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留給孩子「認識自我的能力」
我小的時候呀……
有一家我常搭的無線電計程車很有意思，他們在乘客的座位前會夾一張很五O、六O年代的小圖、配上短短的韻文，把那個年代小孩的生活跟遊戲介紹得很生動、有趣。我自己一個人搭車時，時常看著看著，心思就飄到我小時候的日子……
有一天，我帶荳芽、蝴蝶搭計程車，她們看到一張「拔牙齒」的圖，一個光頭小孩牙齒上綁了一條線、線的另一端綁在門把上，小光頭的媽媽在背後架著他，小光頭很緊張的掙扎著，另一個小女生把手放在門上，看來是要狠狠的用力把門甩上。旁邊的小小韻文這樣寫著：
「阿福牙齒蛀個洞，哭哭啼啼叫牙痛。
含點鹽巴漱漱口，半天還是沒效果。
媽媽拿出大藥包，這種小事她全包。
蛀洞塞個征露丸，臉頰腫個小魚丸。
先吃齒痛五分珠，再給五毛買糖吃。
糖果吃完還在哭，只好拔掉免痛苦。」
哈哈！這就是我們小時候拔牙的方式──緊張又刺激。通常都是從開始綁線就「皮皮挫」，哭天搶地喊救命，力氣大一點的小孩拔牙，還得出動幾個大人一起架著才行。
荳芽、蝴蝶聽得嘴張得好大，一副很不可思議的樣子。哪有人這樣拔牙呀？
有的！有的！新鮮的還在後頭呢！「我小時候呀……拔完牙後，我阿嬤都會教我下面的牙齒要丟床底下，上面的牙齒要丟屋頂。丟的時候還要雙腳併攏，站正正的，以後再長出來的牙齒才會整齊、漂亮喔……」
荳芽直拉著我問：「媽媽，真的嗎？那我們現在沒屋頂了、一丟就丟到樓上別人家，那怎麼辦？我以後的牙齒會不會長得亂七八糟呀？」
蝴蝶則是指著圖上要拔牙的小孩，幸災樂禍的說：「他一定都沒刷牙……」
一張小小的圖，引發了荳芽、蝴蝶對媽媽的小時候產生無比的興趣。
我告訴荳芽、蝴蝶：「媽媽小的時候的那個世界很美好。所有的小孩一放學就是玩，不必上安親班，假日也是玩，不必上才藝課。小孩的腳都結結實實的踩在泥土上，衣服都玩得髒兮兮的。還有，我們那個時候的小孩都自己走路上下學，沒有爸爸媽媽在接送，所以我們放學都會先繞路去玩一玩再回家。當然回家會被唸，不過也沒有很嚴重啦……」
我從「拔牙齒」一路說到「玩沙包」、「說台語要被罰錢」。整個車程，只聽到荳芽、蝴蝶的笑聲和驚呼聲。年紀跟我爸爸差不多的司機伯伯也邊開車邊說起他小時候的趣事，告訴荳芽、蝴蝶更古老的年代的故事……
我很喜歡跟小孩講這些老掉牙的故事。講我小時候踩泥巴、控窯（烤地瓜）、灌蟋蟀，玩得像個野孩子的故事。聽故事的小孩幾乎都快羨慕的流下口水，直問「真的嗎？真的嗎？」現在很多小孩無法想像那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因為小孩們的腳都被名牌鞋緊緊包著、他們只學外國人說的話、聽外國人的故事。關於爸爸媽媽的故事、關於自己的故事，知道得很少很少……
因為這樣，現在的孩子有很多問題。
心理學家榮格說，一個人最重要的認同是對自己出身的認同，對於出生地、對父母的歷史認同，是因為跟這裡的人有共同的記憶，有了這東西，人在成長的過程中，人格才不會受到扭曲。
在我自己成長的過程中，我很深刻的感受到榮格提出的這個「認識父母、認識自己的土地，而後才有可能認識自己」的理念。你是誰？這是每一個小孩從小最該學的第一課。
幾年前我處心積慮尋到一個有大庭院的一樓房子，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別人以為我住豪宅，其實我真正希望的是荳芽、蝴蝶可以在庭院自在的跑、隨意的跳。在庭院，她們可以看到真正的鳥、蝴蝶和蜜蜂，看到蝸牛爬過的痕跡，親手栽種一株花，看到真正的四季和生命。
上了小一的荳芽，就算她的同學各個都在學校訂營養午餐，我還是堅持親自幫她準備便當、帶到學校蒸飯。
荳芽問我：「媽媽，為什麼我不跟同學一樣訂營養午餐？」
我回憶起小時候在學校打開媽媽為我做的便當，氤氳的熱氣裡隱隱飄著的「知道有人很關心我吃什麼」的幸福感覺。
於是，我回答荳芽：「因為媽媽想知道妳每天都吃了什麼……」
孩子的成長這件事，「幸福」永遠應該擺在「效率」之前。用愈古老的方式帶孩子，孩子所能得到的安全感與幸福也就愈大。所以，我告訴荳芽、蝴蝶很多我小時候的生活點滴。並且，努力的用我小時候成長的方式對待她們──一種最自然、最原始的、最笨的、最不講求效率的方式。
已經過去的美好年代，不可能再重來。我們這一代經歷過的，孩子們可能也沒機會再見識到。但是，感動可以透過故事，一代一代傳承。
讓孩子體會感動，他們自然會自他們的年代裡尋得感動、創造感動。
經過很多人的幫忙協尋，我終於找到作者──老頭。2007年一開始，我很開心的把我在計程車上說給荳芽、蝴蝶聽的這些很有意思的圖文出版了。
一本是講爸爸、媽媽小時候的生活的《噹！噹！噹！跟我回到小時候》。
一本是講爸爸、媽媽小時候的童玩的《123•光腳丫•玩遊戲》。
爸爸、媽媽，說說您們小時候的生活、遊戲，還有心情吧，讓您的孩子認識
我是誰？
「我是誰？」每年我生日那天都會這樣問自己。已經持續了好些年。
我的同事第一天來上班時，我毫無例外的會對每一個人說：「我們公司每個人都有一天生日假。你生日那天就去休一天假，想想你是誰，想想有關於你自己的一切，生活啦、感情啦、價值觀……都去想一想。再去吃生日大餐和蛋糕……」
荳芽一歲生日，我請了一些朋友來聚聚。我替荳芽跟這些叔叔阿姨們要的生日禮物是──一句話。請所有來參加的人寫一句祝福的話給荳芽。這本寫滿溫暖祝福的本子現在依然被我小心的保存著。有時，我會拿出來唸幾段給荳芽聽聽。一歲的事，她當然不會記得了。透過這些親人朋友當初寫給她的話，我想她一定或多或少可以想起自己的一歲曾經是多麼的受寵愛。
荳芽、蝴蝶開口說話起，每年她們生日那天，我也會問她們：「妳是誰？」
蝴蝶才過了三個生日。
第一年，她還不開口講話。我有點憂心的問：「妳是誰？」她對著我傻笑。沒開口。
第二年，我問她：「妳是誰？」她咿咿呀呀的回我：「蝴──蝶──」
第三年，我問她：「妳是誰？」她回答：「蝴蝶！」很簡潔有力。
我又問她：「還有呢？妳是誰？」這次她說：「爸爸叫我小蝴！媽媽叫我小寶貝、小屁屁！荳芽叫我小笨蛋！」想想又加了一句：「荳芽才是笨蛋！」
這一年，顯然蝴蝶已經會從別人的眼光來看「我是誰」了。
去年，荳芽的七歲生日，我問她：「妳是誰？」
她早已準備好十幾二十個答案要來回答我。「我是荳芽！我是賴XX（她的學名）！我是個長頭髮的漂亮女生！我是個很高的女生！我剛剛學ㄅㄆㄇ，我雖然有點膽小、可是又會做很多很勇敢的事，所以……」她頓一下、問我：「媽媽，那我到底是膽小還是勇敢呀？」
我笑笑。「那妳到底是誰呀？」
哇！我已經給妳二十幾個答案了，妳還不夠呀？荳芽一定是這樣想。於是，她索性說：「全部！妳每天看到的我、聽到的我說的話，全部全部……就是我！」
我很滿意。放她去切蛋糕。
荳芽一歲那天，我替她要祝福話時，我對著一些好朋友說：「任何一個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有想法的人，終究會在一生中的某一個時點停下來問自己：『我是誰？我為什麼會是今天的我？』到了那一天，一段探尋自我的旅程就會展開。現在你們寫給一歲的荳芽的話，就會在她自問『我是誰』的那一天提供了一個最好的線索，她會知道一歲的她原來是這個樣子呀……，所以，我先向大家預約，荳芽二十歲時，請今天來的各位再來看看她，二十歲的荳芽，再來告訴她你們眼中的荳芽是誰……」
追尋自我的線索，除了別人給的，還要自我探求。所以，要年年自問：我是誰？
提起澳洲，你會想到什麼？無尾熊吧！
除了無尾熊，澳洲還有一種特有的、很可愛的動物叫「袋貂」（Possum）。有一本很精彩的澳洲繪本──《袋貂魔法》，就是以袋貂為主角，說的是一隻會魔法的袋貂奶奶為了保護小孫女，便用魔法把小袋貂變隱形了。剛開始，小袋貂很安全也很開心。但是，有一天，小袋貂說：「奶奶，我想要知道我到底是長什麼樣子。您能再把我變回來、讓大家都看得到我嗎？」糟了！奶奶忘記怎麼把小袋貂變回來了。於是，這一對祖孫就走遍澳洲，尋找可以讓小袋貂變回來的方法……
