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盛怒的大汗將九尾大纛指向西方,
無人知道這將是一場改變歷史之戰……
成吉思汗即將遇上此生最大敵手,
是誰竟能阻擋所向披靡的蒙古鐵騎?
「征服者五部曲」是英國歷史小說家康恩‧伊古爾登的最新力作,雄踞書店暢銷排行榜,自2007年出版第一部後,已陸續譯為三十多國語文,並躋身各地歷史小說暢銷排行榜,並準備至中國取景改編為電影。
康恩‧伊古爾登繼重述羅馬帝國史的「帝王系列」後,親身走訪蒙古勘察,以細膩的筆法、跌宕起伏的情節,重現集天才戰將、軍事家、政治家於一身的成吉思汗的崛起歷程,為讀者以全新觀點重述這段八百年前,一個游牧民族如何締造震古鑠今曠世帝國的精彩故事。
在《征服者3:白骨之丘》裡,
一統漠北的成吉思汗,先懾服西夏,隨即揮軍直指百年世仇金國,
經歷連番征戰,原本只靠閃電速度與驚人戰技取勝的蒙古大軍,如今亦蛻變為懂得運用欺敵戰略及持久圍城戰的勁旅。
然而終於攻下金國京城之際,
遠在西方的花剌子模卻傳來蒙古使節遇劫被害的消息。
儘管大舉西征勝敗難料,甚至可能令這新生的國家毀於一旦,
但有仇必報的成吉思汗仍將九尾大纛指向西方……
蒙古鐵騎仍舊銳不可擋,勢如破竹橫掃西方諸國,
締造這一切的成吉思汗,卻無法得見親手打造的帝國改變世界的時刻……
作者簡介:
康恩‧伊古爾登(Conn Iggulden)
生於1971年,是英國著名歷史小說家,著有「帝王系列」(Emperor Series)與「征服者系列」(Conqueror Series)等多部歷史小說。2008年與弟弟哈爾合著的非文學暢銷書《男孩的冒險書》亦獲得廣大迴響,並已陸續推出一系列相關著作。
康恩的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愛爾蘭人,他於倫敦大學攻讀英文,後於聖葛列格天主教學校擔任英文系主任。2003年,他出版首部作品,即「帝王系列」第一部《羅馬之門》(The Gates of Rome)後便辭去教職專心寫作。
「征服者五部曲」是康恩截至目前最暢銷的作品,敘述的是蒙古帝國的興衰史。自2007年出版第一部後,已陸續譯為三十多國語文,並躋身各地歷史小說暢銷排行榜。目前已有英國製片公司相中這個故事,準備至中國取景改編為電影。繼羅馬帝國與蒙古帝國的故事後,他的最新作品是將於2013年底推出的「薔薇戰爭」(Wars of the Roses)系列第一部《Stormbird》。
譯者簡介:
許恬寧
台大外文系、師大翻譯所畢,現為自由文字工作者,譯有林肯傳記《無敵》、《為什麼我們這樣生活,那樣工作?》等書。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在歷史小說領域中,康恩‧伊古爾登儼然已自成一家
──《每日鏡報》
伊古爾登為我們說了個精彩絕倫的故事……節奏扣人心弦,情節設定亦獨樹一格。
──《倫敦時報》
伊古爾登編織出一個關於男性情誼、弓與劍、戰爭與草原召喚的精彩故事。
──《每日快報》
宛如一部場面浩大的電影在我面前上演……在好萊塢改編這故事前,趕緊先讀為快吧。
──《每日快報》
媒體推薦:在歷史小說領域中,康恩‧伊古爾登儼然已自成一家
──《每日鏡報》
伊古爾登為我們說了個精彩絕倫的故事……節奏扣人心弦,情節設定亦獨樹一格。
──《倫敦時報》
伊古爾登編織出一個關於男性情誼、弓與劍、戰爭與草原召喚的精彩故事。
──《每日快報》
宛如一部場面浩大的電影在我面前上演……在好萊塢改編這故事前,趕緊先讀為快吧。
──《每日快報》
章節試閱
序章
火焰在圓圈中央怒吼,黑色人影持刀跳躍舞動。衣袍旋轉,黑影發出的長嘯聲蓋過四周猶如哭嘷的吟唱。席地而坐的男子膝上放著絲弦樂器,正隨著人影跺地的節奏撥彈旋律。
火堆旁,打著赤膊的蒙古戰士跪成一排,雙手縛綁在後。他們全都面無表情,冷眼面對將自己抓來此處的勝利者。商隊首領柯哈斯克在抵抗中慘遭痛打,嘴角凝血,右眼腫脹無法睜開。這不算什麼,更糟的情況他也碰過。柯哈斯克對於弟兄全無懼色十分自豪。他看著黝黑的沙漠戰士揮舞著蒙古鮮血的彎刀,對著星辰大聲吟唱祝禱。柯哈斯克心想,這是個奇怪的民族,頭裹多層厚布,鬆垮上衣罩著寬褲,大部分男子臉上蓄鬚,嘴唇只是黑棕鬍鬚中的一抹紅。他們的身材比最魁梧的蒙古戰士更高大壯碩,身上散發濃烈奇異香味,口嚼植物塊根,不時將棕色殘塊吐在腳邊。柯哈斯克壓抑心頭厭惡,看著他們又叫又跳,手舞足蹈,逐漸陷入狂熱。
