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近未來的警察組織為題材,榮獲SUGOI JAPAN Award 2015「最想向海外介紹的日本流行文化」評選中動畫部門的第九名,集結本廣克行、虛淵玄、沖方丁等優秀創作者的超人氣動畫《PSYCHO-PASS 心靈判官》小說正式登台!
★原作編劇執筆,動畫劇情再現,並且深入描寫狡噛等人追緝的對象——槙島聖護的內心世界!
★身處完美社會的犯罪現場,公安局刑事課第一分隊的成員們懷抱各自的信念,被迫面對正義與否的挑戰與衝突──
只要心靈指數沒有問題,便能存活於完美社會──
西元二一一二年,這是個人類的心理、性格皆受到監視控管並加以數值化的年代,測量出的指數通稱「PSYCHO-PASS」。若是其中的「犯罪指數」上升就會被視為「潛在犯」,以防範未然為由遭到逮捕並隔離。
以毒攻毒。犯罪指數越高,越能逼近罪犯的心理──身為潛在犯卻站在搜查第一線的「執行官」於焉誕生。負責執法的刑警出任務時,是由「執行官」與身為政府官員、負責監控執行官的「監視官」搭檔,兩者共同維護系統運作。
手握特殊手槍「主宰者」,剛加入刑事課第一分隊的新人「監視官」常守朱,與其搭檔「執行官」狡噛慎也活躍於犯罪現場。但面對數值化的犯罪現場,常守朱的信念屢屢被挑戰……
©Makoto Fukami 2013,2014 ©PSYCHO-PASS Committee ©Nitroplus
作者簡介:
深見真
Fukami Makoto
出生於熊本縣,為小說家、漫畫原作者與編劇。二○○○年獲得第一屆「富士見青年推理大賞」並以得獎作出道,之後二○○二年獲得「角川娛樂Next賞」。曾參與《PSYCHO-PASS 心靈判官》電視動畫第一期與劇場版,與虛淵玄共同擔任編劇。擅長描寫動作場面,尤其是使用槍械、格鬥技的戰鬥。主要著作有「青春殺手狂歡俱樂部」系列、「GENEZ」系列等等。
譯者簡介:
林哲逸
專職譯者,愛好閱讀與妖怪。譯有《姑獲鳥之夏》、《魍魎之匣》以及多部輕小說,並擔任《嗤笑伊右衛門》的校潤。
章節試閱
「思想犯罪」不會導致死亡,因為「思想犯罪」就是死亡。
喬治.歐威爾《一九八四》
序章
巨塔屹立於虛矯的城市,「他」站在巨塔頂端。
槙島聖護坐在從頂樓延伸而出的鋼骨結構上。
強風呼嘯,長髮和衣服有如遊艇風帆在風中飄揚。風伸出無形的手想抓住男人,將他拖到地上,但是男人對強風毫不在意。即便在這個高度,稍一不慎就必死無疑,他臉上仍是連一絲恐懼也沒有。
他站在被系統所支配的東京的頂點,以做實驗的科學家眼神低頭審視。
「若想深入了解人類,就不能只觀察人類,必須連人類注視的對象也得關注……」
槙島瞇細雙眼,喃喃自言自語。
「……你們在注視著什麼?」
他腳下的城市——東京中心地帶到處起火,隱約聽見警笛聲。
——我在看著你們。
——或許你們不相信,但我喜歡你們。
——常聽見一種說法:愛的相反不是憎恨,而是漠不關心。人們不會特地殺害或折磨不感興趣的對象。
——唉,我竟然在思考無聊的事。我在緊張嗎?也許我該中止這項行動?