「我想要知道我到底是長什麼樣子。」小袋貂問的不就是「我是誰」嗎？
要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要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麼，可是要歷經千辛萬苦，走過很多路、經過很多事，看很多、想很多，才有可能的。
小袋貂走遍大半個澳洲，吃了很多食物，這些食物就是澳洲的文化、澳洲的歷史（這部分在書上都加了注解），當然也是小袋貂的一部分（我）。
小袋貂最後找到吃了會變回來的食物，從此以後，每年她生日時都要吃這些食物，確保她不會再變不見……
所以，每年生日時，我都要問問自己：「我是誰？」確認一下我真的沒有忘記自己是誰。
留給孩子「愛人愛物的能力」
你的世界不是全世界
荳芽在南部跟外公、外婆住了一個星期，回來以後，她跟我說：「媽咪，好奇怪喔！阿姨幫我洗澡都不幫我擦乾身體……」
「都沒擦就穿衣服嗎？」我也覺得很奇怪。
「有呀！有擦，可是她都用濕濕的毛巾擰乾擦，沒有像妳用乾的大浴巾幫我擦……這樣還是有點濕濕的呀、沒擦乾。」
這樣我就明白了。
「阿姨的習慣跟媽咪有點不一樣，她覺得用濕毛巾擦就可以了，妳一直都跟媽咪在一起，所以妳的習慣跟我一樣，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呀！只是習慣不一樣而已。」
「只用濕毛巾擦完就穿衣服，不舒服。」荳芽說：「阿姨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我想阿姨應該覺得還好吧？妳又不是阿姨，妳的感覺不一定會是阿姨的感覺呀。」
我一再一再的跟荳芽說，不要用妳自己的習慣去套別人的，妳認為好的，別人不一定也認為好。尊重別人的生活型態，比什麼都重要。
荳芽肯定是把我說過的話謹記在心了。有一天，我要她跟我一起吃五穀雜糧飯時，她回我：「媽咪，我不喜歡吃這種黑飯。」
我說：「吃這種飯對身體才好，而且我覺得其實還滿好吃的呀！」
荳芽很氣定神閒的回我說：「媽咪，妳認為好的、我是小朋友、我不一定會覺得好。」
我嚼著其實有點難吃的黑飯，一時無法再強要求荳芽也跟我一起吃。
幾天之後，我的一位朋友轉述荳芽跟她的對話給我聽……
朋友說荳芽去她家時，很愛吃她們家的餅乾，她開玩笑的跟荳芽說：「妳把我家的餅乾都吃光了，那妳要拿妳家的餅乾來給我吃喔！」
荳芽回說：「阿姨，我家的餅乾很難吃，我跟蝴蝶都不愛吃，妳應該也不會喜歡吃的。」
我的朋友很疑惑。問荳芽：「為什麼妳家的餅乾都這麼難吃哪？」
「因為我媽媽都喜歡買有機的，沒味道！很難吃！」
我因為堅持我認為好的、健康的、有益的吃食習慣，讓荳芽喪失了吃好吃餅乾的權利。想想一個小孩沒了吃零食的樂趣，還真是可憐呢！
後來，我不那麼堅持荳芽要跟我一起吃黑飯、黑麵包了。偶爾一次吧！荳芽也願意嚐嚐媽媽口中這「對身體很好的黑抹抹的東西」。
我們之所以選擇過這樣的生活型態，大都是因為我們自己覺得這樣很好。可是，這個「好」對每個人的定義可能就有點不一樣了。有的人覺得要「健康、有益身心才算好」，有的人就覺得要「好吃、有樂趣才算好」。說到底都是每個人的自由選擇，實在很難說什麼就是好、什麼就一定不好。給自己多一點嘗試的機會，看看別人不一樣的生活型態。不要老是以為自己的世界就是全世界，或許才有活得快樂一點的可能。
荳芽跟我一起讀《兩姊妹和她們的客人》，讀得很開心。她覺得這書裡看起來過得有點不那麼健康的兩姊妹很像她。
「在一個小島上住著一對姊妹。她們在島上過著快樂的生活……有一天，表弟來她們家作客……表弟說：『這樣子要怎麼生活啊！沒關係，妳們等著看吧，我會幫妳們的忙的！我會幫妳們把這裡整理、整理！』於是，表弟把水龍頭修好、然後修好走廊上的燈……」
荳芽很不以為然的皺皺鼻子，哼一聲：「雞婆！」
一直看到表弟把動物趕出屋外、要兩姊妹運動、吃五穀雜糧麥片時，荳芽已經忍不住了。「這個表弟很沒禮貌ㄋㄟ，他是去人家家裡作客ㄋㄟ，怎麼好像要把人家的家變成他家呀！」
是了。這就是另一個值得討論的議題──去作客時，如果主人的生活型態跟你很不一樣，怎麼辦？
我想這是很多小朋友從小就該學的功課。
荳芽還是回我那句老話：「你認為好的，別人不一定覺得好！」
「嗯！很棒！媽咪再教妳一句話，叫『客隨主便』。意思是作客人的不要太計較一定要怎樣怎樣，主人怎麼吃、怎麼過，我們就跟著。這樣妳也可以看看別人是怎麼過生活的呀！除了妳自己的世界，妳還會看到別人的世界喔！」
生活，不是從長大以後才開始的……
有一些書，它不講什麼大道理，卻直指人心、真真實實的點出我們生活的茫點。這樣的書，它講的常是殘酷的、無奈的人生真相，卻令人發笑。
具有這麼高超意境的書，不騙你，在我多年的閱讀經驗裡，總是出現在童書繪本裡。現在，在你手上的這本《我以後要得諾貝爾和平獎》（Wenn ich groß bin, werde ich Nobelpreisträger）就是這樣的書。
這是一本我稱為「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書，就是圖畫的是一回事、文字偏偏說的又是另外一回事。這種事，我們以為小孩常做，其實，大人做的機會更多一點。大人睜著眼睛說瞎話，很讓人生厭。小孩睜眼說瞎話，卻往往帶著點驚喜的小機巧，隱隱還透著對人生的小小體悟智慧，可愛又有趣。
這個頑皮的小男孩一路說著偉大的計畫：等我長大了──我要愛我的鄰居、我要促進世界和平、我要解救動物、我要保護環境、我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等我長大以後，我就會得到諾貝爾和平獎。
真是了不起呀！
請注意喔！這是他長大以後要做的事喔！
圖畫的才是他現在正在做的事呢！他正在做的是──把妹妹綑綁在床底下、跳到桌上去搗蛋、亂折樹枝、對提著重物的老太太視若無睹……
所幸他計畫到最後，還是良心發現的說：「有好多事要做！我得馬上行動！」然後，從圖上，我們看到他馬上要去做的事是……把妹妹鬆綁！
哈哈哈！好一個馬上的行動！果真是一個準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該有的好行徑！
小男孩的睜眼說瞎話，說的就是屬於孩子的真真實實的生活。從生活裡去體驗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感受自己在做某些事的感受，也試著體會一下別人生活的感覺，因為有機會真正的生活過，一個小時調皮搗蛋的孩子未必不會是將來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
去年的這個時候，暑假，天很熱。我連著幾天探訪了我家附近的安親班，因為荳芽要上小一了，而我需要上班，我像很多媽媽一樣、想為荳芽找一個好的安親班，好讓她下了課後有個地方待。
我看了很多安親班，純課輔的、才藝的、全美語的……全看了。環境很好，很多老師看來也都很棒，我卻始終無法下決定選一家。
思前想後，我恍然大悟，原來我無法接受的是把孩子整天關在一個教室，要她不斷重複做同一件事（也許是一直寫作業、也許是一直唸英文）。我不忍心讓一個七歲的孩子失去真正體驗生活的機會。
於是，我捨棄了安親班，決定找一個家教老師來帶荳芽。我在找老師時，開出的條件是──帶一個七歲的小一女生「生活」。
來應徵的老師總是疑惑的問我：「以前我們當老師都被要求教數學、英文，妳要教的生活是什麼呢？」
我要老師教的生活是──中午，荳芽和老師回家把我早上準備好的飯菜溫過、吃飯，一起整理、收拾碗盤，荳芽洗切水果、和老師一起休息一下，然後把學校功課做完。到這裡是每天一樣的流程。之後剩下的時間就是她們的生活學習課程……
生活學習課程有時去圖書館、美術館，有時去參觀一些藝文活動、看表演，有時帶狗出去公園跑一下午，也有的時候只是在庭院喝喝下午茶、聽老師講故事，或是荳芽跟老師一起曬太陽、發呆……
