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must not allow a sorceress to live 行邪術的女人,不可容他存活」
──《聖經‧出埃及記》
※臺灣最詳盡之聖女貞德譯注,收錄蕭伯納的長篇序文。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湯瑪斯‧曼盛讚「一部實至名歸的世界名著。」
喜劇大師的經典悲劇,叫人笑了又哭、哭了又想
中世紀的真理可以殺人,現代的真理也可以殺人
本書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文豪蕭伯納的經典歷史劇的全新中譯本。十五世紀英法百年戰爭時期,鄉村姑娘貞德自稱得到天啟、帶領法軍扭轉形勢,卻因落入英方之手而被判為異端燒死。後在二十世紀獲得平反、冊封為聖人。蕭伯納將這段膾炙人口的歷史改編為劇本《聖女貞德》,是政治與宗教狼狽為奸的殷鑑。本書不但是坊間唯一把作者原序譯出的版本,而且詳加注釋,讓讀者了解中世紀的歷史背景,更在書末專文闡明貞德故事的現代意義。
作者簡介:
蕭伯納(George Bernard Shaw, 1856-1950)
愛爾蘭都柏林人,著名劇作家,亦是倫敦政經學院的聯合創始人。早年靠寫作音樂和文學評論謀生,後來因為寫作戲劇而出名。蕭伯納一生寫過超過60部戲劇,擅長以黑色幽默的形式來揭露社會問題。1925年獲諾貝爾文學獎。
譯者簡介:
連若安
不生孩子,不買房子,不講環保,不用手機,不談創意的業餘譯者。
章節試閱
【聖女貞德譯注:第一幕】
1429年,明媚的春曉,洛林與香檳間的默茲河畔,沃庫勒爾城堡裡。
指揮官羅貝爾‧德博德里古,任軍職的鄉紳領主,相貌堂堂,孔武有勁,卻沒有主見,如常地跟管家大發雷霆來掩飾這個缺點;管家則是個受人糟蹋的可憐蟲,骨瘦如柴,頭髮稀疏,可以當作十八到五十五歲間任何年紀的人,因為從沒有青春過,就不會隨歲月而衰老。
兩人在城堡第二層一個軒朗的石室裡。指揮官坐在一張扎實的原色橡本桌子前的一把配套的椅子上,左側面朝外。管家在桌子另一邊,面對指揮官站着,如果那麼卑躬屈膝的姿態也算得上是站的話。背後是開着的十三世紀的直欞窗子。靠窗的角落是角樓,出入的窄拱道接到下通院子的螺旋樓梯。桌子下有一把結實的四腳板凳,窗邊有一個木櫃。
羅貝爾:沒雞蛋!沒雞蛋!天打雷劈,你這家伙,什麼叫沒雞蛋?
管家:老爺,這個不能怪我。這是上帝的安排。
羅貝爾:還褻瀆神明。你跟我說沒雞蛋,還怪到造物主頭上去。
管家:老爺,我能怎麼辦呢?我又不會下蛋。
羅貝爾:(諷刺地)哈!還耍嘴皮子。
管家: 不敢,老爺,上帝在上。大伙兒沒雞蛋都得過下去,跟您一樣,老爺。母雞就是不下蛋呀。
羅貝爾:哦!(站起來)給我聽着,你。
管家:(恭敬地)是,老爺。
羅貝爾:我是什麼人?
管家:老爺是?
羅貝爾 :(走近他)嗯,我是什麼人?我羅貝爾,到底是博德里古的老爺、這座沃庫勒爾城堡的指揮官,還是個放牛娃?
管家:哦,老爺,您曉得,您在這兒比國王還大呢。
羅貝爾:就是呀。那麼,你知道你是什麼人?
管家:我算老幾?老爺,除了有幸當您的管家。
羅貝爾 :(一詞一頓,把他逼到牆邊)你不只有幸當我的管家,還有特權當全法蘭西最差勁、最無能,最會嚼舌頭、哭鼻子,嘰里咕嚕、嗚里哇啦的白癡管家。(大步回到桌前)。
管家:(縮在櫃子上)是,老爺;在您這種大人物眼裡,我準像那樣。
羅貝爾:(轉身)怪我,是吧。嗄?
管家:(不服地走向他)哎喲,老爺;您老是扭曲我的無心話!
羅貝爾 :我準把你的脖子也扭曲掉;要是我問你雞蛋有幾顆,你再敢說你不會下蛋。
管家:(抗辯)唉、老爺,唉、老爺―
羅貝爾 :不對;不是唉、老爺,唉、老爺;而是不敢、老爺,不敢、老爺。我三隻巴巴里母雞跟那隻黑母雞是全香檳最會下蛋的。你來跟我說沒雞蛋!誰偷了?再不講清楚,我就一腳把你踢出城堡閘門,你這個騙子、偷東西賣給賊的家伙。還有,昨天牛奶也少了;不要忘了。
管家: (慌張)我沒忘,老爺。我心裡有數啊。牛奶沒了,雞蛋沒了,明天什麼都沒了。
羅貝爾:都沒了!你通通都要偷,嗄?
