我喜歡看漫畫,最近看的「網球王子」很抓得住我。
「網球,你看怎麼樣?」
「網球?怎麼天外飛來一筆,突然冒出網球這個選項?你從來沒打過網球,爸媽也不打網球,你要不要考慮棒球或是籃球,這是臺灣職業運動的大宗,各級學校對棒球跟籃球選手與教練的需求量比較大。」
「嗯,我想打網球。」
「等等,我想想。乍聽之下有點錯愕,不過國中的網球全國賽事大多是打團體賽,意思是只要學校的網球隊成績好,所有隊員都可以享受『搭便車效應』,這樣看來要靠打網球保送上高中、甚至大學也絕非難事,讓我想想……」
「喔耶,網球!就決定是你了!」
「搞笑耶你,好吧,我記得六張犁國中的網球隊還算有認真訓練、成績也不錯,我當年為了科展研究項目還有找網球隊古教練幫忙,他是我以前的體育老師,現在好像升體育組組長了,不知道網球隊還是不是由他負責,我找時間去你學校一趟,了解情況。」
「不用你出馬,加入球隊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我內心已經打好如意算盤。
「這樣嗎?那我傳授你幾招錦囊妙計……」哥哥露出不懷好意的奸笑。
《飛鞋》
1.我的鞋子飛了
蛞蝓:是蝸牛的近親,行走時會分泌大量的黏液,又稱為「無殼蝸牛」。
嗨!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柳光典(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像古早人的名字,至於媽媽為什麼給我取這個名字,以後有空再說)。我身材瘦瘦的,皮膚黑黑的,鼻子挺挺的,有著兩道濃濃粗粗的眉毛。還有,我的雙腳特別的長,有著一雙特別大的腳丫。媽媽說腳ㄚ生得大,走路比較穩當,但事實正好相反,同學們說大腳丫的我,走起路來很像一搖一擺的企鵝,我一點也不喜歡我的大腳ㄚ。
英文老師說我看起來總是「跳跳的」,我的思考很「跳」,好比袋鼠,一秒就...
目錄
《飛鞋》
名家推薦
1. 我的鞋子飛了
2. 我和我的名字
3. 那些令我快樂的事
4. 變了模樣
5. 能跳多遠?
6. 用風的色彩作畫
7. 小五郎抓蟲記
8. 到底是誰?
9. 隱隱作痛
10. 到另一個家去
11. 四分之一的血液
12. 陽光最先照射到的地方
13. 跑成一陣風
14. 蟬鳴似火
15. 一步一步向前走
16. 意外的訪客
17. 描摹時光
18. 不停的飛
《巴洛‧瓦旦》
名家推薦
19. 有些東西你得自己找,才看得見
20. 只有往上爬,才知道谷底的位置
21. 知人知面不知心
22. 必須讓那東西明白,我什麼也不在乎
23. 知道自己什麼行,什麼不行
24. 要了自由
25. 不要什麼都沒做就低頭
26. 誰說山上沒有小偷
27. 沒有哪條路正確還能走得輕鬆
28. 假如一棵樹在森林裡倒下
29. 內在的戰爭
30. 我既在這,也在那裡
《舞街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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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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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麻煩製造者
39. 受傷之後
40. 落難大少爺
41. 爸爸的底限
42. 牛仔褲風波
43. 團隊精神
44. 拔得頭籌
45. 見義勇為
46. 一舉成名
47. 一張邀請函
48. 元旦演出
49. 世界在改變
50. 新年新氣象
《撒野的憤怒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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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餐桌上的爆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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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英雄論劍針鋒相對
61. 記憶卡裡的麻煩
62. nobody是老師還是獄卒?
63. 野獸憤怒撒野是因為好痛
64. 有時候弄髒手是為了拯救
65. 究竟誰有罪?
66. 真相令人痛苦
67. 最後……
《網球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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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我活在天才哥哥的陰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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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晴天霹靂
79. 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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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82. 程式語言
《飛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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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變了模樣
5. 能跳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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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到底是誰?
9. 隱隱作痛
10. 到另一個家去
11. 四分之一的血液
12. 陽光最先照射到的地方
13. 跑成一陣風
14. 蟬鳴似火
15. 一步一步向前走
16. 意外的訪客
17. 描摹時光
18. 不停的飛
《巴洛‧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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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有些東西你得自己找,才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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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必須讓那東西明白,我什麼也不在乎
23. 知道自己什麼行,什麼不行
24. 要了自由
25.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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