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開玩笑：真愛絕配事務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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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讀完《真愛絕配事務所》，海瑟‧瑋珀就成為我熱切關注的作家，引頸盼望後續作品問世。第二集一開章，露西的身邊就纏繞連環謎題：父親何故神祕兮兮？好友小愛的未婚夫是否偷腥？客戶李奧的昔日情人到哪裡去了？討厭的記者普蕾絲頓是不是她的同父異母姊妹？警方懸案中被害人何故失蹤兩年？這一切像交響樂般各司其位，充分展現作家妙筆運籌帷幄。這不是我第一次說，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她真能寫！」
──名作家／倪采青
...

很難證明一個人是不是基於正當的理由殺人，但我無法繼續忍受的大腦已經蓋下核准殺人的章。
如果普蕾思頓‧貝莉這名記者繼續用煩人的問題騷擾我的客戶，我就要掐死她。
不過，殺死她可能有損商譽，我只好雙手握拳，壓抑住想掐死她的衝動。我的目光橫跨會議桌，打算用不怎麼友善的眼神逼普蕾思頓閉嘴。
她根本不甩我。
一個月前，我們家族位於波士頓的范倫泰真愛絕配事務所成立「昔日舊愛」部門，我的辦公室進行了一次精細的改裝。我選了櫻桃木會議桌，還換了張比較小的轉角辦公桌。我喜歡辦公室的新格局，看起來更溫暖、更舒適，不過呢，現在看起來比較像是即將發生命案的現場。
「李奧，你最喜歡穿什麼牌子的內褲？」普蕾思頓如是說。她金色的頭髮在腦後盤成一個亂亂的髻，髮絲還到處亂翹。普蕾思頓也許以為這樣很時髦，但在我看來，剛睡醒的人就是這副模樣。
我高齡八十三歲的客戶，李奧‧艾普森，以無助的眼神看著我。
「妳是認真的嗎？」我問普蕾思頓。「內褲？」
她在打薄的金色劉海下嘆了口氣。「露西，大家都知道，從內褲品牌就可以分析一個人的個性。」她瞇起藍色的雙眼，打量我一下。「我看妳穿的是簡稱水果牌的Fruit of the Loom吧，棉質阿嬤款，還是聚酯纖維的？不不不，肯定是棉的。」
李奧鬆弛的臉微微泛紅。
自衛殺人！
我調整坐姿，忽然覺得穿著維多利亞秘密的棉質內褲不是很舒服。「我覺得李奧應該跟我私底下談談。」
普蕾思頓的臉色刷白。「什麼？想都別想。我需要所有的素材。露西，妳要記得，是令尊同意我進行報導的。李奧也答應過的。」她對李奧露出一個溫暖友善又真摯的微笑。
我真的得說，這個笑容軟化了她銳利的五官，也讓她的存在沒那麼討人厭了。普蕾思頓是《碧肯南灘報》的記者，這份報紙銷售狀況不佳（且持續下滑）。一個月前，我們在不是很愉快的狀況下認識彼此，不知怎地，我（那出賣女兒的）老爸插手攪和，普蕾思頓得以說服我讓她記錄下我在「昔日舊愛」部門的工作。
我在這裡扮演的角色是尋找昔日舊愛，也就是范倫泰真愛絕配事務所的協尋者。我覺得聽起來還不錯。
有時我得為「昔日舊愛」做一些傳統的明察暗訪，其他時候呢，就得仰賴我的超能力了，我可以找出失物，但僅限物品。
我不是一直都這樣的，我曾經像老爸一樣有能力看到別人的能量場，他是世界知名的愛情顧問奧斯卡‧范倫泰，范倫泰家族這條血脈的成員也都有這項天賦。這份能力一路可以追溯到好幾世紀以前的愛神邱比特，但我十四歲時，因為在雷雨天講電話不慎觸電，這項超能力消失了，卻冒出尋找失物的能力。
過去好幾年，我都認為自己是家族裡的害群之馬（這暗示了一些事），因為范倫泰真愛絕配事務所之所以能夠生意興隆，就是仰賴暗地裡將相同顏色能量場的人牽在一起。因為我無法繼承衣缽，我放棄了信託基金，跳入一個又一個前途無「亮」的工作裡打滾了好幾年，一直到我發現尋找失物也能找到昔日過往的舊愛為止……
好比說，李奧‧艾普森的昔日舊愛是一位名叫喬安‧溫思頓的女士。
「我要留在這裡。」普蕾思頓聲明，顯然是把我的沉默不語當成無聲的逐客令。
如果她有這麼好打發就好囉。
「好吧。」我說：「但妳不准發問。」