管家:不是,老爺;沒人要偷什麼。而是我們着了符咒,中邪了。
羅貝爾 :我才不信這鬼話。我羅貝爾‧德博德里古燒巫殺賊。滾。中午前給我拿四打雞蛋、兩加侖牛奶到這屋子裡來,要不仔細你的骨頭!要給你點顏色瞧瞧,當我是傻瓜。(回座,一副決不通融的神情)。
管家: 老爺,我實話告訴您,沒雞蛋。只要那處子還守在門口―半顆都沒有―您把我殺了也沒有。
羅貝爾:那處子!什麼處子?你在說些什麼?
管家:就是洛林來的那位姑娘,老爺。東雷米來的。
羅貝爾 :(站起來,火冒三丈)天打雷劈!天誅地滅!你說前天那個丫頭?她斗膽說要見我,我叫你把她打發回去,吩咐她老爸給我好好修理一頓的那個,還賴着不走?
管家:我已經叫她走了,老爺。她就不聽。
羅貝爾 :我不是叫你用說的,我是叫你攆她走。你手下有五十個重騎兵、十幾個大塊頭下人來執行我的命令。他們還怕她不成?
管家:她就是倔呀,老爺。
羅貝爾:(一把抓住他的頸背)倔!來,看好。我要把你扔下樓去。
管家:不要呀,老爺。求您。
羅貝爾 :來呀,倔到我住手呀。太簡單了,隨便一個潑皮丫頭都辦得到。
管家: (被羅貝爾抓起來,全身癱軟)老爺,老爺:您就是把我扔下樓也甩不開她啊。(羅貝爾只得把他放下。他半蹲半跪在地上,認命地凝視着家主)。您瞧,老爺,您比我倔多了。可她跟您一樣啊。
羅貝爾:我比你強,笨蛋。
管家: 不是,老爺;不是這樣說;是您的性子強,老爺。她比我們孱弱,一個細裊裊的姑娘而已;可是我們甩不開她。
羅貝爾:一堆都是飯桶,怕了她。
管家: (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不,老爺;我們怕的是您,可是她壯我們的膽。她真個天不怕、地不怕。興許您可以嚇唬她一下,老爺。
羅貝爾:(陰沉地)興許。她這會兒在哪裡?
管家: 在底下院子裡,老爺,同平常一樣跟那些士兵講話。她不祈禱時,老跟士兵講話。
羅貝爾 :祈禱!哼!你信她祈禱,你白痴。我可懂那種老跟士兵講話的姑娘。我叫她跟我講講。(走到窗邊,厲聲大喊)喂,你!
姑娘的聲音:(響亮、有勁、粗獷)叫我嗎,先生?
羅貝爾:嗯,叫你。
那把聲音:你是指揮官?
羅貝爾 :是,他媽的無禮,我是指揮官。上來。(向院子裡的士兵)帶她上來,你。給她推開一條路,快點。(從窗邊回到桌前,神氣地坐下來)。
管家: (低聲)她想上前線去當兵。她要您給她一套軍服。一套盔甲,老爺!還要一把劍!敢情要!(捏手捏腳走到羅貝爾背後)。
貞德來到角樓門口。她是個健壯的鄉村姑娘,十七八歲,身穿體面的紅衣,相貌不凡;兩眼遠隔而凸出,就像一般富想像力的人那樣;鼻子修長端正,鼻孔大;上唇短,嘴唇豐滿而神情堅定,下巴俊俏而顯出鬥志。她興沖沖地走到桌前,為終於登堂見到博德里古而雀躍,對結果滿懷希望。博德里古凶神惡煞的樣子絲毫沒有叫她遲疑、害怕。她的聲音如常地親切而迷人,信心滿滿,十分動人,難以違拗。
貞德: (匆匆打千)早,指揮官老爺。指揮官:你要給我一匹馬、一套盔甲、幾個兵,送我到殿下那裡。這是我主吩咐你的。
羅貝爾 :(氣憤)「你」主子的吩咐!哪個王八蛋是你主子?回去跟他說,我不是聽他指揮的王公貴人,我是博德里古的老爺;除了國王,我誰也不聽。
貞德:(讓他放心)正好,老爺;那就沒問題了。我主是天國的王。
羅貝爾 :哼,這丫頭是個失心瘋。(對管家)幹麼不早說,你死頭腦!
管家:老爺,不要惹她;她要什麼就給她吧。
貞德: (不耐煩,卻友善)我還未跟他們講話前,個個老是說我瘋,老爺。可是你明白,你要做上帝放在我心裡面的事,這是上帝的旨意。
羅貝爾 :上帝的旨意是叫我把你送回去你父親那裡,叫他把你關起來,把你揍回神。你還有什麼話說?
貞德: 你以為你會這樣做,老爺;可是你會發現壓根兒不是那回事。你說過不會見我,可我這會兒就在你面前啊。
管家:(求情)對呀,老爺。您曉得,老爺。
羅貝爾:閉嘴,你。
管家:(低聲下氣)是,老爺。
羅貝爾:(酸溜溜地氣餒,對貞德)那你是斷定我會見你,嗄?
