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司馬遼太郎齊名、時代小說大師池波正太郎最受歡迎系列作
在無數的勝負中,每存活一次,便得多背負一份怨恨,這就是劍客的宿命……
冷冽夜裡,看起來好似一名清瘦嬌小的老叟,不安地撥開黑幕前行。突然一道銳利的刀風,劃破暗夜,向秋山小兵衛襲來,此人究竟是何來歷?小兵衛、大治郎聯手挑戰邪惡之徒。山崎屋的千金被暴徒擄走,整計謀竟是親生父親卯兵衛一手策劃?一身男裝的女武者佐佐木三冬挺身相助,千金竟然早對女武者念念不忘。
「鬼熊酒屋」「斬人試刀」「老虎」「惡徒」「三冬的乳房」「妖怪小雨僧」「不二樓蘭之間」共有七則饒富時代風味、吃食、人情義理,有著劍客彼此間的誓約、來往尋仇、
作者簡介:
池波正太郎(1923-1990)
與「司馬遼太郎」並稱日本文壇二大名家。
出生於東京淺草。自下谷.西町小學畢業後,便至茅場町的股票買賣行工作。戰後成為東京的職員,在下谷區公所等地工作。後來進入長谷川伸門下,負責新國劇的腳本和演出。1960(昭和35)年,以《錯亂》榮獲直木賞。以「鬼平犯科帳」、「劍客生涯」、「殺手.藤枝梅安」這三大系列為首的眾多作品,深受廣大讀者的喜愛;多部作品改拍成電視劇及舞臺劇,收視率居高不下。
「劍客生涯」系列為池波正太郎1972年1月至1974年12月在《小說新潮》的連載集結。
譯者簡介:
高詹燦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研究所畢業。現為專職日文譯者,譯作有《祕劍.柳生連也齋》、《蟬時雨》、《隱劍秋風抄》、《光之國度》等書。個人翻譯網:http://www.translate.idv.tw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池波正太郎重要得獎記錄1955年《太鼓》第2回新鷹會賞獎勵賞1957年《錯亂》第43回直木賞1972年《殺しの四人》第5回小説現代黃金讀者賞1973年《仕掛針》第7回小説現代黃金讀者賞1977年《市松小僧の女》第11回吉川英治文学賞、第6回大谷竹次郎賞1988年第36回菊池寛賞
得獎紀錄:池波正太郎重要得獎記錄1955年《太鼓》第2回新鷹會賞獎勵賞1957年《錯亂》第43回直木賞1972年《殺しの四人》第5回小説現代黃金讀者賞1973年《仕掛針》第7回小説現代黃金讀者賞1977年《市松小僧の女》第11回吉川英治文学賞、第6回大谷竹次郎賞1988年第36回菊池寛賞
章節試閱
一
冷冽夜裡,秋山小兵衛拎著燈籠獨行,顯得無精打采。看起來好似一名清瘦嬌小的老叟,不安地撥開黑幕前行。
小兵衛從一乘寺前橫越善光寺坡,走進松平伊豆守別館的外圍道路。左側是蒼翠的上野山森林。
(咦……?)
小兵衛驀然駐足,微微側頭。
但那也只是須臾間的事,他旋即又以先前的步調邁步前行。
這天──
小兵衛造訪位於谷中三浦坡上的長圓寺,與覺順住持下棋,談天說地,在接受對方酒食款待後離去,踏上歸途。
已年逾八旬,但仍精神矍鑠的覺順住持,是小兵衛的亡師辻平右衛門的摯友,以前常在麴町的辻道場露臉。
這名住持年輕時曾因為和施主家的妻子有染,一時鬧得沸沸揚揚,如今上了年紀,倒是變得通曉人情世理,為人相當有意思。
(咦……?)
