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違十八年,小野主上再次推出十二國記長篇故事!】
白雉未落代表著一線希望,泰麒的尋找何時能有結果?
全新版《十二國記》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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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麒比任何人更渴望國家安寧,所以努力尋找驍宗的下落。他決定進入白圭宮,想要面見篡奪王位的阿選,但掌握了權力的偽王毫無治國的跡象。
李齋前往可能是驍宗遇襲的山上,然而曾經因玉泉而繁榮的函養山已經荒廢,王遇襲的線索也無法掌握。
必須在百姓凍死之前找到王,拯救這個國家,但是——
白雉未落代表著一線希望,泰麒的尋找何時能有結果?
作者簡介:
小野不由美
出生於日本大分縣中津,就讀大谷大學期間,加入「京都大學推理小說研究會」。一九九三年,《東京異聞》入圍日本奇幻小說大獎,引起了廣泛討論。二○一三年,以《殘穢》榮獲山本周五郎獎。著有《魔性之子》、《月之影 影之海》等「十二國記」系列作品、「惡靈」系列作品、《屍鬼》、《黑祠之島》、《鬼談百景》和《芒草工務店怪譚》(原名:営繕かるかや怪異譚,此為暫譯中文名)。
譯者簡介:
王蘊潔
樂在一個又一個截稿期串起的生活,用一本又一本譯介的書寫下人生軌跡。譯有《永遠的0》、《解憂雜貨店》、《哪啊哪啊神去村》、《博士熱愛的算式》和「十二國記」系列等作品。
著有《譯界天后親授!這樣做,案子永遠接不完。》
臉書交流專頁:綿羊的譯心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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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第七章(承前)
1
白圭宮的風一天比一天寒冷,位在雲海附近的王宮上方每天早晨都可見早霜,據說北方高山上已經降下了初雪。
項梁和泰麒仍然受到監禁,整天無所事事。這段期間,完全沒有人來訊問他們,甚至沒有人來探視泰麒。不光是阿選,就連張運等高官也完全沒有動靜。
項梁不禁思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連原本氣定神閒的泰麒也忍不住滿臉愁容。項梁只知道事態陷入瓶頸,而且白圭宮內的情況和項梁等人之前的想像完全不同。
項梁原本認為,阿選理所當然地坐上了王位。他篡奪了大位,濫用權力,唯我獨尊地執政。六官對阿選察顏觀色,為了自保汲汲營營,不顧國家和百姓利益。一旦有志者想要撥亂反正,就會像在下界一樣,遭到殘酷的報復,所以只能保持沉默,導致戴國陷入目前的境況——
但是,阿選的王朝和項梁的這種想像完全不同。
首先,阿選不見蹤影。從平仲或是浹和口中瞭解到的情況,都幾乎感受不到阿選的存在。雖然他坐上了王位,但很少離開王宮深處——六寢。既不在朝議中現身,也不公開命令任何事。
——該不會?
