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楚首度坦誠而真摰地寫下他與切.格瓦拉(Ernesto Che Guevara)的關係,記錄了阿根廷出生的醫師與古巴結下一段不凡的情誼,從革命初期到切.格瓦拉最後到非洲與玻利維亞打游擊征戰。
卡斯楚生動描繪了切.格瓦拉這位鐵漢、革命家、思想家,細說與切.格瓦拉在古巴最後一段的日子,並直率評價玻利維亞的任務。
古巴革命元老蒙塔內(Jesus Montane)並撰序,追憶切.格瓦拉與卡斯楚一九五五年在墨西哥初識與結交的一段往事。
書中附有多張照片,包括楚切兩人首遇與最後的合照,不僅為主題生色,內容刻劃栩栩如生。
作者簡介:
卡斯楚(Fidel Castro)
卡斯楚一九二六年生於當時奧連提省(Oriente)的拜然(Biran)。一九四七年加入古巴人民黨(亦叫正統黨Orthodox Party)並成為其左翼的領袖。一九五二年三月十日巴提斯塔政變成功後,卡斯楚投入組成革命組織,發動武裝暴動對抗美國扶持的巴提斯塔獨裁政府。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二日,與八十一位戰士,包括他的胞弟勞爾(Raul)、切.格瓦拉、芊費格斯、阿美達(Juan Almeida) 、蒙塔內,卡斯楚乘坐格拉瑪遊艇抵達古巴海岸。隨後兩年,卡斯楚主導反抗軍的行動,並持續在七二六運動扮演核心領導人角色。
卡斯楚一月八日以古巴勝利的反抗軍總司令凱旋哈瓦那受萬眾簇擁。一九五九年二月十三日他被任命為總理,一直擔任到一九七六年十二月,至此他成為國務委員會與部長會議的總統。他是一九六五年創立的古巴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第一位總書記,擔任至今。
章節試閱
前言/蒙塔內.奧羅佩沙(Jes~#U00fas Montane+ Oropesa)
(編按)蒙塔內在古巴革命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不論是在一九五○年代對抗巴提斯塔裁政權,或在一九五九年革命到一九九九年逝世間的四十年。這篇前言是替本書第一版所寫,回憶一九五五年於墨西哥初遇切.格瓦拉的經過。
由於卡斯楚在古巴生命受到威脅,一九五五年七月七日星期四,他從哈瓦那流亡到墨西哥,旋即結識切.格瓦拉。
一九五三年七月二十六日攻擊孟卡達要塞的一群生還者,被關在松島(Isle of Pines)直到五月十五日星期天才獲釋,但比原訂時間早了五十三天。我們想利用這次行動,激起全民武裝暴動。
在去墨西哥之前,人在哈瓦那的卡斯楚透過一些大眾媒體,展開大膽危險的政治對抗。他譴責巴提斯塔獨裁政府對攻擊孟卡達與巴牙莫(Bayamo)的罪行,對反對高壓體制者的迫害,對受害勞工的剝削,以及未給和平政治抗爭任何可循的標準。他要求政府立即舉行普選,用意是迫使獨夫巴提斯塔露出煽動性鼓吹古巴民主開放的狐狸尾巴。
這些活動都經過精心規劃的策略,就是要打出獨夫的暴虐與罪惡本質。它也告知世人,自由不能靠政府施捨。政府被迫釋放我們,因為全國已展開運動,要求特赦政治犯。
不是所有政治勢力都能看清這個狀況,但是他們也不是全都願意為了解決日益蔓延的危機而付出一切代價。被推翻的前總統索卡洛斯(Carlos Pr~#U00edo Socarra+s)有意重返古巴,這意味他放棄使用武力和急欲接受巴提斯塔所提「恢復正常」的條件,實際上只是無限期延長他的掌權。不管用什麼方式或各種理由,其他政治反對勢力也開始傾向接受談判,這絕非正面解決問題之道。
這就是當時卡斯楚發動戰略性政治爭鬥的情景。結果早可預見,因為他知道獨裁者容不下真正的反對勢力。正常政治爭議的所有可能解決方式逐一關閉。警察開始騷擾與逮捕卡斯楚最貼近的追隨者。他的胞弟勞爾被誤控進行恐怖活動而流亡海外。卡斯楚的電話遭到監聽,接到匿名的死亡威脅,不准參加大型公開活動、取消電台與電視的訪談節目,最後他能暢談理念的《街道日報》(La Calle)也被迫停刊。
他早預見這一切,因此從我們獲釋當天就展開政治對抗運動之際,卡斯楚已獻身於另一個秘密任務,也就是醞釀籌組「七二六革命運動」(MR-26-7)這個堅實的地下組織,整合古巴最激進的青年,展開人民武裝暴動。七二六革命運動的功能是組織、培訓與供應武器給人民,進行對抗,而同時在海外組織並訓練一小支武裝部隊,回到古巴發動並領導革命戰爭。
一九五五年七月的第一個星期,卡斯楚前往墨西哥的特殊情況大致如此。同月,他結識年輕的阿根廷醫師格瓦拉,當時與他熟識的幾位古巴人已經叫他「切」。
切.格瓦拉來自瓜地馬拉,在一九五四年九月二十一日抵達墨西哥。他在一九五三年四月十一日完成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醫學院的學業,六月十二日拿到醫師執照,七月六日便離開阿根廷首都與祖國,一去不返。我們攻擊孟卡達要塞當天(一九五三年七月二十六日),切.格瓦拉剛好在玻利維亞,十四年後他光榮殉道,替真正的國際主義者立下另一個身影長存的典範。
一九五三年十二月中,切.格瓦拉首度有機會結識數位參與七月二十六日行動的古巴人。他們流亡海外,當時留在哥斯大黎加的聖荷西。但切.格瓦拉真正理念上認同古巴革命是在一九五四年一月三日,他於瓜地馬拉結識「尼可」羅培茲(Antonio "~#U00d1ico" Lo+pez)。
