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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她怎麼會這麼倒楣?難得善心大發去救人,
反而替自己招來一個超級大包袱!
厚!她怎麼會這麼倒楣?
想她堂堂獨霸人氣榜十年、叱吒荷月樓的賣藝花魁,
難得善心大發去救人,
反而替自己招來一個超級大包袱!
不但把她拉進浴桶裡「共浴」,害她差點被淹死,
還害得她在嬤嬤面前露餡,被抓到把柄,
結果被逼著要「出場」!
「自找的,與爺無關。」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她救條狗都比救他好!
這個眼尾刻有血蝶印記的男子,
果然無良到人神共憤。
所以,她決定──把這尊瘟神請出荷月樓,
從此以後,兩個人一刀兩斷、各不相干!
作者簡介:
納蘭靜語
人稱鯨魚後媽,80後,天秤座,自稱乃北方某山水小城內,好吃懶做的俗女一枚,現為自由撰稿人。
章節試閱
耀都皇朝景帝十五年元月,景帝於印陽山駕崩,睿王凌景玥繼位,次年一月順為睿元一年。
而就在景帝十五年七月十五中元節那天,耀都皇朝國境偏北的明月城中,百姓皆點起明燈,照亮整座明月城的路。
這一日俗稱鬼節,習俗上,這裡的百姓會在前一日祭祖上墳,而當晚則習慣於酉時之前,在貫穿整座城的明月河中放下河燈,幫助仍然在世間遊蕩的冤魂怨鬼得以托生。
天色剛剛暗了下來,城中便熱鬧得緊,雖不若元宵節的喜慶,但人人面帶崇敬之色,手中捧著河燈,輕輕放於河面之上,滿眼承載著對已故之人的想念。
「娘,這已經是第十個河燈了。」
說話者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女子,她一雙盈盈玉手持著托盤,盤內疊得萬分好看的紙花之上,放了一枝白色蠟燭,在燭光搖曳中,將河燈輕輕置於水面,並撥了一下河燈旁的水,目光溫柔又依戀地看著小小的河燈,順著水波一點一點遠去。
「阡陌姊,這已經是妳給夫人過的第十個中元節,想必夫人也早已經安心投胎去過好日子了,妳怎麼還是不死心,非要送這河燈呢?」身後傳來丫鬟甜膩清脆的聲音。
剛剛放好河燈的官阡陌在沉默了片刻後,便轉過頭來,扯開明朗的笑,清澈好看的眼裡閃過水潤的光芒,又慧黠又可愛。
「臭丫頭,這哪裡是死不死心的問題。河燈送給的是我娘,就算她投胎了,好歹也是妳姊姊我的一個想念,妳急什麼呢?小小年紀,卻像隻猴子似的。」
「嘿!阡陌姊,妳轉變得可真快,剛剛放河燈時,還一副溫柔惆悵的樣子,現在就又恢復了!哼,咱們荷月樓裡出了名的悍婦!」
官阡陌未惱,倒是垂下眼,輕輕看著已經遠去,彷彿是最最明亮的河燈。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經歷了十年前的變故,再有這十年的歷練,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什麼時候的自己,是真正的官阡陌了。
閉上眼,彷彿閃過一個火紅的身影在燭光下搖晃,手中舉著閃耀銀光的東西,就那樣輕輕的一個旋兒,便送她的娘親上了路。那時,她才剛從睡意中醒來,赫然看見窗紙上被濺上的那些腥紅血點,開始了成為流浪孤兒的惡夢。
她從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何種身分,亦不知道那個紅衣之人的眼中,為何有那樣邪冷的笑意,她只知若有一天讓她找到那個人,她會親手將腰間的騰雲匕首刺進那個人的心臟,親眼看著仇人氣絕身亡。