貞德:(嫣然)是的,老爺。
羅貝德 :(自覺失利,雙拳扎扎實實地打在桌上,巍然挺起胸膛,來摒除討厭卻又太熟悉的感覺)你先聽我說。我要申明立場。
貞德: (起勁地)請說,老爺。那匹馬要花十六法郎。好多錢喔,可是我盔甲可以省點兒。我找得到一套夠合身的士兵盔甲,我很強壯;我用不着穿你那種量身打造的漂亮盔甲。也不用很多兵,殿下會給我一切需要的去解奧爾良的圍。
羅貝爾:(大吃一驚)去解奧爾良的圍!
貞德: (直率地)是呀,老爺;這就是上帝派我去做的。只要人好,對我又和氣,派三個給我就夠了。他們都答應來送我。普尼同雅克同―
羅貝爾 :普尼!!你這無禮的臭丫頭,你敢當着我的面叫貝特朗‧德普朗日老爺做普尼?
貞德: 朋友都這樣叫他呀,老爺;我不曉得他還有別的名字。雅克―
羅貝爾:你是說梅斯的約翰先生吧,我想?
貞德: 是呀,老爺。雅克是自願來的;他是個心地好的先生,還給我錢去給窮人。我想約翰‧戈德薩夫會來,還有弓箭手迪克,他們的僕人奧內庫爾的約翰、朱利安。你都不用操心,老爺,我通通打點好了;你只要下命令就行了。
羅貝爾:(詫異,木然地凝視着她)喝,我真該死!
貞德: (甜美自若)不會的,老爺。上帝非常慈愛;天天跟我說話的真福聖人卡特琳、瑪格麗特(他目瞪口呆)準為你代禱。你準上天堂,準留名千古,因為你是第一個幫我的人。
羅貝爾 :(向管家,依舊十分煩惱,卻因找到新線索而改變了口氣)德普朗日先生真個答應嗎?
管家:(熱切)真的,老爺;德梅斯先生也一樣。他們倆都跟她去。
羅貝爾 :(沉思)混帳東西!(走到窗邊,向院子裡喊)喂!你呀;去叫德普朗日先生來見我,好不好?(轉向貞德)出去,到院子裡等。
貞德:(向他,笑容燦爛)行,老爺。(出去)。
羅貝爾 :(向管家)一塊去,你,你這個糊塗地糊塗的笨蛋。別走遠,盯着她。待會兒我再叫她上來。
管家: 奉上帝的名照做吧,老爺。想想那些雞,全香檳最會下蛋的雞;還有―
羅貝爾:想想我的腳吧;仔細你的屁股,離遠一點。
管家連忙退下,在門口撞見貝特朗‧德普朗日;他是法蘭西憲兵,皮膚蒼白,三十六歲上下,隸屬於憲兵司令部,做白日夢似的心不在焉,沒有人攀談,就很少開口,有人攀談,回答卻又遲鈍又固執;比起驕橫專斷、誇誇其談、虛有氣魄的模樣而其實毫無主見的羅貝爾,天差地別。管家讓路給他,就走了。
普朗日敬禮,站着候命。
羅貝爾 :(親切地)不是公事,普尼。自己人說話。坐下來。(用腳背把桌子下的板凳勾了出來)。
普朗日寬了心,進了屋子;把板凳放在桌子與窗子之間,若有所思地坐了下來。羅貝爾半坐在桌邊,說起自己人的話來。
羅貝爾:你先聽我說,普尼。我得當你是兒子來談談。
普朗日抬頭看着他一會,神色凝重,卻一言不發。
羅貝爾 :談談你感興趣的那位姑娘。嗯,我見過她。跟她講過話。第一、她是個失心瘋。這個沒關係。第二、她不是農家小蹄子。她是個自由民。這個關係就大了。她那一類人我清清楚楚。她父親去年才來過,代表村裡打官司:他是村裡有頭有臉的腳色。莊稼人。也不是鄉紳;他靠這個賺錢,靠這個過日子。不過,不是工人。不是工匠。他興許有個表親是律師、是神父。這種人在社會上興許微不足道,卻可以找一屁股麻煩給當權的。就是說,給「我」。你這會兒準覺得,把這姑娘帶走,哄得她以為你要送她到殿下那裡,簡單得很。可要是你讓她生出事來,興許就給我捅婁子,鬧個沒完沒了;因為我是她父親的領主,有責任保護她。所以呢,夠朋友不夠朋友,普尼,別碰她。
普朗日 :(慎重其事地)我不會對榮福童貞女打那種主意,對這位姑娘也一樣。
羅貝爾 :(走開桌子)可是她說你跟雅克、迪克都願意同她去。幹麼呢?你不要跟我說,你把她胡思亂想要去找殿下的事當真,嗄?