參與攻擊巴牙莫軍事要塞的行動,羅培茲設法脫身並在瓜地馬拉獲得政治庇護。巴牙莫行動是為了配合支援攻擊孟卡達要塞。二十一歲的羅培茲身高超過六呎但骨瘦如柴,他是最受愛戴的同志之一。由於家世貧寒,羅培茲沒受過太多教育,但他是卡斯楚年輕追隨者中思想最激進,同時精力充沛、膽識過人。他在哈瓦那食品市場打零工搬貨,也做各種雜活維持全家生計。
羅培茲最先告訴切.格瓦拉,我們的革命運動以及年輕律師卡斯楚在古巴領導的武裝行動。羅培茲與切.格瓦拉在瓜地馬拉結下深厚友誼,在墨西哥更是成為莫逆,直到我們乘坐格拉瑪遊艇前往奧連提省之後,一九五六年十二月八日羅培茲遇害才結束。
瓜地馬拉追求民主與民族主義的阿本斯政府被推翻後,切.格瓦拉前往墨西哥。十個月後他在古巴移民瑪莉亞.安東妮亞.龔薩雷茲(Mar~#U00eda Antonia Gonza+lez)家中初遇卡斯楚。切.格瓦拉曾寫到當時的情境:從那裡(瓜地馬拉),我逃到墨西哥,當時美國聯邦調查局幹員四處逮捕與殺害每個威脅美國聯合水果公司(United Fruit Company)共同謀利的政府的人。我在墨西哥見過幾位於瓜地馬拉參與七二六運動的人,並結識卡斯楚的胞弟勞爾。他介紹我認識運動首腦,這時他們已在密謀入侵古巴。
當天我與卡斯楚徹夜長談。太陽升起時,我已成了他未來遠征軍的軍醫。事實上,在拉丁美洲長期征戰及在瓜地馬拉最後的一役,不用人勸我就會加入反抗暴政的革命,但卡斯楚留給我深刻而不凡的印象。他著手並完成不可能的任務。他深信,一旦他前往古巴,就必能到達,他就要展開鬥爭,透過鬥爭他會贏。我認同他的樂觀態度。必須採取行動、鬥爭、促成事情的發生,擦乾眼淚戰鬥。同時,讓祖國人民看到他們可以信賴,因為他說到做到,他發表名言:『到一九五六年,我們不是自由就是成仁』,並宣布在該年底前,他要帶領遠征軍登陸古巴某處。
(摘自馬沙提〔Jorge Ricardo Masetti〕一九五八年四月在馬埃斯特拉山對切.格瓦拉的專訪,並載於馬沙提寫的《戰鬥的人與哭泣的人(我眼中的卡斯楚)》(Those who fight and those who cry〔The Fidel Castro I saw)〕書中。(譯註:馬沙提是阿根廷人,當卡斯楚還在馬埃斯特拉山區時就首先採訪卡斯楚的拉丁美洲新聞記者,後擔任拉丁美洲新聞通訊社(Prensa Latina)的第一任社長,是切.格瓦拉的好友。)
一九五五年六月十四日,也就是此次會晤前一個月,切.格瓦拉二十七歲,而卡斯楚在會晤幾天後,也就是八月十三日滿二十九歲。他倆屬於同一年代,但在實務與理念上一致,並隨著時間愈加契合,這方面的重要性超過結合他們的巧合。
切.格瓦拉並未大書那個時期的事,但相較於卡斯楚那時期發表的文件,他所寫的少許事,道盡兩人一見如故的同志情誼。
結識不久,卡斯楚以下文寫信給七二六運動領導人尚留在哈瓦那的我們:指導我在此行動的規範唯有高度用心與絕對審慎,就像我們在古巴。我設法保持低調。你向東進一步,我往西進一步。我認為每件事都能如規劃般做得盡善盡美。
這也是我抵達時不公開發表聲明的原因。我這麼做也不合宜。只要有一個古巴人還能拿起槍桿子矯正問題,就沒有人有權在世界其他地方哭訴古巴的問題。如果要告訴墨西哥人我們令人羞愧的政治情勢,他們或將問我們古巴人該做些什麼。就像他們也有些羞於見人的事。如果在最壞情況下,未來人們會說我們為了完成不可能的事犧牲生命──但絕不至於說我們只能沒用地哭泣。
卡斯楚一九五五年七月十四日的聲明,不就說出之後我們在切.格瓦拉身上發現的相同人格與氣質嗎?同年八月二日在另一封信,卡斯楚寫到:我想我將全面完成我的任務。就此而言,我是指不在此孤立的小房內寫信或聲明,而是指另個同樣重要的任務。簡單與謹慎,對於我之所為我樂觀以對。我也慮及在外之所為非常重要且敏感,因此我認命忍受離開的悲痛,並化悲憤為力量,熱切希望盡快回到古巴土地上奮戰。再一次,如果我們想望的事難以實現,我們孤掌難鳴,你們還是會看到我乘船持槍回到古巴某個海岸。
這是一九五五年夏,在墨西哥初遇切.格瓦拉的卡斯楚。一個是懷疑拉丁美洲政客(一個比一個會唱高調)有心追求民主,可以想見,心裡明白玻利維亞革命正在走回老路,並見證了瓜地馬拉初期民族主義努力受挫而痛心的切,見到像他自己的古巴青年流亡海外、生活困頓,會是什麼心情。卡斯楚已經試圖在自己的國家發動武裝暴動,被關、並以真誠信念、熱誠且充滿信心地談論革命大業,猶如已勝利完成任務,他有心在自己的祖國重新展開解放戰爭,即使沒有充分的經濟來源,也要在極端不利的條件下進行爭鬥。
我在一九五五年八月第二個星期進入墨西哥,是首次離開古巴。我銜命成立秘密印刷設備,為古巴七二六革命運動準備,我到墨西哥承接新工作,一方面替運動管財務,另一方面當卡斯楚的助理。
在墨西哥,獲得老大信任的一小群人中,我初遇切.格瓦拉。他很快就展現不凡的政治與個人魅力。由於當時是在海外工作,安全措施空前嚴密,了解這點,才能看出卡斯楚有多器重切.格瓦拉,在很短時間內拉他進入最信任的同志核心。卡斯楚沒看錯人。切.格瓦拉從未背叛這番信任。
我到達墨西哥後數天,也就是八月十九日,切.格瓦拉娶了在瓜地馬拉結識的秘魯經濟學家希爾妲.加德亞 (Hilda Gadea)。切.格瓦拉邀請我、他的兩位墨西哥醫師同事以及希爾妲的朋友委內瑞拉詩人露西拉.維拉斯奎斯(Lucila Velasques)當證婚人。婚禮在一個鄰近墨西哥市的提波茲左搭蘭(Tepotzotla+n)小鎮的市區皇宮舉行。
我的妻子梅爾巴.赫南迪茲(Melba Herna+ndez)也到墨西哥後,我們和切.格瓦拉的關係日密,切、梅爾巴和我常一起出遊,包括位於墨西哥市的墨俄文化交流中心圖書館。
很多人說切有強烈的人道精神、很有個性、意志堅定、膽識過人、政治點子多、立志要建立一個更好的社會,不熱中物質生活;這些流傳坊間多年的說法,我實難再錦上添花。