小兵衛再次駐足。
當時他剛通過右側的松平別館牆外,正走向通往不忍池的下坡處。
周遭一片幽暗。只有小兵衛手中的燈籠發出紅光。
剛才也是如此,小兵衛察覺前方的黑暗中仍蘊含著一股殺氣。
(嗯,接下來……)
正當他心裡出現這樣的直覺時,突然……。
一名魁梧的男子,一刀劃破夜空,一陣鋒利的刀風襲來,幾欲將矮小的小兵衛給壓垮。
小兵衛倏然變換身形。
「斬人試刀是吧?」
他有如當頭棒喝般說出這句話,手中燈籠依舊燈火未熄。
「唔……」
再度高舉長刀的大漢,微微發出一聲低吟,這刀遲遲無法砍下。
明明對這名看似弱不禁風的老人使出必殺的一擊,但卻被他輕鬆躲過,而且手中燈火不見絲毫晃動。
大漢似乎頗為驚訝。
雖然驚訝,但卻未因此而退縮。
「喝!」
他大喊一聲,猛然刀鋒上揚,由下往上疾砍。
小兵衛矮小的身軀輕靈地一沉,同一時間──
「哇……」
大漢長刀脫手,胸口挨了小兵衛一記重拳,往前傾倒。
「臭小子。」
小兵衛走近,以燈籠照向大漢,想確認他長相時,背後兩名男子拔刀朝他飛奔而來。
小兵衛當然不可能大意。
「啊……」
轉眼間,這兩人也紛紛中拳倒地。
「然後啊……」
隔天前往兒子大治郎道場的小兵衛如此說道。
「阿大,我悄悄躲在暗處,等他們三人醒來。」
「果然是斬人試刀對吧?」
「你也這麼想對吧。」
「嗯……」
「那三人陸續醒來,左右張望,接著,一開始那名大漢開始厲聲斥責其他兩人,愴惶地起身離去。」
「然後呢?」
「我當然是隨後跟蹤囉。」
「您跟蹤他們……?」
「沒錯。那三人走進神田駿河台的旗本宅邸裡。」
「哦……」
「接下來,我打算對那座宅邸展開調查。」
「爹的嗜好真是異於常人……」
「沒錯。我現在是個花甲之年的老翁,在年輕老婆的照料下,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不過,男人光是這樣並不會感到滿足。心裡會覺得無趣,就連對女人也一樣……」
「是這樣嗎……」
「那我走囉。去打發一下時間。」
「有什麼情況,也請告訴孩兒。」
「當然可以。那麼,你就到我家裡一起吃晚飯吧。晚飯前我會回家。」
「是。」
「噢……今天也是個秋高氣爽的好日子。如此晴朗的天氣,入夜後一定相當冷冽。」
日暮時分,秋山大治郎比手劃腳地告訴近處那名聾啞村婦「不用為我準備晚飯」,接著便前往父親位於鐘淵的住處。
「哦,等你很久了呢。」
早已返抵的小兵衛,從外廊出聲叫喚。
「大治郎。我弄來了一隻肥美的鱸魚,把它煮成鹽燒魚下酒吧。還有,阿春說待會兒要煮栗飯。」
「爹,那件事後來怎樣了?」
難得大治郎會露出興緻勃勃的神情。
「對方是何來歷?」
「哦,那件事啊。說來還真令人吃驚呢。那座宅邸的主人,是幕府的御目付(※類似監察的職務。),奉祿一千五百石的直參(※江戶時代,將軍直屬的武士中,奉祿一萬石以下者)──永井十太夫。
「這麼說來,對方是永井家的……」
「可能是永井家的當家。」
「怎麼會……?」
「聽說永井十太夫是個長逾六尺(※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漢,而且頗以直心影的劍術自豪。」
「這麼說來,真的是斬人試刀……」
「嗯,也許是得了一把新刀,想試試刀鋒的利度吧。」