「……開玩笑的。」
槙島微笑著站起身,在不安穩的高處張開雙手,嬉鬧似地搖擺一下身體,走進巨塔內部。
*
——覺得自己快瘋了。
狡噛慎也在心中嘟囔。簡直像為了尋找出口,在迷宮中東奔西走的天竺鼠一樣。以為是出口而衝向前,等待自己的卻總是另一個地獄的入口。要到何時,自己才能成為真正的獵人?慎也一直期盼那個瞬間到來。
狡噛在鋼骨階梯上奔跑著。
他的手上握著主宰者。
距離塔頂已經不遠了。
登上最上層時,一名頭盔男襲擊而來。狡噛早就料想到了,噛他早就知道這裡有「那名男子」的手下潛伏,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不先料理嘍囉就無法直取首領。狡噛異常冷靜——他不討厭這種感覺。訓練中流愈多汗,訓練後的冰水就愈甘美。「那名男子」就像是蛋糕上的草莓。
這座城市打一開始就是用幻影堆疊起來的,像迷宮,也像沙上樓閣。以顯像妝點而成的光鮮亮麗的完美城市。首都東京——宛如神殿的高樓大廈,二十四小時受到監控裝置監視的住宅區——簡直像主題樂園一樣健全而完整。而且,這座都市的完美程度是刻意保留某些「失敗」才得以成立。既然是都市營運團隊有計畫地加入的缺失,那些看似失敗的缺失自然也無損於其完美。
一座巨塔矗立於都市區,那是厚生省(註1)的本部——九連大樓。隨著能把人類心理與犯罪傾向數值化的「希貝兒先知系統」完成,厚生省也被賦予了極大權力。
不對,用「被賦予」來形容或許並不正確,而是權力主動朝希貝兒先知系統這邊靠攏了。
這座九連大樓可說是新世界秩序的象徵。在這個好不容易越過混亂的二十一世紀的西元二一一三年,連「西元」此一名詞是否仍具意義都有問題的時代。
狡噛在九連大樓最頂樓和對手廝殺纏鬥。頭盔男揮動工程用雷射鏈鋸偷襲,他的體格壯碩、臂力驚人,那種鏈鋸原本是多隆用的裝備,他卻能揮動自如。鏈鋸前端撕裂了狡噛左上臂和腹部的一小部分,傷口瞬間碳化,出血很少,但帶來劇痛。
「……該死!」
頭盔男用閃亮發光的鏈鋸朝狡噛連續揮舞。宛如鬥牛士一樣,狡噛以獨特步伐閃避刀刃。閃避之後,狡噛立刻對男人使出前踢,一腳踢開,保持距離,接著將主宰者的槍口對準男人。
『犯罪指數.二四.非執行對象.扳機將鎖上。』
狡噛啐了一聲。
果然,受到頭盔影響,主宰者無法發揮作用,狡噛不悅地將主宰者收回槍套。頭盔男趁勢朝水平方向大大揮出鏈鋸,接著高舉過頭一刀揮下。狡噛勉強閃避掉,沒命中目標的雷射刀刃一個接一個砍斷管線或鋼骨,迸射出美麗的火花,碎片如雪花般紛紛飄落。
狡噛以輕巧的步伐衝入頭盔男的懷裡。即使扳機鎖上,堅硬的主宰者依然能發揮棍棒功用。狡噛全力用主宰者的槍口刺向男人鎖骨。「唔!」男人的反應很明顯,或許鎖骨斷了吧。狡噛接著朝男人的胸口——心臟——使出銳利肘擊。沉重的打擊聲響起,頭盔男踉蹌後退。緊接著,狡噛機械般精準的膝頂在男子的心窩上炸裂開來。男人的身體彎成「ㄑ」字狀,放開手上的雷射鏈鋸。掉落在地的鏈鋸刀刃一時之間迸發出激烈火花,不久,安全裝置自動啟動了。
狡噛用全身力量甩出右腳,加上腰部的扭轉,使出類似全力揮擊球棒的上段踢擊。激烈的打擊聲響起,男人的頭部夾在狡噛的腳與牆壁之間,頭盔裝甲應聲碎裂,露出因猛烈蹴擊而痛苦扭曲的臉。男人搖搖晃晃地被逼到最上層的外緣。
