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聿的魂無聲無息的被勾走了?!突如其來的事件衝擊第十隊!
原以為只是出任務時受了小傷,幾日後就沒有大礙,
卻在神不知鬼不覺得情況下,白聿的魂被勾得只留一魂一魄,
留下的部分還是蘇雨用故人景修的符從陰差手中硬搶來吊著的。
白聿倒下讓那群小朋友們個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蘇雨拚了命的想搶回白聿的魂,但管理十隊的副局長卻以此要脅蘇雨,想管十隊的事,就要接下它!
另一邊熟悉的鬼差卻告訴蘇雨,想要白聿回來得拿他的釘去換?!
作者簡介:
蒔舞
擅長描寫靈異風格的小說的創作者,用筆觸帶出角色縝密細膩的心思,還有描寫詭譎多變的氛圍,除了活躍於商業誌之外,在同人誌原創圈之中也十分的活躍。
著作有《禁忌之子》、《示見之眼》等作品。
繪者介紹:
KituneN
擅長畫人物以及動物繪畫的畫師,用生動的技法畫出個性鮮明的角色。
章節試閱
楔子
漫天的焦灰帶著殘餘的火星緩緩落下,黑夜被橘紅色火光照得發亮,耳邊聽見淒厲的哀嚎,焦黑的魂魄嘶吼著在火中掙扎。
猶如地獄般的場景,卻似曾相識。
那稱不上記憶,更像某些一閃而逝的片段,也許曾發生過,也許沒有。
「白聿──」
白聿猛地回神,意識到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才側身,一個人影便朝自己直撞了過來,銀光在面前一閃,透過面前的人影,他看見不遠處望向他的蘇雨,下意識抬起手抵擋那道閃光,等手腕傳來一陣刺痛他才真正的集中了注意力。
白聿抽了口氣,用受傷的那隻手緊抓住對方持刀的手,感覺到鮮血正順著手腕滑下。
這真是太丟人了。
白聿幾乎想嘆氣,抬腿掃向對方下盤,趁對方腳步不穩的時候,旋過他的手臂壓制住他。
「聿哥!」
他緊壓著犯人,正想回答說他沒事,抬頭看見袁芷其驚恐的神色,感覺到一片陰影從身後壓下。
他立刻回頭,還沒來得及看清身後是什麼,另一陣撞擊從身側襲來,他來不及防備直撞到幾步遠的牆上。
瞬時眼前一黑,也許暈過去幾秒,也許沒有。
白聿扶著頭,指間滑落的鮮血不曉得是頭上的,還是手上的。
「聿哥你不要緊吧?」袁芷其遠遠的朝他喊著。
白聿甩了甩頭,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抬頭望去,一個粗壯得像熊一樣的男人被袁芷其和另外二個警察壓著,正發出有如動物般的怒吼聲。
「沒事。」白聿搖搖頭,覺得似乎連地都在搖。
「別搖了。」蘇雨衝過來,把他臉固定住,確認他的視線正常,拿出條手帕按上他額上的傷口,有些疑惑的望著他。「你怎搞的?什麼東西不對勁嗎?」
白聿伸手自己按住傷口,不太確定蘇雨在問什麼。「沒有,怎麼嗎?」
蘇雨不確定白聿是被撞暈了,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但他從來沒有見過白聿在現場恍神的,而且好幾次。
而白聿側頭望去,現場已經控制住了,「逮到幾個?」
「八個。」蘇雨皺起眉望向那八個被綑得死死的,卻還是像動物般不停的掙扎尖嘯的人。
對他們來說,鬼上身是最麻煩的任務,因為對付鬼也許簡單,但對付身上有鬼的無辜人類卻相當辛苦的。
「聿哥你不要緊吧?」姚綺月擔心的跑過來扶著他的手臂,注意到他手腕上有血,扯下頸上的圍巾幫他包起來。
「真的沒事。」白聿低頭看見自己染著血漬的風衣,只覺得可惜,他還挺喜歡這件風衣的,不過他想這句話如果說出來大概會被揍,於是安靜的讓姚綺月把他的手腕包起來。
蘇雨把視線收回來,望向白聿,「你撞到頭了,醫護人員馬上就來,你去車裡坐一下。」
「知道是哪一個嗎?」白聿只是望著那些被附身的人。
蘇雨點點頭,指向袁芷其正在努力綁著的那個,人已經銬了起來,但因為掙扎的太厲害,他們只得再拿條繩子把他綑得死死的,那人卻絲毫沒有痛感的,只是用力掙扎著,嘴裡哀嚎怒吼著些聽不懂的語言。
蘇雨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朝袁芷其喊:「別讓他咬掉舌頭了。」
「喔。」袁芷其應了聲,拿了條手帕繞過犯人的嘴用力綁在他後腦上,邊用擔心的目光打量白聿。
「去啊,這裡沒事了。」蘇雨瞪了白聿一眼,白聿笑笑的回答,「辛苦了。」
「聿哥我扶你。」姚綺月輕碰著白聿的手肘,陪著他走到車裡。
蘇雨望著白聿走向停在路邊的車,腳步似乎還算穩,回頭吩咐袁芷其,「交給我吧,讓綺月去向轄區員警解釋一下,醫護人員快來了,你去盯著白聿省得他把急救人員打發走了。」
「嗯。」袁芷其點點頭,他很擔心白聿的狀況,馬上起身跑到車邊。
車門開著,袁芷其彎腰探頭看見姚綺月正坐在白聿旁邊小小聲的抱怨著他不小心,白聿只是直笑著說他沒事。
「綺月,雨哥叫妳去跟轄區的解釋一下。」袁芷其指指外邊的制服員警。
「喔,那你看著聿哥唷。」姚綺月有些不放心,但還是扁著嘴乖乖的走下車。
「知道了。」袁芷其等她出來就坐了進去。
白聿有個壞毛病,如果是隊員們受了傷,他一定急著把人往醫護人員那裡塞,但要是自己受了傷,不到現場處理完畢他絕不會走向醫護人員,蘇雨上次見識過後,回辦公室把白聿唸了一頓,但白聿一扯到他們就缺個隊長來管的時候,蘇雨又顧左右而言他的走了。
袁芷其不是不懂白聿的想法,在幾個案件之後他也徹底瞭解蘇雨的能力,但還是不太能接受一個從協會出身的人,就這麼空降來壓過白聿當隊長。
袁芷其望著白聿看起來有些蒼白的臉,又覺得老讓白聿綁著他們這三個沒用的小鬼,不曉得讓他多累,又背負了多少壓力,確實蘇雨的能力和知識比他們全部加起來還要多太多,而且袁芷其也承認蘇雨是個好人。
他知道蘇雨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加入十隊,在一隊跟十隊之間遊蕩只因為他知道自己並不像姚綺月和沈孟瑜一樣期待他的加入。
而蘇雨甚至沒把這事告訴白聿,這讓袁芷其更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
「幹嘛這張臉?」
袁芷其回過神來,白聿斜著身體靠躺在椅背上,朝他扯出個笑容。
「沒……」袁芷其探頭望了一下,救護車已經來了。「聿哥,先上救護車吧。」
「救你個頭。」白聿瞪了他一眼,「讓他們給我包一下就好了,晚些我再自己去醫院。」
「你都撞到頭了,要是腦震盪怎麼辦!」袁芷其有些惱怒。「現場我們會顧著的。」
「只是流點血而已,我要斷了骨頭我就上救護車。」白聿好笑的伸手推了下他的頭。
袁芷其拿他沒辦法,讓醫護人員來看他的傷口,因為白聿堅持不肯現在去醫院,於是醫護人員也只先幫他止血,暫時做了處理,要他之後盡快到醫院來檢查,無奈的走了。
白聿抬手晃了晃,笑笑的開口,「沒事的,我躺一下就好,你去幫綺月吧。」
「我先給你拿瓶水。」袁芷其撇撇嘴角,下車到後車廂去拿了瓶礦泉水,再進車裡的時候白聿已經閉了眼睛像是在休息。