「身為大身旗本(※奉祿數千石以上的旗本,稱之為大身旗本。),竟然幹斬人試刀這種事……」
「這就是現今的世道。」
說到一千五百石的御目付,在幕府高官中,稱得上是不容小覷的要職。
御目付充當若年寄(※江戶幕府的職務名稱,地位僅次於老中的要職。)的眼線,監督幕府眾臣。其工作範圍甚廣,諸如規則、禮法的監督和頒布、對官廳送來的申請書、請示書、建議書等進行檢討、在江戶城內巡視、出席評定所(※江戶幕府的最高裁判機關。老中、大目付、目付、三奉行等官員依事件的重要度列席參與合議的場所。)的議事等等。在幕府有急難時,還要監視眾臣有何行動。編制十人,不過,在目付底下還有〔御徒目付〕等十多種職務,所以目付擁有三千多名部屬供其使喚。
此外,御目付還擁有直接向將軍上呈意見的〔特權〕。
因此,就連在幕府裡坐擁大權的老中和若年寄,對御目付也不得不「禮讓三分」。
御目付擁有此等暗藏的權勢,那麼,得由誰來監督他們呢?答案是──由御目付們彼此相互監視。
因此,他們一發現其他御目付的缺失或是痛腳,便立刻加以舉發,好將對方從御目付的位置上踢除。
「真是個可怕的職務。沒有點本事,還真坐不了這個位子。」
小兵衛道。
永井十太夫身為御目付,有過何種作為,風評又是如何……?
「關於這方面,我還沒調查……」
十太夫年約四十左右,是名血氣方剛的大漢,聽說麾下有不少武藝過人的家臣。
其祖先從初代將軍德川家康的父親松平廣忠那一代起,便盡忠效主,所以在為數眾多的直參當中,永井家堪稱是〔名門望族〕。
「呵呵呵……」
小兵衛將酒杯湊向唇邊,露出詭譎的笑容,而在一旁鮮少喝酒,一直專心吃著鹽燒鱸魚的大治郎,見狀後停下手中筷子。
「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覺得事情似乎愈來愈有趣了。」
「爹有何打算?」
「這個嘛……我打算去嘲弄他一下。」
「去嘲弄永井十太夫?」
「沒錯。」
「可是,現在就確定是永井十太夫,會不會太早了點?」
「既然聽說他是一名以劍術自豪的大漢,那絕對就是他沒錯了。雖然可以藉此打發一點時間,不過,並非只是如此。」
小兵衛雙眸生輝。
「若是放著這種人不管,日後會有更多人倒楣受罪。不,在這之前,永井十太夫鐵定已多次像那天夜裡一樣,揮刀斬殺了許多無辜的生命。你也這麼認為吧?」
「是的。」
「就連市井無賴都不見得敢這麼做,更何況是堂堂一名旗本。而且還仗著高官的權勢,以自己那完全憑仗蠻力的劍術自豪,幹下此等不人道的行徑,更是罪無可逭。非懲戒一番不可。」
小兵衛平時未曾有過這等激動的語氣,端著秋茄子加水芹煮成的味噌湯前來的阿春,見狀後為之瞠目。
「咦,師傅,你在生什麼氣啊……」
小兵衛聞言,反而一臉不耐煩地對阿春說道:
「別一直叫我師傅。既然妳先前一直要求,而我也同妳喝了交杯酒,妳是不是應該叫我一聲相公、當家的、或者是老爺呢?一直叫我師傅、師傅的,感覺都被妳給叫老了。」
「是……」
阿春端著托盤低頭不語。小兵衛總是將自己的兒子評為「不識半點情趣的木頭」,但此時的大治郎目睹這一幕,卻是忍俊不禁,噗哧笑出聲來。
庭園上空明月高懸。
蟲鳴聲此起彼落。
三
五天後的落日時分,在神田昌平橋西方的淡路坡上,永井十太夫的家臣內山彌五郎正沿著太田姬稻荷神社圍牆邊的道路行走。
秋雨如煙霧般迷濛。