很幸運的，我跟荳芽碰到一個很棒的老師。她教荳芽掃地、切水果；讀《西遊記》和《愛莉絲夢遊仙境》；帶荳芽去參觀流浪動物之家，因此我們家多了一隻可愛的流浪狗Melon……
荳芽笑，像一個七歲的孩子該有的笑；荳芽的生活，果真是真正的在生活。
很多大人總是說：等我五十歲了，就要退休，去做我自己喜歡的事……
這樣的大人也習慣教孩子：現在只要好好唸書，要做什麼，等你以後長大……
其實，不是這樣的。
人生，不是一個點，不能明明白白的從這個點跳躍到另一個點。人生是一個不間斷的延續。大人必須同時工作又做自己喜歡的事，小孩也必須一面讀書一面努力經驗生活。唯有認真生活過的小孩，長大了，才會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從容過這一生、怎麼去實踐自己的夢想……
留給孩子「時間」
偶爾也要停下來、看看孩子……
荳芽姊姊出生時，我的公司才剛剛開始起步，我雖然也忙，但是公司業務量不大，我也一心一意惦著她，陪伴她的時間幾乎跟一般全職媽媽不相上下。荳芽一路成長，溫和體貼、自律愛人，很少有事真正令我為她心煩。老天看我這樣當媽媽未免太輕鬆自在，所以在我事業正盛、毫無心理準備迎接新寶寶時，給了我蝴蝶妹妹。
我陪蝴蝶的時間也不算少，只是因為公司的事比幾年前多很多，我無法避免的要飛來飛去出差，比起荳芽姊姊，我其實明白我在蝴蝶身邊的時候少很多。
每回我要出遠門，總是跟蝴蝶說：「媽媽要去工作、賺錢錢，給蝴蝶買ㄋㄟ ㄋㄟ、買衣服、買玩具……蝴蝶乖乖在家等媽媽回來……」
前兩年她還小，好像還好哄騙。今年她三歲了，懂事一些了，開始有些反應。每回我在外地打電話回家，總是聽到蝴蝶的種種惡行，胡亂哭鬧、起床哭、吃飯哭，還會搶姊姊的東西……我不禁懷疑：這是我的小蝴蝶嗎？
前陣子我又去北京，照樣在電話裡聽到蝴蝶令眾人束手無策。
我回家後，決定好好跟她談一下這個問題。
「蝴蝶，媽媽不在家時，聽說妳壞壞……」
蝴蝶一句話都不回我。
我猜想是我沒有好好陪伴她，讓她不安全、浮躁吧？我問她：「妳是不是因為媽媽不在家陪妳，所以妳就壞壞呀？」
蝴蝶點點頭。
我不確定三歲的她是不是真的因為這個理由故意惹事，是我自己覺得對她愧疚吧。一看到她點頭，我的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我說：「那媽媽多找點時間陪妳，妳就要變乖寶寶喔。好嗎？」
蝴蝶很快又點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我刻意早早去接她下課，帶她到超市買菜。吃飯時，故意大聲說：「今天的菜都是蝴蝶點的喔！」蝴蝶驕傲的點點頭，不哭不鬧的吃完飯。
有一天，我帶她去散步，邊走邊跟她說：「我知道妳喜歡媽媽，可是媽媽不在時，妳也要乖乖的……媽媽要工作……」
蝴蝶回我：「我不要玩具、要媽媽陪……」
我想起小時候，我好像從來不用找我爸爸、媽媽，因為我們家沒有做大生意，我天天都可以見到我爸爸、媽媽。假日，我還得到市場去幫我媽媽賣東西。雖然不是頂富有，我總是可以跟在爸爸、媽媽身邊……
等到我長大了，那些記憶陪著我渡過任何難熬的時光。一直到今天，我已經當了媽媽，每回要出國，臨上飛機前，我還是習慣打電話回家，說：「爸──我要上飛機了，去北京，一個禮拜……」好像我還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一樣。
很多家裡不那麼有錢的孩子，因為父母有時間陪伴，反而擁有美好的富世界。於是，我總是在拼事業的同時，不時的停下來，看看荳芽、蝴蝶，問問自己：「妳沒有忘記妳是個媽媽吧？」
很多人在事業順的時候，忙到沒時間看孩子一眼；事業不順時，煩躁到沒心情看孩子一眼。陪伴孩子，不必看時機，無論是你飛黃騰達時、落魄潦倒時，有心，便是好時候。
我有一本很可愛的法文小書──《我喜歡爸爸在家（Un papa à domicile）》，講的是一個爸爸失業了，因此有很多時間可以在家陪孩子。雖然爸爸做起家事笨手笨腳的，孩子卻當是一件好玩的事看。失業在家的爸爸會花時間看兒子畫的圖、陪兒子上圖書館找資料、溜直排輪、打電動……閒閒的和兒子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聊天……
孩子在這段時間裡，見識到了跟平常完全不一樣的爸爸。見到了爸爸的沮喪、挫折，也見到了爸爸的可愛、體貼。失業原本是爸爸的痛苦，卻成為孩子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這個孩子說：「我的爸爸不是超人英雄，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不管他有沒有工作！」
當我們拼命的要成為世界的英雄、超人時，偶爾也要停下來、看看孩子、聽聽孩子。其實，孩子們只想我們當他們小小世界裡最好的爸爸、媽媽而已……
爸爸，陪我一起玩……
有一天，荳芽和蝴蝶玩家家酒，姊妹倆在房間精心打扮後，荳芽牽著蝴蝶出來秀，說：「媽媽，看！」
蝴蝶全身披披掛掛的，把媽媽的長裙當上衣穿，浴巾成了搖曳生姿的披風，頭上還或插或夾的滿是媽媽的項鍊耳環。真是熱鬧繽紛！
「哇！蝴蝶好漂亮喔！」我瞪大眼睛，故作驚豔狀，用極誇大的語氣稱讚她們的傑作。「是荳芽幫妹妹打扮的嗎？」
荳芽很得意的點點頭，笑了。
「荳芽好厲害喔！」我用力的鼓掌。
受了讚許的荳芽、蝴蝶很開心。她們希望讓爸爸也見識一下她們的厲害。荳芽拉著妹妹的手，說：「走！給爸爸看！」
荳芽小心翼翼的替蝴蝶拉高裙擺，倆人牽手到爸爸面前，說：「爸爸，看！」
兩眼正盯著電腦螢幕看的爸爸轉頭看了一眼。說：「去去去！自己去玩！爸爸在忙！」
我看見荳芽、蝴蝶有些失望的呆呆站著。或許是爸爸的反應和她們預想的不一樣，倆人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吧。
我走過去。跟爸爸說：「卡內基教你這樣對孩子說話嗎？」那一陣子爸爸很努力的在上卡內基的課程，學習如何激勵自己、營造良好的職場人際關係。我知道卡內基教導他們上課的學員要善待周遭的人，多說讚美、鼓勵別人的話。所以，我這樣問爸爸。
爸爸自知理虧，但是或許基於他一家之主的威嚴吧，他還是辯說：「我正在忙呀！」
我重複一次再問他：「卡內基教你這樣對孩子說話嗎？」
爸爸只好賠不是，說：「好吧！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說話……」
一直呆站著看我們對話的荳芽，這時拉起蝴蝶的手，收起剛剛失望的表情，又恢復她原來興奮激昂的語氣，再一次的對爸爸說：「爸爸！看！」
爸爸故意學我剛剛誇張的語調，大聲的回答：「哇！蝴蝶好漂亮喔！是荳芽幫妹妹打扮的嗎？」好像他真的是第一眼才剛見到她們的妝扮一樣。
荳芽一點也不介意爸爸的「遜腳」表演。還是很開心的點點頭，笑得很燦爛。蝴蝶還很得意的雙手拉開裙擺……
那天晚上，荳芽、蝴蝶睡了以後。我跟爸爸說：「荳芽很自然的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有機會重來。她幾乎連想都不用想就這樣做了……」
那一天，爸爸上了一課。他說荳芽做的其實就是他在卡內基上課要學的。
我哈哈大笑，消譴他──「那你把學費給荳芽吧。讓她教你！不必再去卡內基囉……」
我們家的爸爸跟大部分人家的爸爸一樣，不太有時間跟心思去傾聽孩子的傻話。我有時會生氣、失望，總是荳芽跟蝴蝶適時的用她們的天真、寬容化解了我們可能的爭執。在我們的生活裡，孩子比較像我們的老師，她們很不說教的教我們兩個大人體會了很多事。
有一陣子爸爸很忙，假日時常加班，我很不高興他這樣。只要他一回家，我就擺臉色給他看。他知道我不開心，卻不懂為什麼他努力工作反惹我不悅。我們很努力的坐下來溝通了幾回，卻是各說各話，各有各的立場。
有一天，爸爸工作得很累後回家。我一臉冷漠對他，實在無話對他說。家裡氣氛很僵。
荳芽和妹妹在房間玩躲貓貓。偶然跑出來見到爸爸回來了，立刻撲上前去，拉著爸爸的手，說：「爸爸，陪我們一起玩……」小蝴蝶也仗著她小，可以耍賴，黏著爸爸說：「爸爸來玩！爸爸當鬼！」