袁芷其只輕輕的把水放在他手邊,正想下車的時候,白聿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小其。」
「嗯?」袁芷其嚇了一跳,回頭看著白聿。
「我要是不在的話,你就好好聽蘇雨的話,他是個值得信任的人。」白聿蒼白的臉上帶著少見的嚴肅神情。
「……聿哥,你在說什麼啦,你自己都說是小傷了。」袁芷其瞪了他一眼,見他笑著又閉上了眼睛,才退出車裡。
走了幾步又不太放心的回頭看著,白聿好好的躺在那裡休息,他才走向了蘇雨。
蘇雨蹲在那裡跟那個犯人講話,不曉得是在威脅還是在勸他,那人只是一直不停的掙扎怒吼著。
蘇雨勸了好一陣子,終於有些不耐煩的提著那人的衣領,瞪向對方像是翻著白眼似的,幾乎看不見眼球的眼睛。
「我耐性不是很好,你再不肯離開這人的身體,我不介意直接送你回老家。」蘇雨瞪著犯人,亮晃晃的釘在他手上轉了幾圈,犯人縮了一下,似乎相當懼怕他手上的釘,只是像動物般低吼著,警戒的瞪著他。
「聽話點,你可以選擇你要乖乖離開,讓陰差送你回去,還是要我直接把你釘到烈火地獄去?」蘇雨瞪著那個人從忿怒到警戒,最後轉為恐懼然後居然哭了起來。
蘇雨翻了翻白眼,站起身來點了支菸,打算等這人哭完再繼續勸,真不行的話只好整批交給陰差看怎麼處理了。
他深吸了口菸,緩緩吐出來的時候,左邊閃了個影子出來,他側頭去看是白聿。
蘇雨皺起眉罵他,「不待在車裡休息你跑出來幹嘛?」
白聿掀了掀唇像是想說什麼,但看著他手上的菸頓了一下,苦笑著開口只說了句:「你也少抽點。」
蘇雨正想回答的時候,袁芷其從身後走過來,「雨哥,要我幫忙嗎?聿哥沒事了,在休息。」
蘇雨回頭看了袁芷其一眼,正在想這孩子怎麼搞的時候,再回過身的時候,身側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蘇雨愣在那裡,夾著菸的手還停在唇邊。
「雨哥?」袁芷其看他愣在那裡,開口喚了他一聲。
只見蘇雨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扔了手上的菸就朝路邊的車衝過去,袁芷其不明所以的,直覺跟在他身後跑,蘇雨這個反應的可能只有白聿出事了。
袁芷其覺得心跳一下子跳到喉頭來,轉頭大叫了起來,「綺月!」
而蘇雨慌忙的衝進車裡,白聿躺在那裡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他伸手按上他頸側。
還有十分微弱的心跳,他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卻是一片冰涼,蘇雨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那種生死一瞬的驚慌感了。
他幾乎沒有猶豫,抽了一支釘在掌上,抓起白聿的右手,把自己跟白聿的掌心劃破,在鮮血滲出皮肉的時候,他緊緊握住白聿的手,另一隻手從大衣內袋裡掏出了一條紅色絲線咬著一端,用一隻手纏上他跟白聿交握的手。
袁芷其只是臉色蒼白的望著蘇雨,他看到蘇雨去摸白聿的額頭就曉得是什麼狀況了。
丟失魂魄的人,額頭會是冰的,那是辨認魂魄是否齊全最簡單的方式,當然也有不準的,有可能剛剛白聿撞著了頭,或者哪裡受傷了……
袁芷其胡亂想著,但如果真是這樣,蘇雨在劃破他手掌的時候就該醒了。
而且,他想蘇雨是不會搞錯這種事的。
姚綺月只是緊挨在他身邊,無意識的抓著袁芷其的手臂,心裡想的跟袁芷其差不多,她臉色蒼白的直盯著白聿看,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雨很快速的把那條紅色棉線密密麻麻的纏在他跟白聿的手上,接著鬆開咬著的線頭開了口,「我右邊上側的內袋裡有張符幫我拿出來。」
袁芷其馬上拉開他大衣,從上邊的內袋裡,摸到一張符紙,拿出來一看,是張陳舊的符紙,上面染著大片的褐色血漬。
而姚綺月看見那張符,臉色看起來更蒼白了些。
蘇雨回頭,正想拿過那張符紙的時候,姚綺月先伸手拿走了那張符,語氣有些顫抖,但神情卻很認真。「雨哥,我來吧。」
蘇雨只皺了皺眉。「妳知道這是什麼符嗎?」
姚綺月咬著下唇點點頭,「小言教過我……我能用的。」
「那就快點。」蘇雨沒有遲疑太久,不管如何姚綺月肯定能把符用得比他好。
「小其,開車,時間不多。」蘇雨朝袁芷其喊著,把白聿靠在車門邊的身體拉向自己,讓姚綺月從另一頭進來。
姚綺月開了車門把嬌小的身體塞進後座裡,手上夾著的符已經燃起了藍色火光,同時間袁芷其已經衝上車發動上路。
「雨哥……你確定?」姚綺月在動手前,又望向了蘇雨。
蘇雨只抬眼瞪了她一眼,姚綺月沒敢再廢話,有些顫抖的夾著手上的符紙,在蘇雨跟白聿纏滿了紅線的手上急速的比劃著。
「重來一次。」蘇雨沒等她做完,很冷靜的開口。
姚綺月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她記得景言給她看過的這個符咒,她記得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是怎麼夾著符紙畫寫出這個咒文的。
如果蘇雨決意這麼做,那這就是唯一能救白聿的方法,一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的恐慌了起來。
姚綺月睜開眼睛,在抬起手之前蘇雨伸手按住她的手,「綺月,妳想救他吧?」
姚綺月顫抖了一下,抬眼望去,蘇雨的神情十分的認真,開口重複一次。「妳想救他吧?」
姚綺月用力的點頭,蘇雨的語氣溫和而堅定,「那就別怕,只要做就好。」
姚綺月感受到蘇雨按在她手背上的溫度,給了她一點信心,她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抬手重新畫起符咒,迅速而有力,她感覺到力量。
她睜開眼睛,把手上的符紙燃成灰,在蘇雨手背上畫了個咒,蘇雨把手翻過來,讓她把同樣的咒畫在白聿手背上。
「雨哥,回局裡嗎?」袁芷其不時的望著後照鏡,見他們都停下手才開口問。
「不,到白聿家裡,我們得要把他的魂招回來。」蘇雨反覆的看著姚綺月畫上的符咒,然後略鬆了口氣。
姚綺月看起來像是快哭出來,直盯著他們從指縫中滴落的鮮血。
「沒事的,我們會保住他的。」蘇雨的語氣溫和,伸手按著她的肩,扯出個微笑給她,「妳做的很好,我沒想到妳能用這個符。」
姚綺月勉強彎了彎嘴角,抹掉還沒滑出眼眶的眼淚。「小言的筆記上有,說我用不到這個,我纏著他寫一次給我看的。」
蘇雨淡淡的笑著,「我也以為大概再也用不到了。」
姚綺月沒敢再問,只悄悄握住白聿另一隻手,袁芷其又忍不住的開口問,「雨哥,到底怎麼回事?聿哥怎麼會突然間就失了魂魄,我剛剛還在跟他說話的。」
「我也不知道……」蘇雨皺起眉,望著白聿像是在沉睡的臉,語氣沉重的開口,「不過我會弄清楚的。」
要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拖走白聿的魂,絕對不是能簡單做得到的事,蘇雨壓抑著情緒和滿滿的疑問,只希望能把白聿的魂完整的要回來。
CH1.白聿殞命?!