項梁忍不住想。
「阿選會不會已經遭到暗殺?」
浹和聽了項梁的問題,驚訝地停下了正在為泰麒梳頭的手。
「怎麼可能?」她瞪大了眼睛,「應該不至於有這種事。」
自從浹和來了之後,牢獄生活頓時有了起色。她住在牢獄內的一個房間,清晨起床生火取暖燒開水,開始打掃整理、為泰麒更衣,忙東忙西。今天早上也提出要為泰麒打點門面——雖然泰麒說不需要,但浹和不理會——正在為他剪頭髮。
「——嗯,這樣就差不多了。」浹和對泰麒說:「因為您偶爾要見人,所以還是看起來清爽些比較好。」
然而,必須有人做事,國家才能運作。目前由冢宰張運和六官長負責國家大事,但六官長幾乎都是張運的親信,所以可以說,目前實際上由張運統治戴國,只不過張運也並非心狠手辣、窮凶極惡的官吏。
張運在驕王時代是副春官長——小宗伯。
「我記得他是因為春官長大宗伯的全力支持而成為小宗伯。」
「我也這麼聽說,所以他並非靠對驕王阿諛諂媚獲得官位,而是靠腳踏實地累積功勞而獲得肯定。」
項梁點了點頭,之前聽說張運精通禮儀,無人能和他相提並論。雖然在驕王治世末期,有不少貪官汙吏任意而為,但他並非一丘之貉,項梁記得他當時是眾人眼中周到能幹的官吏,正因為這樣,驍宗才會拔擢他成為春官長。
「現在也不曾聽說他有什麼殘暴的行為或是為人冷酷的事。雖然對我來說,春官長高高在上,我無法瞭解他的人品,但至少不曾聽說他是破壞國家的酷吏。」
「既然這樣,戴國為什麼會變成目前這種情況?」
項梁問道,只不過浹和也答不上來。從浹和與平仲的談話中發現,這個國家並不是因為有人做了什麼而荒廢,而是因為沒有任何人做事,才會變成眼前的狀況——這應該最接近目前的實際情況。正如平仲之前所說,目前王宮內「各自為政」,朝廷本身支離破碎,國不成國。
「問題是這未免太奇怪了,」泰麒插嘴說:「阿選為什麼不露臉?」
「的確。」項梁點頭時,門外傳來平仲的聲音。他應該來送早餐。項梁應了門,平仲像往常一樣,和送早餐的下官一起走了進來。
「讓兩位久等了……」
平仲鞠躬道歉,下官走過他身旁,把早餐送進了廳堂。項梁看著他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因為其中有一名官吏完全沒有做事,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從他的官服和掛在腰上的印綬,得知他也是天官,但他完全沒有協助其他官吏準備早餐。不僅如此,他甚至沒有看正在忙碌的同事一眼,只是茫然地注視著半空。並不是只有項梁感到奇怪,平仲和平仲帶來的下官似乎也有點心裡發毛,不時偷瞄那個人。
——這個人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梁項捕捉到平仲的視線,用眼神問他,平仲微微搖頭,所以他也不知道嗎?從平仲等人的態度判斷,雖然他們一起進來,但那個人應該是奉其他系統的命令來到這裡。
下官放下早餐後走出廳堂,平仲露出淡淡的笑容對泰麒說:
「雖然這麼晚才送來,請用——」平仲說到一半,剛才像雕像一樣站在那裡的官吏突然動了起來。他走到泰麒面前,用機械式的動作跪拜著說:
「主上召見。」
項梁大吃一驚,但立刻抿緊了嘴脣。主上應該是指阿選——終於等到了。
「我奉命帶台輔前往內殿。」
「是阿選親自下令嗎?」
項梁問,但天官面無表情,也沒有回答,甚至沒看項梁一眼。
「我們想先瞭解是為何事?」
項梁再次問道,但天官仍然沒有回答,只說他半點鐘之後再來接人,請做好準備,然後突然起身,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半點鐘。」浹和輕輕叫了一聲,慌忙看著周圍。既然要面見阿選,必須稍微整裝一下,她應該在思考該穿什麼。平仲也驚慌失措,他似乎也不知道天官此行的目的。但是,項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他問平仲:「剛才的官吏是誰?」
「不知道。」平仲偏著頭回答:「只說是六寢的天官,至於叫什麼名字就……」
