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失愛、失去愛、不敢去愛、沒人教我們什麼是愛
──來一場生存戰略!
一封獻給未來世代的動人情書,也獻給找尋真摯故事的你
◎暌違12年,新作再度震撼登場!「少女革命」鬼才導演幾原邦彥x新生代作家高橋慶
日本人氣動畫「轉吧!企鵝罐」改編小說第一集,今夏最令人期待的娛樂傑作!
◎系列揉合日本國民詩人宮澤賢治《銀河鐵道之夜》,情節元素大膽取用「地下鐵事件」,以殘酷溫柔與綺麗奇想詮釋後災難世代
◎日本直木賞作家辻村深月感動推薦:「不只有我,還有世界上無數人,一定也有屬於自己的『企鵝罐』的故事。」
在沒有「父母」的家庭裡,高倉三兄妹極力維持「家族」的形狀,
直到措手不及的「死亡」,和有代價的「奇蹟」找上他們──
患有絕症的妹妹陽毬過世了,大哥冠葉和二哥晶馬悲痛不已,
沒想到她突然死而復生,更搖身一變成為口氣粗魯、頤指氣使的陌生女子。
頭戴著企鵝帽的陌生陽毬脅迫兄弟找出「企鵝罐」,否則妹妹會再度死亡。
為了妹妹,高倉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一路命運多舛。
他們漸漸發現,想要企鵝罐的,不是只有他們。
藏在屋子底下的跟蹤狂少女、形跡可疑的歌劇團首席演員、痛失所愛的青年、
用高爾夫球當子彈的千金小姐、以及,守護不存在的圖書館的神祕管理員……
他們的人生因為企鵝罐而交錯在一起。但是──企鵝罐到底是什麼?
只是想讓妹妹活下去而已!
沒時間了,要奪回屬於我們的幸福,用盡手段。
★轉吧!企鵝罐系列-轉吧!企鵝罐(中)2013年7月|轉吧!企鵝罐(下)2013年8月
◎暌違十二年的鬼才監督幾原邦彥重返日本動畫界鉅作〈轉吧!企鵝罐〉小說第一集!
◎2011年轟動日本的動畫「轉吧!企鵝罐」小說,歐美國家同步播出,2013年5月漫畫連載開始,預計2013年下半年將陸續有相關新企畫釋出!
◎原著動畫腳本由幾原邦彥 & 創元推理短編獎作家伊神貴世共同擔當,系列小說由監督幾原邦彥 & 新生代作家高橋慶親筆撰寫,最原汁原味的改編小說!
作者簡介:
幾原邦彦
日本動畫導演,身兼講師、作家、音樂製作人、小說/漫畫原作。從動畫「美少女戰士」系列出道,接著以「少女革命」一舉轟動國際,影響動畫界深遠,更改變少女及變身類動畫的格局。
深受魔幻現實主義導演寺山修司影響,作品風格大膽、前衛,並擅長使用後設、象徵與詩的語言。能精準剔除與故事內涵無關的訊息,創造脫胎自現實的超現實世界觀;擺盪於寫實和幻想的說故事手法,及因此延伸而出的詮釋空間,使幾原邦彥成為動漫界的異數,也令他的作品兼具藝術性與娛樂性。長以瑰麗奇詭的手法,刻畫青少年介於「孩子」與「大人」之間的曖昧心理,和面對社會化複雜矛盾的心境。
2011年推出的「轉吧!企鵝罐」動畫與小說,為他繼「少女革命」後暌違十二年的原創作品。除動畫之外,曾與漫畫家永野護合著SF小說;目前則與漫畫家中村明日美子合作《ノケモノと花嫁》,連載於女性時尚雜誌《KERA》。此外陸續有新企畫,其創作能量令人期待。
為何選擇企鵝作故事重要象徵,幾原的回答也很有意思:「是鳥卻不能飛,可以游泳卻不能一直待在水中,我的容身之處到底在哪呢?」牠們不是狗貓等常見的動物,也不是哺乳類,是長得和鳥類不一樣的鳥。彷彿來自另一世界,不歸屬任何一方的姿態,啟發了他的想像力。
個人網站/http://www.jrt.co.jp/yos/ikuniweb/index.htm
高橋 慶
日本新生代作家,10月15日在東京出生,首度與幾原邦彥合作撰寫《轉吧!企鵝罐》。
個人網站/http://kei.web.wox.cc/
封面繪者簡介:
星野リリィ
日本漫畫家、插畫家。以BL漫畫崛起,近年來則以男女向戀愛漫畫與奇幻漫畫為主。已出版作品有《夢迴古都》、《半妖少女-綺麗譚》等,也活躍於同人界。擔任日本原創動畫「轉吧!企鵝罐」人物設定,也繪製小說封面。
個人網站/http://mushibamamire.jugem.jp/
譯者簡介:
陳姿瑄
國立臺灣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畢業,現為專職譯者。
希沙良 KISARA
曾任流行雜誌主編、美妝編輯、旅遊記者,目前為專職文字工作者。半輩子都在日本,和日本有很深的淵源,嫻熟日文及中文。日本情報歷19年,自助旅遊歷22年,愛吃愛玩,足跡遍及歐美亞澳及日本各地。除了部分與日劇、流行、日本文化等文章散見於報章雜誌外,亦曾負責數家旅遊專門雜誌及時尚雜誌的國內外旅遊、美食、逛街手冊企畫及執行工作。譯作則包含小說、輕小說、漫畫、實用書等。
FB、個人部落格「希沙良的部屋」(美食、旅遊、日本情報)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日本直木賞作家、動漫評論家深情推薦!
「不只有我,還有世界上無數人,一定也有屬於自己的『企鵝罐』的故事。」──辻村深月(《使者》作者,日本直木賞作家)
「這個故事描繪一群失去愛的孩子,為了生存下去持續奮戰的故事。」──藤津亮太(日本動漫評論家)
「『轉吧!企鵝罐』的主題是家庭,以及「愛是什麼」的詰問。而從一開始構思故事時,幾原老師就感受到作品與《銀河鐵道之夜》的共通性。這個故事的原點就是《銀河鐵道之夜》。」──伊神貴世(推理作家,「轉吧!企鵝罐」動畫編劇之一)
◎《轉吧!企鵝罐》(上),日本AMAZON四顆半星推薦!
「描寫日常的段落很寫實,同時又滿溢著幻想色彩,故事有很可愛的部分,也有穿插其中滿佈著家族的陰影及作者極力描繪的,屬於愛情的各種形式──家族愛、兄妹愛、男女之愛、超越年齡的愛……。」
「愛是什麼,看不到愛,我是被愛著的嗎?每一人都背負著與愛有關,自己必須克服的課題。我希望最後會是快樂結局,讓這些帶著傷痛的孩子獲得救贖。」
「和大多輕小說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謎團一再展開,完全不知道盡頭在哪,令人忍不住看下去。」
「看動畫前,就要從原作開始!──根本搞錯哪一個才是原作的我,越讀越沉迷,好想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企鵝罐和企鵝是什麼,企鵝帽子和企鵝女王之間有什麼關系?戀慕妹妹的哥哥,還有干預不倫之戀的弟弟,誰才能知道陽毬內心的想法?狄野目蘋果會為陽毬帶來什麼改變?故事提到的『M計畫』指的是桃果的名字嗎?為了監視心愛之人,藏在屋子底下的怪女孩。這是一個精心設計過,沒有『大人』出現在其中,充滿孩子的故事。故事裡有無數謎題,令人好奇往後的展開。」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為什麼選擇這個故事?