事後蘇雨回想,這一切的開端,應該是從兩天前的早晨開始的。
那天就跟前一個月以來的每一天都一樣,七點整白聿帶著早餐準時來按門鈴,他們看著新聞啃著早餐,收拾好便準備上班去。
車開到警局門口正要轉下停車場的時候,蘇雨抬眼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停在大門邊上不遠。
蘇雨猶豫了會兒,伸手敲了敲白聿的手臂,「停車。」
白聿把車停在路邊,望了蘇雨一眼,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那臺車,笑笑的開口:「看來我們有客人了。」
蘇雨皺了皺眉,如果是私事,他們會直接到他家找他,直接上門來就肯定是公事,協會跟警方關係不好,沒有特別連繫,更何況是讓他們倆親自上門,那絕對是和自己有關。
蘇雨望著車內人影,只有司機座上有人,另一個肯定已經在上面了,沒有考慮太久,他開門打算下車。「你先上去,我跟他打個招呼就上去。」
蘇雨下了車,想想又彎腰回去盯著白聿,「別找路愉寧麻煩,那傢伙會記仇。」
白聿挑起眉來,還沒開口蘇雨就沒好氣的開口:「跟你有得拚,總之別給我惹麻煩。」
說完敲敲車頂當作警告就走了,白聿翻了翻白眼,把車開下車道。
蘇雨把手插在外套口袋裡,走向那輛深藍色的車,開了車門逕自坐了進去,「有菸嗎?」
左意風倒沒什麼訝異的神情,大概是從後照鏡裡就瞧見他了,從置物箱裡掏出半包菸給他。
蘇雨拿了一支,把菸扔回置物箱,左意風拿著打火機的手已經伸到面前來了。
蘇雨把車窗按開,把拿著菸的手擱在車窗上,好笑的望著左意風,「怎麼不上去?堂堂左家第二代,協會下任繼承人,就淨給愉寧當司機用。」
左意風沉默了下,看著蘇雨的神情似乎顯得很輕鬆,他以為自己大概再也看不到蘇雨笑著的模樣。「我覺得你不想見我。」
蘇雨翻了翻白眼,「好吧,我得聽每個人都說上一句,不然就得挨個揍才過得了關是嗎?」
左意風笑了,大概也是知道他見過苗子璇的事了。「子璇不是有意的,她……前幾年過得不太好。」
蘇雨深吸了口菸,吐出來的煙霧模糊了他的神情,「那幾年也沒人過得好。」
左意風斂了笑容,望著前方的視線沒有焦點,似乎只是望著他們那些再也追不回來的過去。
車裡沉默了一陣子,蘇雨咬著菸含糊的開口:「會來這裡,就是公事了?協會想要什麼?」
左意風搖搖頭,側頭望著他,「不是協會的事,冥府給你來了封公文帖,愉寧請走了,等你接。」
蘇雨愣了一下,把菸拿在手裡,「你是說指名給我的?」
「嗯,于晉華請不動,會長讓我叫愉寧來請,愉寧請下來打不開,說帖上烙著你的名字,會長只能讓愉寧給你送來。」左意風停頓了會兒,才又接下去,「帖上打的不是嚴夕雨,是蘇雨。」
蘇雨又愣了一下,這可是件大事。
冥府認了他的新身分,發了帖給他,不管冥府要他做什麼,都顯然是認同他以蘇雨的身分重回這個世界。
蘇雨想了想,望向左意風,「你怎麼看?」
左意風像是有些訝異蘇雨還會問他意見,但隨即回答了他。「如果你確定要重回這個世界,跟冥府打好關係只有好處而已,問題是……你真的想回來嗎?」
蘇雨淡淡的笑了笑,「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左意風望著蘇雨有些淡漠的神情,猶豫了會兒才開口:「你怎麼打算的?」
蘇雨不太確定他在問哪方面,側頭望了他一眼,左意風開口解釋:「你想查當年的事嗎?我知道季家平一直在查,那你呢?」
「我還沒加入十隊。」蘇雨把菸咬回嘴裡,深吸了口。
「那是遲早的不是?」左意風笑了笑,「聽說你跟白聿的交情很好,好到他每天去接你上班?」
蘇雨聳了聳肩,「上一個案子我裂了三根肋骨,他覺得他有責任。」
「負責到每天給你送早餐?」左意風挑起眉的望著他。
「你這是抓姦呀?我不記得我在跟你交往。」蘇雨睨了他一眼,好笑的回答。
左意風笑了起來,「子璇可討厭他了,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愉寧唸過幾次,說你有了新的兄弟,一個個可都在意得很。」
「你呢?」蘇雨笑笑的望著他,「兄弟,你介意嗎?」
左意風遲疑了會兒,苦笑著從置物箱裡把菸又拿了出來,點了根咬在嘴上,吸了幾口菸才回答:「我不知道我有什麼立場介意。」
蘇雨搖搖頭,伸手熄了手上菸,「這就是你最大的問題,你問我怎麼打算的,可是你不想聽我的回答,你想要我回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你說你覺得我不想見你,但其實是你不想見我。」
「夕雨……」左意風想開口,但蘇雨抬手制止了他,神情認真的望著他,「聽我說完,可能早在六年前我就該這麼說,那不是你的錯,我從來就沒有為了慕晴的事怪過你,我回來也不是為了要報仇,他是你父親,就算這一切真是他造成的,我也不會真的殺了他。」
車裡靜默了好一陣子,蘇雨嘆了口氣,「意風,你知道我失去了多少,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恢復而已,你是我兄弟,這件事到死都不會改變。」
左意風望著車窗外,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點了頭。
「下次再讓我聽到什麼我不想見你的屁話,我就揍人了。」蘇雨笑著開口。
左意風再回過頭的時候,臉上帶著笑,「那意味著明早我要給你送早餐去的話,你會把白聿趕出去?」
「你小學生呀?」蘇雨笑了出來,「你們可以門口打一架,贏的再進門,反正我有早餐吃就好了。」
兩個人在車裡大笑了起來,好一陣子才停了下來,左意風熄了菸,把車窗關了起來,街道上的吵雜聲被阻擋了起來,車內變得很安靜。
「夕雨,你想回來我們這裡嗎?」左意風側頭望著蘇雨,臉上的神情顯得很認真。「回到我跟愉寧、小言還有子璇這裡。」
蘇雨猶豫了會兒才開口:「我不可能回協會去的。」
「我知道,但如果有一天,我……能把會長拉下來的話。」左意風的語氣很輕,神情卻很凝重。
蘇雨思考了會兒才開口:「你們還在這麼做嗎?」
他們當年就一直在處心積慮的想把左勤拉下會長的位子,他們幾乎成功了,但卻因為知更鳥之亂,他們全盤皆輸。
「比以前難多了,到處都是會長的眼線。」左意風笑了笑,伸手抹了抹臉,神情疲憊。「他現在懂得防我,跟以前不同了。」
左意風從來不叫左勤爸爸,只稱呼他會長,從蘇雨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是這樣,他以前總覺得那是左家的私事,他沒必要去問,但看著左意風有點憂慮的神情,在那眉眼之間他突然想起了路小西。
那只是電光石火般一閃而過的影像而已,但他卻不由自主的把他聽到的事全部連結在一起。
「意風,以前……我覺得那不是我該問的,但如果你想要我回來的話,你得告訴我你跟愉寧在防會長什麼。」蘇雨神情嚴肅的望著左意風,有些試探性的開口,「是為了小西嗎?」