項梁並不是要問那個天官的名字,但他也不知道該具體問什麼,只是那個天官整個人都讓人感到不自然。最明顯的就是雙眼混濁,眼神渙散,好像喝醉了酒一樣,無法窺視到內心——並不是無法反映內心,更像是沒有內心可以反映。不僅面無表情,動作也很機械化,聲音沒有起伏,不像是憑自身的意志在說話。
「該怎麼說……簡直就像是傀儡。」
項梁小聲嘀咕。
「嗯嗯,」平仲點著頭說:「六寢所有的天官都這樣。」
「所有的天官?」
「對。」平仲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浹和。浹和也點了點頭,又露出一絲不安的表情。她可能感到害怕。
「是阿選都挑選這種人嗎?而且到底是什麼狀況?」
平仲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到處可以看到這種樣子的官吏,好像失魂落魄般走在路上,讓人看了心裡發毛,不久之後就不見了。」
「那些人一開始就這樣嗎?」
「不是。」平仲壓低了聲音,「聽同事說,是漸漸變成那種狀態。先是像生病一樣失去霸氣,然後就變成那樣。」
項梁聽到「像生病一樣」這幾個字,不由得一驚。
「不久之前還很正常的人突然變得沉默寡言,萎靡不振,精神也很渙散——或者說心不在焉,反應很遲鈍。別人問他們是不是生病了,他們也回答說沒有。結果情況越來越嚴重,不久之後,即使對他們說話也完全沒有反應,只看到他們面無表情,搖搖晃晃地走在宮內,最後連人也不見了。」
「那些人都去了六寢?」
「好像是這樣。那些人消失不見之後,官籍也從之前所在的部署消失了。即使打聽他們去了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之後聽說曾經有人在六寢看到了那些消失的人,似乎是換了部門,變成了六寢的天官。」
「跨部署嗎?」
「對,這是我認識的秋官告訴我的,他告訴我說,他所在部署的人就是變成那樣的狀態後消失了。」平仲又繼續說道:「聽說有時候還會出現更巨大的變化,這種人通常是對阿選將軍的王朝感到不滿。前一天還大肆批判,隔天就變成了那種狀態。但這種人並不是完全都消失,有些還繼續留在原來的部署。」
「聽起來有點可怕……」
「對。」平仲點了點頭,身體微微靠了過來。「……魂魄被抽走了。」
項梁皺起眉頭看著平仲。
「我們都這麼說那些人。」
項梁忍不住發出低吟,他覺得「魂魄被抽走」的形容太貼切,簡直就像行屍走肉,只剩下人形的空殼子。
——阿選周圍都是這些人?
浹和不知道有沒有發現項梁和其他人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語著「要去找衣服」,衝出了監牢。
那名下官如剛才所預告,在半點鐘後出現了。項梁理所當然地跟在泰麒身後,下官並沒有制止。項梁和泰麒被關了多日之後,跟著面無表情的下官,終於走出了監牢,把一臉不安的平仲與浹和留在廳堂內。鋪設的道路上吹著冷風,但呼吸好像頓時變輕鬆了。原來那種半牢獄的生活比自己所意識到的更令人窒息。
項梁一行人沿著道路來到了路門,經過鑿開白色岩石的巨大門闕,前方是巨大的白色階梯。這段有咒語加持的階梯可以迅速走完到雲海之間的距離。
沿著又白又長——但和實際距離並不相稱——的階梯而上,就來到雲海的上方。海水的味道隨著冷風撲鼻而來,巨大的白色空間內響起輕微的海浪聲。
他們來到敞開的門外,項梁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愕然。正前方的廣場是通往外殿的門闕,左右兩側建了通往東西方向的門閣,廣場四方應該也建了角樓,但這些建築物都無情地遭到破壞,石頭堆起的隔牆出現了龜裂,建築物的灰泥四處剝落,大屋頂的屋檐歪斜,角落也掉落了。
「這到底……」
項梁忍不住問,但走在前面的天官沒有回答。
這裡簡直就像曾經淪為戰場——項梁這麼想著,然後恍然大悟。宮城也曾經發生意外事故,發生了照理說不可能在雲海上發生的蝕——
項梁轉頭看向泰麒,泰麒也驚訝地打量周圍。
隔牆後方的堂宇也隨處可見損傷。雖然有幾處搭起了鷹架,似乎正在修理,但大部分仍然維持殘破的狀態。
項梁目瞪口呆地看著左右兩側,經過了外殿。周圍的建築物雖然沒有受損,但來往的官吏人數很少。即使偶爾遇到,那些人不是低著頭,就是面無表情,露出空洞的眼神,輕飄飄地走在路上。
——這是怎麼回事?