但是,根據我對我們一起在墨西哥共處的記憶,我敢說當時跟在卡斯楚身邊的人,不論是在長途跋涉、累人的攀山越嶺、在布卡瑞里街(Bucarelli Steet)體育館訓練個人防身術,以及目標實習與游擊戰理論課程,沒有人比切更用心。為了上游擊戰課程,我們忍辱負重數月。
不僅如此,雖非古巴人,他也無條件地隨時與我們並肩爭取自由,帶給我們在革命中鼓舞人心的國際主義傳統。剛踏出校門時,他未去委內瑞拉找個高薪工作,反而去瓜地馬拉參與革命,雖然時間短暫;在墨西哥,好不容易在綜合醫院(General Hospital)謀到份工作及醫學講師的職位,揮別數月一貧如洗的日子,他卻又放棄誘人的物質享受、工作前景以及與妻小的平靜家庭生活,將自己奉獻給古巴人民。
一九五六年六月,卡斯楚、切以及其他二十多人被捕。卡斯楚命他在墨西哥夏戈市(Chalco)的拉斯羅沙斯農莊(Las Rosas Ranch)主持未來遠征軍的訓練。在所有人中,切最後才獲釋,但出獄卻回不了家。他還是要躲躲藏藏,不時搬遷,直到十一月二十五日他與遠征軍共乘格拉瑪遊艇前往古巴。
七月六日他寫給雙親的信描述了獄中心情,這是第一份文件他提到古巴及投入古巴革命:比前些時──十分的早,一位年輕的古巴領袖邀請我加入他的運動,一個以武力解放他的國家的運動。當然我欣然接受。全心放在將回古巴的那些年輕人的體能訓練,過去數月我捏造我的專業工作。七月二十一日(我已一個月未回家,因為我在城外一個農莊),卡斯楚與一群同志被捕。他家中有我們的地址,所以我們最後都遭到圍捕。我的一份文件上證明我是墨俄文化交流中心的學生,足以認定我在該組織的重要性,父親友人們的通訊社,把事情炒成全球性的新聞。
鑒古知今,未來之事可分成兩大類:中期與當下。在中期的未來,我將參與古巴的解放。不成功便成仁 ……當下我不確定,因為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要看法官如何處置我,如果我無法獲得其他國家的政治庇護,就很有可能被遞解出境到阿根廷,這或許有助於我的政治生涯。
無論如何,我都得接受新的命運,不管是持續坐牢或獲釋……我們即將宣布絕食抗議不公平的拘捕,以及對我一些同志的拷打。我們的士氣高昂。
如果因為種種理由(我不認為會發生)我無法再寫信或不幸失敗,就將此信當成訣別信,雖不可歌可泣但真心誠意。我這一生尋找真理之路時斷時續,現在總算找到了,還多了個延續我生命的女兒,我回到原點。從現在起,我不會再把死亡當成挫敗,而是當成如辛克特(Himket)所說:「帶進棺木的只有壯志未酬人先死的遺憾。」(譯註:二十世紀土耳其文壇最重要和最有影響力的詩人。)
切並未被遣返阿根廷,也未向其他拉丁美洲國家尋求政治庇護。他與我們在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二日共乘格拉瑪遊艇抵達巴里克(Belic),奧連提省人煙絕跡的沼澤帶。十二月五日,他在第一場交戰中受傷,當天撤退時,如他自己所說,選擇子彈盒而不選醫藥箱,他選擇成為日後人們口中英勇游擊隊(Heroic Guerrilla)的命運。他是反抗軍草創時的第一位戰士,在馬埃斯特拉山便進階「最高階」少校並成為縱隊司令,在隨後兩年的戰爭中,他名揚古巴解放歷史紀錄。
卡斯楚如此深信切是游擊隊領袖與戰士,在馬埃斯特拉山鬥爭最關鍵之際,也就是一九五八年夏,敵軍對反抗軍第一前線展開攻擊時,又給了他另外兩個責任極為重大的任務:在前線籌組軍校,並在敵軍主攻的三個地區中指揮反抗區西部的防衛。執行此二任務,切再度證明值得信任。敵軍的進攻受挫後,情勢變成可以展開全國性的戰爭。卡斯楚命切指揮兩大游擊縱隊中的一支,執行向古巴島中央進軍的艱苦任務。一九五八年最後幾個月的成功行動是獨裁軍事失敗、革命成功的主因。
一九五九年一月一日革命成功之後,切把他的專長與精力用於振興我們國家的經濟、政治與社會的轉型,身兼數項要職,成績斐然。到一九六四年的六年之中,他使古巴社會從未開發、新殖民資本主義轉型為社會主義的理論與實務,貢獻良多,他和卡斯楚同為第三世界窮人發言。
一九六七年十月殉難玻利維亞,年僅三十九,正值權力高峰。難以想像失去他對世界革命運動的影響有多大。他替我們古巴人留下新人類的典範,少了他就不可能會有未來的共產主義社會。一如梅勒、芊費格斯,他是我們古巴青年的精神典範,但只有他的名字被特別列入我們的先鋒員兒童組織宣誓文:「我們要像切。」(We Will be like Che)基於這些理由,我們應該讓世人知道他的事蹟。我認為本書將是當代革命文獻中的巨著,這自然激勵我替本書的英語讀者寫序。
一九八七年古巴荷西馬提外文出版社(Jose+ Mart~#U00ed Foreign Languages Publishing House)與澳洲大衛.杜許曼(David Deutsehmann)曾聯手出版《切.格瓦拉與古巴革命》(Che Guevara and Cuban Revolution)。與本書出版有相互暉映之效。
我相信本書將成為一本有心了解切的一生以及古巴精彩的政治經驗者的重要參考。本書收集了演講摘要、訪談以及我們總司令寫到切的部分。沒有人比卡斯楚更有資格深入評估切.格瓦拉。我們要知道,切本人就如此認定,在他一九六五年四月的告別信中強調他對卡斯楚的認同:回想我過去的歲月,我相信自己是以正直的人格奮鬥並全力奉獻促成革命成功。我唯一重大的敗筆就是在馬埃斯特拉山初識你那刻起,對您沒有更多信心,未能即時了解您在領導與革命上的能力。
我的一生絢麗,在加勒比海(飛彈)危機那段璀璨而悲傷的時日,在你身旁我感受到我們人民的驕傲。當時政治人物就屬您最睿智。我自豪能義無反顧地追隨您、認同您的思維以及你對危險與原則的看法與評估。
