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之谷》到《風起》,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部傾心的「宮崎駿」,
存放著純真或幻想或眼淚或傷痕。書中對於宮崎駿作品做了主觀的評論、客觀的分析,在充滿期許、失望、讚許和批判的極端心理起伏中,
經歷了深刻的美好與痛苦,最後完成了這本《宮崎駿論》。★ NHK BOOKS 50週年選書
「這是用盡全力、粉身碎骨的評論。即使已經讀完好一陣子,內心的震撼仍舊未平。」── 中島岳志(北海道大學大學院法學研究科副教授)每日新聞
「不看這本,還能看什麼書呢?這就是一本這樣的書。」── 大澤信亮(日本文藝評論家、日本映畫大學副教授)產經新聞
從《風之谷》(1984年)到《風起》(2013年),近三十年來宮崎駿動畫電影中常一再描繪失衡下的悲劇,以及跨越過末日的「孩子們」。
在腐海與戰爭侵襲下尋找解答的娜烏西卡,皋月、小梅姊妹與龍貓的相遇、身處油屋的千尋與自然眾神、乘風踏浪的波妞……宮崎駿對世界懷抱著危機感?萬物有靈論裡的世界觀又是什麼?相較於迪士尼所創造出來的美好世界,宮崎駿卻在動畫電影中呈現世界破敗後的情況,他為何要在動畫中陳述這些?
本書從宮崎駿個人生涯與家庭說起,來到他開始製作動畫電影,尤其是《風之谷》(1984年)到《風起》(2013年)近三十年間的作品,在書中分成六章,交叉陳述作品之間的共同點與差異,探討各動畫之間的「象徵」,在人物、情感、場景、劇情轉折等面向,詳盡剖析深植於故事中的想法,細細刻劃宮崎駿和動畫角色們的所有歷程,以及宮崎駿的動畫在環境、生命、教育、自然等議題上所帶來的啟示與影響。作者身為評論家,在書中對於宮崎駿作品做了主觀的評論、客觀的分析,在充滿期許、失望、讚許和批判的極端心理起伏中,經歷了深刻的美好與痛苦,最後完成了這本《宮崎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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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姓名比劃排序)
「以為對宮崎駿的動畫已經夠熟了,讀了眼界開闊、鑽研深刻的《宮崎駿論》後再度溫習,螢幕上的人物、故事卻驀地展演出更加豐富、多元、迷人的細節將人3D環繞。」
── 王盛弘 作家
「如何保有內心的「孩子」而活下去,宮崎駿的作品從不迴避人世間黑暗的那面,但像孩子一樣相信著「故事」能在一片狼藉中,有拓荒的能力,他電影中的孩子從來就是大人僅剩的「靈魂」啊。」
── 馬欣 作家
「宮崎駿對飛行的執著,就如同我們整個世代對宮崎駿動畫的著迷。」
── 曾傑 關鍵評論網藝文版 編輯
「最能理解自己的往往是他者,杉田俊介這本書裡的分析,可以是你了解宮崎駿哲學與世界觀的起點。」
── 蔡南昇 裝幀設計師、薄霧書店店長
「超越光明與黑暗的對立衝突,宮崎駿以奇想寫實的手法,創造出一部引一部細膩又富有哲思的影像世界。」
── 謝哲青 作家、知名節目主持人
作者簡介:
杉田俊介(sugita syunsuke)
1975年生於神奈川縣。評論家。法政大學研究所人文科學研究科碩士課程修畢,主修日本文學。於《Subaru》(すばる,集英社)、《Eureka》(ユリイカ,青土社)等諸多媒體發表對於文學、動畫、漫畫作品的評論,其觸及作者核心的評析獲得了高度評價。此外,他對於「迷惘的一代」(The Lost Generation)的問題有深刻探討,相關考察與論文亦備受注目。目前除了從事身障者看護工作,服務於照護醫療現場之外,已為人父的他也關心育兒議題。著有《對自由工作者而言「自由」為何物?》(人文書院)、《無能力評論》(大月書店)等書。
譯者簡介:
彭俊人(Toshi Peng)
1979年生於台灣台中市。畢業於淡江大學日文系、教育科技系,國立臺北教育大學教育傳播與科技研究所。2008年赴日本大阪教育大學深造。回國後任教於文化大學推廣教育部、華岡興業基金會。逾十二年日文翻譯、日本語教育資歷。熱愛藝術、電影及旅行。高中3年級看到千尋放聲大哭的那一幕時,回憶起自己的童年而淚流不止。譯有《為當下策展:南條史生的藝術現場1978~2011》等20多部日本文創、設計、軟體應用類作品。
章節試閱
第一章
孩子與眾神 ──《風之谷》、《天空之城》、《龍貓》
該怎麼做,才能再次將八百萬神*1之力(自然),灌注到我們平凡無奇的軀體裡呢?