《轉吧!企鵝罐》是幻想小說、成長小說、輕小說、是書寫年輕世代從一連串崩解人生的事件,找回幸福也遍體鱗傷的故事。
有懸疑元素,撰寫動畫劇本之一是推理作家;有動漫文化特有,想像力驚人,不按牌理出牌的豐富色彩,及ACG文化不可或缺的角色屬性:妹控、兄控、腹黑、美形惡役、反差萌、毒舌吐槽役──但,在這些予人既定想像的萌系屬性之中,經歷過日本社運年代又極為喜愛寺山修司所創作具高度藝術性和前衛性作品的幾原邦彥,巧妙翻轉出不一樣的樣貌:用力說愛卻感受不到愛的少女、不懂愛卻了解如何體貼與體諒的男孩、四處留情但不敢面對真心的少年、天真浪漫實則壓抑自身情緒的女孩……。
豐富ACG氛圍結合細緻立體的角色刻劃,故事情節的元素大膽取用1995年奧姆真理教所引發的「地下鐵事件」,奉行「要做出有趣又讓人願意看下去作品」的幾原邦彥,再度創造出一部異色之作。
無論歸屬在哪種文類,無論具備什麼元素,最終拋開一切,我們還是回到身為讀者的初衷:「想看一個好看的故事。」走回原點,看一個豐富有趣,好玩好看的故事。這一系列是這樣的作品,它帶給我們感動與快樂,從第一集開始,我們將她獻給各位。
得獎紀錄:◎日本直木賞作家、動漫評論家深情推薦!
「不只有我,還有世界上無數人,一定也有屬於自己的『企鵝罐』的故事。」──辻村深月(《使者》作者,日本直木賞作家)
「這個故事描繪一群失去愛的孩子,為了生存下去持續奮戰的故事。」──藤津亮太(日本動漫評論家)
「『轉吧!企鵝罐』的主題是家庭,以及「愛是什麼」的詰問。而從一開始構思故事時,幾原老師就感受到作品與《銀河鐵道之夜》的共通性。這個故事的原點就是《銀河鐵道之夜》。」──伊神貴世(推理作家,「轉吧!企鵝罐」動畫編劇之一)
◎《轉吧!企鵝罐》(上)...
章節試閱
那一天,陽毬跟著兩位哥哥來到許久沒去的SUNSHINY國際水族館。她最中意的傘裙隨風搖曳,令她好不愉快,但人群熙攘卻令她煩躁,她的每一步都得小心。池袋的市區充滿了各種人與物,混雜各式各樣的氣息。
今天是陽毬日,這是陽毬可以從無止盡的無聊住院日子解放的一天,但也是下一次無聊日子的開始。
陽毬探出身子看著群聚在人造岩石上的企鵝,彷彿從中聞到了一股海洋的氣味。水族館到處都像大海一般,連巨大水槽那具厚度的玻璃都能帶給人心醉的不可思議感覺。深海魚和熱帶魚閃閃發光遨遊在水中,海藻與珊瑚搖曳於其中,企鵝爭先恐後地推擠著依序跳入水裡。
企鵝到底是鳥,還是魚呢?陽毬在說明看板尋找答案,然而映入眼簾的只有警示標語:「企鵝的懇求──請不要用手碰觸企鵝!」。
「好厲害,企鵝好會游泳喔!」企鵝在水裡用著難以和牠們在陸地上模樣相比的敏捷,自由地來回游動。
「嗯,不過牠們在陸地上就有點脫線了!」晶馬在旁邊點著頭。
「如果企鵝知道自己被晶馬這麼說,應該會氣死吧!」冠葉取笑晶馬。
「在說些什麼呀,真是!」陽毬把哥哥幼稚的玩笑拋諸腦後,偷偷笑起來。這樣的日子大概就是今後陽毬生活的大半──安穩幸福,但平凡無趣,充滿陽毬的一生。
為了看盡所有的企鵝,陽毬眼睛張得大大的。有一隻明顯和其他不同的企鵝闖入她的視線範圍。
「嗯嗯嗯?」陽毬更加地探出身子,想更仔細地觀察那隻特別圓滾滾的企鵝。周圍的客人看起來都不覺得那隻企鵝有什麼特別,然而就對陽毬而言,就是非常不一樣。真要說起來,除了不像其他企鵝那麼酷,牠的動作和表情跟人類特別相似。
當這隻企鵝圓圓的黑眼睛迎上陽毬的時候,她動都動不了。很明顯地,那隻不可思議的企鵝正在看著陽毬,她們兩邊的視線對上了。
「喂,小晶!」陽毬直直指著那隻不可思議的企鵝,要給身邊的晶馬看。
「啊,真是討厭!要是被對女人來者不拒的冠葉菌傳染到就糟糕了!」晶馬似乎完全沒在聽,只是在吐槽著冠葉。
「我說,你看那隻企鵝!」陽毬再看回自己手指所指的方向,那隻企鵝已然消失。「不見了!」
這時,一名男孩頭上戴著紀念品店買來的企鵝造型帽跑了過來。
「不可以用跑的,很危險!」那是屬於母親的,帶著笑意的溫柔呼喚聲。跟著母親後頭,男孩父親緩緩走了過來。
陽毬他們之前也像這個樣子嬉鬧,在最愛的雙親呵護之下全家一起來玩。
被天真無邪的男孩笑聲所吸引,陽毬忘了那隻奇怪的企鵝。想來應該只是單純看錯,或幻想過頭了吧。整天躺在床上,自己一定與現實有些脫節了。
紀念品專賣店不管在哪裡都充滿了寶物,還有許多適合陽毬小小房間的玩具布偶、小巧燈具、水晶雪球和壁毯。無論陽毬身在病房或在高倉家,她都對自己的房間有著比別人加倍講究。房間就是陽毬的宇宙、聖域,佔據她世界大半部分。
拜晶馬制定的「陽毬日」,晶馬幾乎對陽毬的要求「來者不拒」,陽毬一邊對哥哥的用心感到高興,一邊努力在店裡物色「寶物」。
陽毬最後選擇企鵝臉孔的帽子,雖然看起來有些孩子氣,但她莫名在意。或許是因為剛才的男孩戴著,但陽毬總覺得它好像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而且價格不算高昂,不至於讓晶馬傷腦筋。
等著去櫃台排隊結帳的晶馬,陽毬突然感到背後有奇怪的動靜,緩緩地轉過了頭。
她看到那隻奇怪的企鵝跌跌晃晃地走著,正要離開紀念品專賣店。
「那是剛才的……」或許發現呢喃著的陽毬,企鵝和陽毬對看一眼後,急忙加快腳步。
「等一下!」為什麼要跟在牠?陽毬也不知道,不過她必須跟。單純考慮陽毬的心思,她本來就會選擇追著那種可愛又奇怪生物走。
陽毬追著如今被稱之為「三三」的企鵝後頭,一路跑到電梯間。快看到企鵝背影時,電梯也碰巧停下,打開了門。
看到毫無遲疑地就走進電梯裡的企鵝,陽毬一邊叫著:「等一下!」衝進了同一座電梯。她一進入,電梯門像算好了一般關上。
電梯裡只有企鵝和陽毬。
陽毬一邊想著好久沒這樣跑了,一邊慎重地調整呼吸,接著看向企鵝黑色的後腦勺:
「喂,小企鵝!」自己到底想開口問什麼,還是想跟牠當好朋友呢?陽毬在自己也不明白的狀況下出聲了。或者是,這電梯到底要去哪裡?這麼想之後,電梯一陣激烈晃動,陽毬小聲叫了出來。
電梯一直往下降,電子顯示板上的數字逐漸減少,最後到達的地方是地下二樓。
「真是的,嚇我一跳。」陽毬小聲地說著,看向不受影響的企鵝。沒想到企鵝突然伸直背,滑開電梯按鈕側邊──在那裡有另一個從未見過的按鈕。
企鵝的手按下了那顆按鈕。
電梯發出和到目前為止完全不同的機械聲,陽毬嚇了一跳,她看了看電子顯示板和天花板。
電梯再度啟動,並粗暴地往下降。
電子顯示板已經趕不上電梯的速度,連個明確的數字都顯示不出。
「我們要到哪去呢?」陽毬開口問,然而企鵝不但一句話都沒說,也不看陽毬一眼。
「跟我說嘛!」
陽毬想著自己直到剛才真的是在SUNSHINY國際水族館裡嗎?和哥哥一起換好衣服、吃完早餐,搭上地下鐵,這些應該都不是夢才對,可是現在又怎麼回事?自己跟著不可思議的企鵝,前往一個自己不熟悉的地方,這真的是現實嗎?
