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煙草、甘蔗、罌粟、棉花、金雞納樹和橡膠樹這七種植物,經過貿易車輪的潤滑,至今依然是許多國家交換財富的綠色寶石。
從美洲到中國,從印度到巴西,多少間諜與探險者紛紛粉墨登場,演繹著這些植物的不平凡歷史,其驚險的故事跌宕起伏、令人驚心動魄。
三百多年來,植物一直處於歐洲貿易和權力的核心。本書講述關於茶、煙草、甘蔗、罌粟、金雞納樹、棉花與橡膠樹,這七種植物的故事。它們的開發和栽培,改變了美國、中國、印度、巴西等國家的命運。
本書探討了錯綜複雜的海外貿易歷史,殖民擴張的啟動和趨勢,在那個諜影閃動、逼人為奴、驚心動魄的黑暗歷史裡,蘊藏著多麼燦爛輝煌的財富與掠奪的故事。無論是在美洲搶占殖民地、控制印度資源,還是從中國走私茶葉,進行非法的鴉片貿易,追逐財富的故事,個個引人入勝、意義深長。
植物的故事本來就五彩繽紛,多采多姿,神花異草的國內外神話傳說也自是形形色色,從高瞻遠矚的種植主、受盡壓迫的奴工,到甘冒海盜、海難風險的商人,人們為利而行、為利獻身,使植物的故事添加了更多神秘的色彩。
各章所講述的探險者,確有其人,珍貴的歷史圖片更生動地重現當年的場景,令讀者如身臨其境。這些曾在英國和其他國家歷史上發生過的驚心動魄的故事,為今日人們觀看世界,提供了一個獨特的視角。
作者簡介:
托比‧馬斯格雷夫
園林設計者,歷史學家,對經濟植物的社會學興趣相當濃厚。他是第4頻道「失去的花園」的主持人,《園圃圖解》,《新伊甸園》,《鄉村生活》,《週末時報》等報章的特約撰稿人,也是《英國晚報》的植物園藝記者。托比另著有《皇家公園》、《改變世界的探險家:植物獵人》(華滋出版)。
威爾‧馬斯格雷夫
考古學家,歷史學家,研究植物歷史與園藝考古。《改變世界的探險家:植物獵人》的合作者,對米諾斯文明如癡如狂,現正在寫一本以古代克利特島為背景的小說。
身為致力於園藝和風景修復的加德納‧馬斯格雷夫協會成員,托比和威爾研究過消失的赫爾幹公園。兩人都住在布里斯托爾。
章節試閱
第二章 甘蔗──最賺錢的作物
十七世紀至十八世紀,歐洲人因為對糖的喜愛而創建了加勒比海地區極有影響力的產業。對許多新建殖民地而言,甘蔗成為主要的栽培植物使他們不僅得以維持生計,還可以發財致富,特別是那些替代衰退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統治這片地區的英國和法國移民。
不論是一六三二年最早建立的英國移民點聖•基茨島,還是巴巴多斯、安提瓜、牙買加和維京群島,這些殖民地都創造了相當巨大的財富,它們主要依靠的就是蔗糖生產。甘蔗栽培需要大量的勞動力,非洲奴隸的到來使農場規模迅速擴大,由此,加勒比海地區的文化和人口構成迅速改變。惡名昭彰的「三角貿易」把西非、新大陸、英國聯成套利大網,浸透了黑人的血淚;歷史留在人們心裡的陰影至今仍揮之不去。
▋發現和早期應用
和煙草完全不同的是,甘蔗栽培屬於傳統作物栽培,費時費力,未必賺錢。對於十七世紀和十八世紀的加勒比群島而言,如亨利•霍布豪斯所預見的那樣,這種「最賺錢的莊稼」所要求的大規模農田生產,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奴隸貿易因此旺盛。
甘蔗農場不斷增加,逐漸替代了煙草種植的重要地位,加勒比海地區人口也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一六四三年,巴巴多斯島有六千名非洲奴隸,三萬七千名白人定居者;但到了一六六○年,奴隸的人數超過了五萬。十九世紀,奴隸貿易退潮,大農場隨之衰敗,兩者之間的關係不言而喻。沒有什麼產業能像製糖業那樣,可以把人力資源、地區條件和利潤所得徹底整合起來;甘蔗成了世界上最令人陶醉卻並非缺之不得的作物之一。
甘蔗適應性很強,在世界上許多地區都可以生長繁茂。通常認為,五千年前,太平洋群島就有人食用野生甘蔗了。甘蔗後來引進到中國和印度,美味的蔗汁甜味提取出神秘糖晶的故事扣人心弦。西元前五一○年,波斯大流士皇帝(Emperor Darius)入侵印度見到了甘蔗,他稱這作物是「不需蜜蜂也有蜜的蘆葦」。而大多數歐洲人是在馬德拉群島(Madeira)、加拉利群島(Canary)及新大陸甘蔗農場相繼建立,並親口品嘗了這種誘人的甜蜜後,才得知世間還有這種甘甜的植物。
把甘蔗帶到整個地中海地區的是西元七世紀時飛奔在戰馬上的阿拉伯人。