狡噛再度從槍套中拔出主宰者。槍立刻變形成實彈槍,狡噛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殺人用強力集中電磁波射入男子體內,男子的身體從內側爆炸,變成一團模糊的血肉散落在地。
「…………」
狡噛兩眼虛無地觀察附近。是習慣殺人者特有的虛脫感。
上方傳來一道清脆的腳步聲,留到最後享用的蛋糕上的草莓登場了。「那名男子」踏著螺旋階梯,從最上層的顯像發生裝置圓頂中下來。
「虧你還真能帶著那身傷來到這裡。」
他的態度從容不迫,踏著彷彿登上舞台的大牌演員般的步伐。見到他現身,狡噛內在的時間停止了。狡噛盯著對手,噛思考在凝固的時間中加速。男子在微笑,像宗教畫主題中的聖人一樣微笑。
狡噛被那個男人奪走過人生。男子或許會說「我不是故意的」吧,因為他那時根本沒注意過狡噛。但是,既然來到這裡,對方的想法也不再重要。狡噛必須取回被奪走的事物。男子是把狡噛從天竺鼠變成獵犬的元凶,也是迷宮的出口。
「你就是狡噛慎也嗎?」男子開口。時間再次動了起來。
「……而你,則是槙島聖護。」
透過分析人體生體力場的聲像掃描,人類能用機械裝置測量出人的精神狀態。只需看數值就能判定是好人或壞人,於是,犯罪指數的概念也隨之誕生。只要犯罪指數超過規定值,就會被視為潛在犯而遭到逮捕並隔離,如此便能防範犯罪於未然。但是,這種做法也產生一種矛盾:最適合處理高犯罪指數的人,是同樣高犯罪指數者。以毒攻毒,執行官於是誕生了。
狡噛是一名執行官。
舉發潛在犯、徹底監控登記市民的壓力狀況、管理心靈指數的厚生省的巨大監視網路——希貝兒先知系統。
測量出來的精神狀態通稱為「心靈指數(PSYCHO PASS)」。
希貝兒先知系統確立之後,因犯罪而死傷的人數大幅減少。人們讚嘆這座城市真的變成理想國,但看在狡噛眼裡,這座城市不過是披著理想國外衣的迷宮;對槙島來說,這座城市則是理想國的諧擬。
第一章 犯罪指數
1
在常守朱即將從孩童成長為少女的時期,二十二世紀開始了。電視播報員老是宣導:「進入這個世紀後,『海外』早已崩壞,開拓世界人類命運是我們日本人的職責。」人類文明的基座漸漸老朽。勞動價值異常減少,福利國家解體,僅占人口百分之一的富裕階層擁有比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庶民更多財富的二十一世紀。雖然比社會主義更長壽了點,但資本主義制度終究也無可避免地崩壞了,據說還能維持正常運作的國家只剩下日本。
他們從小被灌輸「這個國家很完美」的概念。這種完美有賴於希貝兒先知系統的運作。
系統帶來的事物——完美性、永恆性、不變性。大人們常說:「我們生活在完美的社會。」這對朱的世代來說無疑是令人愉悅的。活在完美社會的他們,「只要心靈指數沒有問題」就什麼也不必擔心,這種想法在朱這個世代的孩子心中甚至內化為潛意識,成為他們心靈的一部分。雖不確定是否能度過自己期望的人生,但只要順從希貝兒先知系統的指示,至少能迴避悲慘人生。