他疲憊地搖頭,才明白自己先前太過自信。帖木格大人派給他的二十人全是經驗豐富的戰士,但他們不是劫掠部隊,而是負責保護送往諸國的禮物,因此措手不及被抓住。柯哈斯克回想前幾個月,與諸國交好的任務令人失去戒心,才會一時失察。他和弟兄來到縱橫交錯道山道間的一片貧瘠土地,此地作物零星,只能和一貧如洗的農夫交換簡單的食物,幸好仍能打到足夠獵物,讓大夥兒在火上烤起肥滋滋的鹿肉。但或許當時不該停下來的。農夫曾指著山警告他們,但他不懂他們的話。他不曾與山中部落起過衝突,然而月黑風高下,當一群戰士吶喊衝出,熟睡的他們無一倖免。柯哈斯克閉上眼又緩緩睜開,如今只剩八個弟兄活著,但第一次廝殺前,他的長子便已不見蹤影。那孩子先到前頭勘察形勢去了,希望他還活著。如果他逃過一劫,就能帶話給大汗。光是想到還有希望,柯哈斯克心中就湧現一絲安慰,不再滿腔怒火。
車上禮品被劫掠一空,所有財寶都被部落男子搶走。柯哈斯克低眉偷看,只見數個敵人穿上血跡斑斑的蒙古袍。
吟誦益發狂熱,柯哈斯克看見這些人開始口吐白沫。部落領袖拔刀,大吼一聲上前,柯哈斯克挺直背脊,和周圍弟兄互看一眼。
「今晚過後,我們將與祖靈一同望著家鄉的山丘。」他大聲激勵他們,「大汗將會聽見我們,他會將這裏夷為平地。」
他的鎮定語調似乎更激怒了持刀的阿拉伯人。那人臉上閃過陰影,揮刀砍向一名蒙古戰士。柯哈斯克面無表情地看著,既然不可避免的死亡呼息已在頸邊,他不再恐懼,心神一片鎮定,至少這點讓他感到些許安慰。希望家中妻妾聽見他的死訊時還會掉淚。
柯哈斯克大喊:「兄弟們,要勇敢。」
蒙古戰士來不及回應,頭顱已被砍下,鮮血四濺,阿拉伯人跺地歡呼,劊子手微笑,白牙黑膚形成鮮明對比。刀再次落下,另一個蒙古人倒向骯髒地面。柯哈斯克感覺喉頭憤怒緊縮,無法言語。這是一片充滿湖泊與清淨山澗的土地,與東方的燕京相隔六千里,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雖害怕蒙古人的奇怪臉孔,但依舊和善。出事那個早晨,柯哈斯克才得到村民祝福,拿著黏牙的甜食上路。他騎在蔚藍天空下,完全沒料到山中部落正傳遞著蒙古商隊出現的消息。他依舊不解為何會被攻擊,唯一的解釋就是這禮車令人覬覦。柯哈斯克抬起視線搜尋山丘,希望能瞥見兒子的身影,再次祈求兒子能目睹父親的死狀。如果他正看著,那麼自己絕不能死得像個孬種。這將是他給兒子的最後一樣禮物。
劊子手揮了三刀才砍下第三顆頭顱。終於大功告成後,抓著頭髮拎著頭顱向同伴展示,用奇怪的語言大笑大叫。柯哈斯克學過一點這一帶的普什圖語,但無法理解這一長串的話。他帶著肅穆心情,靜靜看著屠殺繼續,最後只剩他一人活著。
柯哈斯克抬頭,眼神絲毫不帶畏懼。火光後方遠處有個身影,令他大大鬆了口氣。昏暗中白影晃動,柯哈斯克面露微笑。兒子在那裏,他在打暗號。柯哈斯克低下頭,免得暴露兒子的行蹤。遠處閃爍光線消失,但柯哈斯克全身放鬆,不再緊繃,大汗會得到消息的。
阿拉伯戰士準備再次揮舞染血大刀,柯哈斯克抬頭注視。
「我的族人會再見到你們。」他說。
持刀的阿富汗人遲疑一下,不解柯哈斯克的語言。
他大喊:「異教徒,去死吧!」這句話對蒙古領隊來說,只是一串模糊的聲音。
他疲憊地聳肩。
「你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大刀一揮而下。
第一部
第一章
風不停落在山脊,山巔烏雲飄動,一道道陰影穿越大地。早晨寧靜,這一帶似乎空無一人,兩名男子領著狹長縱隊,百名年輕戰士跟在後頭。蒙古人獨行千里,唯有皮革窸窣與馬匹鼻息打破沉默。一行人停下辨認聲音時,沉默重新籠罩沙地。
速不臺是長年追隨偉大汗王的將軍。戰袍千瘡百孔,頭盔數處凹陷,曾不只一次死裏逃生。他身上所有裝備破舊不堪,但冬日來臨時,身子依舊挺直,令人望而生畏。三年北地征戰生涯中,他只輸過一場小戰役,但隔天戰況尚未傳出前便已重返,並殺光該部族。在這片似乎每深入一里就更添一分寒冷的荒原中,他戰無不克。征戰過程中,他沒有地圖,有的只是傳言。據說遠方建有城市,河流冰凍到可在上頭烤牛。