小丫頭忽然一跳,大大上前一步,伸出雙手攬住官阡陌輕紗繡荷的白色衣袖。
「姊,我們什麼時候回荷月樓?咱們好久沒有出來玩了,今天讓小喜在外邊多逛一逛好不好?」
官阡陌頓時挑起秀眉,明眸溜轉,就著小喜的手俐落地站起,那副毫不顧忌形象的樣子,與她身上所穿的名貴衣料不太搭軋,看起來卻又舒服得緊,一時間吸引了四周公子的大片目光。
早已經習慣這種目光的官阡陌,冷漠地看了眼四周的人。幸好臉上遮著一層面紗,那臉色才沒讓外人看到。
「走吧,今天茶館附近熱鬧得很,我陪妳去聽聽那裡的說書。」她對滿臉期待的小喜眨眨眼,便微垂下頭匆匆離去。
「喂!你們說,剛剛在石橋下岸邊的那位姑娘,看起來像不像荷月樓的阡陌姑娘?」
「還真的有點像,不過風塵女子嘛,連身子都賣給咱們一個個公子哥兒了,哪還能有什麼孝心去放河燈?我看啊,也就是像而已,那根本就不是!」
「咦?王公子,阡陌姑娘的身子你碰過嗎?」
「啊?這……」
「有沒有聽說過,那個阡陌姑娘與荷月樓老鴇有過約定,甚至她還出過錢重修荷月樓,算是半個老闆,所以心情好時,只出來彈彈曲兒或跳個舞,其他時候根本不出來見人的,更不可能會接客!」
「嗯,我也聽說過,那個阡陌姑娘到荷月樓都十年了,早攢下足夠贖身的銀子,金銀珠寶也有幾大箱,卻還一直不走。這不走就不走吧,賴在青樓裡混,還非要打著清倌兒的招牌,你們說邪門不邪門?」
「嘖!天下間哪有搞不定的女人?你們等著,過幾天爺幾個去荷月樓裡樂呵樂呵,咱們就專找那個阡陌姑娘,如何呀?哈哈哈……」
「好,好!王公子,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請?「
「我請就我請,以爺的家財,請你們喝十輩子酒都不是問題!哈哈哈哈……」
「話說,就是在一年前,景帝就那樣出現在皇宮裡了。你們說,都中了那麼多箭的人,竟然還能在三年後活生生的回來,不是天意是什麼?這就是天的兒子啊,有老天爺、有神仙在顧著呢!」
剛一走至茶館附近,就聽見一陣陣哄笑聲和掌聲。
「姊,那邊好像有位置,我們去那邊坐著聽吧!」小喜興奮地大叫著,一雙手緊緊握著官阡陌的手臂,「姊,快點!」
官阡陌任由小喜拉著她走,抬起另一隻手將臉上的面紗輕輕壓了一下,轉眸看一眼四周正在聽說書的人,這才跟著小喜走進茶館的簡室裡。
「姊,就坐這裡吧!好像不太髒,剛才有人坐過。」小喜一屁股坐下,抬起臉笑得很開懷。
這些年都是這樣,向來比誰都愛玩、愛鬧的阡陌姊每至七月十五這兩天,給夫人上過墳後,總會悶悶不樂的……
她連忙抬起手,一把將官阡陌拉了下來。
官阡陌一驚,剛坐下就見到小喜正對她吐舌頭,無奈地白了她一眼,這才轉眸看向講得正起勁的說書老人。
官阡陌勾唇笑了笑,眸光轉了回來。
「二位姑娘,喝點什麼茶?」
「你們這兒有什麼呀?」小喜瞟了眼半天才過來的小二,有些氣呼呼地問。
「呃,姑娘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嘿嘿,咱們這裡有烏龍茶、白茶、花茶、鐵觀音、毛峰、銀針、龍井、碧螺春、雲霧、毛尖……」
小喜正搖頭晃腦地聽著小二報茶名,官阡陌卻忽然抬起手,示意小二停下來。
她淡淡看了眼小二眼裡的疑問,笑了開來,「就來些花茶吧,我們這些不懂茶的姑娘家,哪裡聽得慣這些名字。「
「姊……」小喜噘了噘嘴,揪住官阡陌的袖口搖晃了兩下,「人家是想聽聽嘛!」