這個奇妙卻單純質樸的問題,像地下水流一般,在宮崎駿的動畫(漫畫電影)世界裡,作為一種潛在的欲望,徐徐地流動著。
《龍貓》的神聖飛行
不管重複看多少遍,總是深受震撼、看得發愣,然後不自覺地嘆息。
《龍貓》片中飛行的場景,究竟為什麼會這麼出色、優美又神聖呢?
某個夏天,草壁一家人(父親、皋月、小梅),因為母親的病(應該是結核病)需要療養的關係,搬到了東京郊外的鄉下小村莊裡。母親住在距離有點遠的七國山醫院。這個日式洋房破舊不堪,看起來像是快要塌了一樣,附近的孩子們都戲稱那是間「鬼屋」。後山的神社裡,有一棵樹齡幾千年的巨大樟樹,枝繁葉茂地像一座山那麼雄偉。
皋月和小梅在這個新搬來的村莊裡,遇見了龍貓、貓巴士、煤炭小精靈(黑漆漆的黑助)這些不可思議的鬼怪。
龍貓就是一個這樣的故事。
在《龍貓》片中,皋月一行人在天上飛的場景一共有兩處。
故事中段,皋月和小梅把從龍貓那兒得來的樹木果實,埋在家中的庭院裡。小梅急切地盼望果實冒出芽來,但它就是不發芽。某天晚上,姊妹倆驚醒,看到龍貓們在庭院裡埋著果實的地方,好像在進行某種儀式。樹木的果實突然冒出芽來,飛快地長大,長成了一棵巨大的樹。皋月和小梅爆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龍貓打起陀螺,一躍跳到陀螺上。等皋月和小梅緊緊抓住龍貓的身體之後,龍貓便沿著樹木垂直地往上昇起。一昇到樹頂,就斜斜地往下滑去,開始在空中飛翔。不久後龍貓再次往高空飛,大吼一聲,同樣斜斜地往下滑翔出去,像風一樣地繼續翱翔。
故事尾聲,為了尋找迷路的小梅,皋月飛奔到龍貓居住的洞穴裡,哭喊著想要找到小梅。臉色變紅的龍貓飛上大樟樹頂咆哮,呼叫貓巴士。皋月搭上瞬間抵達的貓巴士,像風一樣地在村莊裡飛馳著,但村裡的人們卻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皋月和小梅抱著龍貓的身體,先垂直地往上飛起,然後斜斜地往下滑落,順勢變成了風,變成了大自然的力量。飛翔的莊嚴和神聖感,便是來自這一連串有機的動態。
「我們變成風了。」皋月這麼說。
離開地面→垂直上升→斜斜地往下滑翔→變成風。
這個過程無疑是在宮崎駿動畫中,描述「飛行」時最理想的美的軌跡。
我們也一再地將自己寄身在宮崎駿動畫中的飛行裡,一邊隨心所欲恣意地幻想著。
*1八百萬神,意指為數眾多的神或泛指所有的神,為日本古代對於神的概念。
海鷗(飛行器)與炮艇戰鬥機在飛行上的差異
宮崎駿動畫的世界裡,總是充滿著在空中飛行或浮遊的開心、喜樂和歡愉(娜烏西卡的海鷗飛行器和戰鬥機、希達的飛行石、龍貓和貓巴士的浮遊、魔女琪琪的掃帚和地板刷、波魯克的飛機、千尋和白龍的浮遊、霍爾和蘇菲的空中散步、乘風破浪在海上飛奔的波妞、崛越二郎的紙飛機……)。
然而,如果只是很單純的在空中浮游或是飛翔,並不會帶給觀眾歡喜的感受。要感到開心,必須先讓我們的身體竄出一種「即將變成風」、「即將變成水」的感覺才行,「以汝心聲風與水之名……解放」(白龍的咒語),宮崎駿動畫獨有的欣喜(joy)由此而生。這和一般單純的消費性快樂(pleasure),到底哪裡不同呢?