右方,大汗的長子朮赤與他並肩共騎。朮赤還不到十七歲,但已是個能繼承汗國的戰士,甚至可能在戰爭中指揮速不臺。他身上皮鐵甲與他人無異,也帶著所有戰士都要負荷的鞍袋武器。速不臺不用問就知道朮赤願與眾人一樣只吃乾血乾奶,這些只要加水就是營養的糧餉。這片大地不會原諒不把生存當一回事的人,兩個男人都已學會寒冬教他們的東西。
朮赤感覺有人注視自己,永遠處於戒備中的深色眼珠閃動。他和身旁年輕將軍的相處時間遠超過自己的父親,但舊習難改。雖然他對將軍崇敬不已,但仍舊難以信任他人。速不臺將軍天縱英明,不願倚賴直覺,他對探子、訓練、戰術及箭術的重視勝於一切,不過追隨他的人,只看見就算情勢再不利,只要幼狼軍將軍出馬即可得勝。其他人可以鑄刀或製鞍,將軍則能組織軍隊。朮赤知道自己能在他身邊學習實在幸運之極,不曉得被派往東方的弟弟察合台現在怎麼樣了。朮赤騎過丘陵時,忍不住做起白日夢,想像父親與弟弟看到自己茁壯成人時的驚訝模樣。
速不臺突然發問:「你行囊中最重要的是什麼?」朮赤抬頭看了烏雲密布的天空一眼,將軍最喜歡即興考他。
「將軍,是肉。沒有肉我就不能戰鬥。」
「不是你的弓?」速不臺追問,「沒了弓,你是什麼?」
「什麼都不是,將軍,但沒有肉,我連拉弓的力氣都沒有。」
速不臺咕噥一聲,那是他自己講過的話。
「肉吃光時,光靠血和奶你能活多久?」
「三匹馬輪流放血,最多撐十六天。」朮赤想都不用想就能回答。自從他和將軍領著一萬人離開金國都城的影子後,就不停演練這些答案。
速不臺又問:「那段期間內你能走多遠?」
朮赤聳肩。
「可以換馬的話是五千里,如果必須在馬鞍上吃喝休息,要減一半距離。」
速不臺見年輕人心不在焉,眼睛一閃,改變問話方向。
他厲聲問:「前方山脊有什麼問題?」
朮赤嚇了一跳,抬頭說道:「我……」
「快!眾人等著你下決定,是生是死就看你一句話。」
朮赤嚥下口水,速不臺是他的師傅。
「太陽在我們背後,因此抵達山頂時,幾里外都能看到我們。」速不臺正要點頭,朮赤又說下去,「地上滿是砂礫,不管我們用什麼速度穿越山峰最高處,都會在空中揚起沙塵。」
「很好,朮赤。」速不臺說話同時,腳跟一踢,快速奔向前方山頂。一如朮赤所料,數百騎士掀起一陣紅沙,掉落頭頂。一定會有人看見並報告他們的行蹤。
速不臺抵達山巔時沒有停下,坐騎後腿試圖抓緊砂礫以免滑落。朮赤跟了上去,突然吸氣時摀著口鼻嗆咳不已。速不臺抵達山巔後在五十步外停下,龜裂地面一下陡降成峽谷。無須下令,部將就以將軍為中心,整齊散成兩排,彷彿地上畫出的一把弓。他們早已孰悉自己的將軍沒事就會來這麼一招。
速不臺凝視遠方,眉頭皺起。山丘圍繞一片平坦地面,上頭有條河流經過,春雨令溪水暴漲。河岸邊有排緩慢移動的隊伍,手中拿著顯眼的大小旗幟。要不是身處戰場,眼前壯麗景象真是令人屏息。朮赤的胃一縮,感到一陣敬畏。一萬至一萬一千多名俄羅斯騎士一起出動,金紅馬鬃閃耀。他們身後,幾乎同樣多的人運送著車輛、備用馬匹、女人、男孩與僕人。太陽選在那一瞬間穿透烏雲,耀眼光線照亮山谷,騎士閃閃發亮。
騎士所騎的馬匹高大,渾身毛茸茸,重量幾乎是蒙古馬的兩倍。就連馬上的人在朮赤眼中都十分奇特。他們像塊石頭般坐著,臉頰至膝部都披著厚重結實的鐵衣,只露出藍色眼珠與雙手。這群武裝騎士已準備上戰場,手裏拿著像長矛但前端包覆硬鐵的騎槍,騎馬時武器直立,槍托處是個皮質杯狀物,置於馬鐙後。朮赤看到,他們腰帶下還攜有斧頭與長劍,每人都拿著勾在馬鞍上的葉狀盾牌,頭頂飄動三角旗,金光閃耀,壯麗威武。
朮赤瞄了一眼頭頂沙塵,低聲說道:「他們一定看到我們了。」
速不臺將軍聽見他說話,在馬鞍上轉過身。
「朮赤,他們不是平原上的人。距離這麼遠,他們等於半瞎。你怕了嗎?那些騎士那麼高大,換作是我就會害怕。」
有那麼一瞬間,朮赤全身發燙。如果這話出自父親,就會是一句嘲弄。但將軍說話時雙眼發亮。將軍只有二十多歲,這個年紀就能統領眾人,可說十分年輕,但他並不懼怕。朮赤知道,將軍不關心巨大的戰馬,也不關心馬上的騎士,他的信心建立在幼狼軍的速度與箭術上。
蒙古軍隊編制中,一個「百戶」由十個「十戶」組成,每個十戶都由一個十戶長率領。在速不臺命令下,只有這十人身穿厚重鎧甲,其他人則在厚重蒙古袍下穿著皮甲。朮赤知道父親喜歡重裝上陣,但速不臺所領的人馬似乎也活得很好。比起全身笨重的俄羅斯戰士,他們更能立刻全速奔馳,而且在戰場中無所畏懼。眾人和速不臺一樣,飢渴地望向斜坡下的軍隊,等著被看見。
「你知道你父親派人帶我回去嗎?」速不臺問。
朮赤點頭。「所有人都知道。」