她揚起一邊細細的眉毛。「但──」
「不准問。」老實說，我肯讓她踏進這棟大樓算她祖上積德了。我們過去處得不怎麼愉快，她請我替她尋找昔日舊愛之後，事情也沒有好轉。因為她說，我只要找到那個人就好，她根本不想和對方再續前緣。她只是要記錄尋找的過程，替《碧肯南灘報》寫報導而已。她與舊情人的重逢也許會一敗塗地，但那篇報導卻可以一舉成功。就因為這樣，老爸才答應讓她以「一篇」文章發展出一系列的報導。
宣傳效果還不錯，因為公司的電話響個不停，有興趣的客戶不停打電話詢問。壞處就是普蕾思頓會常常待在這裡。
「行。」她向後靠在椅子上，錄音筆留在桌上。
「這樣可以嗎？」我對李奧說：「我知道你同意讓普蕾思頓記錄尋找喬安的過程，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喔。」
拜託反悔拜託反悔。
「不、不，有她在很好。」
「謝謝你。」普蕾思頓瞪了我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對李奧笑，超強電力的迷死人笑容。
李奧對她使了個眼色，但不是安娜‧妮可‧史密斯和她那年長六十多歲的老公之間的那種眉來眼去。比較像是共犯結構，「嘿，我們在同一條船上，我們不會拋下彼此」的那種眼神。
這次面談肯定會迅速走下坡。
李奧用一隻關節腫脹的粗糙手指輕撫桌面。「露西，在尋找喬安這件事的過程上，妳的運氣如何？」
「算是有點運氣。」
「『有點運氣』的意思是否就類似『有點懷孕』的那種『有點』？」普蕾思頓問，嘴角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
「我以為妳會閉嘴了。」
普蕾思頓對李奧說：「我有答應要閉嘴嗎？」
普蕾思頓對李奧的關注讓他很高興，他說：「我記得不是這樣，不過妳同意不再提問。」
我用「妳看吧」的表情看她。
她還是不肯閉嘴。「妳該不會懷孕了吧？是的話可是大頭條呢，這個八卦肯定能讓我扶搖直上。」
我的腦袋裡提醒我「正當防衛」。
「沒有。」我努力擠出這個回答。不過「懷孕」這兩個字卻留在我的腦海裡，讓我想起一直替我尋找男人生小孩的奶奶朵薇。她的動機可自私了，因為她想抱曾孫。
「懷孕」這兩個字也讓我想到迷人的私家偵探希恩‧唐納修，他現在是我在「昔日舊愛」部門的工作夥伴。我們之間肯定來電，但他才剛結束一段長久的關係，而我因為邱比特的詛咒，無法做出任何承諾。邱比特的詛咒是我們家族裡長久的災禍，范倫泰家族成員都因為這個詛咒而找不到最完美的另一半。
這對我和希恩的未來可不是什麼好預兆。
所以我們決定慢慢來，又慢又煎熬。
不想再思索這些事，於是我看看錶。半小時後，我和兩個姊妹淘之一的瑪莉索要見面，似乎是什麼秘密約會，因為她什麼都不肯說，只說：「要來就來，不來拉倒。」我怎麼抗拒得了？
「李奧，你還記得希恩‧唐納修吧？我們社內的調查員？」
他點點頭。
「希恩查到喬安住在佛羅里達州的萊克蘭。」我打算要忽略普蕾思頓的存在。「一直住在那裡，直到三年前，然後就沒有她的音訊了。」
李奧是個身材矮小又精瘦的人，身高不過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肯定不超過七十公斤。他身子還很硬朗，氣色健康，現在卻因為擔心而多了幾道皺紋。
李奧是聽家父曾經牽線過的朋友的朋友那裡得知「昔日舊愛」部門，希恩和我為了這個案子已經忙了一個禮拜。
李奧和喬安‧湯瑪希諾，也就是現在的喬安‧溫思頓，兩人是在高中畢業之後認識的，在鱈魚角的海邊邂逅。他們打情罵俏，李奧主動開口約會，她答應了。不到半年，也就是一九四三年年底，李奧前往南太平洋參加二次大戰。喬安承諾會永遠等他回來。
他蹺起腳來。「范倫泰小姐，妳覺得她過世了嗎？」
「李奧，說真的，我不曉得。雖然沒查到死亡證明，但我們也沒有查到她最近的信用卡資料。」
「她也許經濟狀況不太好？」他的手在空中揮舞。「這麼多年來，她以為我死了，結果現在她卻可能先走一步。」
「喔，這句好！」普蕾思頓靠向前來看看錄音筆有沒有錄下這句話。「以防萬一，可以麻煩你再說一次嗎？」
「普蕾思頓。」我警告道。