爸爸抱起蝴蝶、拉著荳芽，問清楚了她們的遊戲規則，跟著她們兩個小小孩玩起躲貓貓來。
我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他們在客廳、房間，樓上、樓下，跑來跑去，大聲尖叫、笑鬧。心裡，漸漸暖了起來。爸爸當鬼、找不到荳芽蝴蝶時，我忍不住喊起來：「喂！大人要加油呀……」
爸爸看看我，笑了。我，終於也回應他許久未曾有的笑容。
一個肯陪也會陪孩子玩的爸爸，實在不必再苛求他什麼了。
那一天，爸爸說他終於懂了我生氣他的原因。他知道我要的不是一心只想賺錢的爸爸，而是肯把時間留給孩子的爸爸。
我有一本很棒的書，書名是《爸爸變小了》。故事是說一個被孩子嫌棄不會玩的爸爸，有一天對著流星許願說：「請讓我變回小孩時的樣子吧！只要一天就好。」隔天，爸爸果真變小了。他跟兒子做了一天的朋友，玩了一整天小孩的遊戲，重新記起當小孩時的感覺──空氣那麼清新、腳下好像裝了彈簧一樣、盪鞦韆那麼好玩……
原本已經蒙塵的、混沌的人生，因為重新再當一次小孩，於是，有了新的機會與體認……
我把這書放在爸爸的書桌上。希望他時時記得跟孩子玩。
跟孩子玩的爸爸，會像孩子一樣的天真、柔軟、寬容。心，會像孩子一樣，大了起來……
留給孩子「家族的故事」
爸爸、媽媽，說說你們自己的故事吧……
荳芽、蝴蝶最近養了一隻黃金鼠，姊妹倆人對小老鼠寵愛有加，不時捧在手心，對著小傢伙輕聲細語。我天生怕這種毛絨絨的東西，每次她們一把老鼠帶出籠子，我就故作鎮定的「坐」得遠遠的。有一天，荳芽捧著老鼠到正在專心看報的我身邊，很興奮的把老鼠湊到我鼻尖，說：「媽媽，妳看！牠好可愛吧！」
我在第一時間跳起來，尖叫，報紙散了一地。
這時候荳芽終於發現媽媽的祕密。原來她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神祕女超人媽媽怕一隻小老鼠！
荳芽肯定覺得我那副驚慌的樣子很好笑。她捧著肚子一直笑、一直笑……
這是荳芽第一次知道──媽媽也會害怕！還很怕！
隔天，荳芽問我：「媽媽，妳怕老鼠，還怕什麼？」
我說：「我怕妳跟妹妹生病……」
下一次，荳芽就會問我：「媽媽，妳怕老鼠、怕我跟妹妹生病，還怕什麼？」
荳芽似乎對於我害怕的東西或事情很感興趣。
有一次，我的答案是：「我小時候有一年，整整一年喔，我都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覺，一到晚上就哭……」
「真的嗎？妳小時候也怕黑呀？不敢一個人睡？我還以為只有我會怕黑咧……」
「是呀！我那時候唸小四了呢！比妳現在大很多。因為有小偷闖進我們家，我被嚇到，以後就以為小偷天天都會來，每天都哭……」我開始回憶起那段令我難忘的童年驚嚇經驗。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好了，我一定會一輩子都這樣哭、一直怕黑……我真的以為我永遠都會是個愛哭的小孩了……」我這樣告訴荳芽。眼前在荳芽身旁好像也站了一個小時候怕黑的我。
「那妳後來怎麼不怕了？」荳芽很好奇。
「因為我的阿嬤一直陪我，我每天晚上哭的時候，我阿嬤都會在我旁邊拍拍我，告訴我──沒事啦！沒事啦！小偷不會來了！有阿嬤在……有一天，我就不哭了。我也忘了是哪一天。可是，我到現在還記得我阿嬤跟我說的話……沒事啦、沒事啦……」
荳芽說：「喔──我知道了，我跟妳說我怕黑不敢睡的時候，妳都會拍拍我、說沒事啦、沒事啦，原來妳是學妳的阿嬤呀！」
我點點頭。眼淚差點掉下來。想起阿嬤。
生了荳芽、蝴蝶後，我更常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荳芽怕黑時，我想起自己小時候比她更怕黑；天冷，蝴蝶堅持不穿衣服時，我想起爸爸媽媽面對我固執時、憂愁的臉。我想起一切所有快樂的、悲傷的童年往事──第一次被老鼠嚇到、第一次發現原來我以為的永遠竟然不是永遠……
我對怎麼樣陪伴荳芽、蝴蝶成長這件事想了很多、花了不少時間，很多讀者跟我說很佩服我這樣的媽媽。其實，我是在透過她們重過一次童年。很多小時候我無法解決的情緒問題，我在面對同樣困擾的荳芽、蝴蝶時，引導她們，也救贖了童年的自己。
每一個孩子都以為自己面臨的問題是最糟糕的、這世上絕對沒人比我更糟的了。他們也以為大人是無所不能的、什麼都不怕。如果他把自己的困擾告訴大人了，那個無所畏懼的大人奚落他一句：膽小鬼！孩子便會更加深信自己是個無用的膽小鬼，一直這樣認定。如果那個聽他傾訴的大人很溫柔的拍拍他，孩子會因為得到安慰而寬心。
我總是把我自己經歷過的故事說給荳芽、蝴蝶聽。告訴她們：每個大人都曾經是個孩子，也跟她們一樣會怕黑、怕鬼、怕怪物，但他們並沒有被怪物吃掉，還長成大人了。即使是她們現在認為無所不能的媽媽，小時候也曾經是個無助的小女孩。唯有先承認自己的軟弱，才有可能開始找方法讓自己變堅強。
蝴蝶睡覺時，很喜歡跟我說：「媽媽，摸背背。」我幫她抓抓、摸摸，她總能一下就很安心的睡了。
有一天，我失眠。我跟蝴蝶說：「媽媽睡不著。」
蝴蝶說：「蝴蝶幫媽媽摸背背。」我笑著轉身背對她。蝴蝶開始幫我亂抓背。
那天，我不知道蝴蝶抓我抓多久，因為我比她早睡著了。
那一天後，我更加深信：爸爸、媽媽也可以跟孩子交換彼此的故事、心情，互相安慰。當然，這前提是──爸爸、媽媽，要跟孩子說你自己的故事……
留給孩子「家族的故事」
爸爸、媽媽，說說你們自己的故事吧……
荳芽、蝴蝶最近養了一隻黃金鼠，姊妹倆人對小老鼠寵愛有加，不時捧在手心，對著小傢伙輕聲細語。我天生怕這種毛絨絨的東西，每次她們一把老鼠帶出籠子，我就故作鎮定的「坐」得遠遠的。有一天，荳芽捧著老鼠到正在專心看報的我身邊，很興奮的把老鼠湊到我鼻尖，說：「媽媽，妳看！牠好可愛吧！」
我在第一時間跳起來，尖叫，報紙散了一地。
這時候荳芽終於發現媽媽的祕密。原來她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神祕女超人媽媽怕一隻小老鼠！
荳芽肯定覺得我那副驚慌的樣子很好笑。她捧著肚子一直笑、一直笑……
這是荳芽第一次知道──媽媽也會害怕！還很怕！
隔天，荳芽問我：「媽媽，妳怕老鼠，還怕什麼？」
我說：「我怕妳跟妹妹生病……」
下一次，荳芽就會問我：「媽媽，妳怕老鼠、怕我跟妹妹生病，還怕什麼？」
荳芽似乎對於我害怕的東西或事情很感興趣。
有一次，我的答案是：「我小時候有一年，整整一年喔，我都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覺，一到晚上就哭……」
「真的嗎？妳小時候也怕黑呀？不敢一個人睡？我還以為只有我會怕黑咧……」
「是呀！我那時候唸小四了呢！比妳現在大很多。因為有小偷闖進我們家，我被嚇到，以後就以為小偷天天都會來，每天都哭……」我開始回憶起那段令我難忘的童年驚嚇經驗。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好了，我一定會一輩子都這樣哭、一直怕黑……我真的以為我永遠都會是個愛哭的小孩了……」我這樣告訴荳芽。眼前在荳芽身旁好像也站了一個小時候怕黑的我。
「那妳後來怎麼不怕了？」荳芽很好奇。
「因為我的阿嬤一直陪我，我每天晚上哭的時候，我阿嬤都會在我旁邊拍拍我，告訴我──沒事啦！沒事啦！小偷不會來了！有阿嬤在……有一天，我就不哭了。我也忘了是哪一天。可是，我到現在還記得我阿嬤跟我說的話……沒事啦、沒事啦……」
荳芽說：「喔──我知道了，我跟妳說我怕黑不敢睡的時候，妳都會拍拍我、說沒事啦、沒事啦，原來妳是學妳的阿嬤呀！」
我點點頭。眼淚差點掉下來。想起阿嬤。
生了荳芽、蝴蝶後，我更常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荳芽怕黑時，我想起自己小時候比她更怕黑；天冷，蝴蝶堅持不穿衣服時，我想起爸爸媽媽面對我固執時、憂愁的臉。我想起一切所有快樂的、悲傷的童年往事──第一次被老鼠嚇到、第一次發現原來我以為的永遠竟然不是永遠……