「我原希望抵達更北之地,但我是你父親的手下。大汗負責下令,我負責聽令。你明白嗎?」
朮赤凝視著眼前的青年將軍,一時忘了谷下的騎兵。
他的臉上沒有顯露任何表情,答道:「那是當然。」
這答案令速不臺多看他一眼。
「朮赤,我希望你確實明白。你父親是個值得追隨的人。不曉得他看見你成為健壯的男子漢後會有什麼反應。」
有那麼一瞬間,朮赤的臉憤怒糾結,但立即恢復,深深吸了口氣。在許多方面,速不臺都比他父親更像父親,但他不會忘記將軍真正效忠的對象。只要父親一聲令下,他就可能殺了自己。他看著年輕將軍時,以為自己會看到一絲歉意,但他看到的未能撫慰心中的衝擊。
「將軍,他會需要忠誠的人。」他答道,「我的父親喚我們回去,不會是為了休養生息。他會找到必須撕裂的新土地。他就像狼,永遠飢餓,即使肚子撐飽了也一樣。」
聽到大汗被人如此描述,速不臺不由得皺眉。過去三年中,每當朮赤提起自己的父親,從未流露過溫暖之情,只是有時帶著一絲渴望。然而隨著季節更迭,那股渴望也逐漸消退。成吉思送出去的是個男孩,但回去的將是個男子漢。朮赤由他一手調教,雖然那孩子永遠苦悶,但在戰場上能保持頭腦冷靜,眾人也都仰仗他。他將會是個好將才。
「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朮赤。」
朮赤微笑。
「將軍,你永遠都有問題。」他答道。
「我們已經引那些鐵甲騎士追逐我們近千里,他們的馬已經累壞。我們已經抓到他們的偵察兵,也拷問過他們,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在找的那個什麼『耶路撒冷』,也不認識『白基督』是誰。」速不臺聳肩,「或許有一天,我會與那人刀鋒相對,但世界如此廣大,我卻只有一個人。」
速不臺邊說邊望著武裝騎士,以及跟在後頭的補給線,等著被敵人看見。
「朮赤,你聽好,我要問了。這些騎士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你的父親要我回去,我可以現在就回去,馬兒因夏草正肥,為何我們還在這等著迎向挑戰?」
朮赤回答時眼神冷酷。
「我父親會說這是我們該做的事。一個人度過歲月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戰場上迎敵。將軍,他還可能說你很享受這種生活,而你只需要這個理由就夠了。」
速不臺的視線沒有移動。
「或許他會那麼說,但你躲在他的話語之後。朮赤,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裏?我們並不想要他們高大的馬匹,甚至連肉都不想要。為什麼我要冒著戰士的生命危險,摧毀你所看到的軍隊?」
朮赤暴躁地聳肩。
「如果不是為了那個原因,那我不知道答案。」
「是為了你,朮赤。」速不臺口氣嚴肅,「你回到父親身旁時,已見識過各種季節、各種類型的戰役。我和你攻城掠地,騎過沙漠,走過茂密到幾乎無法穿越的森林。大汗不會在你身上找到任何弱點。」朮赤面無表情,速不臺微笑。「當人們說,你的戰技都是跟勇士速不臺學來的時候,我會感到驕傲。」
從將軍本人口中聽到這番話,朮赤咧嘴而笑。營地裏是沒有祕密的。
「在那裏。」速不臺指著遠方,傳令兵正衝到俄羅斯隊伍前方。他低聲說:「這次敵人的領袖直接在前線指揮,相當勇敢。」
朮赤可以想見,那群騎士發現山丘上的蒙古戰士後心中突如其來的沮喪。這時一整排騎兵脫隊,手中握好長矛,開始奔向山坡。速不臺咕噥著,口中露出白牙,敵人開始逼近。這群人過於自大,竟敢直接往上衝,他早就準備好讓他們屁滾尿流。
「朮赤,你的令牌在身上嗎?拿給我看。」
朮赤摸向綁在馬鞍後的弓套,打開堅硬皮套,拿出一塊結實金牌,上頭烙著蒼狼頭印記。這塊沉甸甸的牌子重達十五兩,但又小到可以握在手中。
速不臺無視正固執衝上山的俄羅斯騎兵,轉頭面向蒙古大汗的長子。
「朮赤,有了那塊牌子,就有權指揮我旗下的一千人。百戶長的令牌只是銀做的。」速不臺拿起一塊較大的白色金屬,「差別在於銀令牌會交給所有十夫長選出的人。」
朮赤道:「我知道。」
速不臺轉頭,瞥了一眼奮力上山的騎士。
「朮赤,是這塊牌子代表的百名戰士要求由你統領他們,我沒有插手。」他將銀令牌遞了過去,朮赤開心接下,金令牌被收回。速不臺神情嚴肅,故意露出正經的表情,但眼中閃爍光芒。