例如:娜烏西卡說「炮艇戰鬥機是把風切開來飛,但海鷗飛行器是乘著風而行的」。把風硬是破開來飛行的炮艇實在令人感受不到什麼欣喜,但是海鷗飛行器乘著氣流與空氣層飛翔的動態卻有種令人興奮到顫抖的愉悅感。類似的場景就像娜烏西卡駕著海鷗飛行器,將王蟲群從風之谷帶往沙漠的邊界,當解除所有的重力束縛,輕飄飄地半迴旋降落在沙地上時一樣。
但宮崎並不是一個打心底全盤否定鐵或機械的那種反現代化、反科學技術的浪漫主義者。說來他好歹也曾經是個瘋狂的軍事迷。例如娜烏西卡也是一個運用科學來研究腐海的自然法則,還擁有一個地下實驗場的「科學家」,同時也是個擅於操作鐵和火焰的「工程師」。說到底海鷗飛行器感覺就是一個加了引擎的滑翔翼(或是像《天空之城》的宣傳標題「機械還保有其箇中趣味的時代/科學未必註定會造成人類的不幸/人類曾經是世界的主人翁」;《龍貓》的貓巴士也是日本自古以來的貓怪和現代巴士的綜合體;《魔法公主》的黑帽大人是煉鐵和武器,雇用女人和病人並且建立收留所的角色,而《霍爾的移動城堡》的動力來源是火惡魔。)
融合科學技術和自然界的力量,然後發揮最大的潛力,只有在這種時候我們的身體才能取回風、水、樹木,或眾神的力量。
說到底,宮崎選擇作為畢生職業的動畫,也是一個牽起技術(虛構)和自然(生命),將其融合而成的娛樂。將死寂的片段圖畫煉製成有機的生命(靈魂),那種猶如魔術一般的技術,就是藝術。
大自然與眾神的力量
我最初和宮崎駿動畫的邂逅,是中學的時候,在電視上看到了《天空之城》。無法言喻的衝擊與感動烙印在心裡,讓我興奮地好幾天都睡不著覺。
到了中學三年級的時候,《魔女宅急便》上映,我和朋友們去渋谷的電影院觀賞。那剛好是我和朋友們即將要道別的季節吧。琪琪在空中搖搖晃晃地飛行時,深深觸動了我的心。如果現在問我最喜歡的宮崎動畫是哪一部的話,就個人純粹的喜好而言,我會說是《魔女宅急便》。我對於琪琪有一種隱約的愛戀情懷。升學進入高中的美術科時,還會偶爾用水彩畫幾張琪琪的畫。
宮崎動畫的衝擊,在即將結束青春期的我的身體裡,灌入了一種不知名的能量。要是能像巴茲一樣,不顧一切地在這個世界裡東奔西跑有多好;或是能像希達一樣做個可以和機器人有共鳴的溫柔人類;也希望像琪琪一樣,不管失敗幾次都能鼓起勇氣奔向天際,學習獨立自主、勇氣和優雅。那個時候的我,只是很單純一味嚮往獲得那些主角們的輕盈身體、自由自在的運動,還有那神聖莊嚴的形象。
《名偵探柯南》裡的柯南和《魯邦三世:卡里奧斯特羅之城》的魯邦那種超人般的輕盈身體,是將動畫角色的運動性描繪到極限的例子。他們那種動畫典型會有的身體,是可以從地表的風阻和重力中解放出來,擁有絕對自由的身體。
相較於此,一九八〇年代的《風之谷》、《天空之城》、《龍貓》裡頭的少男少女們(娜烏西卡、希達、皋月、小梅)擁有的是極為普通而平庸的軀體,這和柯南、魯邦這種超乎常理的動畫角色有根本上的差異。連娜烏西卡都未必有神話般的女神或救世主才有的那種神功附體的身體。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再次將自然或眾神的力量重新賦予在平凡無奇的少男少女身上?這個時期的宮崎,或許是有意圖想要做到這件事吧!然而中學時代的我,卻恐怕還停留在身體運動這種程度的共鳴裡而已。
那麼,宮崎動畫裡的「自然」是什麼呢?