今天是朱身為公安局監視官刑警上任的第一天。她本來打算去本部報到,可是臨時接到前輩監視官的電話,要她直接到案發現場。有事件發生了。就算去本部,同一分隊的人也不在,反正遲早都要參加「實戰」,臨危上陣倒也沒什麼不好。因此,朱先搭計程車到案發現場附近,再徒步前往。這天下著冰冷的小雨,但雨勢沒大到必須撐傘。雨天的東京除了有屋頂的地方外,幾乎所有顯像裝飾都會關上,給人比平時更冰冷的印象。
三次元立體顯像系統採用高速反覆、高強度、超高功率的高聚光雷射技術製成。雖然利用這種技術進行的「無心靈負擔的都市環境開發」剛發表時沒人看好,無不認為「環境顯像不可能流行」,但不知不覺間已經完全為市民所接受。從時尚到室內裝潢,立體顯像技術滲透到生活的各個角落。
朱第一次來到離廢棄區域這麼近的地方,事件的發生現場就在廢棄區域裡。這座城市的完美基於「隱蔽」不完美的要素才得以成立,但是考慮到治安良好與生活便利,這種程度的矛盾倒也不是無法接受。由於廢棄區域本來就有厭惡希貝兒先知系統的人們聚集形成的一面,所以政客們也毫不諱言政府不援助這些人是他們「自作自受」。
雖然朱對廢棄區域的現況不怎麼滿意,但如果希貝兒先知系統產生問題也很頭痛。「希貝兒」從朱出生以來就存在了,是支撐社會架構的牢靠構造。一想到自願選擇在這個架構之外的廢棄區域的人們,朱就有種說不出的哀愁感。
髒亂不堪的足立區廢棄區域瀰漫著一股腥臭氣息。這片住宅密集地帶的外觀,就像亂無章法地將房子堆疊在一起,也像是某種老舊工廠——不,或許以前真的是工廠吧,有些地方還可見到裸露的配線與管線。紛紜雜沓,就像失去女王的蜂窩。到處傳來食物氣息,這是在外頭絕不可能碰見的情形。
在這樣的廢棄區域裡,某個地帶被大量配戴公安局徽章的多隆封鎖了。這種全長約一百六十
公分,彷彿在合金製筒狀物體上加裝攝影機頭部的機械人,通稱巡邏多隆。一部分巡邏多隆披上公安局吉祥物「小科米沙」的顯像裝扮,站在道路中央進行廣播:
『這裡是公安局刑事課。為了安全起見,目前這個地區禁止進入,請附近居民迅速離開。重複一次,這裡是——』
朱身高平均,留著一頭俏麗短髮,上教育課程時(令人不甘心地)常被誤認為少年。由於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她沒穿顯像裝扮,特地穿了一身真正的套裝來,但現在已被雨水淋濕,正深深感到後悔。
廢棄區域的居民和一般市民構成的圍觀人牆,一臉狐疑地望著封鎖現場的巡邏多隆。朱數度笨拙地撞到他人肩膀,好不容易才撥開人牆、走進現場,對著擋住去路的巡邏多隆取出顯像身分證。
『已確認.公安局刑事課.常守朱監視官.請進。』
朱緊張地環顧四周,不久發現停在巡邏多隆之間的偽裝巡邏車,和站在車旁、貌似公安局刑警的人物。朱走到他身旁,那個人看起來明顯是在等人。
「請問監視官宜野座先生——」
「我就是。抱歉,剛上任就叫妳到第一線參與搜查。」
宜野座伸元是朱的監視官前輩。朱向他行了個禮說:
「我是今天剛上任的常守朱,請多指……」
話還沒說完,宜野座就插嘴道:
「抱歉,由於刑事課人手嚴重不足,沒辦法把妳當新手看待。」
「我……我明白了……」
宜野座身材高挑、四肢修長,一副活像是踏上厚生省顯達之路的樣板菁英模樣,臉上戴著近來很少見的眼鏡。這個時代只要動個小手術就能恢復視力,義眼性能也很高,除了時尚方面的考量,幾乎沒人配戴眼鏡。
