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焱
地底黑暗深處，隱隱有一點光芒，時隱時現地閃動。
即使是正在下墜中，那道光芒看起來依然很隱晦。
這證明，那點火苗距離她還很遙遠。
端木玖雖然持續以丹田裡的靈氣護住自己和小狐狸、想辦法減緩下降的速度，但是一人一狐依然掉落得很快！
半個時辰之後，端木玖敏銳地察覺到空氣改變了。
下降的壓力變小，四周的景物崩落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周圍震動的迴音也漸漸變小。
端木玖在空中踏出一種步伐，讓自己掉落的速度穩定下來。
「小狐狸，還好嗎？」
目測她還要掉很久，所以她有心情跟牠聊天了。
狐狸牌燈泡繼續亮著，讓她很方便地隨時觀察四周，至少不要被什麼給砸到，不然就太倒楣了。
「……」牠當然很好。
如果這種陣仗就想嚇倒牠，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現在是聊天的時候嗎？
她這麼悠閒的樣子，讓這個別人認為跌下來絕對只有死路一條的地方，變得好沒有危險性。
牠非常懷疑，她是把這裡當成觀光遊玩的地方了嗎？
想到這裡，小狐狸看著她，晶靈透澈的眼睛中肯地表達出不解。
他們一直在下墜，她真的一點都不緊張、不擔心？
端木玖彎眉一笑。
小狐狸這個表情她看懂了。
「小狐狸，我們人類有句話說：『既來之，則安之。』意思就是，我們都掉到這裡來了，緊張害怕什麼的完全無濟於事，還不如等著看接下來還會有什麼變化，再來想辦法。」
端木玖不是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只是擔心也沒用的時候，還不如多小心一點，努力尋求生存的機會。
小狐狸從她懷裡抬頭看著她，然後，又窩回她懷裡。
牠不太懂這個人類。
但是，牠喜歡這個人類。
魔獸不喜歡理性和思考去分析什麼，只要牠覺得好，就行了！
端木玖拍拍牠，繼續看著四周，也留意著下方的變化。
那一點的光芒，一直沒有變得更加清晰，但是墜落到現在，端木玖又重新感覺到四周漸漸升高的溫度。
下方的一點光芒始終維持著不明亮的光度，可是端木玖感覺到，她已經漸漸在接近那點光芒。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不自覺地也愈跳愈劇烈……
「嗯？」她眉頭微蹙。
一直趴在她懷裡的小狐狸也感覺到她的不對勁，抬起頭看著她。
端木玖卻望著那點光芒，眼神不曾稍移。
奇特的是，那點光芒，突然發出強烈光彩，很快將四周照亮，光線直往上擴散。
小狐狸看清楚四周的一切。
端木玖和牠還在下墜中，四周的景物也在下墜，下方的光芒很亮，但距離很遠，只隱約看得清底下是一堆深色的土地，或石頭。
然而那點光芒，卻好像漸漸往上飄。
雙方的距離正在縮短。
是錯覺嗎？
小狐狸很懷疑，但很快發現不對，底下的光芒是真的在往上飄！
而且，就朝著他們而來！
而光芒一上飄，底下那個看不清楚的深色物體似乎也動了，並且發出微弱的暗紅色光芒。
一人一狐這才發現，原來底下的一切並不是靜止的，而是流動的。
就像在岩漿的流動裡，生存著能活動自如的岩火獸一樣！
只不過底下的岩流並不是火紅色的，而是暗沉得近乎黑色；那道暗紅色的光芒──竟然愈變愈大了！
小狐狸沒空再理下面「那一坨」暗紅色，因為剛才那一點光芒，已經飄到他們眼前，保持和他們一樣的下降速度。
端木玖目不轉睛地看著它。看著看著，眼睛裡居然漸漸凝結出水氣。
而它，似乎也在看著端木玖，就一直保持在端木玖的眼前。好一會兒後，它淡淡的光芒，漸漸、漸漸地發亮，而且愈來愈亮。
就像，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在開心、在笑、在跳躍一樣。
端木玖終於開口，輕輕一聲──
「焱。」
那點光芒彷彿被一層光芒由下往上刷過，變得更加光亮！
同時，也發出一道聲音──
「啾？」
端木玖伸出右手：「焱！」
那點光芒立刻撲到她手上。
「啾啾！」
玖玖！
「呵呵……」
端木玖輕聲笑了出來，眼眶裡的水氣，也終於凝結成淚，掉了下來。
滴在小狐狸頭上。
小狐狸抬起頭，晶紅的雙眸望著她。
但是端木玖卻沒有空看牠，只看著那點光芒。
這讓小狐狸深深覺得，自己被忽視了被忽視了被忽視了……
「啾……」那點光芒停在她的手掌心一會兒後，才開始慢慢移動，從手掌心往肩膀──用滾的。
滾到端木玖的肩上後，就窩在她的肩窩裡，還蹭蹭她的臉頰。
「啾……啾……」
玖玖……玖玖……
「焱，真的是你……」她竟然找到它了！
真的找到它了！
她以為還要很久，才能和焱重逢，沒想到卻這麼快……
「呵呵……」
端木玖很開心地笑，閉著眼，感受著焱熟悉的舉動。
然而蹭著蹭著，焱身上的光芒，卻慢慢黯淡下來。
端木玖敏銳地察覺不對勁，眼睛一睜開，臉色微變。
「焱?!」
「啾……啾。」沒……事。
「焱，你怎麼了？」端木玖把它捧在掌心上。
焱的樣子完全變了。
以前，焱在她身邊，一直是化成一隻小獸的模樣，每時每刻，它都是發光發亮的。
但現在──怎麼連形體都沒有，只有一點光芒了?!