「朮赤,你回到父親身邊時,將已孰悉各種隊形。」將軍用手劃過半空,「右翼、左翼、中軍。」遠方峭壁有東西一閃而過,速不臺望著正努力爬上山丘的騎士,用力點頭。
「是時候了。朮赤,你知道該怎麼做。一切由你指揮。」速不臺拍拍年輕戰士的肩膀,沒多說半個字,就退回山脊另一處,將百名蒙古鐵騎交給突然緊張起來的新百戶長。
朮赤感受到百雙眼睛的視線通通落到自己身上,他試著隱藏心中喜悅。每個十戶都會選出一人來領導,被選出的眾十戶長,又會推舉其中一個十戶長出來領導百人上戰場。被這樣的方式推舉出來是種榮耀。朮赤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眾人會推舉自己,只是因為父親的緣故,但他壓下那聲音,拒絕質疑自己。這是他贏來的,他渾身充滿自信。
他大聲下令:「箭陣!」眾人散開,好讓每人都有空間放箭。朮赤緊抓住韁繩掩飾緊張。他往後望了一眼,但速不臺將軍真的已經走開,好讓他獨當一面。眾人仍舊看著他,他強迫自己擺出冷酷面孔,知道大家會記住自己沉著的樣子。眾人舉弓時,朮赤伸出緊握的拳頭等候,一顆心在胸中怦怦跳個不停。
敵人距離四百步時,他手一揮,第一波箭雨劃破高空。距離太遠,僥倖射到盾牌上的箭裂了開來。俄羅斯騎士高舉盾牌,幾乎護住全身。蒙古軍第二波箭雨射了出去,沒有半個騎士倒下,依舊耀武揚威舉著盾牌。
俄羅斯強壯的馬匹速度不快,但仍在逼近。朮赤靜觀其變。距離兩百步時,他再次舉拳,一百支箭在繃緊的弦上待發。以這樣的距離,他不知道那些騎士的盔甲能否發揮作用,從來沒有東西能抵擋蒙古弓的威力。
他大聲下令:「這次亂射一通,就像你們沒射過箭一樣。」
周圍戰士露齒而笑,箭射了出去,飛過敵人頭頂,看起來就像一堆驚慌失措笨蛋所射。朮赤的身子直覺一縮。只有幾支箭射到東西,而當然,把馬或人射倒的更少。如雷馬蹄聲如今近在耳邊,俄羅斯前排騎士放低長矛,預備攻擊。
朮赤面對敵人,不再恐懼,心中突然湧現一股憤怒。他很想不顧一切抽刀,雙腳一夾,衝下斜坡殺進敵陣,但只能沮喪地下達不同命令。
他大喊:「退到山脊後。」他用力一拉韁繩,馬兒開始快跑。他領導的一百人零零星星喊了起來,亂成一團跟在主帥後頭。朮赤聽見身後響起勝利吶喊,他感覺一陣酸水湧上喉頭,但分不清那是恐懼還是憤怒。
伊利亞•馬雅耶夫看著蒙古人落荒而逃,眨眼抖落臉上汗水。如同先前千百次,他輕輕握住韁繩,敲敲自己胸膛,祈禱聖索菲亞能讓自己用馬蹄踏過信仰之敵。鎖子甲與厚重外衣下,一個小金盒裏放著聖索菲亞的一節小指骨,那是他畢生最珍視的物品。諾夫哥羅德的修道士向他保證,只要戴著這個聖物就不可能被殺。騎兵踏過山脊時,他感覺自己充滿力量。兩年前,他的兵馬離開主教城,負責將口信帶給東方王子,最後往南,長途跋涉前往耶路撒冷。他與其他人發誓保衛聖地,決不讓異教徒侵犯歷史古城。
與異教徒兵戎相見前,這原本應是一趟祈禱與禁食之旅,結果一路上卻被在這一帶出沒的蒙古軍隊不斷騷擾。伊利亞很想靠近將他們一舉殲滅,他伏在馬鞍上追逐逃逸的敵人。
他對自己低語:「主啊,請將他們交到您的僕人手上,我會讓他們粉身碎骨,踏過他們的假神。」
蒙古人瘋狂逃向遠方山坡,但俄羅斯馬十分健壯,兩軍距離不斷拉近。伊利亞感覺氣氛改變,吼叫聲此起彼落。他們先前在暗夜弓箭攻擊中失去同伴,偵察兵要不是消失無蹤,就是成為傷口令人作嘔的屍體。這一年中,他所看到被燒毀的城鎮連記都記不全,四起的黑煙令他疲於奔命,到處燒殺擄掠的蒙古人,每次都在他趕到前就消失。疲憊馬匹已氣喘吁吁,口吐飛沫,濺到他的手臂與胸前,但他依舊催促坐騎加速。
「大家快追!」伊利亞對著其他人大喊,他知道蒙古人終於近在眼前,眾人不會放棄。蒙古人蔑視伊利亞重視的一切,不論是諾夫哥羅德的寧靜街道或是聖徒大教堂的平靜莊嚴,他們全都不放在眼裏。
前方,蒙古士兵混亂奔逃,塵土飛揚,伊利亞厲聲下令,眾人收攏隊形,排成五十乘二十的陣式。他們將韁繩繫於鞍角,手拿盾牌、長矛貼近馬頸,僅用膝蓋催促坐騎前進。毫無疑問,史上從未見過如此的鋼鐵勁旅!伊利亞呲牙裂嘴,等待著第一滴血。
蒙古人一路往前逃逸,帶著他們穿越一座山丘,四周滿是古老的山毛櫸和榆樹。伊利亞呼嘯而過時,看見綠蔭中有影子晃動。他來不及出聲警告,空中就布滿飛箭,但即使如此,他毫不遲疑,先前那些箭碰到他們的盾牌一下就斷了。他大聲下令,要大家保持隊形,知道可以一路挺進。