宜野座左手戴著手環型行動情報裝置,朱也配戴了相同的裝置。
這是一種配給給公安局刑警的高性能行動情報裝置。只要將手心翻向上,動動手指,就能投影出顯像鍵盤,不管身處何地都能使用。除了標準的通話功能,還能傳輸資料、收發郵件、與公安局電腦或監視系統連線、遠端控制公安局多隆、記錄物證、簡易鑑識……功能多到數也數不清。
宜野座熟練地操作手環型行動情報裝置,以顯像方式秀出事件資料。朱注視顯像畫面,畫面中顯示出一名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的大頭照與資歷。
「這次的目標名叫大倉信夫,在虛擬實境運動經營公司上班。因為沒通過街頭掃描器的色相檢查,被維安多隆攔下,要求他接受心理治療,但他拒絕並逃亡了。根據掃描器的紀錄,他的心靈指數色相為森林綠,推測具有高度攻擊性與強迫症。」
色相是聲像掃描對精神「健全度」的檢查中最顯而易懂的標準之一,僅靠街頭攝影機或體溫計般的機械就能輕易檢查出來。精神狀態愈穩定,色相就愈接近透明白色,愈不穩定便愈濃稠汙濁。
「他怎麼會拖到色相這麼混濁還不接受治療……」
「他可能服用了體能強化田徑選手的藥物。總之,不用測定犯罪指數也知道是潛在犯。」
體能強化田徑賽——追求百米競走七秒紀錄的極限世界。這些選手使用的基因禁藥或合成類固醇激素等,禁止在市面上流通與使用。
雖然色相檢查瞬間就能完成,犯罪指數檢測卻很花時間。相較於色相——精神狀態的檢測,犯罪指數更關乎一個人的真正價值,所以被大量職能判定或健康管理分析占去工作排程的希貝兒先知系統無法即時處理。
希貝兒先知系統所負責的畢竟只是「資料分析」,進行「檢查」、收集資料則是各地掃描器的工作,而且,不是所有監視系統都與希貝兒先知系統直連。
「麻煩的是,大倉逃進的這個廢棄區域裡沒有中繼器,多隆無法進入。而且,據說大倉在逃亡過程中,挾持了一名行人當人質。」
「人質……?」
「根據目擊者的證詞,人質是名年輕女性,身分尚未確認。」
宜野座從偽裝巡邏車的副駕駛座上取出刑警用攻堅外套和槍套拋給朱。攻堅外套可防彈,耐衝擊。朱將槍套掛在腰帶上,穿上外套。
「居民撤離了嗎?」
「這裡登記上是無人地區,實際上已成遊民聚集地。妳最好有心理準備。」
這時有另一輛車抵達,是一輛散發異常厚重感、窗戶以鐵格子封死的裝甲廂型車。看見這輛車,朱不禁喃喃說出誠實的想法:「……戒護車?」
「勸妳別把待會兒見到的傢伙同樣當成人類來對待。」
宜野座望著剛抵達的裝甲廂型車,語氣冷漠地說。
「……這群人的犯罪指數超過規定值,人格有嚴重缺陷。原本說來應該被當成潛在犯隔離起來,唯一被許可的社會活動,就是追捕同樣身為犯罪者的職責。」
裝甲廂型車行駛到宜野座的偽裝巡邏車旁停下。
「他們是獵犬,專門狩獵畜生的猛獸。這就是執行官,妳將率領的部下。」
身為潛在犯的執行官,即使在事件搜查中也不能放任其自由行動。身為厚生省官員的監視官的職責就是掌控他們的行動。
裝甲廂型車的後車門打開。厚重得可笑的車門彷彿河馬嘴巴,四名男女懶洋洋地從中魚貫下車。三名男性一名女性,他們的臉上表情一律缺乏緊張感,踏著幾近蠻橫的我行我素步伐,一個接一個走到宜野座身旁。這群人的動作與表情有個共通點:「對活著這件事早已感到疲憊,卻仍有必須完成的目標」——充滿了倦怠、與義務感相抗衡的氣氛。