世上其他國家需要我盡點力。我能前去但你不能,因為你承擔古巴元首的重責大任,該是我們道別的時候了。
信的內容在寫完後數月公諸於世,粉碎了國際反革命的齷齪宣傳,放言卡斯楚與切起爭執,切因此被迫不得再於古巴公開露面。過去三十年美帝主義與其同夥不斷造謠,用意就在傷害古巴革命,謊言總是激起憤怒,但以這次最為惡毒,因為它想污損我們歷史上兩位偉人獨特而深厚的友誼。
因為道出兩位不凡人物相識與結交的細節,卡斯楚寫的這本有關切的書也拆穿了這齷齪的謊言。同時,本書是對切最完整與連貫的蓋棺論定,道出他深厚的人文關懷,以及成為全球爭取公義者的堅毅的革命精神象徵,人性光輝終將普照。
蒙塔內.奧羅佩沙落筆
一九八九年五月於哈瓦那
1「切」失蹤的謠言
在中央委員名單中缺席的「切」
On Ches "Absence"
1965年10月3日
一九六五年間,有關切.格瓦拉失蹤的謠言愈傳愈凶。各種猜疑開始在國外流傳,用意就是要製造革命內部的矛盾。他們指稱,切.格瓦拉與卡斯楚政治絕裂,卡斯楚叫切.格瓦拉閉嘴、驅逐或甚至殺了他。這些指控,在左翼圈中也有人附和,說得像真的一樣。
在一九六五年九月二十八日一場群眾大會上,卡斯楚宣布,他將在幾天後公開切.格瓦拉離開古巴前寫給他的信。卡斯楚說:「在那個場合我們將向人民談到切.格瓦拉同志。敵人四處造謠,一會兒說他在這一會兒在那,一會兒說他死了,一會兒又說活著。有時是他們搞糊塗了,有時是他們有意攪局,還有時他們含沙射影。我們將朗讀一份切.格瓦拉的文件,可以解釋他為何消失好幾個月。我會在剛剛提到的會議中宣讀。〔喊叫『現在就讀』之聲連連〕現在,不。因為我沒隨身帶著。我只能宣告 ……我告訴各位屆時我們會宣讀這份文件並討論一相關的問題。」
卡斯楚指的是場電視轉播大會,介紹新成立的古巴共產黨的中央委員會成員。其中沒有切.格瓦拉,使得這份名單更引人側目。這段摘要摘自卡斯楚一九六五年十月三日在那場會議中的演說。切.格瓦拉家人坐在台下觀眾席。當天,切人在剛果。
沒有在中央委員會名單上的,是位有著無上與完整功績和品德、也是最應該列名的人,但在宣讀的中央委員名單中卻缺席了。
敵人做了種種猜測。敵人有意製造混亂,挑撥離間、造謠生事,我們耐心等待,靜觀其變。
這就是革命份子與反革命份子,革命份子與帝國主義者本質上的不同。革命份子知道如何等待,我們知道如何沈得住氣,我們從不絕望。反動份子、反革命份子以及帝國主義者,他們永遠活在絕望、憤怒中,不停地說謊,方式極為可笑與幼稚。
當你讀到那些官方人士或一些美國參議員所說的一些事,難免自問:為什麼這位老兄不在畜棚內而在他們所稱的國會殿堂中?有些人的話簡直一派胡言。而他們說謊成性,靠說謊過活。他們生活在恐懼中。
如果革命政府說到某件事,而且是一直在說的;那麼在他們看起來就是極為恐怖的事,背後必有詭計!
多麼可笑!他們生活在多大的恐懼中!你難免會想:他們真的這麼認為?真的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或必須相信自己所說的一切?或如果不相信自己所說的,他們就活不下去了?或者淨說些自己不相信的事?
很難說,恐怕要醫生或心理學家才能搞清楚。他們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什麼樣的恐懼使他們認為每件事一定有詐,是個龐大、嚇人、可怕的計謀?他們不知道赤手空拳、正面對打去為真理而戰,才是最佳戰術與戰略。因為這些才是激發自信、信任、安全、尊嚴與道德之道,才是我們革命份子一直用來擊潰粉碎敵人的武器。
謊言。誰曾聽說過革命份子口中說出一句謊言?謊言幫不了革命,而嚴正的革命家從不撒謊。他們的武器是理性、道德、真相,及捍衛一種理念、提議與立場的能力。
簡言之,我們敵人的道德觀真可悲。因此,預言家、博學之士及古巴問題專家不分晝夜設法解開謎團:切.格瓦拉被整肅了?還是病了?切.格瓦拉與卡斯楚意見不合?等等這類的問題。
人民當然有信心也相信我們,但敵人利用這些事情──尤其是在海外──詆毀我們。他們說古巴是個恐怖可怕的共產政權:人民無故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跡象,不給理由。當人民注意到切.格瓦拉消失時,我們說會在適當時機告訴他們,等待是有理由的。
帝國主義者全力包圍我們的生活和工作。世界未以常軌運作。只要美帝國主義繼續向越南人民投擲罪惡的炸彈,我們就不能說我們生活在正常的環境。當十多萬美國士兵登陸越南試圖打擊解放運動,當美帝士兵進入一個其人民與世界其他國家人民享有一樣合法權利的國家,踐踏其主權,就像對付多明尼加共和國,世界就不以常軌運作。在圍堵我們時,帝國主義訓練傭兵並發動最無恥的恐佈攻擊,就像(古巴流亡海外的反革命份子攻擊西班牙商船)「阿蘭扎朱山號」(Sierra Ara+nzazu)的例子,當帝國主義者威脅要介入所有拉丁美洲或世界任何一個國家時,我們並未在常規下生活。
當我們在地下對抗巴提斯塔獨裁政府時,未生活在常規下的革命之士必須遵守戰鬥的規則。同樣的,雖然我們國家有了革命政府,就世界的實況而言,我們並未活在常規下,但我們仍謹守上述規範。
為了解釋,我得讀切.格瓦拉同志的一封信,先用手寫再打字,一切就不言而喻。我在想是不是該告訴大家我與他的友誼與袍澤之情,是如何開始的,在什麼情況下結識與發展,但我想不必了。我只唸這封信。
信從「哈瓦那」開始,但沒寫上日期,因為信本來就是要在我們認為最適當的時候公開,但準確來說是在今年四月一日交給我的,整整六個月又二天前。信函如下:
哈瓦那
農業年
費德爾(卡斯楚的名):
此時我腦海浮現許多舊事,想起在「古巴革命家」瑪莉亞.安東妮亞(Mar~#U00eda Antonia)的家中與你初識,當你提議,我附議,以及準備工作時的緊張心情。有天他們前來問我,如果我死了要通知誰,這時大家才被可能真的會嚇到。之後我們知道這是真的,參加革命不是勝利就是犧牲(就像真的死去)。許多同志在勝利之前陣亡。
今天凡事都不那麼強烈了,因為我們都比較成熟了。但事情重演。我覺得我已完成在古巴土地上的革命責任,我要向你求去,向同志、向你的人民,現在也是我的人民道別。
我正式辭去我在黨的領導工作、部長職位、司令一職以及古巴公民身份。在古巴,我沒有法律上的約束。唯一牽掛的是另一種性質的事,無法像辭去職位一樣可以切斷的事。
回想我過去的歲月,我相信自己是以正直的人格奮鬥並全力奉獻促成革命成功。我唯一重大的敗筆就是在馬埃斯特拉山初識你那刻起,對您沒有更多信心,未能即時了解您在領導與革命上的能力。
我的一生絢麗,在加勒比海(飛彈)危機那段璀璨而悲傷的時日,在你身旁我感受到我們人民的驕傲。當時政治人物就屬您最睿智。我自豪能義無反顧地追隨您、認同您的思維,以及您對危險與原則的看法及評估。
世上其他國家需要我盡點力。我能前去但你不能,因為你承擔古巴元首的重責大任,該是我們道別的時候了。
我想讓世人知道我這麼做既喜亦悲。我留下做為一個開創者最純淨的希望,離我最摯愛的人而去。我離開視我如子的人民。我的心靈為此受傷。我把你教給我的信心帶往新的戰場,我的人民的革命精神、完成與帝國主義誓不兩立的神聖使命的成就感。不僅撫慰並為最深沈的創痛療傷。
我再說一次,我不再擔負古巴任何職責,除了來自古巴楷模(譯註:指卡斯楚本人)的指示。如果我最後的日子是身處異鄉,臨終所想的會是古巴人民,尤其是您。我由衷感謝你的教誨,你立下的典範,我會努力充滿信心,直到面對行動的最終結果。
我一向熱衷我們革命的外交政策,我會持續關注。不管人在何處,我都不忘做為一名古巴革命份子的責任,也會奉行如一。我無悔未留給妻女一點物質東西,我很高興這麼做。我不替他們要求什麼,國家會提供他們足夠的生活與教育所需。
我有千言萬語想告訴你和我們的人民,但覺得無此必要。言語有窮時,多言無益。向勝利永遠邁進!家園或死亡!我以全部的革命熱情擁抱您。切那些談革命的人,那些認為革命份子冷漠、麻木不仁、無情的人,從這封信便可體會一名革命份子內心的所有感情、敏銳與純真。
我們都可以回他的信:格瓦拉同志:我們關心的不是責任!我們對革命有責。我們有責任以最好的能力幫助革命運動!我們承擔責任、後果與危險。過去將近七年,多數時候就是如此,我們知道只要帝國主義不倒,只要有剝削與殖民人民,我們就會持續進行這些危險的事,我們會冷靜承受這些責任。
我們有責任遵循與尊重這位同志的感受,尊重這種自由與權利。這是真的自由,不是那種有意強加鎖鍊於人的自由,而是帶槍前去對抗奴役枷鎖的自由。
這就是我們革命大業所宣揚的另一種自由,詹森(總統)先生!那些離棄古巴前往投靠帝國主義者的人,那些有時受帝國主義者徵召前去越南與剛果服役的人,如果他們可以這麼做;就讓古巴人人都知道,只要人民要求去戰鬥,不是與帝國主義同夥而是與革命份子同一陣線,這場革命都不會禁止他們前去(譯註:指前去越南或他國)。
這是個自由的國家,詹森先生,人人自由!不僅只有這封信。除了這封信,以及在讀這封信的場合,我們還有其他向不同同志致意的信,以及寫給「我的孩子」、「我的父母」、給其他同志的信。我們會把這些信交給其他同志與親屬,我們會請他們把信捐贈給革命事業,因為我們相信這些文件將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我們相信這說明了一切。這是我們覺得該解釋澄清之處。其他的,就讓敵人去擔心好了。我們有很多工作要做,國家百廢待舉、世局動盪,有做不完的事等著,我們會好好完成。
3在哈瓦那革命廣場紀念「切」
參加人數近百萬
Memorial for Che Guevara
1967年10月18日
一九六七年十月十八日在哈瓦那革命廣場舉行的紀念切.格瓦拉集會上,參加人數近百萬,卡斯楚發表以下的談話:我於一九五五年七月或八月間某一天初識切。誠如他在陳述時回憶的,就在一夜之間,他加入未來的格拉瑪遠征軍,雖然當時遠征軍沒船、沒武器也沒兵。這就是切與勞爾也因而成為最早加入格拉瑪的兩個人。
十二年過去了,這是個鬥爭不斷、充滿歷史意義的十二年。在這段期間,無數英勇之士斷送了寶貴的生命。但與此同時,在我們革命的整個過程,造就了不凡的人物,從革命份子中鍛鍊打造出來的,所培養出的深厚情誼,非筆墨所能形容。
今晚我們在此聚會,就是想試著表達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對最親密最景仰最敬愛、無疑也是最傑出的革命同志之一的感情。我們在此向他以及為他而戰、和他一起殞落的英雄致意,他打著國際主義旗幟的部隊已在歷史寫下光輝燦爛、不可磨滅的一頁。
切是那種一見如故的人,因為他單純、有個性、隨性自然、友愛袍澤,以及他的人格和創意;即使還不知道他其他特質與美德,都會立刻產生好感。在初識的那些日子,他是我們的軍醫,與他的情誼自然與日俱增。他對帝國主義深惡痛絕、充滿不屑,不只是因為他的政治教育早已相當成熟,也因為他不久前有機會目睹罪惡的帝國主義者利用傭兵干預瓜地馬拉,使瓜國的革命胎死腹中。