左意風看起來大吃一驚,那一瞬間投射過來的眼神帶著警戒和不信,但只是極短的時間,望著蘇雨坦然的神情,他又想起這人是他的朋友,是和他一起經歷過太多的歡樂和苦難的兄弟。
左意風深吸了口氣,看起來更加疲憊,「怎麼會這麼問?你見過小西了?」
「小西長大了,有些事他不是沒感覺,你們覺得自己能瞞多久?」蘇雨回答。
左意風閉了閉眼,他跟路愉寧守著一個祕密太久,也許是時候說出來了,如果有人能幫助他們,也肯定只會是蘇雨。
但是,左意風又想起過往的那些日子,蘇雨失去的太多,他希望蘇雨回到他們身邊,但是卻不希望再把他重新捲進這些事裡。
左意風沉默了好一陣子,再望向蘇雨的時候,看起來又恢復了正常,「夕雨,我不知道你清楚了多少,但幫你解開封印那天我們就告訴過你,你要考慮清楚,是不是真的想再介入這些事裡,你要再次捲入這些事裡,也許失去的會更多。」
「我還能失去什麼?」蘇雨自嘲的笑了笑,「況且如果我還能失去更多,難不成你不讓我知道那些事我就真不會再失去了?」
左意風停頓了會兒,像是在思考該怎麼說,蘇雨只是望著他,再接著說下去,「意風,你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矛盾?你希望我回來,卻又不希望我再捲入你們的祕密,你覺得這可能嗎?」
左意風大概也察覺自己的說法很是矛盾,只輕嘆了口氣,「我只是希望你能回到我們這邊,大家能像以前那樣……」
「你明明是我們之間最實際的一個,哪來這種天真的想法。」蘇雨好笑的自己再點了支菸。
「六年……可以改變很多事。」左意風轉頭望著蘇雨,很認真開口問他,「夕雨,你覺得十隊怎麼樣?」
蘇雨怔了一下,歪著頭認真的思考了下回答了左意風,「能力嘛,很差勁,但都是些好孩子,有天分,可以教,白聿嘛……還沒摸透,但我想……可以相信。」
左意風點點頭,收起了認真的神情,又像是玩笑般的隨意開口:「有新夥伴的感覺怎麼樣?」
「很難說,與其說是夥伴……不如說我只是在照顧他們。」蘇雨睨了他一眼,雖然他的神情輕鬆,但自己知道這問題比剛剛那個還要認真,「沒有人能取代我失去的,還有我現在還擁有的。」
左意風笑了笑,「這就是我想說的,我希望你回來,但不希望再拖累你,你有新的生活新的夥伴跟工作,你可以重新再來,能過得很快樂,我知道自己一句話能讓你再攪回協會的一團爛帳裡,但這不是我想要的,夕雨,你失去太多,你能願意接納新的夥伴,我們都為你高興。」
在蘇雨想開口反駁的時候,左意風又搶先接了下去,「換做你是我,你也會這麼想的。」
蘇雨皺起眉,卻是沉默了一下,左意風拿過他一直夾在手上沒抽上幾口的菸給熄了,「我知道你會想幫我們,但你要是已經離不開十隊了,那你往後就得先替他們著想了。」
蘇雨懂了左意風的意思,當然今天他能再幫左意風把左勤給拉下來,但他現在已經不可能扔下十隊,更不可能重回協會,那勢必他會私底下進行,要是有什麼危險,白聿不可能不管,十隊那幾個笨小鬼也會被捲進來,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了。
左意風看著他的神情,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你有家累了,兄弟。」
蘇雨瞪了他一眼,但看著他笑容裡那點感傷,又回不出話來,只嘆了口氣,「我想想。」
「就是要你想想,想通了來找我們,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左意風笑著回答。
蘇雨點點頭,看著錶已經過了半小時,想不曉得白聿有沒跟路愉寧槓起來,「我得上去了。」
「他不會跟白聿吵起來的。」左意風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雖然愉寧跟子璇都挺討厭他,但對於能把你拉回來的人,我們可都很感激的。」
蘇雨停頓了一下,挑起眉來望著他,「那你呢?」
左意風聳聳肩,「能不見最好不用見,我脾氣可沒愉寧好。」
「他哪是脾氣好,只是記起來下次報仇好嗎?也只有你覺得他脾氣好。」蘇雨笑了出來,搖搖頭的轉身下了車,朝他揮揮手的走進警局大樓裡。
左意風望著蘇雨的背影,好一陣子才緩緩的嘆了口氣。
◇
蘇雨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氣氛有點詭異,雖然望過去是一片和樂的感覺,但總有哪裡不太對。
路愉寧今天穿著黑色西裝裡搭著的是淺藍色的襯衫,豔藍色的領帶襯著臉上得體的笑容,跟白聿兩個人和氣的談笑,看起來很平和,卻怎麼看都透著股微妙的氣氛。
姚綺月見他上來,悄悄的黏過去把他堵在門邊,小小聲的開口:「雨哥,那真的是路家當家呀,好……年輕啊。」
「大妳幾歲,跟景修一樣年紀。」蘇雨說著,朝辦公室裡走去,「抱歉,上來晚了。」
「不要緊,正好跟白副隊長聊聊。」路愉寧姿態優雅的站起來,「既然花了這麼久時間在下面閒聊,應該知道我來做什麼吧?」
蘇雨點點頭,朝白聿瞥去一眼,白聿站在路愉寧身後,聳聳肩表示他可不知道。
「給我吧。」
蘇雨朝路愉寧走近了一步,後者挑起眉。
「就在這裡?」
蘇雨四周望了望,有些無奈的回答,「也沒別的地方了。」
路愉寧向辦公室裡的小鬼們望了眼,「不要緊嗎?」
蘇雨想了下,板起手指算了算小鬼們的年紀,「應該不要緊。」
「那好吧。」路愉寧退了幾步,站在比較寬敞的地方,蘇雨轉頭望向沈孟瑜,「小瑜,學著點。」
「是。」沈孟瑜本來默默在偷看,聽見蘇雨的話,馬上就從電腦螢幕後面跳起來。
蘇雨又望向袁芷其,「把門關上,小鬼們收好。」
「喔。」袁芷其把腰間的口袋束好,捏緊了上面的符紙,跑去把辦公室門鎖上。
白聿讓一臉好奇的姚綺月站到他身後去,袁芷其也站在旁邊。
而路愉寧待蘇雨點頭,才閉上眼微低著頭,雙手飛快的結了幾個印,從修長手指間隱隱透出紅色光芒的時候,他張開雙手掌心朝上,神情恭敬的像是捧著什麼東西,眾人仔細一看,才發現在他掌心上那片紅色光芒的包圍下,似乎真的憑空出現了張方帖在他手上。
路愉寧睜開了眼睛,本來明亮漆黑的瞳孔顏色變得極淡,用著低沉柔軟的嗓音唸著:「冥主上帖,見者低頭,人界所屬天師蘇雨接帖。」
白聿低下頭,順手把身後兩個小鬼的頭給壓下去,而蘇雨走向前一步,低著頭雙手抬起,接過路愉寧手上火紅的帖子。
蘇雨抬起頭來,看著手上像是一團火燄的文帖,裡頭浮上的文字只有寥寥數行,他迅速的讀完,小心的闔上文帖,瞬間光芒全斂。
「麻煩嗎?」路愉寧開口問。
「小事。」蘇雨搖搖頭的回答。
路愉寧浮出個笑容,「那就是好事。」
「大概吧。」蘇雨笑笑的把閱畢的文帖小心擱在桌上,「我送你下去。」
「嗯。」路愉寧應了聲,客氣的朝白聿點點頭,又對姚綺月笑了笑,才讓蘇雨送了出去。
一走出門,路愉寧反手敲著他的肩,「菸還來。」
「才抽了你二根,有沒這麼小氣。」蘇雨翻了翻白眼。
「那半包是我一星期的配量,你半小時就抽掉我二根,不還我揍你。」路愉寧瞪了他一眼。