有哪裡不對勁,這種異常的狀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和鴻基的落差,讓項梁產生了這樣的感覺。鴻基的街道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難以想像這個國家失去了正當的王,目前被偽王霸占了王位。相較之下,燕朝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項梁知道之前曾經發生鳴蝕,也聽說造成很大的災情。然而,鳴蝕發生至今已經過了六年的歲月,眼前荒廢的景象讓人覺得至今仍然沒有善後。
短短六年的時間,能夠做的事情也許有限,但讓項梁感到異常的並不是王宮沒有從那場災難中重新站起來,而是看不到想要站起來的意志。雖然稍微整理了一下,但瓦片掉落的屋頂依舊,龜裂的牆壁和傾斜的基座也隨處可見。
雖然已經把瓦礫清理乾淨,但就連一些細小的破損也沒有修復,乏人問津。
——王宮整體就像眼前看到的情況一樣,充滿詭譎的氣氛,而且泰麒只帶著項梁一個人,跟著一名天官走在宮內這件事本身就很奇妙。來往的官吏人數很少,他們可能都不認識泰麒,既沒有人磕頭,甚至沒有人停下腳步。
——簡直就像鬼魂的王宮。
宮內雖然有秩序,卻毫無生氣。冷冷清清,整體籠罩在陰鬱的氣氛中。
正當項梁在想這些事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
在停滯的風景中,響起一個充滿生命力的聲音,項梁忍不住嚇了一跳。那個聲音充滿憤怒和驚愕,是活生生的人的聲音。項梁在驚愕的同時,更感到安心,回頭看到一名官吏怒不可遏地漲紅了臉,肩膀用力起伏著。他應該就是目前的冢宰張運。
「該不會是台輔?」
無論是說話的張運,還是跟在他身旁的幾個人,「人」的色彩都很濃厚,每個人都露出試探的眼神看著泰麒。項梁猜想張運等人應該不認得泰麒的臉。
「誰同意你去見台輔?」張運對著下官咆哮,「又是憑什麼權限擅自把台輔帶出來?馬上——」
張運的話還沒說話,下官就用沒有起伏的聲音打斷了他。
「主上召見。」
張運聽了,立刻就像吃到什麼苦口的東西般皺起了臉。項梁忍不住內心納悶——阿選的這個王朝似乎並非堅若磐石。
「為什麼——」張運說到一半,抿著嘴說:「那我也一起去。」
「主上並未要求冢宰同行。」官吏沒有感情地說。
張運瞪著他說:「豈可恣意妄為?但既然是主上召見,那也無可奈何,我至少必須同行。」
2
項梁和泰麒跟著下官走進王宮深處,張運等數人一臉不滿地跟在後方。
等在內殿的是阿選——八成是這樣。龍椅前垂著珠簾,雖然知道有人坐在龍椅上,但看不清容貌。項梁感到扼腕,因為他很想見識一下,這個叛徒面對泰麒時,臉上露出怎樣的表情。
天官用機械式的動作對著龍椅磕頭,只說了一句:「臣奉命帶來了。」然後就像鬼魂一樣離開了。泰麒站在龍椅所在的階臺前,隔著珠簾和裡面的人影對峙。張運等人跪在旁邊,但泰麒並沒有跟著跪下,所以項梁也沒有跪拜。
泰麒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階臺。珠簾內的人沒有發出任何指示。通常應該有官吏主持這個場面,但阿選似乎並沒有安排這樣的人。殿內籠罩在冰冷的沉默之中。
項梁對眼前的毫無動靜感到詫異,珠簾內終於傳來聲音。
「……為什麼回來?」
聲音很冷靜,無法從中揣測出任何感情。
「我只是來到有王氣的地方。」
泰麒回答的態度也很冷靜。
「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我說的意思。宮中有王氣,所以我就來了,就這麼簡單。」
「那是我嗎?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我只能回答說,因為這就是我的感覺。」
泰麒淡淡地回答。項梁覺得泰麒的態度太冷靜,太缺乏熱忱。這樣能夠騙過阿選嗎?