巴茲的三階段成長
《天空之城》(一九八六年),應該是在為數可觀的宮崎動畫當中,最具娛樂性、最不講大道理、最有趣的娛樂動作片吧!
讓人完全沒有思考其他事情的時間,從頭到尾一連串地緊張刺激、提心吊膽的情節接踵而來,回過神來故事已經結束,然後被未曾有過的感動包圍著。這根本就是最厲害、最強大的雲霄飛車型的電影。但那個感動具有壓倒性的力量,發人省思的部份也十分深沈、豐富。
這樣的感動,究竟是從何而來啊?
長大之後我重新看了《天空之城》,有個地方令我感到有點驚訝。故事前半段的巴茲,是一個只顧著從空軍和海賊兩邊來回逃跑,積弱不振,被動到了極點的男孩子。
《天空之城》有一個重點就是「男子氣概」。
故事上半段,由於希達被穆斯卡和海軍擄走,金幣也被奪去,巴茲意志消沈、垂頭喪氣地回到礦坑小鎮。作為海盜集團女首領的朵拉,把巴茲用繩子綁了起來,然後對著他激烈地叫罵。
「你這樣還像個男的嗎?」
故事接近尾聲時,為了營救希達,巴茲在拉普達島上來回奔走,不顧一切拚了命的戰鬥,朵拉看到巴茲強而有力的眼神,自言自語嘟噥了起來。
「突然變成男子漢了呢!」
重點在於,巴茲變成的「男子漢」,事實上並非是我們一般常識概念裡所認為「成年男人」的那種成長和成熟的意思。其實正好相反。巴茲變成的男子漢,有可能是在潛意識中,重新變回「孩童」,回到可以借助自然神力的那個身體。換句話說,那個不在一般世俗禮教下成長的十歲巴茲,在故事剛開始的時候其實是一個喪失了某些特質的一個衰敗的象徵。
巴茲的身體經歷了三階段的變化。
一、前段的巴茲:只顧著逃跑的被動男子。
二、中段的巴茲:「眼神」很棒的男子。
三、後段的巴茲:具有超人般的運動能力,將自然界的能量灌注全身的男子。
巴茲從第一階段進化到第二階段的關鍵,是來自想要營救被穆斯卡和海軍擄走的希達的強大決心。
從第二階段再進化到第三階段的關鍵,除了希達的力量之外,還加上了他死去的父親一心想要解開天空之城拉普達之謎的夢想。
第二階段巴茲的「眼神」,是最引人入勝的。前往營救囚禁在海軍基地的希達時,看到希達在火焰和煙霧後方模糊身影的人,不是身經百戰的空賊,而是巴茲的眼。當海盜船在夜空中飛行,率先從厚雲層中捕捉到空中戰艦哥利亞緹號正在接近中的也是巴茲銳利的眼。
之後,侵入拉普達城,再次從穆斯卡手中救回希達時,從巴茲身體的動作,可以看到眾神的力量灌注在那平凡的身體裡。
跳躍過數公尺,緊緊抓著拉普達城的方塊石,然後抓著這個光禿禿的方塊石,垂直地往上爬。
順著外牆(漸漸變細的)的藤蔓往上爬,一躍飛進機器人士兵出擊用的洞穴,脫下鞋子,在傾斜的表面上以驚人的姿勢爬升,飛到洞穴的上方突破出去。只要被石牆或樹根阻擋了去路,就用槍打出一個洞,然後(像橡皮人一樣地)鑽過那個洞。
故事的前半段,受困在海軍基地,被丟在地洞深處的巴茲,不斷重複著「想要爬上洞口→失敗墜落」、「想要鑽過小洞→身體過不去而失敗」的這種脫逃失敗的窘境。相反地,劇情尾聲階段的巴茲,再次遭遇到了和地洞幾乎相同的洞穴時,卻變了一個人,「攀爬拉普達城的外牆→成功」、「鑽入石壁或樹根之間的洞→成功」,不管做什麼都能成功。
巴茲這三階段的成長過程如此巧妙地被描繪出來,看過《天空之城》的我們,是不是和巴茲他們的身體產生了共鳴呢?