普朗日 :(慢慢地)她有點來頭。下面衛兵室的人滿口髒話、滿腦子歹念,有些人啦。可是從沒有一句話扯到她這個女的。他們在她面前不再咒罵了。有點來頭。來頭。興許值得一試。
羅貝爾 :唉,拜託,普尼!放冷靜點。常識向來不是你的長處,可是這也太過分了一點。(膩煩地後退)。
普朗日 :(不為所動)有常識做什麼?要是我們有一點常識,就應當站到勃艮第公爵和英格蘭國王那邊去。他們占了半個江山,一直到盧瓦爾河。巴黎是他們的。這個城堡是他們的:你心知肚明,我們得把它拱手讓給貝得伏得公爵,你只是嘴巴上擁有它而已。殿下在希農,像被人逼到牆角的老鼠,只差在不肯拼而已。再說,連他到底是不是太子,我們也不知道:他母親說不是,而她應當知道的。想想看!王后說自己兒子不是真命天子!
羅貝爾:算啦,她把女兒嫁給了英格蘭國王。你能怪她嗎?
普朗日 :我不怪誰。可是多虧了她,殿下才山窮水盡;我們也一樣會山窮水盡。英格蘭人準把奧爾良拿下來,庶子擋不住他們的。
羅貝爾:他前年在蒙塔日打敗過英格蘭人。我那時候跟他一起。
普朗日 :不管它,這會兒他的人都縮頭縮腦;他也行不出奇迹。你聽我說,這會兒什麼都救不了我們,除非有奇迹。
羅貝爾:奇迹也好,普尼。難就難在這年頭沒有奇迹。
普朗日 :我從前也這麼想。這會兒可說不準了。(站起來,若有所思地往窗邊走)到了這個節骨眼,橫豎死馬也要當活馬醫。這姑娘有點來頭。
羅貝爾:哎呀!你以為這位姑娘能行奇迹嗎,嗄?
普朗日 :我看這姑娘自己就是個小小奇迹。左不過我們手上只剩她這張牌。打出去勝過認輸。(漫步到角樓)。
羅貝爾:(猶豫)你真個這麼想?
普朗日:(轉身)我們還有別的好想嗎?
羅貝爾 :(走過去)喂,普尼。換了是你,你願意給這樣的姑娘騙走十六法朗去買馬嗎?
普朗日:我願意付錢買馬。
羅貝爾:你願意!
普朗日:是的,我願意為自己的想法出力。
羅貝爾:你真個要為一個渺茫的希望賭十六法朗?
普朗日:這不叫賭。
羅貝爾:那不然呢?
普朗日 :這叫落兒。她說的話、她對上帝忠誠的信心,在我心裡點了一把火。
羅貝爾:(對他死心)嚄!你跟她一樣瘋。
普朗日 :(固執地)我們這會兒正缺了幾個瘋子。您看神志正常的人把我們弄到什麼田地!
羅貝爾 :(本來故作勇決,現在優柔寡斷形於色)我覺得自己是天字第一號傻瓜。不過,要是你有把握―?
普朗日:我可有把握送她去希農―除非你阻止我。
羅貝爾:這不公平。你把擔子都推到我身上。
普朗日:隨你怎麼做主,擔子都在你身上。
羅貝爾 :嗯,可不是?我要怎麼做主?你不知道我有多為難。(突然想到一個拖延的辦法,不自覺地希望貞德會替他決定)你看我該再跟她談談嗎?
普朗日:(起身)該。(走到窗邊喊)貞德!
貞德的聲音:他准我們去嗎,普尼?
普朗日:上來。進來。(轉向羅貝爾)我要回避嗎?
羅貝爾:不要,留下來;幫幫我。
普朗日坐在木櫃上。羅貝爾回到氣派的椅子,卻依舊站着以添威勢。貞德帶着許多好消息進來。
貞德:雅克肯出一半馬錢。
羅貝爾:是啊!(坐下,洩氣)。
普朗日:(凝重地)坐下來,貞德。
貞德:(遲疑一下,看着羅貝爾)可以嗎?
羅貝爾: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貞德打千,然後坐在兩人間的板凳上。羅貝爾擺出盛氣凌人的副樣,來遮掩困惑。
羅貝爾:你叫什麼名字?
貞德: (閑話家常般)在洛林他們總叫我貞兒。來了法蘭西,就叫貞德。士兵都叫我處子。羅貝爾:你姓什麼?
貞德: 姓?那是什麼?我爸有時候叫自己做德,可是我壓根兒不懂什麼姓。你見過我爸呀。他―
羅貝爾:見過,見過;我記得。你從洛林的東雷米來的,我想。
貞德:對呀;可是有什麼關係?我們都說法蘭西話嘛。
羅貝爾:別問,回答。你幾歲?
貞德:十七歲,他們跟我說的。十九也說不定。記不得了。
羅貝爾:你說聖卡特琳、聖瑪格麗特天天跟你說話是什麼意思?
貞德:就天天說呀。
羅貝爾:她們長什麼樣子?
貞德:(突然固執起來)我什麼都不會跟你講,他們沒有准我說。
羅貝爾 :可是你真個看見她們;她們跟你說話,就跟我這會兒跟你說話一樣嗎?