我對怎麼樣陪伴荳芽、蝴蝶成長這件事想了很多、花了不少時間，很多讀者跟我說很佩服我這樣的媽媽。其實，我是在透過她們重過一次童年。很多小時候我無法解決的情緒問題，我在面對同樣困擾的荳芽、蝴蝶時，引導她們，也救贖了童年的自己。
每一個孩子都以為自己面臨的問題是最糟糕的、這世上絕對沒人比我更糟的了。他們也以為大人是無所不能的、什麼都不怕。如果他把自己的困擾告訴大人了，那個無所畏懼的大人奚落他一句：膽小鬼！孩子便會更加深信自己是個無用的膽小鬼，一直這樣認定。如果那個聽他傾訴的大人很溫柔的拍拍他，孩子會因為得到安慰而寬心。
我總是把我自己經歷過的故事說給荳芽、蝴蝶聽。告訴她們：每個大人都曾經是個孩子，也跟她們一樣會怕黑、怕鬼、怕怪物，但他們並沒有被怪物吃掉，還長成大人了。即使是她們現在認為無所不能的媽媽，小時候也曾經是個無助的小女孩。唯有先承認自己的軟弱，才有可能開始找方法讓自己變堅強。
蝴蝶睡覺時，很喜歡跟我說：「媽媽，摸背背。」我幫她抓抓、摸摸，她總能一下就很安心的睡了。
有一天，我失眠。我跟蝴蝶說：「媽媽睡不著。」
蝴蝶說：「蝴蝶幫媽媽摸背背。」我笑著轉身背對她。蝴蝶開始幫我亂抓背。
那天，我不知道蝴蝶抓我抓多久，因為我比她早睡著了。
那一天後，我更加深信：爸爸、媽媽也可以跟孩子交換彼此的故事、心情，互相安慰。當然，這前提是──爸爸、媽媽，要跟孩子說你自己的故事……
荳芽、蝴蝶的嫁妝
荳芽的房間、書桌、抽屜總是堆著一大堆「垃圾」，像是外面撿回來的石頭、她幼稚園的同學寫給她的小紙條、一片壓得扁扁的葉子、一張她認為很漂亮的糖果紙……
不只荳芽，連三歲的蝴蝶現在也已經展現了驚人的「收垃圾」潛能，連買東西回來的包裝紙、包裝盒都要留下來，不讓我丟掉。
她們說那些「垃圾」全都是寶貝。
我雖然取笑她們在收垃圾，但同時也明白她們的收垃圾天分其實是遺傳自我這個媽媽！
從荳芽、蝴蝶出生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把她們產生的「所有垃圾」全都收集起來。這些小姑娘們的垃圾包括：她們的第一個小腳印、第一撮胎毛、從醫院回家穿的那一套衣服、她們鬼畫符的第一張畫、第一次看電影的票根、第一雙學步鞋、第一片剪下來的小小指甲片……
還有……我第一次發現她們存在的「驗孕棒」！荳芽、蝴蝶的爸爸時常笑我不衛生，連這個都留。
「這是她們的開始，我從這個小棒子上的二條紅線開始認識她們。這可是有歷史意義的呢！」我總是這樣理直氣壯的回爸爸。
除了這些有的沒的垃圾之外，荳芽、蝴蝶還各有十幾本的成長記錄本。這些記錄本記錄著從她們出生第一天到三歲的生活點滴，剛開始的第一年，我鉅細靡遺的寫著幾點幾分喝了多少ㄋㄟ ㄋㄟ、幾點幾分喝了多少水、在幾點幾分便便……後來她們大一點了，除了記錄這些吃喝拉撒之外，我還寫下她們每天大約做了什麼、情緒反應，當然還有她們跟其他人互動的故事。記錄本上有事件當時的文字描述，旁邊有幾張我拍的小照片以圖像幫忙說明故事的始末。
我每天不間斷的寫、拍照。荳芽三年。蝴蝶三年。
我像科學家在研究這二隻小怪物一樣，仔仔細細的觀察她們、和她們互動、記錄下所有微不足道的細微瑣事、看她們的反應，再調整我帶她們的方式。做這些事時，我沒有任何目的，不期望她們因此變天才來回報我，我只是想多看看她們、了解她們而已。
這些當時看來毫無意義的「垃圾」，現在成了我們家的寶貝。荳芽、蝴蝶每年生日，我都會一本一本搬出來讓她們看。每一年，荳芽、蝴蝶都會看得笑到東倒西歪，互相取笑對方baby時的蠢樣子。我想她們應該永遠也不會忘記自己是怎麼長大的、永遠也不會忘記自己是誰。
古時候台灣人嫁女兒，為了讓女兒受夫家的人看重，總會為女兒準備豐厚的嫁妝陪嫁過門，嫁妝可能是房子、金子或銀子。新娘子帶來愈多嫁妝，除了表示她出身富裕家庭，也象徵娘家父母給女兒很多很多的祝福。我想多少也有點宣示的意味。意思是：你看！這女兒是這樣被我們寵愛著長大的，現在交給你了，希望你也像我們以往一樣，從今以後要好好疼愛她……
所以，我總是想著：從荳芽、蝴蝶出生那一天起，我就在為她們準備嫁妝了。將來我為她們留下來的、寫下來的這些成長點滴，就是我給她們的嫁妝。
將來有一天，會有二個很幸運的年輕小夥子從我手中接過這些，他們會明白自己的人生伴侶是怎樣一路長成來的。如果他們很感動且驚訝的對我說：「媽，妳真用心對荳芽（蝴蝶）……」那麼，我也相信他們會像我一樣的用心對待荳芽、蝴蝶。
每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小東西、小故事，因為用了心，有了意義，一切都可能變成無價的珍寶。
我這樣看待身邊的一些舊物，也就從來不會阻止荳芽、蝴蝶留下一些眼前看來無用的東西。
我相信，她們留下的是屬於她們內心的故事……
留給孩子「勇氣與正義」
有時候，你得站起來說句話或做點什麼……
荳芽唸幼稚園。四歲。有一天，爸爸接她下課後，氣極敗壞的跟我說荳芽被一個小朋友打到哭，要我一定要去跟老師講這事、請老師處理。
我問荳芽：「誰打妳啦？」她講了一個我不認識的名字，不是她的同班同學。
原來這一堂上的是日文課，是混齡上的，那個打她的小女生是別班的，跟荳芽不熟。
我再問荳芽：「她為什麼打妳？」
荳芽說：「因為她要拿我的課本，我不給她。」
「為什麼她要拿妳的課本？」
「因為她自己的沒帶！」
我大概知道事情的起因了。
我再問：「那妳有沒有先打她？」
「我沒有！我要拿我的課本回來，她就打我了！」
「日文老師呢？老師在不在？旁邊有沒有其他同學看到她打妳？」
荳芽很委屈的說：「老師只叫她不可以拿我的課本，就出去教室了。老師沒看到她後來打我，有一個男生要幫我搶課本回來，也一樣被那個女生打……」
喔！那真是處境艱難呢！沒有大人在，聽來那打人的女生很兇悍呢！
「後來就都沒人幫妳了嗎？」
荳芽又哇的一聲哭起來，很傷心的邊哭邊跟我說：「她就把我推到桌子底下、踢我……都沒人救我……」
爸爸在一旁聽了，很心疼。「我去接她，她還在哭……」
我問荳芽：「她把妳推到桌子底下踢妳，那妳怎麼辦？」
「我就坐在地上哭呀……」
我幫她擦擦眼淚。說：「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站起來跟她打！」
爸爸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又要唸我亂教小孩了。怎麼可以教小孩打架？
荳芽也跟我說：「老師說不可以打架！我如果打她，老師也會處罰我。」
「如果妳被欺侮，可是旁邊都沒有人可以幫妳，妳哭也沒用，妳得先保護妳自己。妳要先站起來跟她對抗，之後告訴老師妳們的狀況，不然妳要坐在那邊讓她打到受傷嗎？」
今年荳芽上小一。六歲。有一天她回來跟我說班上新選出來的模範生國語考了九十八分……
原來才剛剛唸一個月小一的他們，就要選模範生了。老師給每個小朋友四票圈選出自己心目中的模範生，大家都是一票選自己，剩三票才選別人，每個孩子都認為自己最有資格當模範生。當然，最後被選出來的那位同學肯定會遭其他人白眼。
這天發國語小測驗的成績。有一個男生大聲的吆喝大家到模範生座位旁：「大家快來看喔──」
荳芽說她也好奇的湊過去看。看什麼呢？那個男生揚起模範生的考卷給大家看，還故意說：「你們看！模範生只考九十八分！我們很多人都考一百分！他為什麼可以當模範生？！」
我靜靜的看著荳芽學那男同學的輕蔑語氣。
然後，荳芽換了有點生氣的口氣跟我說：「我覺得有點不高興，就走了。」
「妳為什麼不高興呢？」我問荳芽。
「他這樣會讓人家很難過，他不知道嗎？」
我再追問：「人家是誰？誰會難過？」
「那個模範生！」
我又問：「他哭了嗎？」
「沒有！不過我看他可能快哭了……」荳芽這樣回我。
「其他同學呢？他們怎麼反應？」
「大家都跟我一樣，就走了呀！沒人說話。」荳芽小小聲的回我。
「妳知道那個模範生會難過、妳也不高興看到那個男生這樣欺侮人，為什麼妳只是走開而已、沒有告訴那個男生不可以這樣欺侮人呢？」我問荳芽。
荳芽很誠實的告訴我：「我怕那個男生會兇我，大家都沒說什麼……」