內山今年三十歲,那天夜裡,他陪同主人十太夫到路上斬人試刀,因而前往上野山,結果和主人一同被秋山小兵衛擊中要害,當場昏厥。
他的右手邊是神田川上游的河堤,左手邊是林立的武家宅邸。
這天,是內山彌五郎的非輪值日,他到本所的親戚家拜訪,現在正欲走回位於駿河台的主君宅邸。
斜持雨傘,順著淡路坡而上的內山,驀然望向前方,發現從鈴木彈正這位旗本的宅邸旁出現一頂轎子,在一名看似浪人的年輕男子隨行下,正朝他接近中。
內山完全不當一回事。
就在那頂轎子和浪人與他擦身而過時──
轎子的簾門突然掀開,坐在裡頭的老人對內山喚道:
「喂……」
此人正是秋山小兵衛。
「……?」
內山彌五郎朝他望了一眼,一時沒能認出他來。
「是我。前幾天夜裡在上野山上,你和你的主人被我撂倒,還記得嗎?」
「啊……」
內山張口結舌,全身簌簌發抖。
「想起來了是吧?」
「唔……」
當時陪同在轎子旁的秋山大治郎,二話不說,直接一拳擊向內山側腹。
「哎喲……」
內山彌五郎就此全身癱軟,大治郎一把將他抱住,這時小兵衛早已走出轎外。
「嘿咻」
將昏迷的內山丟進轎內後,小兵衛向他熟識的轎夫喚道:
「動作快!」
轎子和大治郎順著淡路坡往昌平橋的方向奔去後,小兵衛仍站在原地觀察周遭的動靜。
在確認沒人目擊後,小兵衛這才緩緩走下淡路坡。
之後又過了三天。
那天夜裡,和內山彌五郎一起陪同永井十太夫前往上野山斬人試刀,因而被秋山小兵衛玩弄的另一名家臣──木村又平太,今日奉主人十太夫之命,前往旗本森清右衛門位於田安御門外的宅邸辦事,此時正踏上歸途,當他正欲通過今川小路前的俎板橋時……
「喂……」
一名倚著橋上欄干的矮小老翁出聲向他叫喚。
「你在叫我嗎?」
「沒錯。」
「什麼事?」
「喂,別擺架子嘛……」
「你……你說什麼?」
「你是永井十太夫的家臣對吧?」
「是又怎樣?」
「前幾天晚上,你在上野山上陪主子斬人試刀,後來挨了我一拳,就此倒地,對吧?」
「什……什麼?」
「你另外一名同僚內山下落不明,在永井官邸裡鬧得沸沸揚揚的,我沒說錯吧?」
「可……可惡。」
「你臉色都發白了呢。」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乃住在鐘淵的秋山小兵衛。你回去好好將這件事轉告你家主子。」
「唔……」
「你敢拔刀嗎?」
正午時分。
來來往往的行人皆佇足觀看這兩人非比尋常的模樣。
木村又平太被小兵衛駭人的目光震懾,雖然手按刀柄,卻無可奈何,只是一味發出難以形容的沉聲低吼,接著,頭也不回地從橋上奔逃而去。
這天傍晚,回到住處的秋山小兵衛對阿春吩咐道:
「妳現在馬上回關屋村去。」
「師傅,為什麼?」
「妳先回娘家暫住一陣子。」
「為什麼嘛?」
「妳要是待在這裡,也許會有危險。而且有妳在,會妨礙我辦事。」
「師傅,你又惹了什麼麻煩事對吧?」
「是我肚子裡的蟲又不安分了。」
「真是的……」
「我送妳回去吧。今晚我也會在關屋村過夜。」
「真的?」
「當然是真的。總之,先吃完晚飯後再走。這段時間應該不會有事才對。」
「你聽我說……」
「什麼事?」
「你自己要多多小心呢……」
「這是當然。」
四
這天夜裡,秋山小兵衛和阿春一同在關屋村過夜。
隔天日上三竿時,小兵衛獨自回到鐘淵的家中,發現河堤上站著兩名從未見過的男子,他們一見小兵衛走近,急忙轉身消失在河堤下的樹叢中。