一匹馬尖叫倒下,撞向伊利亞左腿,他差點摔下馬。伊利亞痛得咒罵,但隨即看見同伴毫無生氣掛在馬上,倒抽一口氣。黑暗樹林射出一陣又一陣飛箭,如同一場噩夢。他眼睜睜看著同伴一個個自馬鞍摔下。飛箭一下子射穿鎖子甲,好似那是亞麻布。鮮血四溢,伊利亞驚慌吼叫,猛踢坐騎,要累壞的馬兒前進。他看見蒙古軍在前方排成完美隊形,主將凝視著自己。蒙古軍沒有停止彎弓,他們的馬整齊劃一向前,戰士行進同時也在放箭。
伊利亞感覺一支箭射進自己手臂,接著敵我相接。他穩住自己,將長矛刺進一個蒙古人胸前,但那人立刻反轉長矛,用力抽出,伊利亞覺得自己的手指似乎斷了。他拔刀,但手麻到幾乎無法緊握。四處都是紅色沙塵,蒙古人如魔鬼般在中間穿梭,鎮定將箭射進擠成一團的俄羅斯人。
伊利亞舉起盾牌,但被一支箭射到往後倒。箭頭刺穿木頭。他的右腳踩不住馬鐙,整個人歪斜,失去平衡,還來不及坐回去,另一支箭射進他大腿。他痛得大叫,舉起刀衝向攻擊他的人。
蒙古弓箭手看著他過來,臉上面無表情。伊利亞看出那只是個嘴上無毛的年輕男孩,他揮刀,但對方一下子躲開,接著撞了他一下。世界寂靜,天地旋轉,伊利亞目瞪口呆倒在地上。
伊利亞被這麼一摔,頭盔護鼻處歪斜,門牙斷裂。他跌跌撞撞站起,眼淚與四濺的鮮血碎片令他看不見東西,左腿無力。他手忙腳亂,急著找手中落下的刀。
正當他看見掉在地上的武器時,後頭響起馬蹄聲。他摸著胸前聖物,低聲祈禱,蒙古刀砍向他的脖子,幾乎讓他身首分離。他沒有活到看著其他同伴被屠殺。他們太笨重,行動太遲緩,未能抵抗成吉思汗大將速不臺的戰士。
朮赤下馬檢視死者,命十二名手下搜索這一帶,報告主軍動靜。俄羅斯人的鎖子甲救不了他們。許多橫躺的屍體身中數箭,只有頭盔發揮作用。朮赤撿起一個頭盔,摸了摸上頭弩箭劃過的金屬痕跡,這頂頭盔設計精良。
朮赤扮了個鬼臉,想著這場突襲完全照著將軍的計畫走,將軍似乎能讀敵人心思。他深呼吸,試圖緩下每場仗結束時全身出現的顫抖。可不能讓弟兄們看見自己在抖。他不知道,眾人只見到他握緊拳頭大步走過,以為他依舊嗜血,永遠不滿於自己的戰績。
其他三個百戶也參與這次突擊。朮赤看見百戶長自徹夜守候的樹下衝出來。這些年他遵照父親吩咐,一直跟著速不臺將軍,每個人都像他的兄弟一樣。蔑合里與阿勒坦都是老實人,忠心但腦筋不靈活。兩人騎著馬檢視死者時,朮赤對他們點了個頭。最後頭的哈拉身材精幹,臉上有道舊傷疤。雖然這個人一板一眼,恭謹的很,不知怎麼的,朮赤感覺這個人不喜歡自己。或許這個眼神不和善的人,因為父親的緣故憎恨他,朮赤在軍中往上爬的時候,許多人都帶著質疑眼神看他。速不臺將軍每一次都把他納入作戰計畫,而且大剌剌做得很明顯,就像當年成吉思把他這個兀良哈年輕小伙子提拔為將軍一樣。速不臺放眼未來,然而像哈拉這樣的人,則以為自己看到一個嬌生慣養的年輕王子,認為他靠著特權才爬上去。
哈拉檢視地面,對著滿地死屍咕噥。那一瞬間,朮赤想起自己已不是此人長官,方才誘敵戰即將開始前,他受下了銀令牌,現在還感受到百人性命被交託自己手上的榮耀,但那也代表至少現在哈拉在大汗兒子面前,不必有所顧忌。朮赤只瞥了一眼,就知道這個矮小精悍的戰士早已想到這點。
「我們還杵在這幹嘛?」哈拉突然開口,「我們在這聞草地無所事事的時候,速不臺將軍已經展開攻擊。」
哈拉的話很刺耳,但朮赤回答時語氣輕鬆,好像剛才只是在打招呼。如果哈拉能夠發號施令,早就騎馬回報將軍。朮赤念頭一轉,發現雖然現在自己軍階下降,哈拉仍在等著自己下令。他望了蔑合里與阿勒坦一眼,發現他們也在看著自己。或許這只是他們的習慣而已,但朮赤腦中浮現一個點子,機不可失。
「哈拉,你看見他們的盔甲了嗎?」朮赤說道,「第一塊鐵片掛在頭盔上,罩住眼睛以外的臉部,第二部分的鐵衣一直蓋到膝蓋。」
「那又怎樣,還不是抵擋不了我們的箭。」哈拉聳肩,「他們沒馬的時候,動作有夠慢,很容易就能撂倒他們。我認為我們不需要這麼糟的東西保護。」
朮赤咧嘴而笑,享受眾人的疑惑。
「哈拉,我們太需要了。」
速不臺站在山谷高處等候,馬兒在一旁嗅著枯萎松針。近五千人圍著他,等將軍下決定。他等著自己派出的探子回報,兩百人被派到各個方向,他們的報告會讓將軍掌握前方好幾里外的情勢。