「荳芽，有的時候，妳必須站出來說句話喔！不然下次換妳被欺侮時，也沒人出來幫妳喔！如果大家都不管別人被欺侮，以後就會有愈來愈多人覺得可以欺侮別人沒關係喔……」
荳芽對我點點頭。
我也知道，要她夠勇敢到可以在必要的時候站出來說句話或做點什麼，還需要一些時間。她三歲時，我跟她講過一次；六歲，我又再講了一次。下次不一定幾歲，我還是會再講。而我永遠不知道她在幾歲時才能體會到──「當你面對公理、正義這些重要的事選擇緘默以對時，你往後的生命已經失去價值。」
你不是外省人。但是，當你聽到人家罵外省豬時，你得站出來說句話。
你不是外籍新娘生的孩子。但是，當你聽到人家說外籍新娘的孩子比較笨時，你得站出來說句話。
即使所有不公不義的事都不發生在你身上，你還是不能沉默。有時候，你得站起來說句話或做點什麼，這世界才有可能變得比較好……
所以，我出版了這本《不想被大野狼吃掉的小綿羊》。
教孩子做一個和平的人，很容易。只要沉默、不與人爭，便可以做到。
教孩子做一個正義、良善的人，比較難。那需要很大的勇氣，孩子跟媽媽都需要。
而，這勇氣是我們目前這社會最需要的。
關於孩子說謊這件事……
三歲的小蝴蝶個性機伶靈巧、倔強好勝，才小小年紀，我這做媽的已經看出她是頭難馴的小野獸。這種小孩看來不乖巧、卻會很有趣。帶她長大的過程，得不時跟她鬥法。媽媽有時贏、有時慘敗，趣味就在這日日的「大鬥法」。
有一天，蝴蝶拿著畫筆把沙發當畫布，亂畫一通。畫完走人。
我把她拎在「罪證」前，指著沙發，問她：「這誰畫的？」
蝴蝶氣定神閒的回我：「荳芽！」哇！說謊還這麼鎮定！
荳芽姊姊已經忍不住跳起來。我對她使使眼色，請她稍安勿躁。看我跟蝴蝶鬥法……
我再給她一次機會，「蝴蝶，這是誰亂畫的？把沙發弄得髒兮兮！」
「荳芽畫的！」她還是很篤定的繼續說謊。
「好！那我來打荳芽。」
蝴蝶不再那麼不當一回事了，臉色有點變了樣。我再問一次誰畫的，她小小聲的回我──荳芽！
還是荳芽！還是繼續說謊！
被誣賴的荳芽快氣瘋了。我對荳芽眨眨眼，故意裝出很兇的語氣，說：「荳芽過來！手伸出來！誰叫妳亂畫沙發！」
荳芽配合著我演戲，乖乖把手伸到我面前，我舉起手作勢要打荳芽手心。蝴蝶一看、急了。哇的一聲哭出來，邊哭邊說：「媽媽不要打荳芽……是我畫的啦……」
荳芽一看蝴蝶哭了，也不忍心的紅了眼眶。想來她剛剛被誣賴的氣也消了。
我當然沒有打蝴蝶。等她哭完了，我們三個不管誰畫的、就是一起認命的拿布開始拼命擦沙發……
另外一天，荳芽的家教老師Annie跟我說了一件好玩的事……
那天放學回家後，荳芽問她說：「Teacher Annie，妳會不會寫媽媽的名字？」
Annie還在奇怪她為什麼這樣問時，荳芽悄悄的拿出一張數學考卷──八十八分！
原來荳芽意圖讓Annie代我簽名，不打算把那張考卷給我看。Annie對她曉以大義，說媽媽不會在意荳芽考幾分，只要把錯的地方學會就好了。
後來，我看到那張考卷時，故意問荳芽：「妳會不會寫我的名字？」
荳芽歪著頭看我，很疑惑。「不會呀！」
「那要趕快練習寫我的名字，這樣下次再考不好就不必拜託Teacher Annie啦！」
荳芽這下明白我在消譴她啦。「唉吆……媽媽！」不好意思的怪叫起來……
看來Carol是個不太糾正小孩說謊的媽媽。正在看我的文章的你一定這樣想……
嗯！我得承認：我的確沒有教小孩「絕對不可以說謊」、「說謊就是壞小孩」。
當然，我也不是鼓勵小孩多多說謊。我只是希望讓小孩有機會自己去體會說謊的心情。
一個窮得只能買一個便當的媽媽把唯一的飯給孩子吃，自己明明餓昏了，卻還是對孩子說：「你吃吧！媽媽不餓。」這是謊言。媽媽卻說得心安理得。這種謊，令人感動。
說好的謊言時，呼吸順暢，心情平靜，有時還會有暖暖的、溫馨的感覺。
說不好的謊言時，時時擔心被揭發，一點風吹草動就被嚇得心驚膽跳、冷汗直冒。
我告訴荳芽和蝴蝶：「妳要知道妳這個謊該不該說，看妳的心。心不安、跳很快，那妳最好趕緊補救，因為妳說了一個壞謊話……」
我自己偶爾也會說說「心不會不安的謊」，所以我無法要求我的孩子絕對不要說謊。我把我用來判斷這個謊該不該說的標準告訴她們，期望她們用自己的心去決定。
我知道很多媽媽為孩子說謊而困擾、擔憂，也有很多媽媽是一直教孩子絕對不可以說謊。
我也知道很多一直被教導著絕對不可以說謊的孩子因為說了一點謊，就擔心自己會變成大壞蛋、會讓媽媽傷心。
「謊言」就像這世上所有事物一樣，也不是絕對的。我們的傳統教育教我們「謊話像一條嘔心的、醜陋的蟲」，寧願受罰也不要接近這隻蟲；我卻在另一個文化裡見識到「謊言也可能是一隻可愛的小精靈」，我們也有可能和它相安無事的面對。
這個有趣的小精靈就出現在比利時的繪本《謊言小精靈》裡。
我初看到這本書時，真的是忍不住歡呼！終於有人用一個有趣的、可愛的故事來討論小孩說謊這件事了。
故事裡小女孩一說了謊，嘴裡就會飛出一隻小精靈，成天跟著她，提醒她做了不好的事，攪得她心慌意亂、玩也玩不成。更嚴重的是，小精靈會擋在她和爸爸媽媽中間，讓她無法感受到爸爸媽媽的擁抱和親吻……
最最吸引我的是結尾──
小女孩說：「小精靈有時候還是會出現一兩隻。
我還是沒有辦法每次都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媽媽和爸爸。
但是我非常努力地不要讓太多小精靈擋在我和爸爸媽媽之間。
因為我實在非常非常喜歡爸爸媽媽抱我時、那種溫暖的感覺。」
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永遠不說謊，只是有時候我們願意為了一個更重要的理念或一個我們更在意的人，克制說謊的壞念頭。
孩子若是理解了這些，說不說謊，我覺得都不必太追究了。
留給孩子「自我成長的能力」
我想要長大
我不喜歡荳芽、蝴蝶常常吃冰，每次我不同意她們吃冰淇淋時，荳芽就會說：「我希望我快點長大，長大了就可以自己去買冰淇淋吃。」
蝴蝶就會跟著複誦一遍：「希望快點長大……」
前陣子，我跟蝴蝶商量說：「蝴蝶，我們以後用杯子喝ㄋㄟ ㄋㄟ好嗎？不要再用奶瓶喝了。」
她馬上搖頭。「我要用奶瓶！」很堅定的。
這個死硬派，我再繼續跟她盧下去，肯定也沒用。只好改換策略。問：「蝴蝶妳幾歲啦？」
「三歲！」蝴蝶很篤定的回我，「我是小姊姊了，XX和XX都比我小……」
她說了她兩個寶貝班的小同學名字，蝴蝶很得意自己比她們大。
我故意很誇張的瞪大眼睛，說：「蝴蝶，原來妳長大啦！是小姊姊啦！媽媽現在才知道呢！恭喜妳長大囉！」
蝴蝶得意洋洋的笑。我馬上說：「長大的小姊姊是不用奶瓶喝ㄋㄟ ㄋㄟ的喔。小baby才用奶瓶……」
蝴蝶被我一說，立刻很氣魄的說：「我長大了！我不用奶瓶了。」
機不可失，我接著說：「好！那我們把奶瓶拿去丟桶桶。妳自己丟！」
蝴蝶沒有反悔。我跳起來、牽著她的手，咚咚咚三步併兩步的（怕她後悔）趕快拿著奶瓶走到垃圾桶旁，掀開蓋子，蝴蝶很俐落的把奶瓶投進去。
「哇！好棒好棒！蝴蝶長大了……」我邊拍手邊歡呼。蝴蝶像個得了奧運金牌的選手一樣，頭抬得高高的，笑開懷。她真的覺得她長大了。
那一刻，我也真心的覺得──蝴蝶長大了。
每個小孩都想快快長大，長大了可以自己做很多事。我是小孩時，也這麼想。雖然，真的長大後，才知道長大了有更多事是不能做的。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不願意掃小孩想長大的興。每天每天，陪著荳芽、蝴蝶做著「長大了就世界太平」的美夢。
荳芽很小的時候就問過我：「媽媽，我到哪一天才算長大？」
我那時回答她：「等那一天到了，妳就知道了。」
長大的那一天到底是哪一天呢？
是可以自己買冰淇淋吃的那一天嗎？還是不再用奶瓶喝ㄋㄟ ㄋㄟ的那一天呢？跟荳芽一樣，這對我來說，也是個無解的謎。
這學期，荳芽的國語課本第二課是──我要長大。課文是這樣寫的──
小蝌蚪說：「我要長大。長大了，我要做一隻愛唱歌的青蛙。
毛毛蟲說：「我要長大。長大了，我要去找一找美麗的小花。
小朋友說：「我也要長大。長大了，我要去看一看不同的國家。