西元六四二年,阿拉伯人把甘蔗帶到了波斯。當他們在敘利亞(Syria)、巴勒斯坦(Palestine)、摩洛哥(Morocco)、西班牙、西西里(Sicily)、賽普勒斯(Cyprus)、克里特(Crete)和埃及建立類似甘蔗農場的田莊時,歐洲人的甜味還是以蜂蜜為主。歐洲人首次嘗到甘蔗的甜味是在西元十一世紀,那時,十字軍東征的武士們在敘利亞與這種作物相遇。一○九九年,十字軍騎士把少量的甘蔗帶回了英格蘭。整個中世紀,有小部分蔗糖經地中海的貿易港威尼斯、熱那亞(Genoa)、北非進入英國。
這種新的消費品價格昂貴,只有皇室、貴族和高級神職人員的餐桌上才可看到。在一份一二二六年亨利三世的王室記錄上寫著:溫徹斯特(Winchester)市長送來三磅(一點四公斤)糖。一二八八年時,皇室每年的耗糖量是二千七百公斤。一三一九年,糖在倫敦的售價是「每磅二先令」——確實不是一般人都吃得起的。在當時,能享用高價進口糖自然引人注目,成了一種炫耀財富的方式。
後來的二百多年裡,糖價急劇下降,主要是因為西歐(地中海地區以外)生產了蔗糖。十五世紀中期,葡萄牙人在馬德拉、亞速爾、聖多美群島上建立了甘蔗農場,與他們的地中海對手較勁。緊接著,一四八○年,西班牙人在加拉利群島也建立了甘蔗農場。
……
第三章 棉花
經濟學家把過去三百多年裡由經濟利益引發的棉花故事,當成了殖民地貿易的極好範例。十七世紀和十八世紀,東印度公司組織的出口物品主要是優質的印花布和細棉布;隨著歐洲工業化程度日益提高,美洲成了歐洲棉紡織業生產的主要原棉供應地。
棉花是北美南部各州的生活重心,農場主、商人、運棉船主們每天想的、做的都是棉花;棉花使大型農場應運而生,而農場對奴隸的殘酷迫害則是美國南北戰爭爆發的重要原因。英國對印度棉布徵收重稅,限制其進口,卻把自己的廉價棉布產品向印度市場大量傾銷。這種機關算盡的掠奪貿易,引燃了印度獨立運動(Indian Independence movement)的熊熊烈火。
▋發現和早期利用
棉花是織布紡紗的四大天然原料之一,另外三種是麻、羊毛和絲。麻(flax)出自植物,羊毛和絲則屬動物產品。孕育於綠色果實裡的棉花綻放時潔白如雪,其纖維性質常可與羊毛、生絲一較高下。
北歐神話把棉花描述成一種既是動物又是植物的神花;神草頭上靜靜蹲著的是伏塞西亞小羊羔(Scythian lambs),小羊總是伏下身啃食綠葉。一旦可吃的綠草啃盡,就餓死變成白色的「羊毛」供人採摘。這個故事源自何處無人知曉,直到十四世紀末期,人們仍是津津樂道,有人把它寫成文字記錄在一三五七年至一三七一年間出版的《約翰•曼德維爾先生航海記》(The Voyage and Travels of Sir John Mandeville' Knight)一書裡。時至今日,德國人仍以「baumwolle」來表示棉花,這個字的意思是:「樹上的羊毛」。
早在西元前四五○年,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就記載過印度的一種樹,他說那是一種長著羊毛的樹,樹上的羊毛比真正羊身上長的毛還要美麗漂亮;他還說,印度人一直就穿這種羊毛織成的布。西元前一六九年時,希臘文有了carabasina,就是梵文的karpasi,「棉花」的意思(現代印地安語將棉花寫成kapas)。後來,人們把棉花引種到西方。古代人認為棉花源出印度;十世紀時,則認為是阿拉伯人——即入侵並征服西班牙大部分地區的摩爾人(Moors)——把棉花帶到了西方。在西班牙,棉花的栽培和生產加工(當時也用棉花造紙)是與格蘭納達(Granada)、塞維利亞、科爾多瓦(Cordoba)地區的甘蔗、蠶絲和水稻一樣同步發展。有證據顯示,可能的事實是:除了摩爾化的西班牙南部外,從前的歐洲還不能生產印花布、白棉布、細棉布和別的精美棉製品,直到十八世紀後期,英國發明了紡織機,歐洲才有了自己生產的棉織品。
棉花傳至英國的準確時期尚不清楚,不過十六世紀初期的有關記錄卻顯示:「棉毛」已經是那時的常規進口貨了。只是這之前的數百年間進口量很小,主要是用來做衣服的填料、襯料和製作燭芯、繡花線。一五五四年,移民英國的荷蘭人和瓦龍人(Walloon)帶來了「那不勒斯粗斜條棉布」(fustians of Naples),是一種很像用棉花、亞麻混紡的棉布。據一份一六○一年的資料描述,這種布是「用絮或者說絨織的,是一種綠樹叢的果實……大家稱之為『棉毛』;也是蘇格蘭產利恩紗(Lynnen yard)的主要成份。」
……
第六章 奎寧──能退燒的樹皮
金雞納樹——奎寧就是從這種樹裡提煉出的——在殖民擴張中有著間接的重大作用。