「沒看人家正忙著?」官阡陌好笑地拍掉小喜的手,在小二有些感激的眼神下,示意他離開。「去倒茶吧,要淡的茉莉香茶。」
「好咧!」
「姊,都說是出來玩的,妳幹嘛還這麼在意那些小二的想法?他願意報就報嘛!我們聽著也不累。」小喜有些發懶,趴在桌子上說道:「人家好久沒有出來看看了,妳還這麼掃人家的興。」
「臭丫頭,妳忘記妳也是服侍人的,要是妳主子我也像妳這樣對人,妳哪裡來這麼逍遙的日子過?」官阡陌給了小喜一記白眼。
小喜頓時吐了吐舌頭,不作聲了。茶上來後,官阡陌隨意抿了幾口,在眾人忽然再一次的喧鬧時,抬眼看向那個說書的老頭。
「話說,這景帝的一生可真是豐富,幾經大劫吶!還有,大家有沒有聽說過當年十三王爺,也就是咱們現在的皇上,在政變的時候,宮中傳出來的驚天祕密?」
「什麼祕密?」
「快說呀!」
「噓……我小點聲告訴你們!」
看著那老頭兒故弄玄虛的樣子,官阡陌無奈地搖搖頭,又抿了口味道很一般的茶,便不再繼續喝,目光停在人群之外的一個角落。
在茶館之外、滿是泥濘的垃圾堆旁,有一個流浪乞丐,穿著已經被泥土浸得黑黑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服,頭髮上和著泥,凌亂地擋住臉,看起來萬分落魄,可手中的酒葫蘆卻精緻萬分。
她看著那個有些古怪的乞丐,見他悠哉地拿著葫蘆一口一口喝著酒,嘴邊卻帶著淡淡的冷笑,好似極為不屑的樣子,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住,以至於當那老頭兒說出祕密時,她也著實被嚇了一跳,而那個乞丐則是瞬間狂笑出聲。
說書老者露出滿口黃牙,笑呵呵地道:「我告訴你們,景帝呀,還有一個孿生弟弟,是曾經被玉靈皇后藏起來豢養的,從來都沒對外說過這樣一個人啊!」
「真的?」
「不會是騙人的吧?」
「我騙你們幹什麼?老漢我在這裡說書這麼多年了,難道你們還不知道我嗎?」
外邊乞丐的笑聲被一群人故意忽略,官阡陌卻是在驚訝一小會兒後,便又看向那乞丐不太一樣的表情,和那種奇怪的笑。
「堂堂皇后,兒子生得多不是件好事嗎?幹嘛要把自己的孿生兒子藏一個起來?」
「誰知道啊!不過我聽別的說書人說……」老頭兒又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說玉靈皇后一直都沒死,而且她的性格很古怪,還有奇怪的嗜好,好像是很喜歡養男寵。就是因為發現自己的兒子太好看了,所以從小就藏著養……」
「真的是這樣嗎?天啊!那文帝不是吃了自己兒子的虧?」
「狗屁!」坐在人群外的乞丐忽然搖晃著酒葫蘆,一臉嗤笑地罵出這兩個字,讓所有人的疑問聲戛然停滯。
乞丐冷冷地看了一眼所有人投給他的目光後,又彷彿事不關己般地抬起葫蘆,又喝了一口。
「我說……小乞丐,我這在說書呢,沒趕你走已經不錯了,你還敢出口罵人?」說書的老頭兒有些說不下去,頓時轉過身去撒火。
那乞丐卻是悠哉地翹起二郎腿,滿臉不屑地哼笑了一下,將已經空了的葫蘆塞進懷裡,便雙臂一抱,歪過頭去就想睡覺。
「嘿,你這個小子,流浪到咱們明月城還沒一個月呢,就敢這麼囂張了是不是?」老頭兒將手中的破扇子往桌上一摔,「小二、阿福,叫幾個人教訓他一頓,看他還敢不敢在大家聽書的時候出來搗亂?」
「對,打他!」
「這乞丐臭得要死,天天坐在咱們明月城的街邊,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打,我們也上!」
