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貓（02）：夢想．混亂．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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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籬
東森新聞網特約專欄作家
遊戲橘子官方奇幻小說連載
柯夢波丹長篇小說連載
男人幫雜誌專欄作家
著有《太王四神記三部曲》、《痞子英雄之高義檔案》


你能夠想像村上春樹寫銀魂劇場版的劇本嗎？先別急著想像崩壞的程度，事實上結果完全出乎人意料之外，竟然是一種天作之合。
收到稿子，才看了開頭的幾行，就非常吸引人。這樣的開頭，絕對可以成為一篇好小說。一邊期待著這個好的開始能保持下去，一邊繼續往下看，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好的開始接上了好的推展，一段一段順暢又迷人地把故事帶出來，完全沒有一般輕小說或新人常見的，像是台灣的馬路一樣坑坑洞洞，讓人三步一顛五步一簸的窘況。
不過在那樣的平順流暢之中，漸漸透露出些許熟悉的感傷，以及騷動不安的……大叔味？這是怎麼回事？在耳邊響起披頭四的歌曲的同時，主角的形象也戴著眼鏡在腦海中浮現，而且影像鮮明的，說起來只有眼鏡而已。
其實看了幾頁就會發現，作者多少受到村上春樹的影響。這一點也不足為奇。包括我自己在內，受到村上養份灌溉的作家不在少數。

但是主角的內心戲那麼自然豐富又熟悉的感覺，卻又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這是從哪裡來的呢？像這樣受到村上影響的年輕作家，主角不是通常都會有一種渡邊君的味道嗎？帶點疏離和懷舊，和世界以和平的姿態對抗著，用很囉嗦的奇怪文法在自己心裡上演內心戲，然後和誰都無法好好的談戀愛，理由是因為總有個說不清楚的什麼。不都是這樣嗎？
但是這裡的渡邊君卻不是這樣，他根本就是以吐嘈來和世界對抗，甚至當做自己本身的存在依據。看著看著，竟然就出現渡邊君戴眼鏡出場的想像……不對，根本不是什麼渡邊君嘛。這是銀魂裡的新八啊！
如果你還沒開始看小說，一定以為這是惡搞的點子。村上春樹加上銀魂，攪拌在一起揉一揉，簡直比撒尿牛丸還銷魂。不過事實上並非如此。這是一個認真又有趣的故事，而且故事本身和村上或銀魂都沒有關係，絕對不是東拼西湊的大雜燴，設定也新穎並且完整。

寫作要不受到其他人的影響，幾乎是不可能的。大致上文字這種東西，都是從別人使用過的經驗再一次借用的，尤其後現代藝術以後大家嘴巴上感嘆，或實際上無奈的，都是再也找不到新的東西於是不斷重置拼貼。不過就在人們說藝術已死、文學已死、這個也死了那個也死了的時候，其實偶爾還是會有些讓人驚豔的東西出現。
就像創意料理一樣，如果硬是要想出沒有人敢嘗試的搭配，不怕吃死人的話總是能夠想出新的組合。但是料理畢竟是要給人家吃了以後還能活著走出去的東西，所以創新的搭法，還是要做出美味的呈現才行。雖然只是簡單的原則，不過一切的美好也就在這麼一點東西裡面。

都市貓十足的娛樂性，從一開始就十分吸引人的橋段與對白，到後來莫名有趣的村上感傷搭配銀魂吐嘈風，就是在那麼一點簡單原則裡的美味。
其實我很少看輕小說或網路小說，就像村上春樹筆下的人物老是在看已經看過很多次的老電影和小說，理由是不想失望。
從網路時代打開發表的窄門以後，成千上萬的小說得以不經審核就自由發表，這當然是有重大意義的。但是在那意義背後，經過了這麼多年，難免會令人懷疑，是不是真的成就了什麼呢？建築在流行文化上的寫作，是不是真的就如同學者眼中所見，只會讓人變笨呢？我覺得事實上真的有很多良莠不齊的寫作，寫到連看也看不懂的都有。但是裡面一定還是有好的小說，絕對不會讓人變笨，還可以讓人感動，讓人會心一笑，得到很好的娛樂，看完還會回味無窮。
我想好的小說永遠有天份和技巧兩方面的成份，缺一不可。透過網路帶來的大鳴大放，雖然有太多技巧十分拙劣就拿出來發表的作品，卻也讓有天份的新人得到機會去培養他不足的技巧。都市貓這本書卻在兩方面都已經具備了相當條件，小說本身的完成度也很高，雖然不能和大師相提並論，卻遠超過一般新人的程度。或許放在文學課堂上講解的話，可以挑出不少毛病，但做為閱讀的樂趣是讓我覺得可以享受的。

我一向十分注重娛樂。文以載道是重要的，就讓重要的人去做吧。眼淚可以洗滌人心，但生命本身已經夠悲傷，給我來點別的吧。我喜歡娛樂性高的小說。看電影、聽音樂也一樣。我喜歡都市貓的原因是因為讀這本小說帶給我幾個小時很好的娛樂，看完了以後心情也很好。但是要做到這件事並不是簡單的。

大部份類似題材的輕小說，只是想要這麼做，其實什麼都沒有做到。好萊塢娛樂產業能夠把看似毫無深度的東西推向全世界，我認為並不只是靠砸錢而已。我在看那些商業電影DVD的幕後花絮時，從中學到不少寫作類型小說的技巧。其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要精確掌控你想要製造的輕鬆隨便。

那些打打嘴砲的、無關緊要的、重要劇情之間轉場的小空白等等。所有帶給讀者放鬆感覺的東西，都是經由嚴格而準確的控制得來。如果不是這樣，這些東西就會變成難看又無趣，而不是輕鬆。

對這些地方所需要的控制力道，有時候甚至要比主要情節還用力才行。因為主戲的部份往往已經凝聚了該有的力量，它自己總會有該走的方向，偶爾要放手讓它自己跑一跑，才會有暢快發洩的感覺。

就像在看銀魂的時候，吐嘈總是比主戲還能夠讓人發笑，一連看幾集下來，全身餘留的也可能是濃濃的大叔味……都市貓這本小說或許稱不上文學技巧高超，但是在這種細節的地方掌握得特別好。當然故事本身也不錯，但是真正讓人喜歡的是躲在故事縫隙裡的細節。雖然這絕對不是嚴肅的小說，但是能夠掌握這些細節而帶給讀者快樂，誰能說是毫無價值的呢？
我衷心相信，如果能夠多看到一些像這樣的小說，生活裡一定會有些事因而變得更美好，就連便秘或嘴角長出一顆超大的青春痘也可能變得不那麼痛苦。這應該也算是一種智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