然而,還不止於此。
天空之城拉普達漸漸變成了天空
《天空之城》裡罪大惡極的壞蛋是穆斯卡。繼承了王族血統的穆斯卡,圖謀在現代喚醒曾經支配世界的拉普達人的科技,重新登上王位,復辟王朝。
相較於此,希達對穆斯卡的野心做出了批判。
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拉普達會滅亡了。
貢多亞山谷之歌裏寫著:
在土壤裏紮根,和風一起生存,
和種子一起過寒冬,和鳥兒一起歌春頌;
不管擁有多麼恐怖的武器,
操縱多少可憐的機器士兵,
離開了土地是無法生存的。
如果沒有和土地一起生存,不論多麼先進的文明終究會自取滅亡,也只會走向滅亡。
希達這個質樸的自然觀,看起來非常地腳踏實地,再正經認真的加以思考,恰好就是宮崎的環保意識。
我也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是這麼認為的。
但真的是這樣嗎?會這麼說是因為,和《天空之城》爽朗和嬌嫩的魅力相比,希達「在土壤裏紮根,和風一起生存」這種有點高材生式的固有想法,有稍嫌孤僻又死板的感覺。我不禁思考科學和自然的二元論。方才提到《天空之城》』的宣傳標題「機械還保有其箇中趣味的時代/科學未必註定會造成人類的不幸/人類曾經是世界的主人翁」,宮崎並不是全盤否定科技的浪漫主義者,事實上宮崎熱愛戰鬥機和戰車,和他喜愛森林與蟲子的程度不相上下。
過去的拉普達人,是否因為傲慢、過度地信奉高度文明和科學技術,離開土壤和大地飛向天空,才會走到滅亡的地步呢?應該不是吧!過去的拉普達人,應該只是單純地因為沒有充分掌握文明與科技的力量,用了錯誤的飛行方式,才導致滅亡的吧?
反向思考的話,會是怎麼樣呢?
拉普達城經過了七百年的時間,整個生態系日積月累地變化、演進,(在《天空之城》電影的最後階段)終於像一個真正的烏托邦,得到了最合適的飛行方法。
讓我們更聚焦一點來看。
片尾播放幕後製作人員名單時,陪襯的背景畫面是飛得更高的拉普達城,它並沒有飛過對流層和平流層,消失到宇宙的彼端,而是依舊在地球的上空(可能是在平流層的上方,也就是平流層和中氣層的交界處,偏向平流層那一側?),輕飄飄地在更高的高度中繼續漂流。夾在地球和宇宙中間的高度,才是真正適合拉普達的高度,最適合它的飛行方式吧!
我會這麼覺得,推斷可能是因為拉普達城最後的崩壞(變形)的方法,有某些地方類似《龍貓》當中龍貓和皋月、小梅他們「變成風」、「變成水」的飛法。
天空之城拉普達是由三層(layer)結構組成的。
一、飛行石,以及作為一切指揮系統的中樞部分
二、庭園、墓地、樹木沒入水中的都市等有關居住的生活層
三、底部藏有金銀財寶和戰鬥用機器人、武器的儲藏層
試著回想一下最後解體的拉普達城所經歷的過程。
拉普達城是在七百年前離開大地飛上天空(垂直運動、往上),後來因為希達和巴茲念了毀滅咒語「巴魯斯」,第三層的金銀財寶和戰鬥用機器人往下墜落(垂直移動、往下),第一層的中樞飛行石與指揮系統,以及第二層的庭園、墓地、樹木、都市層,則往更上方飛去(垂直運動、往上)。
巴茲和希達乘坐的風箏,往斜上方飛起,然後又斜斜地往下方滑翔出去(斜的移動)。
重點是,這一連串的動作,就像是將皋月和小梅抓著龍貓身體在天空飛起的那一幕,逐步拆解成向量圖形,是一連串有機運動所構成的。
拉普達變成了風、變成了天空。
也就是因為這樣,拉普達城往天空更高的地方飛去時最後消失的光景,才會讓人感覺到無法言喻的感動和畏懼吧!