頓時,一群人圍了過去,甚至還有些婦女將手中菜籃裡的菜葉直接往乞丐身上扔。
膽子小的砸石頭,膽子大的直接拳打腳踢,而那個乞丐彷彿沒感覺,只依然略抬起眼,對著那正一腳踹在他肚子上的老頭笑得邪冷,開口道:「說書人的嘴,果然比塞了馬糞還要臭,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就會在這裡亂編故事!」
那乞丐說話的聲音很低弱,似乎是被打傷的,也似乎是因為許久沒吃什麼東西,而沒有力氣。但聲音雖然不大,可離得稍微遠一些的官阡陌卻聽得清清楚楚,那是很好聽、很乾淨的聲音。
「你說什麼?你一個乞丐知道個屁啊!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難不成你就是被那個皇后藏起來的兒子不成?嗯?哈哈哈哈!」
「依我看,這小子連給咱們提腳盆都不夠格,更別說跟皇宮攀親帶故了!怎麼,你小子還真想跟皇后有一腿嗎?哈哈哈哈……」
那乞丐沒有再說話,也沒有掙扎,只是緩緩閉上眼,在那些人的嘲笑聲中,忽然像個瘋子一樣也笑了出來,直至被人群拉到中央,背後沒有了依靠,嘴邊流出一點血後,無力地趴在地上,卻仍然笑著。
「打死你!」
「我踢死你!你這個天天搶別人家酒喝的臭乞丐!」
「打!」
「啊!阡陌姊……妳要幹什麼去?」小喜見官阡陌突然站起身來,驚訝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卻沒抓住,連忙小跑著跟了過去:「姊姊,妳……」
「打!打死他……叫你笑!叫你還笑!你這個臭乞丐!」
「等一下。」
清靈悅耳的女聲倏地在人群之後響起,因為人人都回頭去看,也自然而然地為官阡陌讓出一條路。官阡陌於是面無表情地緩步走了進去。
她看著那個趴在地上咳出了血,卻還勉強笑著的乞丐,又看了一眼他明明完好,卻似乎有些瘸的腿在地上微微顫了顫,眼裡閃過一絲不忍。
「既然大家這麼討厭這個乞丐,我便將他帶走,帶進我們荷月樓裡好好調教一番,弄得乾乾淨淨的,不再污了大家的眼睛,你們看怎麼樣?」官阡陌抬起手,在小喜的驚呼下拿掉臉上的面紗。
「妳……是阡陌姑娘?荷月樓的阡陌姑娘?」
官阡陌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各位公子、姊姊,阡陌在此有禮了。小女子只是看不過這麼可憐的人如此可悲地死在大家的拳腳下,為了咱們明月城的福德,咱們不殺生,放他一條生路可好?」
「又沒人真的要他死,只是想教訓一下這小子!若是真打死了,我們還怕見官呢!」
「這樣便好。那這個人不如讓小女先帶走,免得在這裡礙了大家的眼,麻煩讓一下。」
雖然她表情是笑著,可身旁的小喜卻看得見她眼中的冰冷,連她也不知道阡陌姊為什麼忽然管起閒事來,又為什麼看起來似乎心情非常不好。
「唉……姊!」
「阡陌姑娘,這麼一個髒乞丐,妳收容他做什麼?我看吶,妳不如收了我,去妳的樓裡陪妳說說話吧?怎麼樣?」
官阡陌不理,卻在第二個人也這麼問時,倏然轉過臉,表情不再含著笑意。
「大夥兒是不是真閒著沒事做?需不需小女子進官府一趟,請知府大人替各位找些活兒?我聽說咱們明月城外正在修牆,城中可在招男丁呢!」
「算了,算了!」
瞬間,所有人一哄而散,偶爾還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這女人別看現在溫順,其實性子潑辣得很!咱們還是別惹到她,否則誰知道會碰到什麼事?」