祕魯的美洲土人早就知道這種樹皮可以退燒,歐洲人卻是十七世紀中期方才得知,奎寧可以用來醫治瘧疾。隨著殖民擴張加劇,海外貿易基地增加,殖民者對奎寧的需要也隨之增加,祕魯土生土長的天然金雞納樹遭到了瘋狂掠奪。最後,殖民者不得不透過人工栽培,使生長在安第斯山脈的金雞納樹種,也能在印度南部尼爾吉里丘陵的農場裡安家落戶——這個大膽的計畫得到了由皇家植物園帶頭的英國植物園網路系統的支援。從非洲、亞洲到歐洲,奎寧的藥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獲得了人們的認可與使用。
▋發現和早期利用
最具諷刺意味的是,瘧疾原本並不存在於美洲大陸,而是由歐洲移民所帶來。而隨著歐洲移民的到來,它成了接踵而至的災難。
美洲土人早已經用「奎寧納」(意「樹皮」)作草藥來治療發燒。美洲土人所說的發燒,症狀與瘧疾十分類似,而某些種類的金雞納樹皮確實具有退燒效果。再者,祕魯印第安人用植物治病的水準相當高。他們用一些植物葉子浸水澆洗來治療皮膚病,或以幼芽來治牙病,稀釋樹脂當作放鬆劑,或用乾樹脂治療腸疾,喝樹皮水來治療腳腫。這些土著博物學家特別的治病技術,令與之接觸的歐洲人印象非常深刻。從資料上看,無論是士兵、商人或者傳教士們都認為,這些土人有著相當的植物知識。而且十分有意思的是,皮薩羅(Pizarro)的祕魯兵治傷時寧願找美洲土人,而不是歐洲醫生。
人們普遍認為,是祕魯印第安人把金雞納樹可用於治病的「秘密」,告訴了耶穌會傳教士,時間約是在一六三○年左右。早在一六三三年,卡倫薩(Calancha),一個住在祕魯的奧古斯丁安僧人(Augustinian monk)就談到過如何把金雞納樹皮碾碎成細粉治療發燒的事。因為耶穌會教士也會少咀嚼樹皮來找具有藥性的植物,而金雞納樹皮具有苦味,可能因此被認為有藥性。所以,也有可能是耶穌會教士發現金雞納樹皮的。
當時,歐洲大陸的瘧疾儘管比現在猖獗得多,但對病因的研究卻遲遲沒有進展,直到十九世紀後期才算有了點眉目。「瘧疾」一詞源於義大利語「mala aria」,意為空氣污濁。人們認為是沼澤地裡散發出的毒氣引起了這種疾病。這是在缺乏現代科學知識條件下所做的一種推斷,因為這種病多見於蚊蟲滋生的多沼澤、多濕地區。在人們得知奎寧之前,各種治療瘧疾的方法淵源古老,所持的看法和依據荒謬到令人難以置信。有的醫生把各種各樣的藥草混合起來要病人喝,還有的醫生用放血法給病人施醫。有個醫生採用的放血療法十分極端,他斷定是病人的血有問題,竟把病人動脈結紮起來;還有個醫生,認為此病無需用藥,以讀荷馬的《伊利亞德》(Iliad)為病人解憂。在某些地區,好幾百年來一直認為瘧疾是蚊子引起的,人們小心謹慎地防止蚊蟲叮咬。如希羅多德就注意到,在埃及的沼澤地區,有些人睡在蚊子飛不進的塔狀篷子裡,還有些人睡在魚網裡,認為魚腥味可以攔住蚊子。非常有趣的是,儘管瘧蚊也是土生土長於新大陸,馬雅文明或阿茲特克文明中,卻毫無瘧疾的蹤影。
從十七世紀中期起,儘管價格昂貴,用碾碎的金雞納樹皮和酒混合飲用,卻依然被認為是最有效的治療瘧疾良方。傳統的方法是用樹皮煎汁,每次半杯,一天三次服用。與任何事物一樣,一些人把奎寧視為良藥,使用的效果也極好;另一些人卻極力反對,不以為然。十七世紀醫藥界圍繞奎寧的爭論也特別激烈。此時的醫學仍崇信西元二世紀蓋倫(GalenGalen)的理論,認為可以經由放血療法,把壞的體液排出治病。甚至就是這種「耶穌會士藥粉」(註:指金雞納樹皮粉,出處見後文)被證明卓有成效時,醫生們也是藉口說這與宗教有關而迴避事實;再者,他們拒絕使用金雞納樹皮還有一個可能的理由,是放血療法更有利可圖。他們認為服用樹皮水不會馬上見效,就該選用一些費用昂貴的放血療法,既然高燒是反覆發作,當然就應該花錢做進一步的治療。
金雞納樹皮最終被當成有價值的藥物用於治病,走的還不是正常的管道。一六七八年,羅伯特.塔爾博爾(Robert Talbor)因以秘方為國王治好瘧疾,而被查理二世賜以醫生之名。一年以後,法國的路易十四買下秘方救兒子的性命。感激不盡的路易給了塔爾博爾一大筆退休金,還給了二千個金路易(louis d'or)當賞錢。如果他們知道塔爾博爾的秘方不過就是金雞納樹皮,也許誰都不會如此慷慨大方。然而,塔爾博爾醫病有「方」,確實使金雞納樹皮成為治療瘧疾的合法藥品,而被人們接受了。由此,金雞納樹皮堂而皇之地進入了正式的倫敦藥典。整個十八世紀,人們接受了用奎寧治療瘧疾的方法。不過,雖然大家已經非常普遍地使用金雞納樹皮,它的價錢卻是相當昂貴。十八世紀八○年代,這種樹皮的零售價大約是每磅要價一英鎊,患一次病要用去差不多四點四公斤的樹皮,病癒後還要連續一週服用,每週服用一磅,以防復發。只有有錢人家才買得起這種樹皮。這種情況,即使在歐洲向世界擴張時也仍然持續著。