第一章
孩子與眾神 ──《風之谷》、《天空之城》、《龍貓》
該怎麼做,才能再次將八百萬神*1之力(自然),灌注到我們平凡無奇的軀體裡呢?
這個奇妙卻單純質樸的問題,像地下水流一般,在宮崎駿的動畫(漫畫電影)世界裡,作為一種潛在的欲望,徐徐地流動著。
《龍貓》的神聖飛行
不管重複看多少遍,總是深受震撼、看得發愣,然後不自覺地嘆息。
《龍貓》片中飛行的場景,究竟為什麼會這麼出色、優美又神聖呢?
某個夏天,草壁一家人(父親、皋月、小梅),因為母親的病(應該是結核病)需要療養的關係,搬到了東京郊外的鄉...
作者序
前言 (部份)
不曉得多少次了,我在電視和網路上反覆地看著二〇一一年三月十一日東日本大地震的災難畫面,一邊聯想宮崎駿的動畫。
《風之谷》中,巨大王蟲群將一切吞沒的慘劇;《崖上的波妞》中,將濱海城鎮沒入海中的大風大浪;《熊貓家族》中,因為颱風和洪水而淹在水裡的世界,那種牧歌情調般、烏托邦式的寧靜;《未來少年柯南》中,在故事關鍵處襲捲而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震與大海嘯;《魔法公主》中,首級被砍下而狂暴失控的山獸神,變成黑色黏稠的螢光巨人,將人類、森林、幽靈鬼怪,全都無差別吞噬的場景。
實際上,狹著滔天盛怒,大軍壓境的王蟲群,對人類而言就好比是大海嘯和放射性物質(自然與人工)混雜在一起的大災難。
上述這些內容是不是可以按照一般普遍的看法,總結成「天才國民作家宮崎駿,像個預言家一樣,早就把這個國家的未來,透過動畫的力量拍成電影了》這種說法呢?我不這麼認為。宮崎駿所擁有的,是那些故事道不盡過剩的想像力。
巨大的破壞無論如何都會發生吧!像關東大地震那樣的大災難應該還會再來吧!東京如果成為燒成一片火海的原野應該很痛快吧!將所有一掃而空的海嘯總有一天鐵定還會再來吧!宮崎駿至今在許多次的談話中,用了微妙的說詞,興致勃勃地重複講了好多次這樣的話。(例如「《紅豬》首映前的訪問」、「決定要在達達拉城生活的時候」、或是在DVD「波妞是這樣誕生的~宮崎駿的思考過程」中的發言等)若仔細想想,那真是非常危險又不吉利的念頭。
但宮崎駿只有在內心某處殷切期盼著那巨大悲劇的時候,才能栩栩如生地描繪出那些在任何時候、不管多少次都能跨越關卡的少男少女們的姿態──柯南、拉那、巴茲、希達、千尋、波妞、宗介等人。
一路奔向未來的那些孩子們的印象,在震災後的混亂生活中,在我心中,都像是打在黑暗前方一盞燈光,一直微微地搖曳著。
常常陪在孩子身邊看宮崎駿的DVD,大概是震災後快兩年的二〇一三年二月左右。當時三歲的孩子突然對宮崎動畫產生了興趣。
他特別喜歡《熊貓家族》和《龍貓》,每天每天地看,我想大概看了有五十遍。
陪在孩子身邊看宮崎動畫,對從國中時期以來就是宮崎影迷的我來說,也是件開心而喜不自勝的一件美事。
孩子第一次挑戰看《天空之城》的時候說「好可怕!」,覺得討厭。他尤其害怕機器人士兵的臉或形狀變得恐怖的時候。《神隱少女》中,他特別喜歡影片剛開始,千尋一行人闖入主題公園廢墟的橋段,以及千尋的父母變成豬的那一幕。他問道:「她的爸爸和媽媽怎麼了呢?」,說無臉男「可愛」。《霍爾的移動城堡》有點長,似乎讓他覺得有些無趣。他還沒看《風之谷》和《魔法公主》,但適合看的時機總會來的,某個程度我也想留給孩子作為成長後的樂趣。
對我來說,身處在震災後的這個國家,再次觀賞宮崎動畫,某些意義上我也是「再次和這個國家的自然面對面」了。
這個國家的自然,透過地震、海嘯和火山,毫不寬容地讓人類葬身其中,卻又無限慈悲地、溫柔地讓物產豐收。我再一次地,懷著畏懼的心,與它面對面了。
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沒有辦法的。因為在孩子的「身邊」,我才第一次能和這個國家可畏的自然面對面──然後再察覺到,這也是讓已屆中年的我,終於聽到那個藏在我身體和欲望深處,一直在喘息的孩子的聲音。
這是何其重要而有意義的事啊!