「狗仗人勢的賤女人,說不定是和知府大人有過什麼苟且之事,才能讓知府常常幫她,還打著清倌的名號在荷月樓裡當招牌,我看吶,搞不好被幾個男人睡過了!」
「走走走,別說了,不然真的被招去當男丁,才真苦了咱們!走吧……」
「一個臭乞丐和一個有點姿色的青樓女罷了,沒必要生氣,走!」
「走,喝酒去……」
不久後,四周變得安靜,偶爾的竊竊私語再也入不了耳。
官阡陌面無表情地忍受那些如刀子般飛進耳裡的聲音,卻終是沒有說什麼,將目光垂落,看向那個趴在地上咳嗽著的乞丐。
「唉,姊姊,妳幫他解圍就成了唄,還真想帶他走啊?他臭死了,還滿身酒氣,妳要是真帶他回去,李嬤嬤一定會說妳的!就算不說妳,也會說我的!姊……」小喜見官阡陌緩緩在那個乞丐面前蹲下身,忙跑到她身旁,一邊搧著鼻子一邊大叫。
官阡陌未理會小喜,看著地上的人,見那人的手指幾乎嵌進地裡,疑惑地問:「你剛剛為什麼不向他們求饒?」
那人彷彿沒聽見她的話,只是有些艱難地趴在地上呼吸著。
沒聽到回應,官阡陌沒有生氣,挑起秀眉,緩緩伸出手,「要跟我走嗎?」
依然沒有回答。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識抬舉?我姊姊跟你非親非故的,好心救了你,連自己的名聲都壞了,你非但連個謝字都不說,還好像是我姊姊欠了你一樣,我看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欠打!」小喜氣得就要上前,像別人一樣再踢他一腳。
「小喜!」官阡陌蹙起眉。
小喜連忙收回腳,撇了撇嘴,向後退了一步。
官阡陌繼續看著那乞丐,其實,她真的只是不忍心看人被欺負而已,而她也確實沒必要對一個乞丐這麼好,雖然……十年前,她成為明月城中年僅七歲的小乞丐時,也曾經被人踢打過。
「我先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並不是救你,你不需要覺得欠了我什麼,我也不需要你向我低頭,還有……你很虛弱。」
官阡陌淡淡看著他嵌入地裡的手指。他看起來瘦得不像話,該是好幾個月沒有好好吃過飯了。
「我看得出來,你應該經歷過一些大事,或許滄桑,但每個人的故事都不同,頹廢墮落的原因也不一樣。但你既然堅持著活下來了,就代表你其實是想生存的,你還有事情要做。
既然如此,你現在若是就這樣趴在這裡,不出三天,你不是被這七月的烈陽曬死,就是活活餓死、病死,而我敢肯定,這三天裡,絕對沒有人會給你一口米食。」
見那乞丐緩緩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從凌亂的頭髮縫隙間看向她,官阡陌再次伸出手,修長好看的手指在他眼前輕輕晃了一下。
「我最後一次問你,是跟我走,還是不走?」
這一次沒用多久,那乞丐竟抬起滿是泥土的手,輕輕地、似乎是有些害怕地……放在她柔軟溫暖的手上。
官阡陌頓時微微一笑,不顧小喜的無奈嘆息,伸出另一隻手扶住他的肩膀,「我扶你起來吧。」
這人果然瘦得可怕,一摸到他的肩膀,官阡陌便若有似無地輕嘆了一下,知道小喜絕對不會來扶他,便只好親自攙扶。
慶幸的是,這人雖然虛弱,但似乎極討厭被人扶著行走,才被她扶著走了兩步,便輕輕推開她的手,有些艱難地往前走。
官阡陌默默地與小喜一起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眼光一轉,又看見他手心似乎有著一層薄薄的繭。
這種繭該是時常握劍的人手心裡會有的,而這個看起來瘦弱無力的乞丐竟然會有?