這兩人雖然看似浪人,但穿著乾淨整齊,從髮型來看,似乎是劍客。
(嗯……這麼快就開始著手調查啦。)
小兵衛露出苦笑。
(那兩個人也許會揮劍襲擊我吧……)
他頭也不回地慢慢走進家中,感覺不出有人隨後追來。
總之……
昨天在俎板橋上被小兵衛喚住的木村又平太,肯定已奔回永井官邸,向主人永井十太夫通報過此事。
如此一來,永井便可明白下落不明的內山彌五郎,生死正操在小兵衛手中。
而且小兵衛還坦蕩蕩地報出自己的名號。
「我乃住在鐘淵的秋山小兵衛。」
如此一來,永井十太夫絕不可能悶不吭聲。
他擔任御目付的工作,理應作為幕府眾臣的表率,但卻趁著暗夜斬殺無辜市民試刀,此事一旦公諸於世,必會引起「喧然大波」。
此事有損將軍及幕府的顏面,而且十太夫本身不僅會被革職,還得接受其他御目付的調查,屆時後果不堪設想。
結果當然是「切腹謝罪」。
就十太夫而言,勢必得防患未然。
因此,對秋山小兵衛這名唯一的目擊證人,一定得「殺人滅口」才行。為了怕夜長夢多,愈早解決愈好。剛才河堤上那兩名男子,也許是特地前來小兵衛家查探。
對於秋山小兵衛這名看似弱不禁風的矮小老人,永井十太夫已徹底領教過他那深不可測的功夫。
(得早日解決這個老頭才行。可是,該用什麼方法好呢?)
他肯定是絞盡腦汁思索應付之道。
如果那兩名男子是奉永井十太夫之命前來此處偵察,那他們應該就是十太夫雇用的劍客。
(總之,情勢愈來愈不能輕忽了。)
已許久未感到如此熱血沸騰。
(刺客應該會直接殺入家中……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不久,當小兵衛起身想準備午飯時,大治郎正好到來。
「爹,後來情況怎樣?」
「進來再說。」
大治郎聽父親道完現況後,並未顯得激動。
「從今晚起,請讓我在此過夜吧。」
大治郎說。
「這個嘛……」
小兵衛默默思忖了半晌。
「好吧。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本領。」
「也許不只四、五人。」
「嗯。」
「對方很清楚爹的實力。」
「也許會一大群人湧來,將這間小小的破房子團團包圍。」
「附近沒有其他人家,這麼做也不無可能。」
「那就有意思了。」
小兵衛站起身,從屋內的櫥子裡取出一把刀。
這並非是他平時插在腰間的那把長一尺四寸多的短刀堀川國弘。
而是住在攝津的河內守藤原國助打造的長刀,長二尺三寸一分(※七十公分)。
這把刀是小兵衛的師傅辻平右衛門生前在離開江戶時,贈予小兵衛的「紀念」。
小兵衛拔刀出鞘,陶醉地望著紋路細緻的的刀身。
「好久沒用這把刀了。」
他口中流洩出森然低語。
然而……
暌違多年,父子倆並枕而眠的這一夜,刺客並未來襲。
五
到了隔天早上辰時(上午八點)……。
當兩人吃完大治郎準備的早餐時,土間門外傳來一個粗大的嗓音喚道:
「請問秋山小兵衛先生在嗎?」
小兵衛朝大治郎使了個眼色,若無其事地說道:
「請繞至庭院好嗎。」
叫喚者驀然出現在外廊對面。
此人的模樣一看便知道是名劍客,全身肌肉虬結,身形奇偉。腰間佩刀頗長。兩頰鬢毛濃密,雙唇緊抿,目光炯炯。
看來此人武藝卓絕,而他身後站著兩名像是使劍高手的男子,個個盛氣凌人。
「這位豪傑有何貴幹?」
「您是秋山小兵衛先生嗎?」