傳說是駐祕魯的西班牙總督的妻子,伯爵夫人欽喬(the Countess of Chinch n)把這種樹皮帶到歐洲的。一六三八年,住在利馬的總督夫人患病發燒。醫生胡安.德維加(Juan de Vega)雖是竭盡全力,高燒卻總是不退,醫生束手無策。絕望中,總督同意醫生用從遙遠北方勞克斯阿(即現在的厄瓜多爾)帶回的金雞納樹皮試一試,讓伯爵夫人喝下了混和著碾碎的金雞納樹皮粉的葡萄酒。後來發生的一切讓總督大為寬心,醫生和患者本人也不再為病情擔心,伯爵夫人完全痊癒了,並且身體健康。一六四○年,伯爵夫人帶著相當多的金雞納樹皮回到了西班牙。在馬德里東南方四十公里丈夫的莊園裡,她用這種樹皮醫治發燒病人。雖然人們對這種樹皮的療效依然是爭論不休,林奈卻用了伯爵夫人的姓為這種樹命名歸類,可是他把這個字 Cinchona 拼錯了,一八六六年的國際植物學會議決定不再校正。
……
第七章 橡膠──讓整個世界動起來
如果有哪一種物品常常因面目全非而使人迷惑,卻又是新穎瀟灑具有現代氣質,那麼,這種物品非橡膠莫屬。橡膠用途廣泛,從車胎、輸送帶、橡皮筋、橡皮擦以至形形色色的日常生活用品,都可用橡膠製成。自古以來,美洲土人就從巴西亞馬遜河三角洲的橡膠樹上,切割樹皮得到膠汁;後來的歐洲探險者和植物學家們卻因此一下子眼界大開,省悟出這裡蘊藏著無限商機。在邱園和印度辦事處的幫助下,十九世紀八○年代,馬來亞、錫蘭的殖民地農場生產的橡膠,取代了野生橡膠的收集。能幹的新加坡植物園主管消除了人們對橡膠樹栽培是否獲利的疑慮,迅速發展的卡車運輸,更是與橡膠的開發利用緊密相關。橡膠樹引種成功最終使馬來亞獲利匪淺,卻使巴西財源流失,生態遭到嚴重破壞。
▋發現和早期利用
可提取橡膠的植物全球各地都有,且種類繁多。可以肯定,人類認識橡膠的歷史已有好幾千年。與其他的重要經濟作物相比,一百五十多年前,橡膠樹還是隱姓埋名悄無聲息地生活在密林深處。
南美印第安人似乎是唯一瞭解橡膠特性的人,從前的阿茲特克人即現在的墨西哥人,則最早記錄使用過這種物質。一幅西元六世紀的壁畫上,部落人獻奉生膠的情景栩栩如生。哥倫布來到新大陸,西班牙人對美洲土人使用的橡膠驚奇不已。安東尼奧‧德赫爾亞‧陶德思拉思(Antonio de Herrera Tordesillas)曾描述過阿茲特克國王「蒙提祖馬二世」(Montezuma Ⅱ)舉行的儀式上,土人們按照歌曲的拍子舞耍弄黑色皮球的情景。從資料上看,瑪雅人、托爾特克人都有這種類似的皮球遊戲。橡膠還被使用來製造雨衣、鞋子、罐子、火炬、樂器,這些物品必定都是用當地稱之為「卡斯蒂利亞橡膠樹」(Castilla elastica)的膠汁所製——墨西哥境內沒有現在橡膠樹栽培所青睞的帕臘樹(Para)。
最先記錄描述這種乳膠的是胡安.德托爾克馬達(Juan de Torquemada),他說,如果手邊沒有現成的容器來裝這種乳白色膠汁,美洲土人就會把這種東西塗滿全身,任其凝固。不過,沒有什麼歐洲人對橡膠表現出真正的興趣,他們只是稀罕一陣子了事。直到一七三五年,法國數學家查理.德.拉.孔達米(Charles de la Condamine)出版了自己的南美遊記時,橡膠才引起了人們的關注。當時他是受巴黎科學會委派去那裡測定赤道子午線的,此次旅行實際的收穫卻比他的真正目的還要意義重大。孔達米考查了巴西和祕魯,看到當地人是怎樣用凝結的乳膠狀物「製成不進水的靴子,用煙燻過之後,看起來真就像是皮做的」。一七四七年,曾在法屬圭亞那駐防過的軍事工程師、業餘植物學家弗朗索瓦.弗雷諾,第一次描述橡膠樹及採膠過程。弗雷諾和孔達米的書在法國科學家中,引起了極大的迴響,人們設想是否能找到一種解決方法,能使生膠點石成金,用於商業開發。
一八一八年,英國醫學院學生詹姆斯.賽姆(James Syme)使用橡膠當防水布做成第一件雨衣。橡膠的另一項早期用途是當成橡皮擦抹去鉛筆的痕跡,於是有了「橡皮擦」之名。橡膠還被用來製成各式各樣的物品:汽球、膠帶、手柄、士兵們穿的靴子,總之,人們想了五花八門的主意,將其製成形形色色的物品,效果似乎都不錯。一八二○年,英國橡膠產品製造商湯瑪斯.漢考克(Thomas Hancock,註:其製造的橡膠產品有很多種類,如輸送帶、工業用滾筒和橡膠管等),發明了一種自稱為「浸酸」的機器,可以使廢棄的膠條重新被使用。他還發現,經過浸酸處理的橡膠不僅更有延展性,還保持了更大的彈性。