另一個共通點是手上的行動情報裝置。他們的裝置更為粗厚,與其說是手環,不如說是手銬。這是為了在他們逃亡時能追蹤,無法輕易取下。
三名男性執行官的外貌與年齡各不相同。
一名是剛步入老年的男性。他的嘴脣有刀傷,左手已經換成機械義肢,在三人之中十分醒目。
另一名年紀很輕,有著少年般的外貌,表情卻無可愛的稚氣,閃爍的眼神和略大的嘴巴讓人聯想到凶暴的山貓。
第三名男性的年紀看似比朱大了幾歲,擺著一張臭臉。由於剛認識,朱不清楚他只是湊巧心情不好,抑或總是這副表情。男子的頭髮凌亂,眼神銳利如白刃,舉手投足都充滿柔韌感——朱覺得甚至太過銳利了。假如這名男子是刀刃,說不定連刀鞘都會被割開。
執行官中唯一的女性十分瀟灑,和褲裝非常相配。她的眼神堅定,嘴脣緊閉。即使全身包裹在衣服裡,也看得出她的身體經過一番鍛鍊。看在同為女性的朱眼裡,只覺得她非常帥氣。
「……那位可愛的小妞就是傳聞中的新人嗎?宜野小哥。」
像少年的執行官輕浮地說。
「她是常守朱監視官,從今天起是你們第二位飼主。」
「請……請多多指教……」
朱的問候似乎沒傳入任何人耳裡,從執行官之間穿過,消失不見。
「你們都看過目標的資料了吧?我們待會兒要甕中捉鱉。分成兩隊,依序進行。控制住的地區便裝配中繼器,讓多隆拉起封鎖線。」
兩架裝備運輸多隆從裝甲廂型車上分離出來。這種多隆的大小與重型機車約略相同,整體呈現方形,外觀設計類似相機。多隆朝向他們接近,一架在宜野座等人面前打開貨櫃,裡頭收納了三把特殊手槍。
檢測犯罪指數很花時間——但是,唯有一種例外存在。
就是這把特殊手槍「主宰者」。
「六合塚和縢跟我來,另外兩人……就跟著常守監視官吧。」
「了解。」
唯一的女性執行官是六合塚,最年輕的是縢。
「咦咦?我想跟可愛的小妞同隊啦~」
宜野座對縢的輕浮發言充耳不聞,從裝備運輸用多隆上取出主宰者,直接走入廢棄區域。
「宜野小哥太認真了。」
「是你太輕浮。」
縢和六合塚各自取出自己的主宰者,跟在宜野座身後離去。
「呃……」現場只剩下自己一名監視官。兩名執行官的壓迫感令朱不禁感到退縮。「……請問……我該做什麼才好……?」
「這傢伙是狡噛慎也,我叫征陸智己。請多指教,小姐。」
年長的執行官面帶微笑自我介紹,還告訴朱另一個人的名字。
為了記住兩人的名字,朱在心中複誦:年約半百、手是義肢的是征陸先生,氣勢銳利、彷彿連刀鞘都會刺穿是狡噛先生。
「只要妳命令我們『在這裡等宜野座回來』,就什麼問題也沒有。」
征陸說。因為語氣過於自然,朱一時之間沒發現他在開玩笑。
「別想坐領乾薪啊,大叔。」
狡噛走向另一架裝備運輸多隆,取出主宰者。
「呃,那個……」
「用不著那麼緊張。小姐,妳會用主宰者吧?」
征陸邊說邊拿起自己的主宰者。
「在……在研修時學過……」
「這把手槍能偵測瞄準對象的心靈指數,只有偵測對象是潛在犯的情況才會解除保險。基本上,只要對能開槍的對象迅速開槍就沒問題。」征陸說。「基本模式下只是麻醉槍,被打中頂多動彈不得,犯人便能束手就擒,事情也圓滿落幕。很簡單的,用不著想太多。」
「喔……」
朱仍是一頭霧水,怯怯地從裝備運輸多隆拿起最後一把主宰者。握住握把、從車上拔出的瞬間,主宰者的介面突然啟動,朱聽見合成機械聲快速地說明。