「就知道菸是你的,意風也偷了你一根,最好你有種跟他要。」蘇雨無奈的彎進一隊辦公室,去抽屜拿了包菸出來扔給他。「自己拿。」
路愉寧瞪了他一眼,把整包菸塞進口袋裡,「利息。」
左意風不愛路愉寧抽菸,從以前就管得還挺嚴,也難怪他會計較,蘇雨只覺得好氣又好笑,也沒跟他在意那包菸,「少爺,有人管是好事。」
路愉寧沒回他,只顧著把菸點上,長長的吐了口煙,淡淡的開口:「橫豎是活不過三十,多抽幾根會怎樣。」
「這話你就只敢在我面前說。」蘇雨瞪了他一眼。
路愉寧出生的時候,路家老當家的就斷言這孩子活不過三十,但他天賦異稟資質甚佳,是路家歷代以來最有天分的一個,六歲就能走陰路、開鬼道,把家裡老人家給嚇壞了,但他體質過陰,八歲就有陰差來請事,都讓路家媽媽客氣的請走了,到他十歲的時候,已經提早繼承了路家。
蘇雨還記得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只要父親一出家門,景修就爬牆來幫他開鎖,拉著他跟慕晴出去瘋狂玩耍,在他們還在池塘踩水抓青蛙的時候,路愉寧已經跟左意風規規矩矩的坐在會議室裡跟老人家們開會了。
當時誰都不懂活不過三十有什麼好可怕的,在那個年紀,三十還離他們好遠,愉寧自己還常常掛嘴上當笑話。
而當這個年紀就近在眼前的時候,沒有人會再當笑話來看,仍然只有路愉寧自己會當成笑話來講。
「也沒什麼,冥主差人來說過幾次,我要死了可以過去謀個事,往後你們就靠我罩了,多穩的靠山。」路愉寧笑著開口,偏白的臉上泛著點暗青色。
蘇雨搶過他手上的菸,「算了吧你,少抽點了。」
路愉寧大概也習慣有人老搶他的菸,沒什麼抗議的聳聳肩朝外面走。「跟意風聊什麼那麼久?」
蘇雨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開口:「叫他別擺張『對不起我害死你妹妹』的臉給我看。」
路愉寧怔了一下,淡淡的笑著,「他內疚,就算你不怪他,他還是忘不了。」
「那好啊,這樣他就一輩子忘不了慕晴,那丫頭應該也算值了。」蘇雨面無表情的抽起路愉寧那裡搶來的半支菸。
「我還挺想念那丫頭的。」路愉寧笑著,帶著點感傷。
提起慕晴,他們變得沉默,一路走到大門口他停下腳步才開口:「到這裡就好了,那張帖子……你們搞得定嗎?」
「看起來只是小事,這也搞不定我可以再封印一次了。」蘇雨無奈的撇了撇嘴角。
路愉寧望著他的神情,能見他已經坦然的面對慕晴的死,也算能安心了。「嗯,走了,過兩天再找你喝酒。」
「謝了。」蘇雨看著路愉寧稍瘦的背影,也只希望那活不過三十的事真是個笑話而已。
蘇雨沉默的走回十隊的辦公室,三個小鬼正圍著那張帖看,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沈孟瑜一臉興奮的指著帖,「上面寫著雨哥的名字,我看見了!」
「什麼都沒有啊……」姚綺月不相信的上下看了半天,卻不敢伸手去碰。
白聿伸手去敲她的頭,「妳陰眼沒開,看個鬼。」
「可以讓小貴出來了嗎?」袁芷其不太關心那張帖,只拉著他腰間的袋子。
蘇雨忍不住笑了起來,「放出來吧,帖我看過就沒事了。」
「喔。」袁芷其連忙把大、小貴都放出來透風。
小貴好奇的趴上桌去看那張黑帖,蘇雨連忙小心的把他推得遠些去,「冥主遞出來的東西別亂碰。」
袁芷其一聽連忙把小貴給拉走,沈孟瑜喜孜孜的望著那張黑帖半晌,像是突然想起似的,抬起頭來發問:「雨哥,為什麼寫得不是嚴夕雨呀?」
蘇雨笑了笑,反倒是白聿怔了一下,轉頭望向蘇雨,「帖上寫著蘇雨?」
「是啊。」蘇雨也不知道是該覺得高興還是麻煩,拿起那張帖子翻開來,從墨黑色的帖上還是會透出隱約的紅光。「那表示冥府認了我的新身分,希望我幫他們的忙。」
說完,把帖子拿給沈孟瑜,「你看得見內容嗎?」
「可以拿嗎?」沈孟瑜一臉緊張的把手在牛仔褲上擦了擦才雙手捧著那張黑帖,推推眼鏡仔細的看著上面的內容。
「唔……」沈孟瑜瞇著眼睛,一下拿近一下拿遠的,像是看不清楚,「今……有……厲鬼……唔……什麼字啊……鏡?……脫逃?唯恐…大亂?作亂?……若能……能……得……得之……什麼啊……」
白聿苦笑著望向蘇雨,大概是不想打擾沈孟瑜的認真閱讀,小聲開口:「什麼狀況?」
「有個厲鬼從一殿的鏡臺前脫逃。」蘇雨也小小聲開口,「因為那厲鬼入了人身不肯離開,鬼差們拿他沒辦法,所以找我幫忙。」
白聿倒覺得稀奇,他聽說過冥府偶爾會下公文請人界天師幫忙,但極為少數,卻沒想到蘇雨會是其中一個,「你以前就收到過冥帖?」
「嗯,這是第二次。」蘇雨笑笑的回答:「通常能收到冥帖,都是確認這個天師能不能幫得上忙,之後除非有大事,否則通常不會收到第二次,一般只要冥府認了你能幫忙,之後鬼差就會私下來找了。」
白聿點點頭表示他懂了,沈孟瑜看半天實在看不出來,哭喪著臉捧著冥帖跑過來,「雨哥,看不懂。」
「是看不清楚吧?」蘇雨苦笑著。
沈孟瑜苦著臉,「我不知道,字看起來都不像字。」
「這要花點時間練習。」蘇雨拍拍他的肩,「收著慢慢看沒關係,冥帖我看過就沒用了。」
「可以收著嗎?」沈孟瑜一臉驚喜的捧著冥帖,睜著一雙眼睛直盯著那些好像蝌蚪般的字。
「雨哥,那真的是冥主寫給你的呀?」姚綺月好奇的黏過來問。
「妳一個任務要執行,公文簽到局長那裡,妳能說那公文是局長寫給妳的嗎?」蘇雨好笑的問她。
「也對耶。」姚綺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跟沈孟瑜搶冥帖來研究。
蘇雨笑著回頭正好見袁芷其盯著他看,一對上目光袁芷其馬上就移開視線,抱著小貴拖著大貴問要不要吃東西。
白聿轉過身來,見他在看袁芷其,開口問他:「怎麼了?」
「沒事。」蘇雨回過身來,習慣從口袋摸出菸來咬著,又想起這是辦公室內,只好無奈的又把菸收回去。
「那……需要幫忙嗎?」白聿笑著問。
「反正你們現在也閒著沒事,當作給小鬼們練習的機會吧。」蘇雨望著那三個小鬼,想著要把他們訓練到有他們當年那種程度……的一半,可能還有得學。
「有線索嗎?」白聿問:「總不可能只說有個厲鬼逃到人間就期望我們找得到吧?」
「有個人名。」蘇雨走到沈孟瑜背後,探頭看了一下帖確認他看見的姓名,走到電腦前坐了下來,打出個人名在戶政系統內搜尋了一下。
「這人還活著。」白聿看著資料說。
「那肯定是被附身的那一個。」蘇雨把資料記在手機裡。
白聿也記著資料,有些疑惑的問:「冥府有這麼……規矩嗎?我記得我碰過個倒楣鬼,說是在鬼差拘魂的時候誤勾走的,說賠他功德十五年,但那個魂死活不肯走,到現在還留在人間遊盪。」
蘇雨撇撇嘴角,「多著呢,有些道行的厲鬼一但附在人身上是鬼差最難處理的一種,最快的方法就是把人弄死了一起帶走,大不了就是來世賠個幾十年功德,當然這也不是能常做的事,你要是弄死一個本來就福薄命短氣弱的,還容易唬弄得過去,但要來個福澤深厚綿延三代的,就交代不過去了,鬼差也要受罰的,但所幸也不會有那麼多厲鬼沒事就逃出來附在活人身上,所以這都是看運氣。」