我問荳芽老師怎麼教這一課。荳芽告訴我，老師叫她們背課文、練習寫生字，還有造詞、造句。當然，最後要考一下，確定小朋友都學會寫這課的字及拼音了。就這樣！沒啦！
不只荳芽的老師，我相信大半個台灣的老師都這樣教吧。這是我們一向的學習模式，重記憶、要求類似學寫字這些看得到的技能，卻少思考，不太要求小朋友想一些有的沒的。
我可不滿意！換我出招！我問荳芽：「什麼是長大？」我告訴她好好想一想，這可是她更小的時候就問過我的問題呢！兩天後，告訴我她的想法。
兩天後，荳芽回答我：「長大就是要會照顧自己，也會照顧妹妹。」
還有嗎？
她又說：「我去年六歲，現在七歲，就是長大了。」、「長大就是會自己想很多事……」
不管她給我什麼答案，我都接受。我只期望她多想一想。
後來我們在山上撈到很多蝌蚪蛋，帶回家養著，荳芽跟蝴蝶天天看，蛋蛋長出小蝌蚪了、蝌蚪長出小尾巴了……
我又跟荳芽一起在濕棉花裡種了綠豆，一天、二天、三天的看，拍照下來比對每一天小綠豆長多少了……
荳芽、蝴蝶天天喊：「長大了！長大了！」
原來，長大是每天每天慢慢的、自然而然發生的。是很多很多自己的故事、別人的故事，經過很多很多時間的累積，一直一直在進行的……
晚上，我跟荳芽、蝴蝶一起讀我公司的新繪本《我想要長大》（IK BEN KLEIN）。故事裡的小女孩想趕快長大，她用了很多可愛的方法，比如說她看媽媽都幫花澆水、花就長大了，她就想如法炮製，也去洗澡、洗很久、還故意去淋雨……荳芽、蝴蝶哈哈大笑，可能是她們也曾經有過這種念頭吧？真傻。真可愛。
闔上書，荳芽很認真的問我：「媽媽，妳長大了嗎？」
我笑著看她。
「還沒！媽媽還沒長大。所以，我每天都還要很努力的學很多東西，好讓我快快長大……」
荳芽、蝴蝶，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小孩吵架 大人不要插手
很多人看了我的書，看我寫荳芽跟蝴蝶的天真、靈巧，以為她們是模範寶寶。我一些工作上的朋友，總是要我帶荳芽跟蝴蝶出來給她們看看……
這其實是個美麗的誤會。荳芽、蝴蝶跟所有小孩都一樣，調皮搗蛋、愛吵愛鬧，有時也很盧。她們……其實還滿愛吵架的。（不知道有沒有破壞了一些讀者對她們倆的美好幻想？）
蝴蝶一歲多時，可能是還小，吵架功力還不成氣候，她跟荳芽每有爭執，就是臉一沉，頭壓低低的，重重的呼氣、吸氣，表示「我很生氣了！」。如果荳芽還是繼續惹她生氣，兩個就會開始打架。她們的打架方式是──輪流打。蝴蝶先打荳芽一下，然後瞪著荳芽看，再來換荳芽打蝴蝶一下，也回瞪蝴蝶。之後，再輪下一回，妳打我一下、我打妳一下……
兩個小人氣呼呼的打一下、停一下。我先是瞥著氣、看著，最後總會忍不住爆笑出來。荳芽跟蝴蝶看我笑了，往往也忘了她們還在吵架中，一起跟著我大笑起來，自然就和好了。
荳芽爸爸總是數落我：「小孩在吵架了，妳還在那邊笑……」
我就會邊笑邊回他：「我都還沒笑完，她們不是就沒事了嗎？」
蝴蝶長大一點了，現在她會講話了，當然就學會罵人了。加上她個性比荳芽兇悍，才多了一歲，吵架卻足足多了一甲子功力。現在跟荳芽吵架時，她會邊扮鬼臉邊罵荳芽──妳白痴！大笨蛋！大腳丫！（一氣呵成喔，中間可以不必斷句喘氣。）
白痴！大笨蛋！我還可以理解這是罵人的話，我實在搞不懂罵人家「大腳ㄚ」是什麼意思？
大一點了，打架也不那麼斯文了，不會再打人家一下、等人家回打完再打。蝴蝶會連續一直打，人小、手勁不夠力，荳芽若是表現出「我一點都不痛」的樣子，蝴蝶就會去拉荳芽的長頭髮，痛得荳芽哇哇叫救命。
到這個時候，我就會出手把兩個野蠻人拉開。「不准動手！只能用講的！」
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調停兩個吵架的小孩。所以，我通常都是讓她們吵一吵，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其中一個哭了，就會來找我抱抱，我就會安慰她一下。另一個本來不哭的，通常也會為了博取媽媽的同情，跟著哭起來。那就兩個都一起抱一抱。哭好了，眼淚擦一擦，又一起去玩了。過了幾分鐘，我又會聽到蝴蝶在罵荳芽──妳白痴！大笨蛋！大腳丫！
每天、每天，荳芽跟蝴蝶都這樣吵了好、好了又吵。
爸爸看我不太管，覺得我太縱容她們，會對荳芽說：「妳是姊姊，要讓妹妹。妳就這麼一個妹妹而已呀！妳讓她一下會怎樣？」
很遺憾的是通常把這句話聽進去的是蝴蝶妹妹！她一定在心裡OS：「對嘛！妳看！爸爸都說妳要讓我嘛！」
爸爸當然也會跟蝴蝶說：「妹妹，妳要聽姊姊的話……」
很不湊巧的，通常會聽到這句的，肯定是荳芽姊姊。她也會在心裡OS：「對呀！爸爸說妳要聽我的話，妳還跟我爭什麼爭呀？」
不講這些的話，不然我們來講些道理給孩子了解一下吧……
爸爸有時會說：「有的小孩沒有姊姊、妹妹，都還想要有姊姊、妹妹可以一起玩呢！妳們還不珍惜……」
換我在心裡OS：「如果我有一個姊姊、妹妹一天到晚跟我吵架，那我喜歡一個人就好……」
我不是故意搗亂，我想很多孩子在很氣兄弟姊妹那一刻，一定都希望家裡最好只有我一個小孩吧！
不要指望因為一次吵架，小孩們就可以體會什麼「姊妹情深」、「兄友弟恭」的道理。要明白一件事，是要經過很多、很多歲月的累積。要真正的愛一個人、讓一個人，是要經歷很多、很多事的考驗。大人若每次都插手管，每次像唸經一樣唸一遍哥哥、姊姊要讓弟弟、妹妹之類的話，相信我，你家會永遠是個戰場，紛擾不休。小孩吵架，搞不好會演變成家庭戰爭。
小孩吵架，其實也是一種學習。他們必須學著面對跟自己意見不同的人、學著處理別人來搶奪心愛玩具的場面、學著感受自己的憤怒、學著理解別人的慾望……然後，練習著對應。剛開始或者只是哭、只是鬧、只是打，下一次或許會變一個方式，用講的看看吧？
每個孩子的先天個性不一樣，會因吵架而學到的應對方式可能也會有千百種，只要他們不出手傷人，何妨讓孩子們用他們自己的辦法試試看呢？
本省人有句俗語說：「大人講話，小孩有耳沒嘴。」意思是小孩只要用耳朵聽就好了，根本沒資格用嘴巴發表什麼意見。
關於小孩吵架這件事，我很想說：「小孩吵架，大人有耳沒手。」請大人不要插手，讓孩子們從爭執中學習人際關係的第一課。
我新近出版的書──《好朋友就是這樣嘛》，真是深得我心。講的就是兩個本來很要好的好朋友吵架的過程……
繪者很棒喔！我們會看到她只在小孩一開始吵架時，畫了一雙大手把兩個小野蠻人拎開。之後，小孩大吵，我們只看到一雙大人的腳，大人沒出聲；再兩頁，小孩還在對罵，大腳轉身走開了……
好朋友是不是都不會吵架呢？如果你跟我吵架了，那我們還算不算是好朋友呢？好朋友吵過架後，還會再一起玩嗎？
吵架跟友誼，是孩子人生中很重要的一課，趁早讓他們學學吧！千萬、千萬不要剝奪他們吵架的機會。
常跟人家吵架，孩子會不會變得很沒人緣，沒人肯跟他做朋友呀？
我在楊茂秀教授的書裡──《好老師是自己找的》，看到了一段很生動、有趣的描寫，或許可以是個參考……
「我們班有兩位小朋友打架，我要他們把事情弄清楚之後，在中午以後和好如初。中午過後，原來打架的兩位同學，笑咪咪的一起來找我，說他們好了。我看他們早上打成那樣，真的過了兩、三個小時就好了嗎？他們會不會只是『演』給我看的，假和好呢？我問別的同學，他們都表示他們是真和好，剛剛還一起打球。他們大概看見我懷疑的眼光，其中一人便很認真的對我說：『老師，我們是真的和好了啦，你知道嗎？我們又不是大人，我們是小孩子耶！』」
一吵就記恨，那是大人的把戲！小孩他們不玩這個！
留給孩子「關心世界的能力」
我為什麼出版這本書……
今年的暑假，我去香港參加書展、拜會一些合作對象時，帶了荳芽一起去。就我跟她兩個人。這是我第一次帶她參與我的工作。
一到香港機場，荳芽就驚呼：「哇！媽咪，香港的機場這麼大呀！比我們台北的大好多喔！」之前幾次來，她還只有二、三歲，沒什麼記憶，這一次她開始觀察起一些事了。
走在路上，荳芽不時告訴我她對香港的看法，當然，她也有很多問題。
有一次她問我：「媽咪，香港住的都是Chinese人，為什麼路上有這麼多外國人呢？」
我說：「很多外國人來這裡談生意、渡假呀！」
她又問：「那為什麼我們台北沒有這麼多外國人？」