貞德: 不一樣,壓根兒不一樣。我不能跟你講,你可別跟我談那些異聲。
羅貝爾:你什麼意思?什麼異聲?
貞德:我聽見異聲,告訴我要做什麼。是上帝那裡來的。
羅貝爾:是你幻覺那裡來的。
貞德:那敢情是。上帝就是這樣子傳話給我們嘛。
普朗日:將!
羅貝爾 :才不怕!(向貞德)這麼說,上帝叫你要去解奧爾良的圍嗎?
貞德:還要去蘭斯大教堂為殿下加冕。
羅貝爾:(倒抽氣)為殿下加―!天哪!
貞德:還要把英格蘭人趕出法蘭西。
羅貝爾:(諷刺地)還有呢?
貞德:(可人地)這會兒嘛就沒了,謝謝你,老爺。
羅貝爾 :我想你以為解圍就像把牛趕出草地那麼容易。你以為隨便誰都可以當兵嗎?
貞德: 我不覺得有多難;只要上帝在你那邊,你又願意把命交到祂手裡。可是許多當兵的都挺老實的。
羅貝爾:(陰沉地)老實!你見過英格蘭兵打仗沒有?
貞德: 他們也不過是人。上帝怎麼造我們,就怎麼造他們;可是上帝給了他們自己的國家、自己的話;他們跑到我們的國家、想要說我們的話,就不是上帝的旨意了。
羅貝爾 :誰教你這些鬼話?你難道不知道,士兵屬於封建領主,而領主是勃艮第公爵、是英格蘭國王、是法蘭西國王,跟他們或跟你都不相干?他們說的話有什麼關係呢?
貞德: 這些我壓根兒不懂。可是,我們人人都屬於天上的王;祂給了我們各自的國家、各自說的話,要我們守本分。要不然,在戰場上打死一個英國人就犯了殺人罪了;而你,老爺,就大有地獄火燒的危險了。你不要儘想着對封建領主的責任,你得想想對上帝的責任。
普朗日 :不管事的,羅貝爾;她每一次都可以像這樣駁得你沒話說的。
羅貝爾 :憑她?聖丹尼斯在上!走着瞧吧。(向貞德)我們不是在談上帝,我們在談實務。再問一次,姑娘,你見過英格蘭兵打仗沒有?他們搶呀,燒呀,把鄉下搞得寸草不生,你見過沒有?聽過他們比魔鬼本人還黑的黑王子沒有嗎?英格蘭國王的父親呢?
貞德:你可別怕,羅貝爾―
羅貝爾:他媽的,我不怕。誰准你叫我羅貝爾的?
貞德: 你在教堂裡奉上帝的名就這樣叫呀。別的名字通通是你爸、你兄弟、誰誰誰的。
羅貝爾:哼!
貞德: 聽我說,老爺。我們在東雷米的人為了躲英格蘭兵,都逃到鄰村去。有三個兵被軍隊丟下,都有傷。我跟這三個可憐的天殺的混熟了。他們連我一半的力氣都沒有。
羅貝爾: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叫天殺的嗎?
貞德:不曉得。人人都叫他們天殺的。
羅貝爾 :因為大家都求上帝把他們的靈魂打入地獄。這就是天殺的在英格蘭話裡的意思。你覺得怎樣?
貞德: 上帝會憐憫他們的;等他們回到自己的地方就會做個乖孩子,因為上帝為了那個國家而造了他們,也為他們造了那個國家。黑王子的故事我聽說過。他一踏進我們的國家,魔鬼就附到他身上,把他變成個黑惡魔。可是他在家鄉,在上帝為他造的地方,原本是個好人。事情總是這樣的。要是我違背上帝的旨意,跑到英格蘭去征服它,硬要住下來,說英格蘭的話,魔鬼就會附到我身上;等我老了,想起從前做的壞事都會發抖呢。
羅貝爾 :興許吧。可是你越像魔鬼,越會打仗。這就是天殺的會拿下奧爾良的道理。你擋不住他們,一萬個你也不行。
貞德: 有一千個我就擋得住他們。有上帝在我們這邊,十個我就擋得住了。(再也坐不住,衝動地站起來,走向他)。你不懂,老爺。我們的兵老是打敗仗,因為他們打仗只為了保住小命,而保住小命的捷徑就是逃跑。我們的騎士只想着掙贖金發財;想的不是你死我亡,而是你付錢還是我付錢。可是我會教他們所有人打仗,好讓上帝對法蘭西的旨意行出來;然後就能把可憐的天殺的像羊兒般趕出去。你跟普尼會活到那一天,到時候法蘭西的國土上看不見一個英格蘭兵;只有一個國王,不是封建的英格蘭國王,而是屬上帝的法蘭西國王。
羅貝爾 :(向普朗日)就算壓根兒是狗屁,普尼;可是軍隊興許聽得入耳,雖然我們說什麼都好像鼓不起他們的鬥志。興許連殿下也聽得入耳。而要是她鼓得起他的鬥志,就鼓得起任何人的。
普朗日:試試看也無妨。你說呢?這姑娘有點來頭―
羅貝爾 :(轉向貞德)好,你聽着;(孤注一擲地)我先掂量一下,別插嘴。
貞德:(又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像個聽話的女學生)遵命,老爺。
羅貝爾:我命令你,由這位侍衛和他三個朋友護送,到希農去。
貞德: (喜滋滋,兩手攥着)哇,老爺!你頭上有個圓光,像聖人一樣呀。
普朗日:她怎麼才去得到御前?