比起冷靜——項梁在內心感到不知所措。因為他覺得泰麒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完全感受不到泰麒的感情。泰麒和阿選正面交鋒,既沒有膽怯畏縮,也沒有挑釁的態度,只是淡淡地出現在那裡。
「這種說明,別人怎麼可能聽得懂!」張運怒氣插嘴說道:「希望你向阿選主上說清楚。」
泰麒露出沒有感情的視線瞥了張運一眼,嘆了一口氣。
「因為我也搞不懂——我從蓬萊回到這裡,當時感受不到王氣。可見王氣很稀薄,雖然我猜想在我離開期間,驍宗主上可能駕崩了,但也無法確信。」
泰麒說到這裡,微微偏著頭。
「而且我也不知道如果王駕崩時,我是否會知道——如果知道,又會以怎樣的方式知道,因為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王駕崩的經驗。」
泰麒說他不曾經歷過,也沒有聽別人說過。
「我很清楚王氣是什麼,我可以感受到驍宗主上,絕對不可能搞錯,但是之前一直感受不到王氣。」
泰麒淡淡地訴說著。
「既搞不清楚到底有沒有,更不知道在哪裡,但是有一天,突然明確感受到王氣,我確信就在這裡。當時以為終於知道驍宗主上的下落了,又覺得不太對勁,因為有點不一樣。硬要說的話,就是王氣的色彩不一樣,那是驍宗主上以外的人,而且在鴻基的方向,所以我就冒著危險來到鴻基附近,看到鴻基時確信,王氣就在王宮內,同時發現我接觸過那種氣息。」
泰麒說完,淡淡地看向龍椅的方向。
「——那是你的氣息。」
泰麒說到這裡,又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了一句讓項梁嚇出一身冷汗的話。
「我不願意承認這件事。」
珠簾內的人沒有吭氣。
「六年前,你試圖殺我,而且背叛了驍宗主上,犯下大逆不忠之罪。對我來說是雙重的仇恨。」
「台輔。」項梁忍不住小聲叫了一聲,但泰麒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我當然不可能承認你身上有王氣,但我終究只是天意的化身,不是由我選擇,而是上天的選擇。」泰麒好像事不關己地說完,小聲地說:「你就是王——雖然我感到很不甘心。」
珠簾後方傳來了竊笑聲。
「你很老實。」
「我以前很怕驍宗主上。在蓬山的時候,就覺得有什麼可怕的東西靠近了,見到驍宗主上之後,害怕的感覺絲毫沒有減輕。即使這樣,驍宗主上仍然是王,無論我再怎麼害怕,都無法擺脫他就是王的確信……」
泰麒的聲音只有在這時帶著懷念和憐惜。
「同樣的,我痛恨你,即使這樣,你仍然是王。雖然我無法原諒,但無法不承認這個事實。」
項梁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泰麒的臉。這是——泰麒所說的「計謀」之一嗎?還是說,該不會……
不可能。項梁在內心搖著頭。這就是泰麒的計謀,他所說的是欺騙阿選的謊言。雖然泰麒的語氣和態度都很冷靜,但為什麼聽起來完全就像是他的真心話?張運和其他人似乎也有同感,好幾個人發出了低吟。有人說「原來如此」,也有人小聲地說「太諷刺了」。
張運打斷了他們,大聲地說:「即使是台輔,說這種話也未免太無禮了。」
泰麒瞥了張運一眼,但沒有說話。
張運生氣地低吟一聲說:「恕我失禮,光是台輔三言兩語,讓人難以信服,之前從來沒有聽過這種前例,所以原本打算充分調查之後,再向阿選主上報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琅燦!」
項梁驚訝地看向四周。
——琅燦?