這時在蘇格蘭,查理.麥金塔(Charles Macintosh)發現了用煤焦油溶解橡膠做防水材料的方法,於一八二三年取得了這種加工處理技術的專利。
一八三四年,漢考克和麥金塔聯手。三年後,漢考克發明了橡膠牽引機。事實上,漢考克對繁榮橡膠生產還有另一重要貢獻,卻鮮為人知。那就是一八五五年,他向皇家植物園總管威廉.胡克建議,應該在東方和西方全面開展橡膠樹的種植。
儘管橡膠有許多特性可供人們開發成商品獲取利潤,如它的防水性;但是,橡膠產品的一些主要缺點仍沒有解決,包括溶解時產生惡臭,溫度高時變軟發粘,溫度低時變硬發脆等,以至於人們對橡膠產品還不是特別喜愛。一八三九年時,美國人查理.古德伊爾(Charles Goodyear)發現,經硫磺加熱處理後的橡膠堅固耐用,性質穩定——他把這個過程稱為硫化,這種非凡的物質因此具有了多種功能,變得神通廣大。
這樣一來,橡膠產品具有了許多優良性能——不僅具有獨特的彈性,還有了韌性與柔性——氣溫變化將再也不會明顯影響橡膠的各種性能了。不幸的是,古德伊爾直到一八四三年也沒有去申請專利,此時的漢考克卻得到了一份古德伊爾的橡膠樣品。他不僅從樣品上發現了古德伊爾處理橡膠的所有技術秘密,還以此為自己申請了專利,並取名為「硬橡膠」。古德伊爾和漢考克對簿公堂,卻輸了官司。
最重要的橡膠發明是一八八八年一位名叫約翰.博德.鄧洛普(John Boyd Dunlop)的愛爾蘭人做的;他製造了第一隻充氣輪胎。在這之前的十八年裡,雖然已經有固態橡膠輪胎的使用,可是一八九○年,鄧洛普創新改造的新設計輪胎一問世就受到萬眾矚目。一八九五年,第一輛使用了充氣輪胎的汽車駛上了公路,亨利.福特(Henry Ford)規模化生產的 T 型發動機小汽車一出現在地平線上,橡膠工業就變得欣欣向榮,前所未見地繁榮昌盛起來。十九世紀剛過,橡膠進口量就節節攀升。一八三○年,英國的生膠進口不過二百一十一公斤;一八五七年,生膠進口量上升到一萬公斤,一八七四年,進口量則翻了比六倍還要多。
橡膠的經濟價值現在是有目共睹。工廠、礦山和鐵路的蒸汽機上全都使用了橡膠造的墊圈,橡膠成了新生工業革命機械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八五一年,在世界博覽會上,這種新型物品令世人大開眼界,橡膠展品,如鞋子、充氣床墊、傢俱和服裝,都向人們驕傲地展示著改造後橡膠的優良性能。橡膠在歐洲的成功,一下子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向橡膠的原產地巴西;這成了巴西的災難,也成了橡膠樹物種的災難。為了大英帝國的利益,「植物獵人」們千方百計地使橡膠樹飄洋過海,移植他鄉。
十九世紀,巴西局勢因拿破崙戰爭而動盪不定。一八○七年,為了躲避拿破崙,葡萄牙國王遷都里約熱內盧(Rio de Janeiro),葡萄牙人在亞馬遜盆地迅速發展壯大。一八二○年,葡萄牙國王回國。兩年後,巴西宣告獨立。新建國家多少有點難以應付局勢。當時的巴西北部分成了兩個區域:東邊的貝倫(Belem)是帕臘首府(Para),馬瑙斯(Manaus)則是亞馬遜西部省區首府。橡膠生產對巴西來說攸關生死,其出口稅收占總出口稅收的百分之四十,緊隨其後的是咖啡。從波瀾壯闊的亞馬遜河河口的所謂帕臘城(貝倫)到僻靜幽深的內地,延綿伸長三千公里的土地上,到處是難看不雅觀的橡膠生產工廠與作坊;雨林裡野生的橡膠樹下,膠管、膠碗處處可見;大大小小的河流叉道上運送生膠的船隻絡繹不絕。橡膠需求量的增加,使更多的農民為採膠而放棄耕種,更多的人湧進雨林尋找膠樹。
採膠人的生活艱苦淒涼,孤單單的一個人要在寂靜的叢林裡從黎明一直工作到中午。下午緊接著得把採來的膠汁煙燻烤成球。雨季似乎漫長無際,人們耐心地等待著雨過天晴後重返森林採膠。許多採膠人因病而死——瘧疾是這裡最兇猛的傳染病,他們買不起奎寧。
第二章 甘蔗──最賺錢的作物
十七世紀至十八世紀,歐洲人因為對糖的喜愛而創建了加勒比海地區極有影響力的產業。對許多新建殖民地而言,甘蔗成為主要的栽培植物使他們不僅得以維持生計,還可以發財致富,特別是那些替代衰退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統治這片地區的英國和法國移民。
不論是一六三二年最早建立的英國移民點聖•基茨島,還是巴巴多斯、安提瓜、牙買加和維京群島,這些殖民地都創造了相當巨大的財富,它們主要依靠的就是蔗糖生產。甘蔗栽培需要大量的勞動力,非洲奴隸的到來使農場規模迅速擴大,由此,加勒比海地...