叮!隨著到達目的地的鈴聲傳來,電梯門很快打開。
「啊!」出現在陽毬眼前的是一棟自己曾經見過、被林木包圍的白色建築。
企鵝一副理所當然離開了電梯,走向這棟建築物。陽毬無計可施,只好跟著企鵝而去。
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蔭之間緩緩射下,也聽得到鳥鳴。
「這裡是我常常去的圖書館。」陽毬突然發現這一點,不知何時,自己腋下也夾了好幾本書。
中央圖書館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寬廣的室內,挑高的天花板,館內讀者數量不多不少,在裡面工作著的職員數不多不少。除了腳下的企鵝沒有發現任何其他奇怪之處。
陽毬走到櫃台,把不知何時拿在手上的書放在上頭,向穿著圍裙的女性職員開口:
「麻煩您還書。」櫃台的書包括史蒂芬.金的《克麗斯汀》、村上春樹的《人造衛星情人》,以及勝間和代的《年收入增加10倍的時間投資法》。這些書似乎全都讀過了,但好像又對內容一無所知,總之書是從這裡借回去的這一點應該是不會錯。
「好的,要還書是嗎?」職員把書移到身前,從翻到封底開始,俐落地完成確認。
「請問一下,《青蛙君拯救東京》這本書放在哪呢?」
「請稍等一下。」職員轉向電腦,沒多久就回答:「資料裡沒這本書喔!」
「我以前曾經在這裡見過這本書,我相信應該有才對呀。」
「會不會是其他類似的書名?請問有沒有其他可能的搜索關鍵字呢?」
除了書名以外,不論是作者的名字、出版社,或者是類別,其他的東西陽毬早就忘光光了。
「我自己找找看好了。我想,依照曾經看過它的記憶,應該可以找到才對。」陽毬對職員這麼說之後,和企鵝一起潛入廣大書海。
「青蛙君……拯救東京……青蛙君……拯救東京……」陽毬一邊走在書架之間,一邊以目光搜尋書背。「應該是放在這一帶的呀!」
在某處停下之後,陽毬由上而下仔細找尋著,原本在腳邊跟著走的企鵝,也跟著仔細端詳著書架。
「小企鵝也在幫我找嗎?」陽毬很高興地露出微笑。
可是企鵝一邊找著找著,一步步逕自往前走。
「啊,等一下!」
企鵝轉過書架,陽毬連忙趕著轉向相同的地方,企鵝一次也沒有回頭。
「要去哪裡呀?」陽毬追在企鵝後頭,但又搞不太懂自己為什麼要追牠追到這裡來。
企鵝雖然搖搖擺擺,但步伐倒不慢,陽毬才覺得快追上,卻發現牠又跑到更前面。一次次地轉過書架,陽毬一直跟在黑色的小小身體後頭,轉過一個彎,心想這下子一定可以追得上,卻發現兩側高聳的書架中間,居然有一扇巨大的老式木製門扉。沉穩的暗褐色門扉傳出濕潤樹木的氣味。
「咦?」寧靜的圖書館裡應該沒有這種地方,陽毬低低地驚呼出聲,慢慢走近。為什麼在這裡會有一扇門呢?
一陣不太熟悉的鳴叫聲,讓陽毬吃驚地抬頭望向天花板。聽起來像是鳥叫,但這種地方當然見不到鳥。陽毬再把視線轉回門上,發現剛才不曉得躲到哪裡去的企鵝竟正在開門。
嘰嘰嘰,門縫隨著刺耳的聲音緩緩打開,企鵝一溜煙跑了進去。陽毬腦袋的一角雖然浮出疑問,但最後還是跟在牠後頭追上去。
這扇沉重門扉的另一頭,綿延著無邊無際的緩坡螺旋形書架,天花板也高到看不到盡頭。書架和書架間以細長的梯子相互聯繫,遍布呈弧線的廣大空間。這一切則由如網篩般無數纖細的柱子所支撐,就像巨大的立體積木,或者是寄木細工(譯註:以木片拼花所製作的工藝品,是日本箱根地區特產的一種傳統工藝,據說已有二百年歴史。)。
和到剛才為止的書架大不相同,這裡的書架既巨大又牢固,看來十分貴重的書本井然有序排列著。就連圖書館所特有的老舊紙味和黴味也有些不同,這裡更為硬質,感覺質感完全不同。
明明身處地下卻充滿光線的白色空間,讓陽毬不禁瞇起眼睛。
「小企鵝,跑到哪裡去了呢?」陽毬戰戰兢兢在細緻幾何圖樣的白色地板上行走。「小企鵝!」
然而哪裡都沒有見到企鵝的蹤影。
「這裡很令人著迷吧?」
被上頭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陽毬抬頭一看,就看到一名輕盈地站在梯子上的青年正在看著自己。他用單手抓著梯子,背靠在上頭,另一隻手則拿著一本敞開的大開本。青年一下子闔起書,滑下來似地從梯子上降下來,靜靜站到陽毬面前。陽毬總覺得地板的模樣似乎淡淡地浮出七色斑斕的色彩。
「歡迎光臨,在找什麼書呢?」青年略微傾著頭,溫柔微笑著。他的雙眼就像是個小小宇宙,閃爍到人們都看不清他的目光所在;隨手紮起的頭髮雪白通透,還有淡桃色與淺綠色柔和地混雜其中。
他身著造型大方的白色V領,上頭罩著圖書館用的圍裙,還披了一件米白色連身開襟毛衣,下身則穿著單寧褲。雖然剛才一連串動作十分敏捷,但其實他腳下穿著的,只是雙藍色的拖鞋而已。
「呃,這個……」雖然不覺得害怕,但他詭異地讓陽毬的內心騷動。
青年再度略傾著頭,嘴角浮現出一個微笑:
「歡迎光臨中央圖書館.天空之孔分室。」
「天空之孔?天空?這裡不是地下嗎?」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有這樣的場所。
「這裡毫無疑問是天空之孔。在下名叫真悧,在這裡擔任館員,靜候您的吩咐。」語畢,他誇張地行了個禮。他的口氣悠然而恭謹,完全不若他的髮型和身上服裝所呈現出來的氣息。
「那麼,是不是可以幫我找一本叫做《青蛙君拯救東京》的書呢?」
真悧一下子抬高半邊眉毛,帶著微笑說道:「遵命。」
「既然您已大駕光臨,小的必會從這宏大的知識與記憶之海裡,找出貴客耿耿於懷的那本書。就如同在七大洋之中找出小小的一粒珍珠那樣,在下真悧會誠心誠意地效力。」
他誇張的態度讓陽毬不禁發愣,這間天空之孔分室,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呀?