「沒錯。」
「在下是在中鄉橫川町開設直心流道場的市口孫七郎。」
「了解了。請問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在下今日乃代替永井十太夫大人前來。」
「哦……」
「請您先看這個……」
語畢,市口孫七郎回頭望向那兩名像是門生的男子,其中一人將捧在手中的包袱擱在外廊上,並打開包袱。
露出一只大型的梧桐木糕餅盒。
這只盒子出自麴町平河町二丁目的糕餅店桔梗屋,裡頭裝滿了「將棋落雁(※糕餅名稱)」,小兵衛掀開盒蓋,拿起盒內的糕餅後發現,只有上層是糕餅,裡頭塞滿了一兩金幣。
「嗯,這是永井十太夫先生要送我的是嗎?」
「沒錯。」
「如果我收下後,得怎麼做?」
「希望你能交出永井大人的家臣內山彌五郎。」
「內山確實是在我手上。」
「他人在哪裡?」
「不能說。」
市口以駭人的眼神凝睇著小兵衛。
大治郎垂眼望著地面,顯得很溫順。看在市口眼中,覺得此人很不中用。
小兵衛嘴角輕揚。
「只要我交出內山,就能收下這筆錢,條件是我得裝盲作啞對吧?」
「沒錯。」
「我可不想這樣。」
就在小兵衛如此回答的瞬間──
「喝!」
市口孫七郎發出厲聲呼喝,由外廊縱身躍入房內,身形好似飛鳥,不見他拔刀出鞘的動作,刀鋒已掃向小兵衛頸項。
小兵衛則是使出鵯鳥般的迅捷動作躲過刀鋒,驚人的刀風從他頭頂呼嘯而過。
「哈!」
當市口正欲朝他背後砍下第二刀時,大治郎執起裝滿熱騰騰味噌湯的鐵鍋,從旁朝他揮去。
市口孫七郎對靜靜低頭站在一旁,顯得平凡無奇的大治郎,幾乎可說是沒任何防備,這時突然遭受這措手不及的奇襲,不禁發出「啊……」的一聲驚呼,儘管沒被鐵鍋紮實地擊中臉部,但滾燙的味噌湯從市口的臉部一路灑向胸口。
市口孫七郎急忙向後躍飛,退至庭院。
「看招!」
小兵衛剛才在閃躲的同時,一把握住座燈的油壺,朝他擲去。
銅製的油壺不偏不倚地擊中市口腦門。
「唔……」
市口步履踉蹌,轉身便逃。
小兵衛朝隨後逃竄的市口門生喚道:
「喂,東西忘了拿。」
他俐落地用包巾將那只糕餅盒包妥,凌空擲去。
一名門生將它拾起,連滾帶爬地逃離。
秋山小兵衛目送他們離去的背影。
「大治郎,那個叫市口孫七郎的傢伙,是名好手。」
「沒錯。」
「呵……嚇了我一跳呢。」
「今後不知還會派出什麼樣的對手?」
「就拭目以待囉。」
庭園裡的南天竹,鮮紅的果實飽滿地垂落,在秋日的照耀下顯得燦然晶亮。
某處頻頻傳來白頰鳥的鳴唱。
一冷冽夜裡,秋山小兵衛拎著燈籠獨行,顯得無精打采。看起來好似一名清瘦嬌小的老叟,不安地撥開黑幕前行。小兵衛從一乘寺前橫越善光寺坡,走進松平伊豆守別館的外圍道路。左側是蒼翠的上野山森林。(咦……?)小兵衛驀然駐足,微微側頭。但那也只是須臾間的事,他旋即又以先前的步調邁步前行。這天──小兵衛造訪位於谷中三浦坡上的長圓寺,與覺順住持下棋,談天說地,在接受對方酒食款待後離去,踏上歸途。已年逾八旬,但仍精神矍鑠的覺順住持,是小兵衛的亡師辻平右衛門的摯友,以前常在麴町的辻道場露臉。這名住持年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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