幾乎在朮赤的突襲尚未結束之前,速不臺就知道他成功了。被引開的一千敵軍現在只剩十人,但主軍依舊有太多人。騎士團緩緩在河谷移動,等著前鋒凱旋歸來。敵人沒帶弓箭手就到荒野,將是致命失誤。然而他們依舊人多勢眾,兵強馬壯,不能冒險直接正面攻擊。速不臺見過,被箭射中的俄羅斯騎士,依舊能掙扎殺掉兩個或甚至三個蒙古戰士。幸好那群人雖然勇氣過人,依他來看,依舊不足以取勝。勇敢的人被攻擊時會往前衝,他正是抓緊了這點,擬定此次作戰計畫。速不臺確信,只要時機正確,任何軍隊都能被打敗,當然,這不包括他自己的軍隊,而是所有敵人都能被擊敗。
兩名探子疾馳,回報俄羅斯軍隊最新位置。速不臺要他們下馬,用樹枝在地上畫出正確位置,確認沒有誤解之處。
「他們派出多少偵察兵?」他問。
正在畫圖的探子毫不遲疑。
「將軍,後方有十人,分散各處,前方與側翼有二十人。」
速不臺點頭。行了,可以出發了。
「一定要殺掉那些偵察兵,特別是騎士團後面的那些人。太陽升到最高處時,拿下他們,一個都不能放過。解決後,用旗子打暗號,我會馬上攻擊。覆述一遍命令。」
接受過長期訓練的探子,一字不漏快速覆述。速不臺不允許戰場上有弄不清狀況的事發生。雖然能運用旗幟溝通遠方,他依舊被迫倚賴黎明、正午、日落做為唯一的時間依據。速不臺抬頭望著樹林,想著這件事。晌午就快到了,馬上就會感覺到戰爭開始前熟悉的心中七上八下。他告訴過朮赤,這是為了訓練他,那是事實,但不是全部的事實。他沒有告訴他,騎士團後面的車隊載著可以帶在路上的熔鐵爐。蒙古抓到的所有工匠中,鐵匠比什麼都珍貴。探子回報,一輛鐵車前進時冒出黑煙,這大大引起他的興趣。
速不臺對自己微笑,享受心底升起的興奮。他和成吉思一樣,不喜歡劫掠城鎮。當然,這件事不得不做,就像要在蟻窩上澆下滾水一樣。他要的是戰役,每上一次戰場,他的作戰能力就更加精進。速不臺長於智取,總能讓敵人摸不清頭緒,然後一舉殲滅,這令他喜悅。他聽說了俄羅斯騎士的奇怪任務,據說那些人要抵達一個遠到沒人知道的地方。沒差,大汗不會允許武裝部隊馳騁在自己的土地上,而全天下的土地都是他的。
速不臺用靴子抹去沙畫,轉身面向第二個耐心等候的敬畏探子。
「去找朮赤,找出是什麼拖住了他。」速不臺下令,「這次攻擊時,他要騎在我右手邊。」
「遵命,將軍。」探子鞠躬,連忙上馬,以斷頭速度衝向樹林。速不臺瞇眼看著樹枝間的日頭,很快就得行動。
一萬駿馬在大地上奔馳,安納托利•馬雅耶夫往後看了一眼小伊利亞失去蹤影的山脊。他去哪了?雖然弟弟的肌肉與虔誠度早已超越自己,在他心裏,弟弟仍是小伊利亞。安納托利疲憊搖了搖頭,他答應過母親會好好照顧弟弟,他一定會跟上,他很確定。蒙古兵已經在這一帶現身,他不敢現在停下隊伍。偵察兵被派往各個方向,但似乎也全部消失。安納托利再度回頭看了一眼,努力尋找弟弟率領的千人旗幟。
前方,山谷縮成狹窄通道,山丘如詩如畫,宛如伊甸園。斜坡綠草如茵,茂密到就算花上半天時間,也無法刈草而過。安納托利愛上這片大地,但視線一直緊盯地平線,總有一天會見到耶路撒冷的。他對著聖母瑪利亞喃喃禱告。在那一瞬間,隘口黑影壟罩,蒙古軍直奔而來。
那麼偵察兵一定是死了,如同先前他的擔憂。安納托利咒罵一聲,忍不住再次回頭尋找弟弟蹤影。
後頭響起吶喊,安納托利調轉馬頭,忍不住咒罵。又有一群黑色鐵騎快速衝過來。蒙古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包圍了他們?敵人像鬼魂一樣,四面八方在山丘裏移動,這不可能是真的。
安納托利知道,自己的部下可以一舉擊退蒙古人。他們已高高舉起盾牌,等著他下令。身為男爵長子的他是最高階的軍官。其實這整趟旅程都是他的家族出資的,他們運用龐大財富,結交目前在俄羅斯握有大權的修道院。
不能展開攻擊。現在補給車隊以及後翼,都暴露在敵人視線之中。對軍隊來說,沒有什麼會比頭尾被夾擊更糟。安納托利大聲對三名軍官下令,要他們帶著自己的百人弟兄掉頭保護後翼。他轉身時,山丘上一閃而過的身影,令他微笑放鬆。遠方一排俄羅斯鐵騎回到山脊,旗幟在微風中飄揚。他判斷了一下距離,喚來一名偵察兵。
「去通知我弟弟,要他攻擊後翼敵人,一定要阻止那群人加入戰局。」
年輕小兵立即飛奔而去,身上沒有盔甲與武器重量拖累。安納托利面向前方,恢復自信。這下後翼有了保護,他可以用人數勝過正在奔馳而來的敵人。命令片刻即可傳達,他知道自己可以像一隻鐵拳痛擊蒙古人。
安納托利在馬耳上方舉起長矛,對準前方。
「攻擊陣勢預備,以白基督之名前進!」