像切這種人不用多說,只要讓他知道古巴有類似的處境,而且人民手持武器決心對抗現狀就夠了;只要他知道,人民被真正的革命之士與愛國理想激勵就夠了。只要這樣就夠了。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底某天,他準備和我們一起遠征古巴。我記得那趟行程對他特別困難,因為當時的情況必須要策劃出發的工作,甚至連自己需要的急救醫藥用品都付之闕如。在整個征途中,他氣喘發作、情況嚴重,沒有東西可以舒緩病情,但他沒有一句怨言。
我們到達後,展開第一次行軍,遭遇首次挫敗,幾星期後,如大家所知,一群格拉瑪遠征軍生還者得以重聚,切依舊是我們的軍醫。
我們打了第一場勝仗,切已是我們部隊的士兵,同時兼做軍醫。我們打了第二場勝仗,切不再只是小兵,而是戰役中最傑出的軍人,寫下他彪炳功勳的第一頁,並表現在日後所有軍事行動中。我們的武力持續擴大,同時很快面對另一場更大的戰役。
情況艱困。我們取得的情報錯誤連連。我們要在大白天,即拂曉,攻擊一個位於海邊防衛強固、裝備優良的據點。敵軍在我們後方不遠處,當時情勢混亂,必須要求大家全力對抗。
阿美達同志接下最困難的任務,但有一翼完全未設防,有一翼沒有攻擊武力,讓整個行動陷入危險。這時,切主要工作還是軍醫,但他自動請纓三、四人,其中一人有機關槍,幾秒鐘內便快速開拔,接下了從那個方向展開的攻擊任務。
此役他不僅表現得像個傑出的戰士,也是個傑出的醫師,照護受傷的同志,同時也照護受傷的敵兵。
當所有武器都被奪走,只能棄守據點,展開長遠的回程行軍,途中遭遇不同的敵軍干擾,必須有人留守照護傷兵,這個人就是切。在少數幾名我方士兵協助下,他照護傷兵,挽救他們的生命,隨後再和他們一起加入縱隊。從那時起,他就表現得像個能幹勇敢的領袖,碰到困難的任務時,總是自告奮勇,順利完成。
這就是艾爾優洛之役。但在之前未提到的場合,他也有同樣的表現,初期我們這支小隊伍因為有人變節被出賣,突遭數架飛機攻擊,我們在轟炸下只好撤退。走了一段路後,我們想起一些農兵的步槍,這些農兵參加了最早的一些行動,他們要求回家看看,當時這支草創的部隊紀律不嚴。我們認為那些步槍也許早就丟了。我記得才剛提出這個問題時,切就無視轟炸,主動表示願意前去找回步槍,也確實找回它們。
這就是他的特質:願意立即主動承接最危險的任務。自然受到景仰,加上他不是在古巴出生卻與我們並肩作戰,有崇高理念、心繫拉丁美洲其他地方人民抗爭的夢,並且如此博愛、無私、無懼困難的工作,出生入死,更贏得加倍的景仰。
這是他得以晉升司令並指揮第二縱隊的原因,第二縱隊成立於馬埃斯特拉山區。他的地位日隆。他累積輝煌戰功,在戰場中晉升到最高軍階(譯註:就是少校)。
切是位無與倫比的軍人。切是位無人能及的領袖。從軍事角度來看,切是個極為能幹、超級勇敢、雄才大略的人。如果就游擊隊員來看,他有「阿奇里斯的腳踝」這種致命弱點,那就是他過度積極的個性與對危險的全然漠視。
敵人相信,可以從他的死得出一些結論。切是位戰爭大師!是游擊戰鬥高手!他多次顯示這點,尤其在兩次特別的行動中表現得更明確。一次是進攻,在平坦而完全陌生之地,他帶著一支縱隊,後有數千追兵,他和芊費格斯一起完成一次不凡的軍事任務。在拉斯維拉斯省的一次閃電行動中,他也有類似的表現,尤其是在率領一支僅三百人的縱隊,他大膽地攻入聖塔克拉拉市,而該市有戰車、大炮與數千名步兵防守。這兩次勇敢的表現使他當之無愧地成為能幹的領袖、大師與革命戰爭的高手。
然而,如今在他英勇而光榮戰死後,有些人想否認他的觀念與游擊理論的真理或價值。高手雖死但絕技不亡,尤其是在危險與革命鬥爭這個領域的絕技,他為此絕技奉獻一生,用盡智慧。
這位高手命喪戰場這個事實有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他在革命戰爭中,無數次出生入死的戰役中都沒死。有很多次我們採取必要措施,以免他在較不重要的戰役中喪命。
因此,他也確實是在戰鬥中陣亡,在多次戰鬥中的一次喪失了生命。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來推斷戰前的情況,或是他不顧生命衝鋒陷陣到什麼程度。但我們要再次指出,如果他當游擊隊員有什麼致命弱點的話,那個弱點就是過度積極、完全忽略危險。
這點我們對他從不表苟同,因為我們認為,他的生命、經驗、老練領導人的能力、權威,以及他生命所象徵的一切,比他自己認為的還有價值,無可比擬的價值。
他的行為也許深受人類在歷史上有相對價值的觀念所影響,這個觀念是人倒目標不倒,歷史的巨輪會繼續滾動,不會因為領袖倒下而停止。
這是真的,不用懷疑。這顯示了他對人民、觀念與典範的信任。然而,誠如我幾天前所說,我們由衷希望看到他是勝利的締造者,在他領導指揮下締造勝利,有他這種經驗、才幹、不凡能力的人真是稀有。
我們充分感懷他留下典範的價值。我們完全相信會有許多人受其典範感召,而出現像他樣的人。
要找到一個具備切的所有美德的人並不容易。要找個人自然發展出跟他一樣的個性更不容易。我要說,他是那種仰之彌高、望塵莫及的人物。但我還要說,他替人民留下的典範,必然引起像他一樣能幹的人跟進。
我們敬仰切,不只因為他是位鬥士、是立大功的人。他過去所作所為、死前正在做的事,以及以少數幾個人對抗寡頭政府的軍隊,而這個政府軍是整個由美帝派顧問訓練,另外還有所有鄰邦寡頭政府所支持的軍隊。切因此而崛起,成就了他的豐功偉業。
如果我們翻開歷史,將找不到如此以少搏眾的同例,也沒有一位領袖曾以如此有限的人力對抗如此龐大的勢力。這種對自我的信心、對百姓的信心、對人類戰鬥能力信心的明證,可以在史書上尋找,但類似個案絕無僅有。
而巨人倒下了。敵軍相信他們已經擊潰他的理念、游擊概念、對武裝革命鬥爭的觀點。事實上,他們只靠著一點運氣,摧毀了他的身體。他們做到的是在戰役中敵軍一次意外占了上風。我們不知道這次運氣有多大程度,來自我們之前提及他的過度積極、無視危險的個性;切在其他許多戰役也有過類似的情形。