「怪人……」給了小聲地如此說道的陽毬一個笑臉之後,這眼眸如同宇宙一般的青年,就像在引路一般,在書架形成的迷宮之中展開了行動。
在真悧的引導下,陽毬如同在空中飛舞一般自由穿梭在書本的迷宮中。不知何時,企鵝也跟在陽毬的後面。
真悧偶爾會像在思考一般停下腳步,從書架中抽出一本書,但隨即呢喃著:「唉呀,不是這本。」或者是:「唉呀,也不是這個。」再把書本放回原來的地方。
「請問,這裡真的是中央圖書館的分室嗎?要是這樣的話,怎麼看起來反而還比較大呢?」陽毬走著走著,開始感到些許的不安──原本就對自己現在所在的場所,甚至連時間和目的都已變得曖昧不明,而走在自己前面的真悧色彩奇異的頭髮搖曳著,加深了自己的害怕。
「這裡是圖書館的分室呀!」真悧斬釘截鐵地回答:「不過倒是很久沒有客人了。」
真悧笑了出來,這下換陽毬感到疑惑,不由得歪了歪頭。
「這裡並不是所有人都進得來的地方,是一間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夠進來的特別圖書館。」像是一邊撫著書背一邊前進的真悧,用著低沉和緩的聲音,歌唱一般地說道。
「那麼,我是特別的嗎?」因為書架所間隔而成的道路形成壓迫感,讓陽毬走得不太有精神。一邊還在朦朧地想著,自己真的是在尋找這本叫做《青蛙君拯救東京》的書嗎?
「是的,您是被命運選中的特別客人。啊,有了!」真悧伸手迅速地把一本書從書架裡抽了出來,用手指著封面給陽毬看:
「哪,這就是您正在尋找的『屬於您的故事』。」
這本書有著近來十分少見的華麗裝幀,不僅使用酒紅色布面,還用線加以裝訂。以金箔壓印綴飾在上頭,周圍還有花草的紋樣包圍著的,是陽毬無法辨識屬於哪一國的奇妙文字。
真悧迅速地開始翻起書頁,小聲地咳一下之後,開始朗讀起來:
「這是差不多在三年前的事。女孩有兩位好朋友,她們是共同分享著將來夢想的重要夥伴。這三個女孩就如同因引力互相吸引著的星星一般,相互照映著彼此。」
◇
放學後,在沒什麼人的教室裡,陽毬、雲雀和光莉三人聚在角落的桌邊,相互照耀著一般,以充滿陽光的笑容彼此相對,看著打開的雜誌《SIXTEEN》──上頭大大刊載著由雜誌所主辦的試鏡資訊。
光莉所帶來的數位相機裡頭,有著兩人各自拿著直笛、口風琴,另一人坐在風琴前面一一擺出可愛模樣的照片。
「這張很不錯!」陽毬看著照片中的樣子很滿足地點了點頭。
「嗯,那麼用來申請的照片就決定是這張囉!」光莉一邊這麼說,一邊從書包裡拿出上頭有著SIXTEEN標誌的試鏡申請書:「昨天我已經大致寫好了,接下來只要把這張照片印出來、貼上去就行了。」
「喔喔,真不愧是光莉!」陽毬佩服地說。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有光莉在,一切都會準備妥當,不會有任何閃失。
「不要緊吧?有沒有漏了什麼?」三人之中最迷糊健忘的雲雀插嘴。
「雲雀妳好意思講這種話!放心啦,基本上都和去年一樣嘛!不過,今年我們要怎麼辦?」光莉的目光落在申請書上唯一空白的欄位,也就是三人的團體名稱上。
「嗯……」陽毬和雲雀都一臉苦惱。
「我知道了,海獺隊如何?」雲雀舉手提議,陽毬和光莉卻只歪著腦袋。
「不行啦!這樣子聽起來好像搞笑藝人喔!去年我們不就是因為這樣而慘敗的嗎?」光莉說教一般地說道。
「咦,是這樣的嗎?那麼……用PENGUINS如何?聽起來是不是很像法國的女孩子?」雲雀學著外國人的腔調,特別強調「法國」的部分。
「法國的女孩子會喜歡企鵝嗎?」陽毬提出單純的疑問。
「PENGUINS聽起來根本像是少棒隊伍嘛!」光莉坐在桌上,抬起頭來直直往後躺下,一副吃驚樣。
「可是企鵝很可愛呀!」雲雀還不放棄。
陽毬也覺得企鵝的確很可愛,可是一聽到PENGUINS,腦中就浮現三個人上台穿著企鵝的布偶裝蹦蹦跳跳那樣的形象,和偶像的感覺天差地遠。
「H……」陽毬小聲地說道,感覺有些害臊(譯註:H在日語中有色色的意思。)。
「咦?什麼?」雲雀和光莉很感興趣似地看著陽毬。
「TRIPLE H這個名字如何?」陽毬說出口之後,突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TRIPLE H?」雲雀看起來有點吃驚。
「對呀,雲雀、光莉,還有陽毬發音的第一個字母都是H,所以我們三個人就是TRIPLE H!」陽毬挺著胸膛說出口。
「啊,這個真的是……太適合了!」雲雀高興地開始蹦蹦跳跳。
「嗯,我也覺得還不錯。」光莉像個小大人,數次點了點頭。
三人邊笑著邊點頭示意,在申請書的空欄莊嚴地填上「TRIPLE H」。練過字的光莉筆跡相當工整。
「喔喔,真的是太棒了!看來我們今年一定會入選了!」粗線條的雲雀這時已經開始鼓譟,用腳發出趴噠趴噠的聲響。
光莉一邊微笑地看著她,一邊開始準備回家:「那麼,明天要來拍應徵用的片子,大家千萬不要忘了要帶一樣的緞帶來唷!不然就趕不上截止日了!」同時還不忘分別向陽毬和雲雀以眼神示意。
「是的是的!我這邊已經買好了!」雲雀開玩笑般敬了一個禮。
「陽毬也千萬不要忘了喔!」
「嗯,當然。」陽毬雖然微笑著回答,但似乎顯得有點心虛……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
◇
隨著碰地一聲,真悧把書本闔了起來。
陽毬的表情有些僵硬,看不到其他任何人的分室裡頭,她的目光在寂靜的空中徘徊著。
「嗯,有這件事啊。」陽毬的聲音顯得非常乾澀。
「不過,妳要找的書不是這一本對吧?」真悧用著若有其事的聲音,還有讓人摸不清楚到底是在詢問或是肯定的語調說道。
陽毬完全不清楚,過去的事情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應該早就沒什麼意義了,為什麼自己的心裡還會湧上這麼多的感觸呢?不,不是的。不光是這樣,還有更多、更多的往事……。
不等待毫無回應的陽毬,真悧把書放回了書架。
「接下來再找下一本吧。畢竟,這裡還有許許多多像這樣子的書呢。」真悧的手指向前方,那兒有整齊的書架無邊無際地延續下去。
陽毬等人所站立的位置看起來似乎特別明亮,然而往裡頭繼續看下去,越看就越覺得前方顯得相當昏暗,絕對不是因為寒冷,光看到了像這樣子無邊無際的書架,就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竄上。企鵝如今正搖搖晃晃走在陽毬前面,陽毬沒辦法,只能乖乖跟在真悧後頭。
「妳害怕了嗎?」真悧像是看透了一切般開口問道。
「不,我並不害怕。」這是謊言。陽毬從過去的故事曝光的那一刻開始,就較為認真思考起這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天空之孔分室──所謂的天空之孔,到底是什麼?眼前的這名青年也完全沒有館員的感覺,說起來,自己究竟為何會追著企鵝跑呢?