羅貝爾 :(驚疑地找自己的圓光)不知道,她又怎麼來得到我面前?要是殿下能把她拒於門外,就比我想的有本事了。(起身)我派她去希農去,她也可以說是我派的。到時候就走着瞧,我也沒法子啦。
貞德:衣服呢?我可以穿軍服嗎,嗄,老爺?
羅貝爾:愛穿就穿。我不管了。
貞德:(因成功而心花怒放)走吧,普尼。(衝出去)。
羅貝爾 :(跟普朗日握手)再見了,老兄,我可是孤注一擲。沒幾個肯幹的。可是就像你說的,她有點來頭。
普朗日:對,她有點來頭。再見。(出去)。
羅貝爾仍然非常疑惑,自己是否被一個卑微的瘋女人耍弄了,抓了一下頭,慢慢從門口退回來。
管家提着一個籃子跑進來。
管家:老爺,老爺―
羅貝爾:又怎麼啦?
管家:母雞下蛋下瘋了,老爺。下了五打呢!
羅貝爾 :(身體抽搐地僵硬,在胸前畫十字,用蒼白的嘴唇說話)天上的基督!(大聲卻喘氣)她真個是上帝派來的。
【聖女貞德譯注:第一幕】
1429年,明媚的春曉,洛林與香檳間的默茲河畔,沃庫勒爾城堡裡。
指揮官羅貝爾‧德博德里古,任軍職的鄉紳領主,相貌堂堂,孔武有勁,卻沒有主見,如常地跟管家大發雷霆來掩飾這個缺點;管家則是個受人糟蹋的可憐蟲,骨瘦如柴,頭髮稀疏,可以當作十八到五十五歲間任何年紀的人,因為從沒有青春過,就不會隨歲月而衰老。
兩人在城堡第二層一個軒朗的石室裡。指揮官坐在一張扎實的原色橡本桌子前的一把配套的椅子上,左側面朝外。管家在桌子另一邊,面對指揮官站着,如果那麼卑躬屈膝的姿態也算得上是站的話。...
作者序
【序】(節錄)
1. 貞德的先覺與專橫
貞德,1412年出生,是一個來自孚日山脈的鄉村姑娘;1431年因異端、巫術、邪術而受火刑;1456年勉強平反;1904年加尊號為可敬;1908年列品真福;最後在1920年封聖。她是基督教曆書上最著名的戰士聖人,也是中世紀奇奇怪怪的英雄好漢裡最莫名其妙的家伙。雖然是已立誓又虔誠不過的天主信徒,又計畫過討伐胡斯派的十字軍,她其實是為新教殉道的先驅。她也率先擁抱民族主義;率先在法國戰場上採用拿破侖式的殊死戰,而不是當時賭贖金的騎士遊戲。她是女性的合理穿着的先鋒;她就像兩百年後瑞典的克里斯蒂娜王后,別說埃勞索和無數喬裝成男人去從軍、航海的女人,決不甘於女人注定的命運,而要像男人那樣穿衣服、上戰場、過生活。
她在這幾方面堅持己見,千方百計,拼死拼活,以致才十幾歲就名聞西歐(其實她根本活不到二十歲);她被人公正明斷地處以火刑,表面上是為了許多我們不再那樣懲罰的大罪,基本上卻是為了所謂女不像女和逼人的專橫,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十八歲的貞德,就比最傲慢的教皇、最不可一世的皇帝還要狂妄。她聲稱是上帝的使者和全權代表,也等於說,在仍然是屬世肉體時,自命是得勝教會的一員。她扶助自己的國王,呼籲英格蘭國王悔改,服從她的命令。她教訓政治家、教長,駁倒他們的意見,推翻他們的決策。她輕視將軍的兵法,用自己的戰術,領他們的軍隊克敵致勝。她對官僚的意見、判斷、權威,對軍政部的將略,一點也看不上眼,而且公然不諱地藐視。她就像狂妄的愷撒之於卡西烏,就算身為聖哲、君主,把無上尊崇的體制和極其顯赫的王朝集於一身,她的狂妄和所作所為,官僚的頭腦還是難以禁受。因為她實在是個十足傲慢無禮的新貴,大家只有兩種意見:一、她是個奇迹,二、她叫人吃不消。