作者序
前 言
財富的種子 The Seed of Wealth
為了宗教信仰,為了發財致富,為了獲得知識,為了尋歡作樂,為了權利,為了打倒對手,天下蒼生四處奔波⋯⋯。長期以來,歐洲各國競相追逐商業最高利益,試圖控制東方資源,角逐的結果是新大陸的發現。在所有政客、商人、水手、地理學者們的夢裡,未知世界遼闊的土地上到處是黃金,寶石閃閃發光,而且,那些神奇香料的芬芳也與之相伴飄浮而至。
——瓦爾特.羅利爵士(Sir Walter Raleigh),一五○九年
數百年來,植物一直是世界貿易的主要品種。從食物、衣料到藥品,乃至工業原料,無一不與植物有關。近三百年來,從地中海到亞洲、遠東,歐洲各國擴張的權力與影響更是與植物緊密相連。羅利的話一針見血。旅遊也罷,探險也罷,無一不是因利益而驅動。經濟擴張的需要驅使列強們一次又一次地航海探險,尋找新的貿易航海路線與新的市場。利潤驅使著歐洲各國邁出口岸,擴張疆域。一些植物——原本平凡的茶、棉花、甘蔗、橡膠樹(rubber)、煙草,在歐洲人翻雲覆雨的攪和下,竟變得異常特別,與之牽涉的區域更因此而變得面目全非,命運由此而全然改觀。因此,在對新大陸的開發和建設中,殖民地與宗主國之間開始刀槍相向,再也不是奴僕之於主人。
誰有實力,誰控制了資源,就是誰說了算。
如羅利爵士所見,十六世紀初的香料買賣是當時最有利可圖的交易之一。如肉桂(cinnamon)、丁香(cloves)、荳蔻(nutmeg)、薑(ginger)、胡椒(pepper)——這些人們喜愛的香料,甚至價比黃金,今天看來似乎令人難以置信。人們圍繞著香料打算盤,最早的出海遠航就是為了尋找遠方神秘的香料。
在那個年代,人們用香料來保存食物,甚至得了病也只能用薰香的辦法來醫治,日常生活中處處都可見到香料的影子,香料因此需求巨大。數百年來,香料滋潤著人們的生活,更使人們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它是藥品可以治病;是調味料,可使飯菜美味;是香水、潤膚劑、春藥,使人心曠神怡。
但是,數百年來香料的貿易卻一直被阿拉伯人控制著。他們創建的貿易網路錯綜複雜,從地中海一直伸向遠東。由海上運來的香料:錫蘭(Ceylon,今天的斯里蘭卡)的肉桂,印度的胡椒、丁香,東南亞的丁香、荳蔻,在阿拉伯人控制的碼頭登陸後,沿著絲綢之路輾轉運向西方。
這種買賣利潤巨大,阿拉伯商人費盡心機對香料產地守口如瓶,甚至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把香料說得神乎其技,玄妙無比;西方人只能無奈地看著阿拉伯人的生意越做越大。
古代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us)曾講述過這樣的故事,說肉桂是長在淺水窪裡,阿拉伯人去收集肉桂時,要把全身蒙住,只露出眼睛;還得趕著牛作掩護,保護他們免遭那些棲息在淺水湖畔裡的蝙蝠攻擊。又據說,毒蛇盤踞的深山幽谷裡,和可怕的大猛鳥的巢裡都有肉桂,得等鳥巢掉地時才能採到。
中世紀早期,勢力日益強盛的伊斯蘭帝國(Islamicempire)的影響遍及地中海區域,以至於西自西班牙,東至印度東部,都可看到阿拉伯人戰馬奔騰的影子。十字軍東征歸來的戰船,帶回了豐富的香料、寶石、織錦和絲綢,讓西方人大開眼界,更充分地意識到了海那邊的財富之豐饒。但令人十分沮喪的是,耀武揚威的阿拉伯人牢牢地控制著東方貿易路線;只有熱那亞(Genoa)和威尼斯(Venice)諸城與他們有貿易協定。這些城市很快就成了北地中海地區最有實力的貿易中心。
當蒙古人把自己的疆域從中國擴展到黑海時,西方人對亞洲的好奇心更加有增無減。傳道士和商人們覺得,這時沿絲綢之路東行,可能比較安全些。最有名的馬可•波羅(Marco Polo, 1254-1324)之行,就發生在這段時期。從他的文章中可以看到,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在印度和馬來群島(Malaysia)看到了大量豐富的香料。他說,中國的杭州一天就運來了五噸的胡椒——考慮到當時歐洲對香料的孜孜以求,這個數字也許有點兒誇張,因為這意味著當時杭州的香料年產量,竟是整個歐洲的兩倍。馬可•波羅還饒有興趣地記錄了中國社會各階層人士的生活:有錢人可以吃用好幾種香料醃製的肉,下層民眾的盤子裡只能嗅到大蒜氣味。
中國明朝時期國力強盛,技術先進,文化燦爛。相較之下,一四○○年時的歐洲相對落後。它地域狹窄,飽受戰亂和黑死病的蹂躪,民不聊生。直到十五世紀,歐洲人的海域也不過八百多英里(約一千三百公里),茫茫大海裡只有海盜船的朦朧帆影。然而,到了「大發現時代」(Ageof Discovery),僅僅一百二十五年,利益就驅使著歐洲的大艦小船駛過了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找到了美洲、非洲、亞洲的財富寶藏。尤其是西班牙和葡萄牙這兩個小國,居然把世界攪得翻天覆地。他們擺脫阿拉伯人的控制,自由航行於無邊無際的大海中。這些海濱國家有著歷史悠久的航海傳統,以當時的造船航海技術而言,遠距離航行雖困難重重,但也並非沒有可能。伊比利亞(Iberian)商人了解到,如果直接從原產地得到香料,他們甩掉的就不僅是高高喊價的地中海貿易商,還有層層剝削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中間商;這樣,他們就將獲得非同凡響的利益。