她一臉不爽，嘆了口氣，從擺在地上的包包裡拿出筆記本。「……『我死了，結果現在她卻可能先走一步』。」她邊寫邊喃喃自語，然後搖著鉛筆說：「繼續、繼續。」
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李奧在海外遭到俘虜，進了戰俘營。一路上，他許多夥伴都遭到殺害，棄屍在亂葬崗。李奧很害怕自己也會步上其他人的後塵，屍首永遠找不到。他不希望家人永遠放不下心，所以將自己的軍籍牌扔進某個同袍的墳地之中。
他在戰俘營蹲了四年，一直待到戰爭結束，他才恢復自由，但這段歲月對他的感情生活無疑已經造成傷害。兩年之前，有人將亂葬崗裡的屍首挖出，通知家屬他已經戰死沙場。等到他回到美國（驚喜！），家人告訴他，喬安在哀悼完摯愛的李奧後，就改嫁了。
改嫁的對象是查爾斯‧溫思頓，他倆生有一子──大衛。李奧得知這個消息時悲痛不已，但他最後終於平靜下來。不過，他始終沒有忘懷喬安，特別是在他的妻子離世十五年之後，從此他開始尋找喬安。
「現在怎麼辦？」他問。
他眼裡的哀傷讓我很難過。「我們已經試過了傳統的方法，現在該來試試超自然的方法了。」
他點點頭，靠向前來。「該怎麼進行？」
「喔，這招超厲害的。」普蕾思頓打岔，也靠上來。「我得坦承，我一開始以為這只是什麼戲法，但露西可是真材實料。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我看看她，想在她臉上找到藏在這突如其來讚美之下的尖酸刻薄。絕了，竟然看不出來。呃，嗯，嚇得我臉都紅了。「謝謝喔。」我低聲地說。
她理解地點點頭。
我告訴李奧：「我接下來要請你想想，你是否曾經送過喬安任何東西，在你想的時候我會握你的手。」
「就這樣？」
我的超能力可是有規矩的，首先，我只能找到沒有生命的物品，人和寵物都不行。接著我只能與真正的失主接觸才能看到物品。不過還是有例外的，最明顯的一點就是禮物，因為這件物品會有兩個主人。就眼前的案子來說，我希望這件禮物能夠帶領李奧找到喬安。
「就這樣。問題是，如果她沒有留下你送她的禮物，那我們就是在原地打轉。你有想到什麼東西嗎？」
他雙眼發亮。「我的畢業戒指，我在我們約會滿一個月的時候送給她的。她還哭了。」
普蕾思頓做了筆記。我則想要嚥下氣管裡忽然湧上來的一口氣。「好，我們試試看吧。」
我伸出手，他猶豫地將手掌擺在我的掌心上。整個辦公室天旋地轉，畫面冒了出來。一分鐘後，我放開手，努力與頭暈的感覺抗衡。
「戒指還在她那裡嗎？」普蕾思頓問。
李奧期待地睜大眼睛。
我搖搖頭。「我不這麼認為。我在一間店裡看到那枚戒指，不過不是當舖，比較像是骨董店。」
李奧大笑出來。「那是骨董沒錯！」
普蕾思頓也笑了起來，美妙如鈴鐺的笑聲實在很不適合這個人。
我笑了笑。「戒指和一罐鈕釦放在一起。」
「所以此路不通？」他問。
我很不喜歡這四個字。「你還送過她什麼東西嗎？」
他閉上眼，仔細想想。「我不知道耶。那個時候我沒有多少錢，而我和喬安又很低調，主要是因為我父母不喜歡她。」
普蕾思頓「唔」了一聲，草草記下這點。
「為什麼？」我還是假裝普蕾思頓不存在。
「她是天主教徒。」他微笑著說：「對於某些事情，他們很固執。」
「真是糟糕。」普蕾思頓搖搖頭，說：「人啊，心胸要開闊一點才是。」
「我們見面都會偷偷摸摸的。」他的雙眼因為趣味而亮了起來。「我們有自己一套分享樂子的方式。」
「你這小壞蛋。」普蕾思頓用手肘頂了一下李奧的肚子。
他就喜歡普蕾思頓注意到他，還用手梳了一下白髮根部。
我咬著自己嘴巴裡面的肉，到底是什麼樣的愛能維持六十年？太驚人了，我必須找到她，一定要找到。「你有沒有送給她什麼衣服、照片或書本呢？」
他重重癱在椅背上。「我想應該沒有別的東西了。」
「一定有！」普蕾思頓催促著他。
看來大記者小姐在這篇報導裡，也變得情緒化了起來。
「李奧，真抱歉。我們會繼續努力，一定會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妳這不是要放棄吧？」普蕾思頓對我說。
我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起來，有簡訊。「不，我會和骨董店聯絡，請教那罐鈕釦的事。」