因為,宮崎駿這個人也是第一個一直站在孩子們的「身邊」,一直陪伴著他們,持續創作動畫電影的人啊!
*
宮崎駿有好多次說出他厭世和絕望的世界觀,作品當中的世界也有很多時候都處於悲慘的狀況中(《未來少年柯南》、《風之谷》),或是看不到終點、陷入膠著的戰爭之中(《紅豬》、《魔法公主》、《霍爾的移動城堡》),或是將最糟糕的悲劇呈現在眼前(《天空之城》、《崖上的波妞》)。那些設定,也許正是宮崎駿自己本身過度激烈的破壞衝動和自我厭惡,想要毀滅這樣腐敗的世界,覺得反正一切都是徒勞。
宮崎曾經邊笑著說,自己像是《魔法公主》的魔崇神一樣「我有時候會覺得被憤怒逼得好像從身體的毛孔裡,只要有孔的地方就會冒出黑色黏稠的東西,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那樣。我曾經有過這種變得凶暴的瞬間,但卻不曉得為什麼這種怒氣會突然湧現」(《折》,第六十二頁)。我不認為每個人都會有那麼漆黑的怒意。
這個人總是在對人類的愚蠢發怒。不只是他人的愚昧,他對自己的愚昧也是怒不可遏。這個人的著作和訪談,都和吉卜力電影給人的溫柔、溫暖的印象差異甚鉅。孩子們若是讀了那些內容,一定會被這個巨大的差異嚇一跳而深受打擊。
在這樣的世界裡,孩子們要怎麼生存下去才好呢?
這是宮崎最根本的疑問。
但是,正因如此,宮崎才會一直這樣講:「我想創作自己小時候真正想看的動畫電影,吉卜力工作室會持續地為孩子們創作動畫電影。」
引用說明:
本書中文字引用自宮崎駿的著作時,《出發點1979~1996》(原名為《出発点1979~1996》)一書簡稱標記為《出》,《風的歸處》(原名為《風の帰る場所》)標記為《風》,《折返點1997~2008》(原名為《折り返し点1997~2008》)標記為《折》,《半藤一利與宮崎駿的不負責愛國漫談》(原名為《半藤一利と宮崎駿の 腰ぬけ愛国談義》)標記為《半》。
前言 (部份)
不曉得多少次了,我在電視和網路上反覆地看著二〇一一年三月十一日東日本大地震的災難畫面,一邊聯想宮崎駿的動畫。
《風之谷》中,巨大王蟲群將一切吞沒的慘劇;《崖上的波妞》中,將濱海城鎮沒入海中的大風大浪;《熊貓家族》中,因為颱風和洪水而淹在水裡的世界,那種牧歌情調般、烏托邦式的寧靜;《未來少年柯南》中,在故事關鍵處襲捲而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震與大海嘯;《魔法公主》中,首級被砍下而狂暴失控的山獸神,變成黑色黏稠的螢光巨人,將人類、森林、幽靈鬼怪,全都無差別吞噬的場景。
實際上,狹著滔天盛怒...
目錄
前言
序 章 對宮崎駿而言動畫是什麼── 吉卜力成立之前的歷史
和動畫的邂逅
動畫的原點
對父親的擔憂,對母親的恐懼
《太陽王子霍爾斯》與工會
萬能的動畫師
初次執導長篇劇場《卡里奧斯特羅之城》的抑鬱
宮崎駿的形成期體驗
倫理與現實的曲折
成立吉卜力工作室
第一章 孩子與眾神──《風之谷》、《天空之城》、《龍貓》
《龍貓》的神聖飛行
海鷗(飛行器)與砲艇戰鬥機在飛行上的差異
大自然與眾神的力量
巴茲的三階段成長
天空之城拉普達漸漸變成了天空
拉普達中難以想像的複雜生態系
從《天空之城》到《龍貓》的轉折
《龍貓》不可思議的「鄉愁」
《龍貓》的潛在性自然
龍貓究竟在誰的身旁?