十六世紀,有一個人向世界表明,葡萄牙得天獨厚的天然環境,即將成就葡萄牙的基礎大業。這就是葡萄牙王子「航海者亨利」(Henry the Navigator, 1394-1460)。
亨利因在葡萄牙海岸的拉各士(Lagos)附近的撒哈爾(Sagres)建立了「航海學校」 ,而被稱為「航海者」 ,這時「改變世界的歐洲人」的一系列偉大的發現,即將開始。葡萄牙人對遠航計畫守口如瓶,亨利的航海學校也就鮮為人知。不過,人們還是知道,該學校進行的是全方位的訓練,學習地圖繪製,使用航海器械,航海技術的學習更是主要項目。
實實在在的地域拓寬和潛在影響,使歐洲未來的四百多年,在世界的角色地位整個翻轉。歷史學家J.M.羅伯特(J.M. Roberts)就發現,到了一五○○年,歐洲人已經變得那麼自信不凡了。「改變一切的信心越來越強……歐洲向未來敞開了大門,它獨特的發展理念與別的文化迥然不同。」正是這種唯我獨尊的霸主心態,指引著歐洲對殖民地瘋狂掠奪,以前所未有的貿易方式,把新發現的生產資源,統統吞進了自己的國內市場。
一四六○年,「航海者亨利」去世。葡萄牙人雄心不減,繼續非洲西海岸的探險,希望找到一條到達東印度群島(East Indies)的航線。一四八七年,由巴托洛梅托•迪亞士(Bartolomeu Dias)率領的一支探險隊繞過好望角(Cape of Good Hope),來到阿爾格奧海灣(Algoa Bay)。
非洲南海岸就是從這裡蜿蜒北伸。與此同時,佩得羅•科威漢(Dom Pedro de Covilham)到達印度,回來時對印度卡利卡特(Calicut)和果阿(Goa)兩個地方旺盛的香料貿易稱羨不已。
此時此刻,繞非洲好望角直達印度的航行似乎已經成為可能。可是,一四九二年,聽說哥倫布(Columbus)聲稱發現通往東方的西行航道時,葡萄牙人對派遣探險隊開始猶豫了。葡萄牙人最後的結論是哥倫布搞錯了。一四九七年,葡萄牙派遣達•迦馬(Vasco da Gama)率領四條航船經非洲南部海域航行,平安到達了印度的卡利卡特。
達•迦馬以為他帶給當地領導人物的禮物得體適當,卻還是被那些熟悉歐洲的亞洲富豪嗤之以鼻。他沒有得到熱情的歡迎,也沒有收到足夠的香料,他的船並未滿載荳蔻、丁香、薑、桂皮、胡椒等香料而凱旋。不過,一紙印度方面同意與葡萄牙人進行合夥買賣的協議,仍然使他不虛此行。一四九九年,達•迦馬勝利班師。如今,里斯本(Lisbon)已是歐洲的香料貿易中心。
葡萄牙人的東進很快地就使自己實力增強,與盟國的合作更加鞏固,還在著名的香料群島摩鹿加島(Moluccas)主島的馬來群島(Malaya Archipelago)上建立了自己的要塞和貿易基地。葡萄牙人第一次到達這裡是一五一三年,四年後,葡萄牙人就開闢了貿易航線與中國人做起了生意,隨後得到中國政府許可,把澳門島當成了貿易基地。
在後來的半個世紀裡,他們獨佔了整個印度洋的貿易,但香料仍是葡萄牙人最青睞的商品。在摩鹿加群島的交易裡,特別重要的是丁香、肉荳蔻、荳蔻皮(mace,摩鹿加群島班達島Banda Islands生長的荳蔻樹果實的不同部位之稱)。
當葡萄牙王國衰退而無法繼續擔當海上霸主角色時,荷蘭接管了香料群島,印尼殖民地也被荷蘭東印度聯合公司緊緊控制在手裡。荷蘭在這個地區的貿易霸主地位在十七世紀達到鼎盛。他們控制麻六甲海峽(Malacca Strait),通過台灣的貿易站與中國進行周邊貿易。而此時的英國,則一直馬不停蹄地在許多國家和地區建立公司,如美洲公司(Muscovy Company,建立於一五五五年)、遠東公司(Levant Company,一五八一年)、英國東印度公司(English East India Company,一六○○年)等,最為赫赫有名的是東印度公司,最後成了印度洋地區的經濟霸主。
這緩慢擴張的國際貿易網和強大的海上軍事力量,使英國在後來的兩百多年裡成為世界大國,而它的財富很大一部分則來自於植物。
本書所講述的七種植物對歐洲海外貿易的形成至關重要,它們的登場常常出人意外,甚至荒謬可笑。所有這些植物都與英國海外殖民地的發展、擴張緊密關聯,並對英國國內的社會變化影響深遠。許多我們今天看來普普通通的日常用品,僅僅是由於缺少栽培,一時間竟顯得奢侈、稀有、難以獲得。以茶而言,除了中國,當時世界絕大多數地區對茶毫無所知。直到「植物獵人」羅伯特•福瓊(Robert Fortune)從中國走私帶回了茶樹標本,並在印度建立了茶葉種植園,西方人才得知這種神秘美味的東方植物。這雖是中國的不幸,印度殖民地區卻因此獲利豐厚。
十九世紀帝國主義的特徵之一,就是經濟植物學的道德法律界限模糊不清。比如,從亞馬遜流域(Amazonianbasin)引種運走大量的橡膠樹樹苗,嚴重地危及了巴西經濟,卻為馬來亞(Malaya)帶來滾滾財源,這裡大片建立的橡膠園使該國獲利頗豐。
橡膠與十九世紀後期和二十世紀初期的汽車、飛機,以及專業化生產與戰爭的機械化緊密相聯。和其他歐洲國家一樣,大英帝國的經濟實力因橡膠而振興。運輸方式的改變,使得大量的製成品可以經由鐵路、輪船迅速運向世界各處新建的殖民地;這些地區的需要和存在的問題,也與母國的關係越來越密切。一九○○年時,從倫敦出發,六周內就可以到達大英帝國的任何地區。