琅燦是以前的冬官長大司空,也可以說是驍宗的親信,所以之前一直認為她遭到阿選逮捕——
「一定又是妳出的餿主意。如果妳在這裡,就趕快出來。」
張運大聲嚷嚷著,一個嬌小的女生從他們身後的柱子後方走了出來。她正是琅燦。
泰麒和項梁一樣,驚訝地轉頭看了過去,琅燦從容以對。她走向龍椅的同時,臉上閃過一絲笑容。
「果然是妳,為什麼恣意妄為?」
張運漲紅了臉,但琅燦冷漠以對。
「因為覺得有必要。」
琅燦在階臺前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所有人。阿選坐在龍椅上,琅燦站在下方,顯然有龍椅的威勢撐腰。泰麒面對著琅燦,提出異議的張運等人在一旁看著他們兩個人。眼前的狀況簡直太不正常了。
「你責怪我未免太莫名其妙。明明是你恣意妄為。你擅自隱瞞了台輔的存在。」
項梁大吃一驚。果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導致一直無人理會泰麒。
張運被戳到了痛處,回答說:「這是考量主上的安全!」
「你自作主張,踰越了分際!」
琅燦不假辭色地說。
珠簾後方傳來竊笑聲,然後有一個聲音問:「琅燦,妳怎麼看?」
琅燦回答說:「首先要釐清事實。為了謹慎起見,我已向二聲氏確認,白雉並未落,也就是說,驍宗主上並未駕崩。既然這樣,戴國的王依然是驍宗主上,把驍宗主上趕下王位的你是竊取王位的罪犯。」
項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阿選並沒有責備琅燦說出如此不遜——卻是如實道出真相的話。
「嗯……是啊。」
琅燦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又繼續說了下去。
「王未死,天意卻變,改選他人為王。這種情況前所未聞,更何況是從王手上篡奪王位的竊賊?通常不可能有這種事。」
「所以這是泰麒信口開河嗎?」
項梁發現自己的背上冒著冷汗,但琅燦微微偏著頭,抱著雙臂,一隻手摸著下巴說:「……也不能這麼說。因為戴國發生的事本來就前所未有,所以不能用史無前例來斷定不可能有這種事。」
琅燦說到這裡,瞇起眼睛,偏頭想了一下。
「……情況可能恰恰相反。」
「相反?」
「也許該認為正因為是史無前例的狀態,所以任何情況都可能發生。」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張運心浮氣躁地插嘴問,「阿選主上是王嗎?到底要怎麼確認?」
「有什麼好確認的?」琅燦一臉受不了的表情看著張運,「只有麒麟知道誰是王。」
「這太棘手!」
「你對我說棘手有什麼用?」琅燦語帶諷刺地嘀咕後,再度閉嘴沉思起來。不一會兒,她開口說:「……也不是沒有確認的方法……」
「該怎麼做?那就趕快來確認。」
張運急切地問。
「雖然有點粗暴,但有一個簡單的方法——只要主上砍泰麒就好。」
第七章(承前)
1
白圭宮的風一天比一天寒冷,位在雲海附近的王宮上方每天早晨都可見早霜,據說北方高山上已經降下了初雪。
項梁和泰麒仍然受到監禁,整天無所事事。這段期間,完全沒有人來訊問他們,甚至沒有人來探視泰麒。不光是阿選,就連張運等高官也完全沒有動靜。
項梁不禁思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連原本氣定神閒的泰麒也忍不住滿臉愁容。項梁只知道事態陷入瓶頸,而且白圭宮內的情況和項梁等人之前的想像完全不同。
項梁原本認為,阿選理所當然地坐上了王位。他篡奪了大位,濫用權力,唯我獨尊地執政。六官對阿選察顏觀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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