即使是凝視著企鵝,牠也只是稍微瞄回自己一眼,不發一語;不管走了多遠,從書架的縫隙望過去,另一頭依然是書架,就如同在兩張面對著的鏡子之中所見到的風景一樣,有時讓她暈眩。
「啊!」前進幾步之後,風景一變,如同天與地之間相互交換,讓陽毬踉蹌了一下。說不定天與地真的交換了,因為到處都是同樣的書架,只能從其中的氣氛勉強地感受到似乎有一些分類上的不同。
真悧在某個書架之前停住腳步,再一次抽出一本書。
「好了,接下來的故事是這個……」冷淡地翻了幾頁之後,他開始放聲朗讀:「當天夜裡,女孩終於拿到之前央求母親買來的相同緞帶……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的……」
◇
冠葉和晶馬正排排坐,看著傍晚的卡通節目十分入迷,卻聽到從陽毬那方向傳來的騷亂聲音。
陽毬坐在看起來略顯古舊的日式鏡台前,母親.千江美仔細地整理著她的頭髮。每當千江美梳理一次頭髮,陽毬的頭就微微地隨之動作。她閉著眼睛,享受著這份幸福。
梳好可愛的雙馬尾,綁上緞帶之後,千江美輕輕拍拍陽毬的雙肩,說:「好了,綁好囉!」
睜開眼睛,映在鏡子裡的自己頭上所綁著的是和想像中不一樣的緞帶,原本感到溫暖的心情一下子萎靡,瞬間墜入谷底。
「妳看,是不是非常漂亮呢!這樣一來一定可以通過試鏡……」
然而母親話說到一半,卻被陽毬打斷:
「不一樣!這樣就不是三人一樣的緞帶了!完全不一樣!」陽毬轉過頭,質問般瞪著母親。
「對不起,可是陽毬說的那種顏色已經賣完了。妳看,這個不是也很相似嗎?只是顏色稍微淡一點,媽媽認為這個非常適合陽毬喔!」
母親那不帶惡意的笑容,反而讓陽毬更為厭煩,她一把扯開頭上的緞帶,向母親丟了過去。投出去的緞帶軟軟地飄到了榻榻米上。
「陽毬!」千江美因為吃驚的緣故,不自覺略顯大聲地喝斥。
「我不要這個!如果不是和雲雀跟光莉她們一樣的就沒意義了!」陽毬非常悲傷,她沒有想到對自己這麼重要的緞帶,母親居然如此不看重。
冠葉和晶馬因大聲爭執而吃驚地轉頭。
「對不起啦,不然媽媽明天到隔壁城鎮再去幫妳買一樣的。」千江美知道陽毬心中的感覺,以溫柔的聲音安撫著她。
「明天就來不及了!我們約好了,大家都要戴一樣的緞帶!妳說過會幫我買好的,媽媽是大騙子!」陽毬顫抖著雙肩,隨著她的大吼聲,眼淚也決堤一般地湧出。好不容易三個人寫好了申請書,也想好團體名,明天就是期待已久的重要日子了……陽毬雖然年幼,也知道這件事不全是千江美的錯,只是期待已久的心願慘遭瓦解,那份悲傷與氣憤,讓自己忍不住往母親發洩。
「陽毬……」千江美不知該如何是好。
「妳現在就去幫我買!妳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嗎?趕快幫我買!」陽毬像一隻小野獸,邊哭泣邊號叫著。她覺得自己與雲雀和光莉三人最快樂的事要因此在明天完結了。
她蹲在榻榻米上哭泣著,滿心混亂對榻榻米又打又踢,就在此時,陽毬的腳踢中立鏡,發出巨大的聲響。陽毬擔心弄壞立鏡而連忙起身──
卻見到立鏡朝著自己倒了下來。
「危險!」
對陽毬來說僅是一瞬間──千江美掩護著陽毬,而鏡子發出了巨大的碎裂聲響。自己周圍滿是飛散的鏡子碎片,以及母親熟悉的溫柔氣息。
兄弟兩人鐵青著臉開始鼓譟。
「流、流血了!媽媽!」
「媽媽!」陽毬呼喊著倒在自己身上,僅發出些許的呻吟聲,動也不動的母親。
晶馬和冠葉在榻榻米上來回奔走。不發一語的母親皺著眉,痛苦的模樣讓陽毬非常害怕。
母親在醫院病床上安定下來時,太陽早已西沉。千江美的頭和手上包著繃帶,一邊的臉上還貼著大大的紗布。在她的身邊,陽毬、晶馬及冠葉並排坐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一直盯著母親令人心痛的樣子。他們覺得好像過了一段很漫長的時間。
「傷口比想像中來得深,出血也不少,請妳先吃一段時間的止痛藥,每天回來給我看看傷口。」病房的門口附近,負責治療母親的醫師如此說道。
「我知道了,多謝您幫忙。」接著傳來的是父親劍山沉重的聲音。
「不過臉頰的傷口拆線之後,可能會留下一些傷痕。」
陽毬聽著背後傳來的這些話,渾身都冷了起來,一下子喪失了現實感,緊握在膝蓋的雙手微微地顫抖。
「媽媽……」她發出幾乎沒讓其他人人聽到的微小聲音。
「陽毬,把臉抬起來。」
母親清晰的聲音讓陽毬吃驚地抬起了臉,她那柔軟的手伸向陽毬頭部:
「妳沒有受傷吧?」
輕柔的指尖緩緩地撫摸著陽毬的頭。
陽毬好不容易點了點頭。
「太好了,如果陽毬的臉受傷的話,那媽媽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千江美由衷地安心,再以開朗的聲調繼續說:「畢竟陽毬將來可是要當偶像嘛!哎,真是的,你們三個不要擺出這種表情。」
不管是晶馬、冠葉,還是陽毬,全都因為擔心和不安而快要崩潰。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就和在床旁緊抓著母親而哭泣的陽毬一樣,晶馬和冠葉都抽著鼻子,擦拭著眼角。
劍山緩緩呼出一口氣,在後頭默默地看著他們。
「好了好了,你們三個都是愛哭鬼喔!」千江美和緩地笑著。
陽毬的手裡,靜靜握著自己之前扔出去的緞帶。
◇
闔上書本之後,真悧壞心地抬起半邊的眉毛微笑道:
「剛剛那篇真是精采的母女親情故事,是不是非常令人鼻酸?」
陽毬不發一語,所有的情緒交雜混亂,表情卻沒有絲毫改變。
「嗯哼,這個也不行嗎?真是的,看來我今天的客人很棘手呢!」真悧那無可捉摸的閃耀雙眼,像在探索著什麼一般,直視著陽毬胸前心臟的部分。
「真拿妳沒有辦法。好吧,那就再往前,往更深處走吧!」不知為何,真悧的身上竟散發出淫靡的氣息,將書本放回原來的地方走了出去。
陽毬默默地跟著企鵝一起走在真悧後頭。她們身處於書與書組成的巨大螺旋,上上下下地朝深處邁進時,不論是書架或是梯子的輪廓都變得模糊不清,就猶如真悧難以形容的髮色,又或是像他那不知看向何方的燦爛眼眸,一切的景色變得不安定。只有厚重的書本井然有序地一路延伸到無窮無盡的遠方。