白聿皺起眉看著那個人的資料,「你的意思是說,這人福澤深厚所以鬼差不敢亂動?」
「難說,也許是個什麼貴人,或是哪房親戚在下邊做事也不一定。」蘇雨聳聳肩,又把菸抓出來咬了隻在嘴上,「讓小鬼們幫忙也好,可以賺點陰德,對他們有幫助的。」
白聿笑著,拎過他那包菸,「上頂樓去?」
「嗯。」蘇雨咬著菸走出門去,白聿交代著他們查一下那人的資料,就跟著他身後走出辦公室。
白聿其實不太抽菸,但蘇雨菸癮很大,有時候白聿會陪他上頂樓去抽根菸聊聊天再下來。
幾次以後蘇雨發覺,這大概是白聿讓他少抽點的方式,因為他知道白聿抽得少,所以要是白聿跟著他上樓的話,他最多抽一根就下樓了,要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有時候會多抽幾根再回辦公室。
抽得少了慢慢也會習慣,有時候他會想跟白聿說不必陪他,但是又想起自己剛剛跟愉寧說的話。
他知道有人關心是好事,雖然他跟白聿認識還不算久,剛開始對於白聿一些關心的舉動,他也只認為是想拉自己入隊而已,但一段時間之後,對方是不是真心的在關心他,他還是感覺得出來的。
蘇雨又想著左意風說的話,最後輕嘆了口氣,他想自己可能甩不掉第十隊了。
他這麼想的時候,心裡滿是無奈,但白聿好笑的望了他一眼。
「你在笑什麼?」
他當時只是聳聳肩,他連自己在笑都不曉得。
◇
他們的時間緊迫。
袁芷其車一停,蘇雨就迅速開了車門,小心翼翼的不要弄斷他們纏在手上的線,連拖帶拉的把白聿給弄出車裡,他跟袁芷其兩個人扶著白聿把人給帶進門,姚綺月幫忙從他身上搜出鑰匙來開門。
他以為白聿住的地方會是有著現代化設計的那種電梯大樓,結果那只是一棟很平常的公寓,很有家的感覺,小小的前院裡甚至種了不少綠葉植物。
姚綺月先衝進門把燈打開,蘇雨跟白聿的手纏在一起不是很好行動,他們很困難又很小心的花了點時間把人弄進屋裡,袁芷其想把白聿直接抬進房間裡,蘇雨的視線在廳裡繞了一圈,「不要進房,桌上。」
白聿的客廳有張玻璃面的矮桌,蘇雨目測了下尺寸,要把白聿放上去是沒問題,姚綺月大概懂他的用意,但還是小小聲的開口,「沙發不行嗎?……聿哥會冷著的。」
「去拉條被子還是床單什麼的出來。」蘇雨也沒反對,只開口吩咐著,姚綺月馬上衝進房間裡,拖了一床棉被出來鋪在桌上,他們才把白聿放上去讓他躺著。
蘇雨檢查了一下他們手上的線,確認仍然纏得好好的,他拉開白聿的風衣確認他除了撞到頭以外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綺月,會擺七星續命陣嗎?」蘇雨回頭盯著姚綺月。
「會!璇姐教過我。」姚綺月跳了起來,開始在白聿屋裡翻起來,想找到可以用的東西。
「小其,讓大小貴在前院守一下,看見什麼鬼東西就說一聲。」
「知道。」
蘇雨的手還和白聿的纏在一起,除了傷口椎心的刺痛感之外,他只能感覺到白聿的手慢慢的變冷。
他閉上了眼睛深呼吸著讓自己冷靜一點,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抬起頭來看著這房子的四周,白聿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家裡多少都有做些防範措施。
蘇雨仔細觀察了一下,大致上還可以,雖然如果是在自己家的話,肯定會更安全,但現在白聿缺了魂魄,他要招魂肯定得在白聿熟悉的環境做才行。
蘇雨望著白聿,不禁想起他那時候是想跟自己說什麼?在他說了叫自己菸少抽之前,肯定有什麼話想說的。
他不由自主的把手貼到白聿發涼的頸側,感覺到微弱的跳動。
他還活著……還活著……
蘇雨一次又一次的重複告訴自己白聿還活著,但他仍然不由自主的感覺到恐懼。
腦海裡不斷湧上來的記憶像是巨浪一樣的淹沒他。
他記得自己抱著慕晴還溫熱的身體,像是睡著似的安祥容顏,他記得自己沒有辦法控制的像頭野獸般的哭喊嚎叫著。
才剛剛失去摯愛,緊接著又失去唯一的親人,恐懼和哀傷重擊著他,像是被拖入海底般的沒有辦法呼吸,他最後唯一聽見的是子璇的驚叫聲。
『夕雨──』
他重新吸進空氣,循著聲音回頭,他看見子璇哭叫著,抱在懷裡的人是景修。
他不記得自己愣了多久,他小心的放下了慕晴,從地上爬起來朝他們衝過去,景修滿臉都是血汙,連話都說不太清楚,而血液正不停的從他心口滲出來,他從子璇手裡搶過景修,扯下衣服死命的壓住傷口,『快去叫景叔!』
他後來一直、一直的後悔,為什麼他要叫子璇去做已經沒有意義的事。
他兄弟一輩子都沒能說出來的話,到死前也沒機會說了。
『撐著,你給我撐著,你不准死,聽見沒有!』
他記得自己胡亂叫著,眼淚和汗水、血液混在一起不停的從臉頰上滑落。
景修只是微弱的喘著氣,掀了掀唇似乎想說什麼,張口卻只有血液從口中滑出。
最後,景修只扯出一個不算笑容的神情,勉強說了一句話。
『……兄弟……別搶我女人……』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開口的聲音哽咽著幾乎說不成一句話,『誰要那隻母老虎,我女人比她漂亮溫柔幾百倍。』
景修又扯了扯嘴角,像是還想說什麼,最後只掀動了動唇,就再也沒能動作了。
他幾乎崩潰,他的女人,他的妹妹,他的兄弟,短短的三十分鐘裡,他幾乎失去了這輩子深愛的每一個人。
蘇雨緊握著白聿的手,經過六年,在這一個半月裡,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來了,原來那都只是錯覺而已。
「雨哥!」
蘇雨回過神來,側頭望去看見袁芷其極為擔心的臉,還有姚綺月忍著不要哭出來的神情。
蘇雨這才意識到自己呼吸得有多重,幾乎是在喘息了。
他閉了閉眼,放慢了呼吸,放鬆了他握得過緊以致於又滲出血的手掌。
「沒事,抱歉嚇著你們。」蘇雨勉強扯出個笑,「我只是……想起過去的事,沒事的。」
蘇雨覺得與其讓這倆小鬼擔心他是不是因為救不了白聿在緊張,還不如乾脆的告訴他們實話。
姚綺月的神情馬上轉為一種理解的哀傷,她舉起手上的蠟燭,「我找到蠟燭,這可以代替油燈。」
「很好,快做吧。」蘇雨朝她鼓勵的笑笑。
而袁芷其只是安靜的守在門邊,預防有什麼東西闖進來。
姚綺月很認真的蹲在地上開始佈陣,她把那七根蠟燭,圍在白聿身邊,再拿了條紅綿線纏在蠟燭上,一根接著一根密實的把白聿跟蘇雨圈起來。
她閉上眼睛燃起了符紙,手上比劃著咒文,一根根的點燃,直到七根蠟燭都燃起微弱的火光為止。
姚綺月吁了口氣,有些擔心的抬起頭來,蘇雨一隻手正拿著手機飛快的按著,也許是在傳訊息,等他放下手機才抬起頭來朝她笑笑:「做得很好。」
她鬆了口氣,又抓了好幾張符在手上,三挑四揀的不確定要把哪拿張符拿在手上,白聿莫名奇妙的失了魂魄,理論上要做的是招魂,可是現在他們卻在白聿家裡擺七星續命陣,肯定是蘇雨覺得有東西會把白聿剩下的魂魄給搶走。
那會是什麼呢?