2. 貞德與蘇格拉底
如果貞德有惡意、自私、懦弱、愚蠢,就會是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可憎而不是動人的家伙。假如她大一點,知道以人錯她對來羞辱人家會有的後果,又學會奉承他們,加以駕馭;也許會跟伊麗莎白女王一樣長命。可惜她太僻陋、太少不更事,不會這些手腕。萬一給心目中的笨蛋阻難,不是直言不諱地批評,就是為他們的愚蠢不耐煩,溢於言表;而她還天真得指望,自己糾正了他們,免得他們闖禍,人家會感謝她。於是才智過人的人總是想不通,他們彰顯了相對的蠢才的愚笨,就惹怒了他們。就連蘇格拉底,憑他的年紀和世故,審判時為自己辯護,也好像不懂人家爆發出來、鼓噪要他死的長期積怒。假如控告他的人晚生2300年,大概可以從郊區到倫敦搭乘早晚班鐵路匆匆往返的頭等車廂乘客裡挑出來;因為他要說的實在沒有別的,只有一句話:每逢蘇格拉底一開口,他跟他那種人就變成難堪的白癡,他們受不了。蘇格拉底對此不知不覺,他給自己的感覺麻痹了,不知怎的搞錯了人家攻擊的要害。他說自己是個老兵,一輩子堂堂正正,而控告他的是個愚蠢的勢利人,強調完這些實情後,就漸漸無話了。他一心為人着想,為人效勞,從沒有懷疑自己的過人才智在那些人的心底裡激起了多少恐懼與憎恨。
3. 貞德與拿破侖的不同
如果七十歲的蘇格拉底也這樣子無辜,十七歲的貞德有多無辜就可以想見了。由於蘇格拉底是理論先生,緩慢平和地運動人的腦袋;貞德卻是行動小姐,急躁猛烈地運動人的身體;這無疑就是時人忍受蘇格柆底這麼久、而貞德還沒有成年就斃命的原因。但是兩人都有驚人的才能,同時又坦誠、謙遜、仁愛,叫他們蒙受的冒火恨意顯得毫無道理,因而叫他們難以理解。拿破侖也有驚人的才能,卻既不坦誠也不無私;他沒有一相情願地誤會自己為什麼受觀迎。有人問他,世人會怎樣看他的死,他說大家會鬆一口氣。然而,同胞反而恨惡心智巨人,想要毀滅他們;不但因為相形見絀、傷了虛榮心,而帶着妒意想;而且因為受了驚嚇,而卑微地、由中地想;而既不怨恨同胞也無意加害的心智巨人,要明白這件事就很不容易。恐懼總叫人無所不用其極,而強人激起的恐懼是理智無法消除的奧秘。如果不能保證強人的善意和道德責任,也不能假定,換言之,如果沒有名正言順的身分;那麼強人的看不透,就叫人無法忍受了。希律、彼拉多,還有亞那、該亞法,都是法律上、習俗上的強人,都叫人恐懼;不過,這是可預期、可避免的結果所引起的合理恐懼,似乎有益而保護人,所以就可以忍受。而基督是古怪的強人,所激發的恐懼,叫看不出他的善意的人尖叫:把他釘十字架!於是蘇格拉底不得不喝毒芹的藥,基督釘十字架,貞德受火刑;而拿破侖雖然死在聖赫勒拿島上,起碼在那裡壽終正寢;還有許多可怕卻完全可以理解的官方壞蛋,得到世上王國的種種榮耀而善終,可見當聖人比當征服者危險得多了。而兼具這兩種身分的人,像穆罕默德和貞德,就發覺是征服者必須拯救聖人,而征服者被人打敗、捕獲,聖人就要殉難。貞德受火刑,沒有一個自己人出手相救。她率軍得勝的同袍、羞辱、打敗的敵人、加冕的法蘭西國王、王冠被她踢到盧瓦爾河裡的英格蘭國王,都一樣樂得擺脫她。
4. 貞德有沒有罪?