陽毬隱約思考著,這個邊走邊發出規矩腳步聲的男人,是想借由精神壓迫陽毬來捉弄她嗎。但又不明瞭他的理由,甚至連他到底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小心腳下。」真悧突然轉身說道。
穿著靴子的陽毬不斷發出喀搭咖搭的腳步聲踩在地面上,這片確實存在的地板卻因為缺乏實感而顯得危險。不僅如此,直到剛才都得以讓陽毬與現實相繫的舊書味也漸漸變得淡薄。取而代之的是隨著真悧頭髮每一次的晃動而發出的如同新綠的香氣。
在陽毬開始感到自己身上穿著的罩衫和裙子,甚至連自己本身的存在都變得朦朧模糊的時候,真悧唐突地停下來。接著再伸手取出了另一本書。
「隔天,小女孩向另外兩人全盤托出,包括因為自己的任性造成母親有了一生都沒有辦法治好的傷,還有沒辦法帶約好的緞帶來。小女孩之所以願意說出一切,或許是希望自己可以得到懲罰,不過,這麼做也可能讓兩人討厭她,只要一想到這點,她用盡力氣擠出來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聲……」
◇
第二天放學後,三人依約留在教室裡面。雲雀和光莉已在頭髮繫了相同的緞帶。
陽毬說完事情經過,仍難忍淚水喉頭哽咽。
「真的很對不起……所以我今天……沒有帶緞帶來……」
雲雀和光莉帶著微妙的神情,仔細聽完陽毬所說的一切。陽毬的心情就像等待審判的罪人,她內心不斷不斷道歉著。
「影片就由妳們兩個來錄,試鏡也由妳們兩個去吧!」
「咦?為什麼?」雲雀突然大叫出來。
「因為我沒有『約好的緞帶』啊」陽毬泫然欲泣,硬擠出一個微笑。空曠的教室,陷入短暫的沉默。
「該怎麼做,陽毬的媽媽才能早日康復呢?」雲雀的話語讓陽毬很驚訝。
「雲雀?」
「陽毬的媽媽現在住院了不是嗎?不曉得有沒有我們可以做的事情呢?」光莉也堅定地說。
「咦?嗯……可是……今天一定要錄影才行啊,今天不錄的話,就趕不上截止……」陽毬聲音越變越小,她不知道怎麼回應兩人出乎意料的反應。
「那種事無所謂啦,好朋友的媽媽受傷了耶,我們當然也會擔心呀!」光莉微笑,緊握住陽毬的手。
「光莉!」陽毬非常感動,她的臉紅起來,努力忍住快要潰堤的淚水。
「嗯!不過,真的有我們可以做的事情嗎?」雲雀抱著胸思考。
「不知道吃一些營養的東西好不好?」光莉也滿臉苦惱。。
「對了,我在圖書館借過一本叫做《赤腳小權》的書,上頭說只要讓生病的母親喝下鯉魚的血,就可以恢復精神了!」雲雀突然提出這個提案。
「就是這個!鯉魚我們學校中庭就有了嘛。」
沒花多久時間,兩人就下了決定。陽毬雖然高興,卻也目瞪口呆。事情居然會往這個方向進展,她從沒想過兩人這麼看重自己。
「我們快到中庭去吧,陽毬!」光莉像是要及時行善,立刻背起書包。
雲雀也提起書包,溫柔地牽起陽毬的手。
陽毬輕輕點了點頭。
在中庭的動物小屋旁邊有一個小池塘,叫做「好朋友池」。儘管不知道由來,但從陽毬入學以來大家都用這個名字稱呼它。
又淺又窄的池塘裡只養著一隻錦鯉,牠在池塘裡面優遊著,偶爾發出咻噗一聲。
陽毬她們捲起裙子塞入內褲的下端,弄得像燈籠褲以後,光著腳丫子各自進入池中。池底因泥土、苔蘚和藻類顯得又黏又滑,三人就這樣在水裡追趕著大錦鯉。
「看到了!在那裡,在那裡!」光莉小聲地告知兩人。
「咦?在哪在哪?」雲雀慌忙地在池塘裡啪沙啪沙地移動起來。
「雲雀妳不要這麼大聲啦!陽毬,牠往妳那邊去了!」
「嗯!」陽毬呆立池中,目光追著在水中游動的錦鯉。
「哎呀,那邊!快去那邊啦!」雲雀踩著水,企圖把錦鯉趕過去。
「冷靜點,不要著急。」光莉盡量不發出聲音地跟在鯉魚後面,在池塘移動腳步。三人慢慢包圍住錦鯉,接下來壓低聲音地說:「一、二……」之後「嘿!」地一口氣,同時對鯉魚出手。在兩人的支援下陽毬雙手抱住正在掙扎的錦鯉,抬出了水面。
「太好了!」雲雀和光莉互看一眼後叫了起來。「不過感覺上怎麼有點臭臭,而且好滑喔!」
三人把錦鯉放在草地上。因為錦鯉還在掙扎,所以雲雀和光莉負責按住牠,陽毬拿著球棒,擺出切西瓜時的姿勢。
「快點下手,只要給牠用力敲一下,就可以打死牠了!」雲雀興奮地說道。
「給牠一個痛快,就可以拿到新鮮的鯉魚血了!」光莉用力把鯉魚頭按向地上。
「嗯!」陽毬因眼前奇怪的狀況,以及鯉魚的模樣而感到恐懼,但還是按照兩人所說地高舉球棒。
「喂!妳們在幹什麼!」突然傳來的大吼聲讓三人跳了起來,動作靜止下來。轉頭一看,陽毬她們的級任老師一臉凶惡站在旁邊。
傍晚的教職員辦公室裡,三人用老師準備的毛巾擦過腳後,只穿著室內拖鞋地排排站著。所有人都閉緊著嘴,垂著眼看向比老師的視線稍低一些的地方。三人的腳邊則放著各自的紅書包。
三人試圖殺掉學校飼養的錦鯉的這種事,級任老師當然不可能放過。但三個人一句話都不肯說。
「到底怎麼回事?那隻鯉魚是畢業生送給學校的禮物,妳們居然做得出這種事!」坐在椅子上的老師雙手放在膝蓋,對三人說:「回答不出來嗎?那就沒辦法了,看來必須要跟家裡聯絡才行!」老師嚴厲地說著,手伸向桌上的電話,拿起話筒。
「是、是我……」陽毬終於開口。因為我沒辦法帶緞帶來,那是很重要的、說好的緞帶,可是媽媽買了顏色不一樣的緞帶,我因此亂發脾氣,然後……然後……。
「是我的錯!因為我非常想要喝鯉魚血,才硬要她們幫忙的!」看到陽毬的樣子,雲雀硬掰出一個理由。
「不、不是的!是我找她們的!是我希望自己能長命百歲,所以才¬¬──」光莉又打斷了雲雀的話。「聽說只要喝了鯉魚血,就可以長命百歲……」光莉低聲說明。
陽毬啞口無言地看著兩人,想再說些什麼,但從剛才開始腦袋一片混亂,現在更是一片空白。
「不是的。其實是因為我媽媽她……」陽毬的聲音畏畏縮縮的。怎麼能讓她們頂罪!不管多麼害怕,自己一定要說出真相。
「不是的!」雲雀叫起來。「不是這樣的!」光莉也一起叫出來。
「可是¬──」陽毬發出無力的聲音。
「事情是我做的!所以打電話請打到我家裡就好!」光莉已恢復到平常可靠的模樣。
「不是不是!是我硬找她們來的!所以電話請打到我家!」雲雀用更大的聲音喊著。