安納托利的偵察兵全速騎過塵土飛揚的地面。兩軍交鋒時,速度是決勝關鍵。他盡量壓低身體,人頭馬頭一起上下起伏。年輕的他帶著興奮心情,一路衝向伊利亞•馬亞耶夫的人馬,但即將抵達時,嚇了一大跳,連忙勒住馬韁。伊利亞的部眾只有四百人回到山頂,而且顯然經歷過地獄之旅,許多人身上帶著斑斑血跡,而且騎馬姿勢有些詭異。
偵察兵一瞬間懂了,驚慌失措扯著馬韁。太遲了。手忙腳亂中,一支箭正中目標,頭倒在馬兒耳邊,馬兒狂奔起來。
朮赤與其他蒙古士兵疾馳而過,沒有多看歪斜屍體一眼。從死人身上剝下鎖子甲費了許久時間,但這招成功了。沒有敵軍衝出來阻擋他們去路,俄羅斯一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來自三個方向的敵人夾擊。坡度減緩時,朮赤踢了一下腳跟,從皮座裏拿出沉重長矛。這東西笨重不堪,費很大力氣才能拿穩。就這樣,朮赤和眾弟兄衝向俄羅斯側翼。
安納托利全速前進,超過半噸的肌肉與鐵甲力量全放在矛尖。蒙古弓箭手射出第一波箭時,他看見前排士兵搖晃。敵人速度很快,但在那樣的速度下,隊伍無法後退,甚至也無法轉身。盾牌碰撞聲與馬蹄聲震耳欲聾,背後傳來慘叫,他急忙應是轉身弄清狀況,肩負統領眾人的責任。他看清楚後,驚恐搖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伊利亞攻擊主軍側翼,殺向馬雅耶夫家族發誓朝聖的眾人。
目瞪口呆之際,安納托利發現眼前人身材較為矮小,而且身上盔甲滿是鮮血。第一次出手後,幾個頭盔掉了下來,露出正在嘶吼的蒙古面孔。安納托利臉色發白,知道弟弟已經喪命,軍隊後翼將遭受雙重攻擊。他無法轉向,雖然瘋狂大聲下令,沒有人聽見他的聲音。
前方的蒙古人放任他們前進,萬箭齊發,盾牌碎裂,俄羅斯隊伍像是受傷的獵物一樣,抽動了一下。數百人落馬,好似被鐮刀迎頭劃過。
後方蒙古軍包圍後勤車隊,車上所有舉起武器的人都失去性命。安納托利用力思考,想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四面八方都是敵人。他的矛刺穿一匹馬頸子,傷口噴出溫暖鮮血,濺得他一身。一把刀劃了過來,頭盔遭受重擊,他幾乎失去意識。有東西刺進胸膛,突然間他感到窒息,連呼救都沒有辦法。他努力吸著氣,一小口就好了,但什麼都吸不到。他跌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再也不會痛苦。
傍晚時分,營火燃燒,速不臺騎馬巡視自己的萬人營地。俄羅斯騎士屍體上的貴重物品,全被搜刮一空,將軍還拒絕了自己應得的十分之一,全部人歡欣鼓舞。對於並非受雇打仗的人來說,染血的紀念品小盒、戒指與寶石,都是成吉思正在建立的新社會裏值得垂涎的東西。一個人的確能在部族軍隊裏富裕起來,不過他們心中所想,全是自己能用那些財富買多少馬。速不臺比較感興趣的是俄羅斯騎士的熔鐵爐,以及車輪輪軸。他們的車輪上有一圈鐵,比蒙古用的實心圓盤好修理。他已經下令,被擄獲的武器師傅將教他的木匠操作。
速不臺騎馬而來時,朮赤正在檢查愛馬的前蹄,來不及鞠躬,速不臺點了一下頭讚許他。朮赤所率領的百人隊伍驕傲站直身體。
速不臺舉起手,讓朮赤看正午前從他那收走的金令牌。
「你讓我愣了一下,不解俄羅斯人怎麼有法子起死回生。」速不臺說:「那招很大膽,把這拿回去吧,朮赤。你不只能拿銀令牌。」
將軍把金令牌丟了過去,朮赤一把接住,努力壓下心中興奮之情。在那個瞬間,只有成吉思的稱讚會更意義重大。
速不臺說:「明日我們要啟程回家鄉,天亮前要準備好。」這句話是在對眾人說,也是在對朮赤說。
序章
火焰在圓圈中央怒吼,黑色人影持刀跳躍舞動。衣袍旋轉,黑影發出的長嘯聲蓋過四周猶如哭嘷的吟唱。席地而坐的男子膝上放著絲弦樂器,正隨著人影跺地的節奏撥彈旋律。
火堆旁,打著赤膊的蒙古戰士跪成一排,雙手縛綁在後。他們全都面無表情,冷眼面對將自己抓來此處的勝利者。商隊首領柯哈斯克在抵抗中慘遭痛打,嘴角凝血,右眼腫脹無法睜開。這不算什麼,更糟的情況他也碰過。柯哈斯克對於弟兄全無懼色十分自豪。他看著黝黑的沙漠戰士揮舞著蒙古鮮血的彎刀,對著星辰大聲吟唱祝禱。柯哈斯克心想,這是個奇怪的民族,頭裹多層厚布,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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