三百多年前,第一批到達美洲海岸的移民必定覺得孤立無助。一六○七年,維吉尼亞公司(Virginia Company)在切薩皮克海灣(Chesapeake Bay)詹姆斯城(Jamestown)幾經周折建立起的殖民地,還是那麼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垮台;而在成功地種植了從西印度群島帶來的煙草後,這個殖民地得以穩定的生存下來。更妙的是,這種使殖民地賴以生存的植物,後來在殖民地的獨立運動中又佔有相當關鍵性的作用:新生的種植園主對他們與母國的貿易前景十分不滿,紛紛揭竿而起,與宗主國撕破了臉。
傳統的觀點認為:殖民地的作用就在於向宗主國提供原料,並消化歐洲產品。長期以來,以精美的手織細棉布和花布聞名世界的印度棉紡業的命運,就正好說明了這種關係。
十七世紀,棉花的出口為英國東印度公司提供了不菲的利潤。然而,隨著英國工業技術的發展,國內棉紡業需要品質更好的精細棉紗,於是,品質更好的美洲原棉代替印度棉進入了英國市場。英國不再需要印度棉,卻將棉製品運到了印度,印度成了英國產品的傾銷地,價格比當地產品還要便宜。在貿易格局如此劇烈的改變狀態下,即使是英國國內市場也是山雨欲來,眾多利益牽涉者都在醞釀著自由貿易運動,以求改革貿易結構。
製糖業也是相似的情景。美洲南方腹地大規模的棉花種植是由奴隸制度所維繫,而加勒比海群島甘蔗種植園的高密度勞動力,主要也是由黑人們來承擔,惡名昭彰的三角貿易使這些來自非洲西海岸的黑人,淪為奴隸。製糖業的苦役使種植園猶如地獄,而種植園主與其家人住的卻是漂亮優美的房屋,過著奢侈的生活。歐洲需要大量的糖,加勒比海甘蔗種植園主在國家經濟事務中的發言權,自然也是響噹噹的。
在國際貿易中,各種植物間的聯繫常常相互影響。某種植物對人們生活的影響,常常伴隨著另一種植物在人們生活中的需求而增強,糖和茶葉的輸出量,就呈現相互增加的態勢。不過,最不公正的聯繫則是,十八世紀和十九世紀的鴉片(opium)和茶葉貿易。
英國商人非法進行鴉片貿易,用在印度種植的罌粟製成鴉片走私進入中國,誘人吸食上癮,造成全中國的毒品危害,從而以換來的白銀來支付購買茶葉的款項,滿足西方對中國茶葉日益增長的需求。東印度公司不可能獲得足夠的白銀以滿足購茶的需要,自給自足的中國人對西方產品又不很感興趣。為了確保歐洲市場的茶葉供應,東印度公司就把鴉片當成了換取白銀的籌碼。這一招倒是有效地保證了英國市場對茶葉的需求,最後的結果卻是害人害己:歐洲人也為土耳其鴉片吃盡苦頭,各個國家怨聲載道。
相反地,金雞納樹(cinchona)的大面積栽培(註:其樹皮可用於生產抗瘧疾藥的奎寧quinine),卻主要是出於政治的需要,商業利益次之。西方各國爭搶土地和原材料,爭奪非洲等「處女地」,經濟需要導致了國家之間的尖銳對立,不惜大動干戈。十九世紀後期,英國為了更大範圍擴張領土,要求大量的奎寧供應,既要滿足國家官員和軍隊的需要,也須兼顧大種植園勞工的需要。於是,派遣「植物獵人」從金雞納樹原產地祕魯運來了樹苗,大力發展建立金雞納樹種植園。最初在印度種植,後來擴展到英國的許多殖民地,從緬甸、斐濟(Fiji)到坦噶尼喀(Tanganyika)、牙買加(Jamaica)和喀麥隆(Cameroons),都有金雞納樹種植園。奎寧使移民們得以戰勝瘧疾,在荒涼的非洲和東南亞立足並安家落戶。移民的妻兒老小來到了這些地區,這裡的風景從此改觀。
就是這樣,這些與人類生活密切相關的植物,在歷史進程中佔據著微妙而關鍵的重要地位。它們的栽培、收穫、運輸、加工處理等一系列的過程,無庸置疑地改變了前殖民地區的生態環境、人口分佈和經濟模式,甚至連這些殖民地上的主人們也都因此而變得面目全非。現在,那些當年的蠻荒之地所留下的恩恩怨怨,仍如空谷回音,仍然影響著人類的生活。
前 言
財富的種子 The Seed of Wealth
為了宗教信仰,為了發財致富,為了獲得知識,為了尋歡作樂,為了權利,為了打倒對手,天下蒼生四處奔波⋯⋯。長期以來,歐洲各國競相追逐商業最高利益,試圖控制東方資源,角逐的結果是新大陸的發現。在所有政客、商人、水手、地理學者們的夢裡,未知世界遼闊的土地上到處是黃金,寶石閃閃發光,而且,那些神奇香料的芬芳也與之相伴飄浮而至。
——瓦爾特.羅利爵士(Sir Walter Raleigh),一五○九年
數百年來,植物一直是世界貿易的主要品種。從食物、衣料到藥品,乃至工業原料,無...
目錄
前言 財富的種子
第一章 煙草 牽動世界的茶色野草
第二章 甘蔗 最賺錢的作物
第三章 棉花 生長在樹上的羊毛
第四章 茶葉 神效的仙草
第五章 罌粟 煙霧中的人間魔鬼
第六章 奎寧 能退燒的樹皮
第七章 橡膠 讓整個世界動起來
尾聲
前言 財富的種子
第一章 煙草 牽動世界的茶色野草
第二章 甘蔗 最賺錢的作物
第三章 棉花 生長在樹上的羊毛
第四章 茶葉 神效的仙草
第五章 罌粟 煙霧中的人間魔鬼
第六章 奎寧 能退燒的樹皮
第七章 橡膠 讓整個世界動起來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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