最後陽毬再也忍不住了,大顆大顆的淚珠開始掉落。跟隨著陽毬,雲雀和光莉也抽抽噎噎起來。
老師相當困擾,不由得嘆一口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千鈞一髮之際被老師給阻止,鯉魚實際上並沒有死。從這三個孩子的狀況看來一定背後有什麼原因,她們看起來也沒有惡意。雖然也不能完全不罵她們,但繼續斥責下去也沒有意義。老師讓她們三人發誓之後不再重蹈覆轍後,放了她們回家。
走廊變得昏暗,三人疲倦地離開學校。
「雲雀!光莉!」
在昏暗的馬路上,三個紅書包並排著,連忙趕向回家的路上。
「嗯?」
「怎麼了?」
兩人回應得若無其事。
「謝謝妳們。」陽毬平靜而衷心地說道。
「妳在說什麼呀!我們可是好朋友呢!」
「就是說嘛,我們三個可是TRIPLE H!是命運共同體喔!」
三人笑得很開心,只不過,都帶著一雙哭腫了的紅眼睛。
◇
真悧用力地闔上書上,深深嘆了一口氣:
「看來這本似乎也不合您意……」
陽毬面無表情,避開真悧不可思議的眼睛。他雖然面對著陽毬,但目光到底看向何方,又從陽毬身上讀出了什麼,根本無從得知。
「不過,不要緊,我都知道的。」
天空之孔分室全體似乎再度開始改變顏色,光線開始濛濛淡化,原本宛若漂浮的白色空間裡的空氣也逐漸變得有些沉重。
「……知道什麼?」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呢?本來想要開口,話語卻哽在喉嚨。
陽毬下定決心之後,再度看向真悧的雙眼。他那不可思議色彩的頭髮晃動所散發的光線讓陽毬一陣目眩。
真悧小聲地笑了出來:
「是的,妳真正想看的,還在後頭。」他的呢喃令人恐懼。
◇
在吵雜的小學放學時間,陽毬一個人快速地離開了校舍,隨著卡沙卡沙的腳步聲穿越操場質地堅硬的土壤地面。雖然盡量想快一點,但是書包卻比以往來得沉重,最後只能看著自己的腳下努力前進著。
書包後頭不知道被什麼打到,回頭一看,卻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只不過,在陽毬直到剛才為止都還在的教室窗戶那頭,可以看到許多學生群聚在一起看著她。又一個用過的橡皮擦飛來,但擦身而過。
學生們毫不忌憚觀察著陽毬──觀察著以他們那小小世界裡的常識無法量度的異端存在。對同學們來說,難以理解的東西,就是不好的東西。陽毬雖然覺得這很莫名其妙,但卻沒有辦法責備身處在這些學生裡,小小身影看著陽毬的雲雀和光莉。
她往雲雀和光莉的方向看去,她們為了不和她的目光對上,從窗邊消失了蹤影。陽毬的心漸漸恢復了平靜,原本莫大的悲傷被空虛所擊潰,漸漸消失遠去。
似乎就是這個時刻,巨大而激烈的真實情感逐漸沉澱在心底,靜止般的時間裡頭,陽毬獨自徘徊著。不管學習了什麼東西,不管身體如何長大,不管是否生病,不管是否哭泣,一切都只能從陽毬身上滑過,沒辦法接觸到她的核心。
無論何時,為了能繼續當個笑臉如淡淡小花的高倉陽毬,這是必要的。
「我還記得,那是我最後一天到學校上學,也是我最後一次和那兩人碰面。」陽毬淡淡地說。
「在兩年之後,妳再度遇到了她們──以一種妳從來沒想過的,非常殘酷的形式……」即使面對輕輕笑著的真悧,陽毬也沒有動搖。
某一天,她一個人到書店晃晃的時候──那天陽毬隨手拿起了常常閱讀的雜誌《SIXTEEN》,就在隨意翻閱著的時候,看到一篇有關於「DOUBLE H☆新鮮出道」的大特輯單元,上頭刊載著雲雀和光莉兩人穿著可愛打扮,臉貼著臉笑著的照片。不管是垂吊在地下鐵車廂中的廣告看板,或是電視的歌唱節目,DOUBLE H都以「代表流行與通俗文化的女子團體」之姿廣受歡迎,成為同世代女孩子所憧憬的偶像。充滿喜感的雲雀,冷靜而成熟的光莉,兩人是十分完美的偶像。
在燈光閃爍的舞台上,DOUBLE H穿著可愛衣裝載歌載舞,獲得了廣大的支持,舞台下遍布著多如繁星的應援螢光棒亮光。
「不要放棄夢想!」她們的宣傳主題以繽紛的文字大大印在上有DOUBLE H專屬標誌的海報上,從電視也傳來她們明朗的歌聲。
陽毬的大眼睛裡,朦朧地映著她們兩人跳舞的姿態,她眨了眨眼睛,她們的身影就烙印在眼底,存留著。
「如果沒發生那種事,說不定妳就會跟她們在一起……沒錯,就是TRIPLE H!妳們會以這樣的名號一同唱歌著對吧?」真悧的口氣既非取笑,也不同情。
「也許。不過,這些事情都過去了。」陽毬想起現在的自己。出院後自己還活著,她把眼睛睜大,眼前的真悧不是故意在欺負她,只不過是在敘述一件事實。
「喔?那麼,妳又為了什麼在這裡尋找這個故事呢?是為了沉浸在幽幽自憐裡嗎?」真悧以乾脆的口吻說道。隨著他頭髮的搖曳,淡淡水色在分室之間擴張。沉重的空氣再度回到了如同羽毛的輕盈,緊緊排列著的書本,看起來也像是不可欠缺的記憶寶箱。
「不是的。我只是想確認一下這些事情真的過去了而已。」陽毬的腳下變回了硬質幾何圖樣地板。
「真的嗎?其實妳很恨她們吧?」真悧走過的地方,地面的圖案似乎一下子變得模糊,又馬上消失。
「我不恨她們。因為在那時,她們兩人是我真正的朋友,即使是現在我也打從心裡替她們加油。」這是她的真心話。她對自己的人生有一種自覺,她沒辦法過著平凡幸福,因此關於這件事,她不會有要惱羞成怒、或是想哭泣的情緒。如此一來,自然就不會讓自己更加受傷,這一點她很清楚。
「妳真的是個很棒的女孩子喔。」真悧笑著說。
陽毬只是挺直身體站在原地,回望著他。
「不過,既然如此,又是為了什麼,這麼替別人設想的溫柔女孩,最後居然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呢?」像真的感到不可思議,真悧把手抵住下顎,擺出深思的樣子。他一邊的眉毛上揚,長長的睫毛則是低垂而下。
「我不知道。」
「妳不是為了找尋這個而來的嗎?不是想知道理由嗎?」
「不,我不知道什麼理由……」的確,陽毬曾經好幾次想過為什麼總只有自己、總只有我們兄妹會遭遇到這樣的事,卻也不認為可以找到理由。難道自己仍然在無意識下找尋著這個理由,所以才來到這裡嗎?這對陽毬來說,該說是必然還是命運呢?