獨立戰爭也發生過類似情形。在里奧(Dos R~#U00edos)的一役中,他們殺死我們的獨立先驅〔馬提〕(Jose+ Mart~#U00ed),在潘塔布拉瓦(Punta Brava)一役中,他們殺死了馬其歐(Antonio Maceo),他是〔古巴獨立戰爭〕身經百戰的老將。獨立戰爭中無數領袖、無數愛國者在類似的戰役中陣亡;但不構成古巴獨立理念的挫敗。
幾天前我們談到切之死是個重擊,是革命運動的一大打擊,因為它無疑奪走一位經驗最豐富、能力最優異領袖的生命。
但那些自吹自擂勝利的人搞錯了。他們誤把切之死當作他理念的結束,戰術的結束、游擊概念的結束、歷史的結束。因為這個倒下去的人,即使只是個凡人,即使曾經歷槍林彈雨;即使是個軍人與領袖,也要比單靠運氣殺害他的人成就千倍以上的事業。
然而,革命份子要如何面對嚴重的挫敗?該如何面對損失?如果切能就此發表意見,他會說什麼呢?他給過意見,在他給〔三大洲〕(Thicontinental)拉丁美洲團結大會的咨文中,曾頗為明確地表達過他的看法;他說如果在任何地方意外死亡,他會欣然就義,只要他對戰爭的呼籲能有一個人聽進,並有另一隻手拿起步槍上陣。
他對戰爭的呼籲不會只有一人聽進去,而是百萬人會聽到!而且不只一隻手,是數百萬人的手,受其典範感召,會伸手拿起槍桿子!會有新的領袖出現。聽到呼籲、伸手拿起槍的人,需要有領袖出頭領導他們,就像所有革命都會造就領袖。
他們不會有像切一樣經驗豐富、才幹出眾的領袖。他們的領袖要從鬥爭過程中形成,他們將從聽到呼籲與隨後拿槍上陣的數百萬人中嶄露頭角。
我們不認為,他的死必然立即影響革命鬥爭的實際運作,或必然立即影響革命鬥爭發展的實際運作。切再度拿起槍桿子時,並不是想到立即要贏得勝利,他不認為在對抗寡頭政府與帝國主義的部隊時,能快速獲勝。身為經驗老道的戰士,如果需要,他準備打一場長達五年、十年、十五年或二十年的鬥爭。他準備奉獻五年、十年、十五年或二十年,如果需要,甚至一生!從這個角度觀察,他的死,或者他立下的典範,將重於泰山。典範的影響力無與倫比。
那些靠一時運氣擊倒切的人在吹噓其重要性時,無法否認切身為領袖的經驗與領導能力。切是極為傑出的軍事領袖。但當我們追憶他、懷念他時,不只是想到他在軍事上的優異表現。不!戰爭是手段不是目的。戰爭是革命份子的工具。重要的是革命,重要的是革命的道路、觀念、目標、情感與美德。
是在這種領域內,在觀念、情感、美德與智慧等領域內,而不僅是軍事上的優異表現,讓我們覺得他的死是革命運動的重大損失。
切不凡的個性由少見的一些美德組合而成。他成為在行動上無人能及的巨人,但切不僅止於此,他也是位有願景智慧、文化淵博、思考深刻的人。也就是說,他是個能兼顧觀念與行動的人。
但切還不只是一個擁有觀念與行動兩種特質的人,切還是一位革命家,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對革命份子要求的最高美德,就是人格完整、高度重視榮譽、絕對真誠、生活清苦、過著斯巴達式的生活、行為無瑕。經由他的美德,他造就自己成為人們口中革命家的真正楷模。
人往生,常會有人講述亡者的美德。但少有人能像我們在此說切是革命美德純潔典範般正當無誤、當之無愧。
但他具有另一個特質,不是智慧與意志的特質,不是來自經驗與鬥爭的特質,而是一種內心的特質,那就是他是個不折不扣不凡之人,敏銳過人!
這也是為什麼當我們想到他的一生,當我們想到他的行為,讓他成為獨一無二的不凡人物,能在個性中兼顧行動與思想,兼具無瑕的革命美德與高度的感性,綜合表現出鋼鐵般的個性、堅毅的意志、不屈不撓的韌性。
因為這點,他留給後世的不只是他的經歷、身為優秀軍人的知識,同時也留下他智慧的果實。他能寫一手優美的古巴文,講述戰爭引人入勝。他思想的深度令人印象深刻。主題若不夠嚴肅或不夠深度,他就會惜墨如金。我們堅信,他的一些文章將成為後世革命思想的經典文件。
因此,就像深刻有力的智慧結晶,他留給我們無數回憶和故事,若非他的努力與工作,這些都可能就永遠失去了。
他工作時從不叫累,在為我們國家服務的那幾年,沒有休息過一天。他身兼數項要職,如國家銀行總裁、中央計畫委員會主席、工業部長、數個軍區司令,以及政治或經濟友好代表團的團長。
全方位的才智,讓他保證能完成接下的各種工作。他在無數國際會議上代表古巴,表現優異;就像他在戰役中傑出領導士兵,就像在他奉命負責的機構中盡忠職守。他沒有一天休息,也沒有片刻休息。
如果我們看他辦公室的窗子,徹夜燈都亮著,或在工作,或研究。對所有問題他都有像學生一樣好學不倦。他的求知慾永不滿足,連睡眠時間也潛心研究。
公餘時間他去當義工。今天全古巴無數人在當義工,就是出自他的靈感,且主要是受其感召。他帶動的活動,由我們人民發揚光大。
身為革命份子、共產黨革命份子、真正的共產黨員,他堅守道德價值。他堅信人類的良知。我們應該說,他以純淨之心,把道德直覺當成在人類社會建構共產主義的基礎。
他思考、醞釀、撰寫許多事。在像今天這種日子,大家應該知道,切的著作及政治與革命思想,將成為古巴革命進程與拉丁美洲革命進程的永恆價值。我們不懷疑他的種種想法,他是個主張行動、長於思考、道德無瑕、無比敏銳又潔身自愛的人,他這些特質已經且將繼續成為普世價值。
帝國主義者吹噓他們在行動中成功剷除了這位游擊鬥士。帝國主義者吹噓,靠一時運氣贏得勝利,殲滅了長於行動的可怕敵人。但也許帝國主義者不知道,或裝不知道,這位長於行動的人,只是這位鬥士諸多人格面向之一。如果要談哀傷,我們難過的不只是失去一位長於行動的人,我們難過失去一個有美德的人,我們難過失去一位極其敏銳過人的人,我們難過失去這樣一顆心靈。想到他三十九歲就犧牲生命,我們也很難過。我們難過失去了本可從他的智慧與豐富經驗中結出的更多智慧果實。