李奧緩緩伸出手來。「范倫泰小姐，謝謝妳。」
我沒伸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他笑了起來。「看來妳今天握夠手了啊！」
我因為握他的手，整個人還在暈。握手之後的暈眩感通常要過幾分鐘才會消失。「一點點啦，但如果你還想起了什麼，請打電話跟我說一聲。」
「對。」普蕾思頓說：「跟她聯絡。」
李奧笑著看我們。「妳們兩個沒有血緣關係吧？」
我和普蕾思頓都不屑地哼了一聲。
「我們？」我說：「沒有、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
是沒錯啦，我們兩個都是金髮，不過我的頭髮是自然的蜂蜜色，她則是跟染髮劑包裝盒上一模一樣的白金色，我和她之間的共同點就這樣了。她身高一百六，我比她要高上十二公分，我看她體重大概不會超過四十五公斤，我重她二十公斤吧。她有一雙好奇的藍色眼睛，我的眼睛則是琥珀色；她有張櫻桃小嘴，我的嘴巴則寬一點、豐滿一些。我的鼻子長長的，還有張尖下巴的瓜子臉，眼角有點下垂。她的鼻子有點翹，臉是漂亮的鵝蛋臉，她的雙眼則有這麼一點點的鬥雞眼。
「感覺有點像。」他說。
「我是獨生女。」我補上這句，進一步確認。
普蕾思頓用我無法理解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後立刻把目光移到地上。
怪了，真的很怪。她的活潑和嘲諷到哪兒去了？她不故意逗我實在很不像她。
「也許是因為妳們拌嘴的樣子，很像姊妹吧？」李奧最後說。
好啦，這事我自己也看得出來。
李奧踏出了門，又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我們，眼神嚴肅。他的手扭得很不自然。「范倫泰小姐，我愛我的妻子，我真的愛她。不過，我的心從來沒有離開喬安過。我已經不年輕了，如果她還安在，也願意接受我，我希望能夠和她一起度過人生最後的日子。」
我喉頭一緊，說不出話，只好點點頭。
普蕾思頓在筆記本上寫了什麼，李奧這時左轉，向走道盡頭的櫃檯前進。我的手機又震動了。
「妳要不要看一下手機？還是妳喜歡讓它震？」普蕾思頓把筆記本和筆放回包包，然後把包包背在肩膀上。
我告訴她：「妳真是可愛極了。」然後拿出手機看簡訊，瑪莉索來訊：「一點勘查，準時到。」
我本該在十五分鐘後和她在樓下見面，完全沒空檔讓我上樓去唐納修徵信公司，把我和李奧的見面內容講給希恩聽。
普蕾思頓公然從旁邊看我的手機，我立刻從訊息畫面裡跳離出來。
「勘查？勘查地形？聽起來很刺激。」
「再見，普蕾思頓。」
「也許我該一起去？是客人嗎？」
「再見，普蕾思頓。」
我的手機在掌心震動，有人打電話來。我看了一下螢幕，是艾登‧郝樂戴打來的，他是麻州州警的警督。因為他是我在警局協辦失蹤人口的聯絡窗口。這些案子大多都是懸案，但也有一些最近發生的失蹤案。又有新案子了嗎？
還是他是要和我談談，有關我最近收到的奇怪信件？
我只能一直猜下去。我不希望在普蕾思頓面前和艾登講電話，我讓電話轉到語音信箱。
「妳不接？」她說：「妳好沒禮貌。」
「再見，普蕾思頓。」
她靠在門邊，笑著說：「說吧，妳大可告訴我。」
「說什麼？」我強忍嘆氣的衝動。
「到底是不是水果牌？」
她一定是看到了我眼神裡的殺意，因為她立刻接口說：「我要走了、我要走了。」走到一半，她轉過頭來說：「但我會回來的。」
這哪還需要她提醒啊！

很難證明一個人是不是基於正當的理由殺人，但我無法繼續忍受的大腦已經蓋下核准殺人的章。
如果普蕾思頓‧貝莉這名記者繼續用煩人的問題騷擾我的客戶，我就要掐死她。
不過，殺死她可能有損商譽，我只好雙手握拳，壓抑住想掐死她的衝動。我的目光橫跨會議桌，打算用不怎麼友善的眼神逼普蕾思頓閉嘴。
她根本不甩我。
一個月前，我們家族位於波士頓的范倫泰真愛絕配事務所成立「昔日舊愛」部門，我的辦公室進行了一次精細的改裝。我選了櫻桃木會議桌，還換了張比較小的轉角辦公桌。我喜歡辦公室的新格局，看起來更溫暖、更舒適，不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