真悧緩緩地把書放回了書架上。
「雖然妳說一切都結束了,但故事真的就這樣完結了嗎?」
的確,陽毬的人生或許暫時還會繼續下去;不過對陽毬來說,已經和當時是完全不同的故事了。因此書才會闔上。
對乖巧地陷入沉默的陽毬,真悧溫柔地笑道: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裡有記載著妳內心深處熱切渴望閱讀到的真相的書,也就是說故事尚未結束。沒錯,就像是──」真悧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把手伸入書本和書本之間,從裡頭拿了什麼東西出來──那正是有企鵝樣貌的帽子。
「這種東西。」
「那是什麼?」
在這個時點的陽毬,還沒見過這頂帽子。那是一頂和水族館的紀念品專賣店裡所見到的東西不太一樣,顯得華麗非凡,擁有不可思議臉孔的企鵝模樣帽子。要說可愛是可愛,但散發著豔麗光澤的眼眸,令人不太舒服。陽毬仔細地看著帽子。
「這是要獻給命運的新娘的花冠。」真悧陶醉一般地說,然後交給陽毬帽子。
「新娘?我嗎?我要成為誰的新娘呢?」一邊看著眼前的企鵝帽子,陽毬語帶積極地問。
「我想,這答案應該在『命運的終點』。」
「命運的……終點?那是什麼地方?」
就在兩人沉浸於對話時,真悧突然靠近陽毬,以他如同凝縮了整個宇宙的眼眸凝視著陽毬。接著真悧的手抱住了陽毬纖細的腰身,兩人在景色再度猛烈變化的天空之孔分室裡轉來轉去,像跳著舞般對望,兩人的長髮隨風飄散,相互混雜。
真悧緩緩地把帽子戴在陽毬的頭上,瞬間,像是迸裂而出一樣,她變身成為具有鮮紅色銳利目光的企鵝女王。裝飾在胸前的巨大緞帶、在馬甲下緣因為層層蕾絲而不斷膨大的裙子、黑色漆皮長靴,長長的髮絲為白色的風暴所吹起,往外擴展。陽毬緊盯著真悧眼底的宇宙,沒辦法移開目光。
「妳不記得了嗎?妳應該知道這個地方才是。再接下來,解答就等妳回到原來的世界裡,妳需要我的時候再告訴妳吧──『命運』會往哪裡去,還有,妳會成為誰的新娘……直到那個時候……」
看著陽毬因為沒有獲得解答而顯得困惑的面容,真悧的臉上浮出溫柔的微笑,意圖吻上陽毬小小的唇瓣。
「不行!」陽毬伸出戴有手套的手指,阻止了真悧色素淺薄又形狀良好的嘴唇。
漂浮空中的兩人在一瞬間停止迴轉,與天空之孔分室一起開始輕輕落下,不管是書架、為數眾多的書本、美麗的地板、各自化成了微小的塊狀物、或單純的直線、球體,或只是所有言語的文字串,一切就這樣緩緩地解體、四散,飄散到不知何處。
「真可惜。」真悧咧嘴笑了一下,放開了陽毬的身體。
只剩下真悧留在空中,陽毬逐漸地往下落,眼角餘光似乎還可以看到無數書本。再接下來,就看到了剛才的那隻企鵝,跟著體型十分相似的另外兩隻企鵝,一同被裝入冷藏宅急便的箱子離開。
周圍逐漸變得昏暗,如同置身於巨大的水井當中,眼中只看到飛揚的裙襬,以及自己的頭髮,陽毬的意識逐漸遠去。
「可別忘了這個東西!」遠在天邊的真悧丟給她一顆鮮紅的蘋果,這顆緩緩地隨著陽毬一同落下的小小果實,喚醒了她的另一個記憶。
◇
已然生鏽的巨大風扇,發出粗暴的聲音迴轉著,在它的旁邊有許多小孩子穿著骯髒的衣服,抱著膝蓋瑟縮著。
男孩伸出手來,穩穩地接住從上方落下的蘋果,向陽毬開口:
「我們一起吃命運的果實吧!」
女孩的表情雖然沒有變化,但心裡高興到快要哭出來了。
「謝謝你選了我。」對陽毬來說,這毫無疑問是愛的果實。
意識朦朧之中,陽毬被這個記憶震驚了。
沒錯,對陽毬來說,曾經有過一個非常重要的人,他就是陽毬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只不過,她怎麼樣也想不起來當時自己抬頭所見到的少年面孔。
她的視線轉向一片亮處,竟看到陽毬自己躺在醫院的太平間裡畫面。陽毬因為吃驚而喘不過氣,終於全身脫力,像是知覺被抽乾一樣,這次真的喪失了意識。
那一天,陽毬跟著兩位哥哥來到許久沒去的SUNSHINY國際水族館。她最中意的傘裙隨風搖曳,令她好不愉快,但人群熙攘卻令她煩躁,她的每一步都得小心。池袋的市區充滿了各種人與物,混雜各式各樣的氣息。
今天是陽毬日,這是陽毬可以從無止盡的無聊住院日子解放的一天,但也是下一次無聊日子的開始。
陽毬探出身子看著群聚在人造岩石上的企鵝,彷彿從中聞到了一股海洋的氣味。水族館到處都像大海一般,連巨大水槽那具厚度的玻璃都能帶給人心醉的不可思議感覺。深海魚和熱帶魚閃閃發光遨遊在水中,海藻與珊瑚搖曳於其中,企鵝爭先恐後地推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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