因為縱酒的弱者跟傑出的強人都可以得到這個結果,到底是有罪還是無罪的認定左右了貞德的案子,是我們一定要面對的問題。時人經過非常小心謹慎的審理,判定她有罪;而二十五年後翻案,為貞德平反,其實只為了確認查理七世的加冕是名正言順的。而後人撤銷了原來的程序,審判審她的人,遠比審貞德更不公正,這樣無異議的翻案,終於為她封聖,就越發蔚為奇觀了。無論如何,1456年的平反儘管是有弊端,也的確提出了充分的證據,平息了所有理性的批評,證明貞德不是潑婦、不是妓女、不是女巫、不是褻瀆神明的人,不比教皇崇拜偶像;除了從軍、穿着男裝、大膽,行止沒有什麼不端;相反,她為人和善,是個冰清玉潔的處女,非常虔誠,非常溫和,(她該稱為浸淫在法蘭西苦修士日常喝的劣酒裡的餅餐),非常厚道,而且儘管是個勇敢強壯的士兵,卻受不了粗言穢行。除了過分的專橫,即時人所謂驕傲自大,因而受火刑,她以清白無玷的品格就義。所以,伊麗莎白時代的歷史劇《亨利六世》(大概經莎士比亞修改過),順應好戰的愛國論,在第一部的最後一幕裡含血噴人,誹謗貞德;現在已經用不着花時間去證明了。扔在她身上的污泥早已掉得一乾二淨,任何現代的作家都不用再洗刷。倒是扔在貞德判官身上的污泥、叫貞德面目全非的粉刷,清理要難得多。一方面,好戰派的毀謗,是使盡了毒招對付她;另一方面,教派的毀謗(這裡是新教的毀謗)拿她的火刑柱來打擊羅馬天主教會和宗教裁判所。要把這些體制變成鬧劇裡的壞蛋,最簡單的辦法是把處子變成英雄。那種鬧劇大可當垃圾丟掉。貞德受教會和宗教裁判所的審判,比起類似情況的類似犯人在今天任何屬世的官方法庭上得到的待遇,公平得多;而判決也嚴守法律。她不是長相漂亮、失戀而癡纏着英俊男主角的鬧劇女主角,而是天才兼聖人,世上跟鬧劇女主角再沒有更截然不同的人了。我們先釐清天才和聖人的意思吧。天才看得比別人遠,探究得比別人深,有一套異於常人的倫理價值觀,也有魄力,儘量適才地把遠見和價值觀實踐出來。聖人有英雄的操守,享有教會術語稱為超自然的品位的啟示或權能,有列入聖品的資格。如果一個歷史學家反對女權主義,不相信女人能夠在傳統上的男性專長上是天才,就永遠無法理解貞德,轉而把貞德的天才務實地從軍事、政治等來解釋。如果他十足是個理性至上的人,否認世上有聖人,認為新觀念的產生只有推理一途,別無他法,就永遠看不清貞德。理想的貞德傳記作者一定要擺脫十九世紀的偏好和成見;一定要了解中世紀、羅馬天主教會、神聖羅馬帝國,而且了解得比輝格黨歷史學家向來了解的更深刻;一定要能夠拋開性別偏好和傳奇故事,把女人當成人類的女性,而不是格外迷人又格外愚蠢的異種動物。
5. 貞德的美貌
最後一點,粗略地說,任何書一開始就把貞德寫成一個美女,可以馬上看成傳奇故事。貞德的夥伴,不管村裡的、宮廷裡的、軍中的,儘管竭力讚美她來討好國王,卻沒有人聲稱過她漂亮。試想,她芳華正茂,相貌不醜、體態不難看、身體沒有畸形,人也並非不可親;而所有提起這件事的男人都鄭重不過地聲明,她在性方面好像奇迹地不吸引。她就像大部分女強人一樣,因為男人太怕她,怕得不會愛上她;她似乎在性別衝突裡變成中性。她自己並不性冷淡。儘管有條件地發誓守貞,到死也是處女;她從來沒有排除結婚的可能。然而,吸引男人、追求他、叫他死心塌地當丈夫,這樣的婚姻不是她的事;她有別的事要做。拜倫的準則,「愛情在男人生命裡是額外的,在女人卻是全部」,對她並不適用,就像對喬治‧華盛頓或任何躋身豪傑之士的男性工作者不適用一樣。假如她活在我們的年代,可能有她的肖像明信片發售,是因為她身為將軍,而非身為蘇丹妃嬪。然而,有一個理由叫人相信,她相貌出眾。貞德那個時候,奧爾良有個雕塑家,塑了一個戴着頭盔的年輕女子的像,有一張獨特的臉;顯然在藝術上並不完美,而是寫生,卻又異於尋常,跟一般人見過的任何真人不同。有人猜想,貞德不知情地當了雕塑家的模特兒。這個說法沒有證據;可是那雙異常遠隔的眼睛,彷彿振振有詞地問:「這個女人要不是貞德,又是誰?」所以我省得再舉證,誰不同意就儘管提出反證吧。這是一張奇妙的臉,但是由一個欣賞劇場美女的人看來,完全不美不醜。
這樣的賞美者,到頭來知道貞德是一宗悔婚訴訟案的被告、而且自己打官司、還打贏了,也許就給這些無趣的事實給潑了一身冷水。
【序】(節錄)
1. 貞德的先覺與專橫
貞德,1412年出生,是一個來自孚日山脈的鄉村姑娘;1431年因異端、巫術、邪術而受火刑;1456年勉強平反;1904年加尊號為可敬;1908年列品真福;最後在1920年封聖。她是基督教曆書上最著名的戰士聖人,也是中世紀奇奇怪怪的英雄好漢裡最莫名其妙的家伙。雖然是已立誓又虔誠不過的天主信徒,又計畫過討伐胡斯派的十字軍,她其實是為新教殉道的先驅。她也率先擁抱民族主義;率先在法國戰場上採用拿破侖式的殊死戰,而不是當時賭贖金的騎士遊戲。她是女性的合理穿着的先鋒;她就像兩百年後瑞典的克里斯...
目錄
說明
聖女貞德譯注
第一幕
第二幕
第三幕
第四幕
第五幕
第六幕
尾聲
序
附錄:貞德犧牲的現代意義
譯者的話
參考文獻
說明
聖女貞德譯注
第一幕
第二幕
第三幕
第四幕
第五幕
第六幕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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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貞德犧牲的現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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