萬物有靈論(Animism)與動畫(Animation)
扭轉日本的自然觀
畏懼的人類、令人畏懼的自然
身為自然的人類
對《風之谷》而言,自然是什麼?
腐海與日本的自然
宮崎駿與生態學的批評
魏克斯庫爾的目光
更新成自然史觀的自然
娜烏西卡究竟是誰?
娜烏西卡的倫理與政治
娜烏西卡的原點
絕對無可治癒的悲傷
這是何等可惡的事!
娜烏西卡的犧牲似乎有些不足
身為風之子的我們
「謝謝、謝謝」:關於感謝
再次討論:對宮崎駿而言,動畫是什麼?
第二章 成熟與衰敗──《魔女宅急便》、《紅豬》
設定十三歲開始衰老
琪琪內心的悸動:想變成「普通的女生」
想要活在被小親切包圍著的生活裡
設定主角為中年人的這件事
《紅豬》原本是不該被創作的作品
自我厭惡的出發點
送給早已被束縛的大叔們
變身的新動機
第三章 廢墟與複製──吉卜力與迪士尼與眾神的王國/《魔法公主》、《神隱少女》
對宮崎駿而言的折返點是什麼
無法回到《龍貓》的大自然
「不飛」的勇氣
眾神淪落的故事
《魔法公主》的倫理
每個人都是魔崇神
如同被封閉的主題樂園──《魔法公主》
有關《神隱少女》的開頭
十歲的千尋/千與千尋
叫做吉卜力的工作現場
像「油屋」這種主題樂園的工作現場
吉卜力第二階段的開始
和華特.迪士尼對決
名為迪士尼樂園的慾望
法西斯主義與動畫
無臉男究竟是誰?
千尋內心的無臉男
「身邊」的協作勞動
作為全球化物語商品的《神隱少女》
《神隱少女》所無法描繪的東西
回到家人之間
第四章 家族與爆發──《霍爾的移動城堡》、《崖上的波妞》
持續不斷變身的故事
宮崎駿的家族觀
受詛咒的家人
對霍爾和蘇菲而言,真正的變身是什麼?
「身邊」的家人
《霍爾的移動城堡》所無法描繪的東西
波妞的奇蹟
波妞和宗介之間原始的「約定」
孩子們的「天真=邪惡」
過多的愛和絕對的惡
男人們的宿命
重生男人的愛
《崖上的波妞》所衍生出來的傷害
第五章 遺言與新生──《風起》和「後續」
堀越二郎的面無表情
娜烏西卡和二郎的「謝謝、謝謝」
宮崎駿「尚未完成」
宮崎駿與孩子們的同心協力
製作集其大成的終極作品
稱為自傳的關鍵轉折
回到我的疑問=故事
第六章 寫給眾神的故事──《風之谷》的重生
作為受精卵的物語
對腐海而言真理為何
蟲與黏菌的友愛
持續變化的真理
在陵墓的對話
誰是不該被生出來的?
娜烏西卡的「謊言」
痛苦、活著
生命循環
「被產出的」絕緣體
對於被殘殺的孩子們的物語
被物語吞食,再借眾神之力重生
我的故事、我的物語
主要引用參考文獻
後記
前言
序 章 對宮崎駿而言動畫是什麼── 吉卜力成立之前的歷史
和動畫的邂逅
動畫的原點
對父親的擔憂,對母親的恐懼
《太陽王子霍爾斯》與工會
萬能的動畫師
初次執導長篇劇場《卡里奧斯特羅之城》的抑鬱
宮崎駿的形成期體驗
倫理與現實的曲折
成立吉卜力工作室
第一章 孩子與眾神──《風之谷》、《天空之城》、《龍貓》
《龍貓》的神聖飛行
海鷗(飛行器)與砲艇戰鬥機在飛行上的差異
大自然與眾神的力量
巴茲的三階段成長
天空之城拉普達漸漸變成了天空
拉普達中難以想像的複雜生態系
從《天空之城》到《龍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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