是的,槍主動對她訴說了。
『攜帶型心理診斷.鎮壓執行系統.主宰者.啟動完畢.使用者認證.常守朱監視官.隸屬公安局刑事課.確認使用許可.為合格使用者.現在執行模式.非致命.麻醉槍.請冷靜瞄準.使目標失去抵抗能力。』
「那是指向性聲音,只有握住的人才聽得見,不用太在意。一開始會覺得有點吵,很快就會習慣了。」
原來如此,只能習慣了——朱將主宰者收入槍套。
「不做簡報嗎……?不用討論待會兒的行動步驟嗎?」
「我們獵補獵物,妳監視我們。這樣就夠了。」
狡噛直截了當地說。
「不,我是想問,具體而言我該做什麼……」
「總之交給我們吧,我們可是專家啊。」
征陸面帶笑容,似乎想掩飾什麼。那個「什麼」卻讓朱感到不安。
「我們有我們的規矩。」狡噛冷漠地說。「但是要負起責任的人,是身為監視官的妳。妳如果對我的做法不滿,就用手上那把槍對我開槍吧。」
「咦……」
「我們和目標一樣,都是潛在犯。主宰者會啟動的。」
狡噛說完,逕自走入廢棄區域。
「我們也走吧,總不能放他一個人離開。」征陸苦笑說。
「說……說得也是。」執行官們的我行我素讓朱感到困惑。
「雖然態度不怎麼客氣,但他剛才說的那番話並沒有錯。若有什麼萬一,小姐甚至得開槍阻止我們。這就是監視官的工作。如果想平平安安地完成監視官的任期,並且出人頭地,將接下來這段話謹記在心吧:自己的安全由自己守護,假如覺得無法勝任,就全力思考怎樣避開麻煩。」
2
廢棄區域某辦公大樓四樓,某間被棄置的髒亂房間裡,被脫得只剩內衣的年輕女性——島津千香虛弱地躺在地上。大倉信夫盤腿坐在她身邊。千香兩眼紅腫,遭毆打無數次的臉龐青一塊、紫一塊。大倉的眼神空洞,著魔也似地用打火機烘烤手上的刀子。
「……我啊,自認在今天之前活得比別人更認真。」
大倉以欠缺起伏的語氣說道。
「我不惹別人生氣,不給人添麻煩,膽顫心驚地努力活到現在。可是……僅僅一次沒通過街頭掃描檢查,就被當成罪犯,這未免太過分了吧?妳不認為嗎?」
「求……求求你,不要……」千香虛弱地呻吟。
「所以,至少最後讓我做想做的事,應該不為過吧?」
大倉踢了千香的肚子一腳,千香哀號。大倉接著用腳底踩住千香,使她動彈不得,然後用加熱過的刀刃淺淺在千香側腹劃了一刀。皮開肉焦,散發出異臭。哀號聲逐漸淒厲起來,大倉滿足地點了好幾次頭,用沒拿刀子的另一隻手娑摩自己跨下。
「思想犯罪」不會導致死亡,因為「思想犯罪」就是死亡。
喬治.歐威爾《一九八四》
序章
巨塔屹立於虛矯的城市,「他」站在巨塔頂端。
槙島聖護坐在從頂樓延伸而出的鋼骨結構上。
強風呼嘯,長髮和衣服有如遊艇風帆在風中飄揚。風伸出無形的手想抓住男人,將他拖到地上,但是男人對強風毫不在意。即便在這個高度,稍一不慎就必死無疑,他臉上仍是連一絲恐懼也沒有。
他站在被系統所支配的東京的頂點,以做實驗的科學家眼神低頭審視。
「若想深入了解人類,就不能只觀察人類,必須連人類注視的對象也得關注……」
槙島瞇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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