我們了解革命運動的損失有多大。然而,帝國主義令人軟弱的一面就是:他們以為摧毀一個人的身體,就似剷除他的思想,以為殲滅一個人的肉體,就能掃除他的觀念、美德與留下的典範。
有此想法並不加思索的大肆宣揚,真夠無恥,就像世上最稀鬆平常的事;但現在幾乎普世皆知,他們謀害了交戰中受重傷的切。他們甚至似未察覺過程中令人作嘔的惡行,還厚顏無恥地坦承惡行。他們公布這些作為,就好像這些惡徒、寡頭政府、傭兵們認為有權槍殺身受重傷的革命戰士。
更糟糕的是,他們解釋為什麼要下手。他們堅稱,審判切將震撼全球,不可能讓這種革命份子受審。
不僅如此,他們乾脆偷偷帶走他的遺體。不管真假,他們確曾宣布他們火化了他的遺體,因而開始露出他們的恐懼,開始時他們不那麼確定,肉體上殺害切,就能一舉去除他的觀念以及他留下的典範。
切誓死捍衛的不是其他利益或其他志業,而是為了捍衛拉丁美洲被剝削、被壓迫者這個志業。切誓死捍衛的是地球上的窮人與弱者。以高風亮節與無私的心,所捍衛的志業,即便是最惡毒的敵人也無法動搖。
面對青史,像他一樣行為的人,像他為窮人奉獻一切的人,地位日隆,日益深植人民的心中。帝國主義敵人開始看清這點,很快就會證明他的死亡,長期而言,就像顆種子,造就許多決心仿效他的人,許多決心跟隨他步伐走的人。
我們百分百相信,這塊大陸上的革命志業,會走出這個打擊的陰影,這塊大陸的革命運動不會受此打擊而潰散。
從革命份子的角度來看,從古巴人民的角度來看,我們該怎麼看切留下的典範?我們該覺得失去他了嗎?沒錯,我們再也看不到他新寫的東西,我們確實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但切留給世人寶貴的遺產,偉大的遺產,我們這群他的友好受益最多。
他留給我們革命的思想、革命的美德,留給我們他的特性、意志、韌性與工作精神。一言蔽之,他留下典範!切的典範將成為古巴人民的楷模。切的典範是古巴人民理想的樣板。
如果我們希望我們的革命戰士、軍人或人民有什麼期望,我們必須說,不用多想,讓他們像切!如果我們想說出希望有個什麼樣的後代,我們必須說,讓他們像切。如果我們想說出該怎麼教育子女,不用考慮就會說,我們要讓他們接受切的精神教育。如果我們要推個人當楷模,此位楷模不屬於我們這個時代而屬於未來,我衷心認為這位楷模,一生行事潔白無瑕,就是切!如果我們期待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我們必須像熱情的革命份子由衷地表示,我們希望他們像切。
切已經成為未來人類該有的典範,不只限於古巴人民,而是拉丁美洲所有的人民。切實踐革命份子最高標準的簡樸生活、革命份子犧牲奉獻的精神、革命份子的戰鬥力、革命份子的工作精神。切帶給馬克思│列寧主義最新、最純、最革命性的意義。我們這個時代沒有一個人能像切一樣,將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精神帶到最高可能的境界。
當談到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當無產階級國際主義找到典範,這個超越其他任何人的典範就是切留下的典範。他的心中早已忘了國旗、偏見、自大、自我。他早做好準備,隨時為人民,為任何一種人民的志業,豪不遲疑、自然大方地拋頭顱灑熱血。
因此,當他在數場戰役中受傷,他的鮮血灑在我們的土地上;當他為解放被剝削與壓迫的窮苦卑微人民時,他的鮮血灑在玻利維亞。血為所有被剝削、所有被壓迫的人民而流。血為所有美洲人與所有越南人而流,因為雖在玻利維亞奮戰,對抗寡頭政府與帝國主義,他知道,他讓越南人見證了,團結的最高表現形式!
就是這個理由,革命同志們,我們必須以堅定意志、樂觀心態面對未來。從切的身上,我們總是可以找到靈感,找到鬥爭、韌性、絕不與敵人妥協、國際主義者所感受到的靈感。
因此,過了今晚感人的儀式,過了這場令人難以置信、受廣大民眾肯定的集會,其規模、紀律與投入的精神令人難以置信,顯示古巴人民敏感而知恩圖報的一面,他們知道要如何感懷英勇戰死沙場的人,古巴人民知道誰為他們奉獻心力;顯示人民為革命鬥爭團結一致,以及人民將如何挺身而出,並更加高舉革命旗幟與革命原則。今天,在此追憶時刻,讓我們振奮精神,將對未來的樂觀,對人民最後勝利的絕對樂觀,告訴切以及和他一起奮戰犧牲的英雄。
永遠向勝利邁進!
家園或死亡!
我們終將勝利!
前言/蒙塔內.奧羅佩沙(Jes~#U00fas Montane+ Oropesa)(編按)蒙塔內在古巴革命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不論是在一九五○年代對抗巴提斯塔裁政權,或在一九五九年革命到一九九九年逝世間的四十年。這篇前言是替本書第一版所寫,回憶一九五五年於墨西哥初遇切.格瓦拉的經過。由於卡斯楚在古巴生命受到威脅,一九五五年七月七日星期四,他從哈瓦那流亡到墨西哥,旋即結識切.格瓦拉。一九五三年七月二十六日攻擊孟卡達要塞的一群生還者,被關在松島(Isle of Pines)直到五月十五日星期天才獲釋,但比原訂時間早了五十三天。我們想利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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