姚綺月看著手上的符紙,疑惑的望向蘇雨,「雨哥,我們要防什麼?」
蘇雨望向門外,右手抽出了三支釘在手上,「不知道,什麼都有可能。」
「那……我們能招魂嗎?」姚綺月擔心的問。
「再等等,時辰沒到。」蘇雨望了眼牆上的鐘,不太放心的又對了下自己的錶,確認時間沒錯,才安心了點。
他在等著零時,那是招魂最好的時刻,但也是妖魔鬼怪出沒最盛的時刻。
「雨哥,外面怪怪的……」袁芷其一臉不安的走過來。
「什麼狀況?」蘇雨問。
「小貴說外面什麼都沒有,街上很安靜也很乾淨,不過小貴說怕,我把他收起來了。」袁芷其的神情有些微妙,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面,「雨哥,這該不會是指……」
蘇雨的神情閃爍了一下,「把你的小鬼們全收回來,全都封印好別讓他們跑出來了。」
「是。」袁芷其趕忙把他封小鬼的符全拿出來。
「綺月,妳有神火符嗎?」蘇雨轉頭問姚綺月。
「沒有,我可以馬上畫。」姚綺月愣了一下,馬上抓起她的工具包抽出墨筆來畫符。
她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全心全意的畫符,就算畫出來的符字她自己都快看不懂,但力量在就行了,她知道必要時期是顧不得什麼美觀的問題,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會畫電火符嗎?烈焰符?或者驚雷符?」蘇雨又拋出了一堆的符名,姚綺月咬著下唇想了想,「我看小言畫過烈焰符,我可以試試。」
「盡量了。」蘇雨深吸了口氣,把手上的釘壓在大拇指上,馬上滲出了血,他把過了血的釘打在白聿頭上方、左、右邊,又再抽出了二支釘,釘在他腰側左右邊,最後再兩支釘在他腳邊。
「小其,站到我後面,別進圈裡。」蘇雨望了一直站在前院落地窗邊警戒著的袁芷其。
「是。」袁芷其馬上跑到他身後站著,心裡緊張得七上八下的,沒有白聿在,他一點安全感也沒有,但站在蘇雨身後,他又微妙的覺得,有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袁芷其望著像是睡著了的白聿,很希望他能突然的清醒過來,但他知道那不可能,他看著白聿和蘇雨纏在一起的手,又意識到蘇雨正在盡力救白聿的命,這讓他安心了點。
他想起白聿在車裡,拉住他的手時說的話。
「聿哥說,要是他不在了,要我好好聽你的話,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袁芷其突然的開口。
蘇雨有些訝異的回頭望著他,「什麼時候說的?」
「就在車上……我以為他睡著了,把水放在他身邊要下車的時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說的。」袁芷其的神情非常的沮喪。「我應該要注意到的。」
「……那不是你的錯。」蘇雨愣了好一陣子才開口,然後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他自己有感覺……有感覺為什麼不說?」
姚綺月這時把符都畫好了,收起了工具帶著符紙走向蘇雨。
「別進來。」蘇雨制止了她,「站在小其身邊就好。」
「雨哥……有高人幫我算過,我命線很長的,我可以……」姚綺月猶豫著開口。
蘇雨回頭狠狠瞪了一眼,語氣嚴厲的開口:「胡鬧,命線很長就能隨便分給別人嗎?」
姚綺月被蘇雨罵了,只委屈的扁著嘴不敢說話。
好一會兒蘇雨才放緩了語氣,「每個人的生命價值不同,妳不知道自己能用幾年換他幾年,這跟福澤厚薄有關,萬一妳運氣不好福澤淺薄,妳願意用十年換他一年嗎?」
姚綺月想回答,但停頓了會兒終究沒有回答,她想起她爸爸。
蘇雨回頭望著他們倆,「就算妳福澤深厚,拿妳一年能換他十年,也絕對不值得,妳不知道那一年妳能多做什麼事,也許妳等待的人就在那一年出現,也許妳畢生心願的實現就在那一年,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值得。」
「那你呢?」姚綺月小小聲的問。
「我不一樣,我什麼都沒有了。」蘇雨淡淡的笑著,轉回身去望著前院,「我深愛的人都死了,我沒有期望沒有心願,就只是活著而已,不管我能吊著他多久的命線,能救得了他都很值得。」
「……你可以有我們。」意外的,這麼說出口的是袁芷其。
蘇雨笑了笑的回答:「不然為了什麼拿自己的命去綁著他的,你們一定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他。」
姚綺月和袁芷其對看了一眼,沒有人能回答,要他們從蘇雨跟白聿之間選一個,他們的答案都是不用說出口的。
但不應該是這樣的。
姚綺月想著,正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蘇雨突然站直了,神情嚴肅的開口:「安靜,等下不管怎樣都別開口,什麼都別說,我沒說可以,一張符都不要扔。」
「嗯。」姚綺月緊張了起來,捏緊手上的符紙,下意識往袁芷其那裡靠了過去。
袁芷其也很緊張,他畢竟是個養鬼師,他對鬼的敏感度比姚綺月好,他感覺得到來得不是個簡單的東西。
甚至……不是鬼。
屋裡的燈突然間啪地一聲就全數熄滅了,漆黑的屋裡只有屋外的路燈照射進來的些許光芒。
袁芷其無意識的吞嚥了一下,他感覺到四周的氣溫急遽下降,像是走進雪山一樣的寒冷。
「低頭。」
聽蘇雨沉聲開口,他們連忙低下頭,現在連姚綺月也發覺來得是什麼了。
蘇雨緊抓著手上的三支釘,覺得心臟重重跳著。
他在緊張。
過去,他面對再兇的厲鬼都沒怕過,他抓犯人的時候,再兇殘的罪犯也沒能讓他停下衝過去的腳步。
但現在他非常的緊張。
他只是深吸了口氣,看著一個長髮的男人,身著一襲黑色長衫,手上一柄長刀,尾端像鎌刀一樣的有著彎曲的弧度,鋒利的刀片像是薄冰一樣的透明,散發著微微的霧氣,四周凍結似的冰冷,連呼吸都可以感覺到白霧在面前散開來。
黑衫男人有雙銅鈴般的大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隆起的顴骨讓極瘦的面容看起來格外詭異。