唉……我想解釋台北已經不算是個國際大都市了，所以外國人都不來了。想想有點心酸，只好轉移她的問題：「以後妳把媽媽的公司做大，讓外國人來台北跟我們談生意吧！」
孩子畢竟是孩子。荳芽天真的對我點點頭，笑了。
回台北時，機場小貓兩三隻，都是去香港血拼回來的台灣人，一個外國人都沒見著。荳芽已經累了，沒有力氣再追究我為什麼這裡沒有外國人。
這幾年每次從國外的機場回到台北，台北機場燈光暗淡、聊無人煙。我都有恍若從大都市回到鄉村的感嘆。如果一個台灣人長時間不出國看看，可能真的就會以為全世界就是像我們這個樣子了。機場大小、熱不熱絡，是一個指標，代表這個國家國際化的程度。這一趟香港行，是我刻意要讓即將上小一的荳芽看看的。
上小一。這是一個人生很重要的新階段，是小小孩們開始接觸大人世界的起步，我開始想我應該如何引導她進入這個較現實的、必須面對競爭的世界。「讓一個孩子從小就有機會認識世界、有國際觀、眼界跟胸襟都開闊。」這是我首先想到的、對荳芽的期許，當然，也是我的責任。
在香港四天的行程裡，我有三天排了滿滿的工作約會，荳芽一直跟著我，我談事情時，她有時在一旁聽著、有時畫圖或看書。晚上我有空了，我們就一起逛街、吃香港有名的飲茶、坐渡輪看夜景。我帶她坐香港地鐵、看地圖認路標找路，有時會走錯方向，荳芽便像個夥伴似的跟我討論起該往那裡走才對。
帶孩子看爸爸、媽媽的工作，我認為是最好的生活教育。之前荳芽還小，我跟她談我的工作，她永遠是我出版的書的第一個讀者。現在她大一些了，應該認識真實的世界了，我開始帶她出國真正體會媽媽的工作。
帶小孩出國，最好不要跟團、不要只是去遊樂園、少搭計程車，坐當地的公車地鐵、走進人家的巷弄裡、吃當地人吃的餐、去人家的菜市場看一看。更好的是進去郵局買兩張風景明信片，教孩子一張寄給他的好朋友、一張寄給幾天後回國的自己，明信片上要寫上他在國外那時的心情……
這樣的孩子，因為認識爸爸媽媽的生活、看到別人的生活，他會很看重自己，並且尊重別人。心眼開了，就不會一天到晚為一些雞毛小事哭哭啼啼。心智成熟了，要應付考試、要面對人生，都不成問題。
之所以這樣帶荳芽，是因為我始終很擔心一個問題──台灣的孩子很沒有國際觀。每天的焦點只放在功課跟自己的才藝課上，關心的事不出自己家門三哩路。
這樣的孩子將來長大要生存，很難。
今年六月韓國政府正式決定開放引進台灣勞工，這個「勞工」的意思是要從事非技術性的勞力工作。資格還要求要大學以上畢業，薪資一萬八千新台幣，這還不含僱主保證金及人力公司仲介費，規定到韓國三個月後沒有不良紀錄，才能受到韓國「勞工法」保障。媽媽們，妳知道嗎？
這是國際事件，當然，更是我們家的事。
我們不是聯合國成員，所以很多國際公民應該有的權利、應該知道的事，我們都不知道。我作為一個媽媽，很不甘心讓我的孩子成為化外之民。因為這樣，我出版了這本書──《小朋友應該知道的世界人權宣言》。我們的孩子應該從小就知道，作為一個世界公民，我有什麼權利、又應該尊重別人的那些權利。
我們可以在很多公開的媒體找到世界人權宣言的條文，一共三十條。在這本書的前扉頁，我們刊登出一般較易看到的中文翻譯版本，那是給大人看的，用語像法律條文、用文言的語氣敘述。我相信對某些大人來說，閱讀起來也算吃力。所以我們刻意以圖跟白話一點的文字構成這本書，用孩子可以理解的語言去說世界人權宣言的內容。
爸爸媽媽們，如果你自己也還不明白作為一個自由人，你可以有什麼權利，這本書，你更應該陪孩子一起讀、一起討論。
關心世界，請從了解自己的權利和義務開始。
無聊小事足以改變世界
有一個很有趣的網站YouTube。在這裡有很多人拍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短片放上去讓大家欣賞，會員來自世界各地，題材各式各樣。我時常拉著荳芽跟我一起在這個網站上看一些讓人哭的、笑的短片。
有一個短片名為「Free Hugs」，短短四分鐘左右，卻吸引了無數人目光。
影片一開始是一個嬉皮打扮的年輕人手上拿著一個牌子高高頂在頭上，向路人展示。牌子上寫的是FREE HUGS（照荳芽的翻譯是：抱一抱！免錢！）。荳芽一看到他的牌子就哈哈大笑。影片裡的年輕人這時可笑不出來，在悠揚的配樂聲中，他獨自一個人舉著牌子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踱步，沒人來跟他抱一下，有的人看他一眼、躲得遠遠的走開，有的人根本連看也不看他。後來一個矮小的老婆婆在他面前停住，高大的年輕人單膝跪下來，這才跟老婆婆一般高。一直有音樂，所以我們無法聽見老婆婆跟他說什麼，反正老婆婆就是跟他抱了！
抱一抱。老婆婆笑了。還用手輕輕捏了一下年輕人的臉頰。年輕人也笑了。
一旁一個年輕小姐見了，也上來抱抱了……
之後，歌聲漸漸變得愈來愈激昂。很多經過的路人一個個都來跟年輕人抱抱。大家抱的方式都不一樣，有的擺出相撲選手的架勢後、猛撲上去抱，有的先助跑後、狠狠的跳上去抱，還有一個孩子先從遠處滑著滑板衝上來、凌空躍起、抱。每一個擁抱的人，都笑了。
後來電視台來採訪了，記者們也抱一下。圍觀的群眾，當然也抱。一直抱到影片結束。我再也記不起有多少人用多少不同的方式擁抱，只深深感受到──溫暖的感動。
我連結到這個年輕人的網站去看。哇！很轟動。連美國脫口秀名主持人歐普拉都請他上過節目了。
這個叫Juan Mann的年輕人是個英國人，他說有一陣子他諸事不順，心情很沮喪。有一天，他從國外搭機回倫敦，在機場，他看到很多旅人一下機就有親人朋友來接機，他們擁抱、微笑、親吻。只有他孑然一身。很孤單。
然後，他覺得他很需要一個擁抱。於是，他做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Free Hugs」，走到路上去。這就是我們後來看到的影片內容……
第一個跟他抱抱的老婆婆原來那一天也很難過，她的小狗剛剛過世了。她看到年輕人的Free Hugs牌子，也覺得自己需要跟人抱抱、被安慰一下，便上前去跟Juan說她的難過，然後抱抱。
這個「Free Hugs」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在全世界進行的運動了。我看到韓國、美國、俄羅斯、巴西、菲律賓……很多國家的年輕人拍了自己的「Free Hugs」放上網去，配上不同的配樂，用自己的方式表現「Free Hugs」的友愛精神。
一個悲傷的年輕人的無聊舉動，竟演變成一股足以影響世界的力量。你能說這世界不神奇嗎？
我把這個片子介紹給荳芽看，跟她說：「可不要小看妳無聊時做的一件小好事呢！」
荳芽拿起我的一本無字書，看圖說故事……
她說：「有一個小孩…..妳看！他很無聊、呆呆看著窗戶外面。他就去跟媽媽要錢、跑出去買麵包。才剛剛咬一口，他看到一個瘦巴巴的老爺爺躺在公園的椅子上睡覺。老爺爺好可憐，沒有家，還睡在公園。那個小孩子就把麵包放在老爺爺旁邊，回家去了。老爺爺醒了，好開心看到麵包，因為他很餓了。他吃的時候，看到小鳥，就分一點點給小鳥吃，鳥爸爸鳥媽媽就把麵包帶一點回家去餵他們的小baby，鳥baby吃了麵包就一直長大、長大……然後飛出去玩玩。鳥baby飛到公園，遇見老爺爺，老爺爺給牠一顆種子，鳥baby就飛走了，牠飛到那個小孩家的窗戶旁邊，停下來休息，種子不小心掉下去了，後來下雨了，種子就一直長大、長大，變成很漂亮的一朵花。那個很無聊的小孩看到花，就說：『哇！好漂亮！』就笑了……」
這本書，我們給它一個名字，叫《一個神奇的善意》。它一個字都沒有。你卻隱約可以聽到它用一種很溫柔的、讓人聽了會想找一個人好好抱抱的聲音，說故事……
荳芽指著這書的英文原名問我：「為什麼它叫A CIRCLE OF FRIENDS？」
人生，是一個圓。你給出去的，會再回到你身上來。
所以，我的回答是：「荳芽，妳想要什麼，就先給別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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