「啾……」沒事……
「啾啾……」玖玖好，就好了……
「焱……」端木玖真的擔心了。
焱從來沒有這麼虛弱過，它一直是赳赳、氣昂昂的，不管面對什麼，只要焱一經過，沒有打不敗的敵人、沒有處理不了的東西。
「啾啾，啾啾。」沒事，要休息。
焱說得簡短，端木玖卻驀然明白──
「焱，難道你……」
她話還沒說完，底下突然傳來一陣咆哮！
「吼！」
小狐狸低頭，就看見剛才牠注意的那個暗紅色的、漸漸變大的東西，真的變得愈來愈大了，竟然從下面不知道多深的地方緩緩站起來，一直伸展、一直伸展，頭就伸到他們面前來了！
從上往下看，只看到有頭、有身、有四肢，是一個很像人類的形態──很巨大的那種。
在端木玖和小狐狸都還沒分辨出這到底是什麼的時候，暗紅色的東西突然一動！
目標，就是端木玖掌心裡的焱。
雖然無處立足，但是在下墜中端木玖仍然硬是讓自己挪動了方位，避開那個暗紅色的東西。
一把沒抓著，暗紅色的巨大東西一怒──
「吼！」
巨大的聲波在地底中迴響，發出「吼……吼……」的回音。
焱想從端木玖的掌心裡爬出來。
「焱，別動。」端木玖握穩它。
「啾……」焱有點急。
「焱？」
端木玖正不解地看著焱奇怪的反應，那個暗紅色的東西卻從右側搧來一股蒲扇般的大面積攻擊。
小狐狸蹦地，立刻從端木玖懷裡站起來！
端木玖卻還是很冷靜，看著一團暗影朝自己面前拍來，她一手握著焱、一手抱著小狐狸，身形倏然往下一閃！
蒲扇般的拍打落空，反而不知道打中了什麼東西，發出好幾種聲響。
啪！砰！碰！咚！
而端木玖已經再度移位，拉開與那個黑黑的不知道是什麼的巨大物體的距離。
為了隱匿身形，小狐狸的身體已經不再發亮。
端木玖抬頭看去，瞇起眼。
這個東西，雖然看起來很像人，但舉止間卻有些笨拙，動作也不太連貫。
應該不會是什麼巨人之類……等等，巨人在這種火山底的地方也不能生存吧？
「啾啾！」
焱又發出叫聲。
那個巨大物體好像遲鈍了一下。
但是，端木玖發現有東西朝她丟來了，她立刻轉移位置！
「咻……」
一聲小小的回音過去，端木玖也看過去，然後眼角抽了一下。
「石頭？」
「……」小狐狸也無語。
而且還是一顆有她半個人這麼大顆的石頭，就這樣飛過去？
……這麼大顆拿來當暗器真的「大丈夫」？
結果，暗器還不只一顆！
咻──咻──咻──咻──
好像在丟連環石，大石頭暗器一顆接一顆丟過來，每顆差不多大也就罷了，連丟過來的速度都很一致。
……難道這裡有投石機嗎？
竟然還丟得那麼有節奏！
「小狐狸，那個大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呢？」端木玖邊閃，還一邊問。
她的語氣不慌不忙，顯然現在的情況對她來說還不算什麼大危機。
「……」小狐狸蹙著眉，一直盯著那個大東西。
火山底。
暗黑色。
大東西。
該不會……
突然──
咻！
一顆大石頭突然從下方丟過來，速度很快！
端木玖立刻閃避。
然後又是上面掉下來的石頭。
端木玖還沒站穩，又立刻移位。
左側、右側、四面八方，都有石頭丟來。
端木玖只能不斷移動。
現在她還在墜落中，根本沒有可以站的地方，能移來移去，完全靠她剛修練不久的心法支持。
但是那點功力，很快就因為不斷移動而損耗過快。
兩刻鐘過去，端木玖神情凝重，雖然還能躲避石頭的攻擊，但是呼吸開始有些喘，身體也不像剛才那麼穩，反而有些顫抖。
小狐狸知道，這是即將力竭的反應。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把小狐狸抱得緊緊、也把焱握得緊緊，一點都沒有要放開他們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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