「只是一抹陽壽未盡的薄魂,還勞動您大駕,實在不敢當。」蘇雨微低著頭,客氣的開口。
黑衫男人把他的刀負在身後,緩緩的穿過前院的落地窗走進來,窗緣上像是靜電閃過般啪啪地閃了幾下。
蘇雨把手上的釘握緊些,強自鎮定著,白聿在窗緣上都做了防護措施,鬼幾乎是進不來的,但眼前這位可不是鬼。
黑衫男人走到那一圈蠟燭外,把視線移到蘇雨手上的釘,停了下來,望著躺在面前的白聿。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蘇雨覺得他的神情變得柔和了一點。
而黑衫男人又把視線移到蘇雨臉上,勾起個笑容,語音沙啞低沉,『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嚴夕雨,現在……叫蘇雨了?』
「司主大人。」蘇雨恭敬的行了個禮,但手上還是緊握著他的釘不放。
『我當你不認得我了。』黑衫男人低聲笑著,又望了眼釘在白聿四周的釘。
「大人此次前來可有要事?」蘇雨客氣的問。
『判官出巡當然是為了拘魂,難不成來找你敘舊嗎?』黑衫男人笑起來的神情總有些嘲諷的模樣。
「我還不知道他這麼大來頭,要讓陰律司司主大人親自拘提。」蘇雨挑起了眉,依舊客氣的回答。
姚綺月一直低著頭沒趕抬頭,聽見蘇雨的話心裡嚇了老大一跳,悄悄的望了袁芷其一眼,袁芷其也剛好望過來,兩個人心裡都緊張得要命。
白聿是什麼身分,要讓陰律司主親自提魂?
陰律司主望了他一眼,笑著沒回答,負著手緩緩的繞著那圈蠟燭走著,但並沒有闖進去,不知道真忌憚他手上的釘,還是那續命陣有點用處,也或許只是在嚇唬他們而已。
蘇雨回頭示意他們兩個退後點,別擋著陰律司主的路,兩小鬼對望一眼,連退了好幾步,只覺得一陣白霧從身前飄過,冰得好像會結凍一樣,姚綺月穿得薄,連牙關都打起顫來,只是低著頭不敢抬頭。
陰律司主經過他們倆的時候,還停了下腳步,望了他們一眼。
「司主大人。」蘇雨喚了他一聲,把他的注意力給引回來。「白聿壽未盡,現在還留有一魂一魄,請大人行個方便,放過白聿吧。」
『他還留有一魂一魄,不就是因為你拿命吊著嗎?』陰律司主笑著,轉身又繞了回去,『你倒真捨得把同命符用在才認識幾個月的人身上,是真覺得值得,還是因為無所謂呢?』
「這是我的事,不勞大人擔心。」蘇雨的語氣客氣,但說出來的話可不太客氣。
陰律司主負著手走到前院窗前,抬起頭來望著蘇雨,身後的微弱光源透過那一身黑衫照射進來,顯得格外陰森。
『說來我們也算有點交情,你幫過我次忙。』陰律司主緩緩的說著,『道義上我該放你一馬,但冥界律法卻不得不從……你說該怎麼是好?』
蘇雨微怔了一下,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但既然司主大人記得這點情分,還請大人行個方便,我必在七天之內將白聿魂魄收齊,不會給大人添麻煩。」
『七天……也得看你的本事了。』陰律司主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緩緩的走近了一步,讓蘇雨緊張的捏緊了釘。『不過也真不是我在說,你手上的釘……可是連我都怕的,但今天就算是我走了,也難說還會不會有其他麻煩上門。』
蘇雨挑起眉來,不太確定陰律司主在說什麼,怕他手上的釘還講出來是哪招?他自己都不確定這釘對判官老大有用沒用了。
「若是司主大人肯行個方便,日後的麻煩我自會解決。」蘇雨小心的揀著詞用。
『我是很想給你方便,但我也說了,冥界律法不得不從,我司掌陰律之職,哪有帶頭造反的理。』陰律司主歪著頭望向他,還是笑笑的開口,『要我給你方便,你也得給我找個理。』
蘇雨好似懂了陰律司主的意思,腦子一轉,揚起手上的釘,「我是萬般不願冒犯司主大人,但為了保住白聿,就算會冒犯司主大人,我也得一試。」
陰律司主倒是讚賞的笑了起來,『有勇氣,但就算我有些忌憚這釘,你覺得就憑你,能阻止我嗎?』
就在這時候,一陣清脆的鈴聲響了起來,瞬間環繞在屋裡。
「光憑我手上的鎮魂釘,我當然不敢這麼想。」蘇雨笑著回答,「但加上苗家的驅魂鈴,或許能阻上大人一點時間,白聿那兩個小鬼沒什麼能幹的地方,就跑得快,帶個人跑不是難事。」
陰律司主挑起眉來,『我以為你跟協會沒往來了。』
「是沒有,大人要不開心,可以把帳算在協會頭上。」蘇雨無所謂的回答。
『不怕我算在苗家頭上?』陰律司主好笑的望著他。
蘇雨放下了抓著釘的手,客客氣氣的回答,「大人海量,肯定不會跟個丫頭計較。」
『那看來,我還非走不可。』陰律司主倒是很和氣的說著。
「大人慢走,不送。」蘇雨又朝他行了個禮。
陰律司主又望向白聿,好一陣子才轉身離開,帶著他渾身冰冷的極寒之氣又穿出了前院的落地窗,臨走前又回頭望著蘇雨。
『你知道你的釘原本不是用來鎮魂的嗎?』
蘇雨愣了一下,「請大人明示。」
『你的釘,原是用來鎮神的。』
看著蘇雨驚訝的神情,陰律司主笑彎了嘴角,慢慢轉身消失在牆的那一頭,只留下寒冷的霧氣迴盪在屋裡。
楔子
漫天的焦灰帶著殘餘的火星緩緩落下,黑夜被橘紅色火光照得發亮,耳邊聽見淒厲的哀嚎,焦黑的魂魄嘶吼著在火中掙扎。
猶如地獄般的場景,卻似曾相識。
那稱不上記憶,更像某些一閃而逝的片段,也許曾發生過,也許沒有。
「白聿──」
白聿猛地回神,意識到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才側身,一個人影便朝自己直撞了過來,銀光在面前一閃,透過面前的人影,他看見不遠處望向他的蘇雨,下意識抬起手抵擋那道閃光,等手腕傳來一陣刺痛他才真正的集中了注意力。
白聿抽了口氣,用受傷的那隻手緊抓住對方持刀的手,感覺到鮮血正順著手腕...
目錄
楔子
CH1.白聿殞命?!
CH2.斷裂的定魂索
CH3.偵十隊的隊長
CH4.十字路口的遊魂
CH5.罪魂與黃泉道
尾聲
楔子
CH1.白聿殞命?!
CH2.斷裂的定魂索
CH3.偵十隊的隊長
CH4.十字路口的遊魂
CH5.罪魂與黃泉道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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