「往荷月樓的方向是那邊,向右拐。」見乞丐差點走錯方向,官阡陌出聲提醒。
乞丐聽話地向右拐,卻因為那看起來有些瘸的腿剛剛又被踹傷的緣故,不支地向下傾倒,官阡陌連忙快步上前,將他扶住。
「小心。」官阡陌看著他,明亮的雙眼攙雜了幾分柔和。
那乞丐卻撇開她的手,繼續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官阡陌立時停下腳步,有些深沉地看著他。
「如果你認為我救你是害了你,你大可以不必去荷月樓,我不會求著你去,更也不會求著幫你治傷,我們是陌生人,就算我救了你,也許明天我們依然是陌生人,若你不想欠我,你大可走,我不攔著你。」
官阡陌的聲音不大,但是在有些空曠的茶館附近的小路上,卻能使前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於是,當那個人猛地停住腳步時,官阡陌微瞇起眼,漠然看著他因為太虛弱而有些佝僂的背影。
她本來就不欠這個人什麼,之所以會路見不平,只是因為他的遭遇和自己進入荷月樓之前的那一年,有那麼一點相像。
若不是知道那種苦,若不是看得出這個人的性子與那時候小小的、卻固執倔強的自己那麼相像,此時就算他被打死了,她也不會管。
「現在,你的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與我去荷月樓,但必須聽我的話,按我說的去做,不許反抗,也不許固執,更不要在我面前耍你的性子和脾氣,我不會要求你做過分的事,我只救人,但如果你會反抗和不屑,那就請你選擇第二條路,你可以離開,生死由命,就算你餓死了、被人打死了,我官阡陌都不會再管一次。」
乞丐微微僵了一下身子,卻是沉默,而後,他忽然冷冷一笑,接著轉身向旁邊與荷月樓相反的方向去走。
「唉呀,姊,這人真是太不識抬舉了,居然真的走!」小喜大叫,圓睜著眼,轉頭看向表情未變的官阡陌:「姊,我們走吧!」
「……」官阡陌久久未語,神情淡漠地瞟了眼那邊搖搖欲墜的消瘦背影,冷哼一聲,抬起胳膊折了一下繡花衣袖,挑起秀眉笑道:「是啊!如此不識抬舉的人,怕是真的餓昏在路邊,也碰不上像我們這樣好心的人了吧。
想想,怕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我們何必多管閒事,到時候還要廢一口棺材錢!不如明天早上到這附近尋一尋,說不定到時候偷偷把一個餓死在路邊的人給包起來,去城外賣人肉,我們還能賺些銀子,總好過救一個人而浪費銀子強。」
說罷,官阡陌輕輕將手臂置於身後,轉頭便向著大路走去,繡著水粉花色的衣袖在月光下顯得分外清美。
卻是同時,身後彷彿傳來一陣淡淡的風聲,夾雜著桂花酒香和一些腐爛的菜味,更有些濕泥的味道從身後掠過,沒多久,便發現那個剛剛想要離去的人,忽然走在她們身後,她們走一步,他就跟著走一步。
「咦?」小喜驚訝地看了眼身旁滿臉瞭然的官阡陌,小聲絮叨:「姊,妳這明顯是激他嘛!」
「有些人啊!就是要激一激,才能乖一點。」官阡陌勾起嘴角笑了笑,便轉眸以眼角餘光瞟了眼身後跟著的乞丐,加快腳步繼續向前走。
她們加快了腳步,身後的人也加快腳步,但似乎是因為太虛弱而有些跟不上,直到落得有些遠了,官阡陌忽然間停下來,看著小喜道:「妳先回樓裡去,燒些熱水去我房間,再找件乾淨的男子衣服,我很快就回去。」
「可是姊,這大半夜的,妳……」小喜蹙起眉,有些猶豫。
「妳以為明月城裡,有幾人敢明目張膽地對我如何?」官阡陌的眼裡淨是明亮的光芒。
「可是……」小喜噘了噘嘴,轉頭看向後方那個似乎走不動了的身影,鄙夷地撇撇嘴,「好吧,那姊妳小心點。依我看,那小子不像好人,說不定是故意引起妳注意的騙子呢,哼!」說完,轉身就向不遠處的荷月樓跑去。
看了小喜靈巧的背影一會兒後,官阡陌便轉頭看向同樣停下來、站在那裡冷冷看著她的身影,而後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耀都皇朝景帝十五年元月,景帝於印陽山駕崩,睿王凌景玥繼位,次年一月順為睿元一年。
而就在景帝十五年七月十五中元節那天,耀都皇朝國境偏北的明月城中,百姓皆點起明燈,照亮整座明月城的路。
這一日俗稱鬼節,習俗上,這裡的百姓會在前一日祭祖上墳,而當晚則習慣於酉時之前,在貫穿整座城的明月河中放下河燈,幫助仍然在世間遊蕩的冤魂怨鬼得以托生。
天色剛剛暗了下來,城中便熱鬧得緊,雖不若元宵節的喜慶,但人人面帶崇敬之色,手中捧著河燈,輕輕放於河面之上,滿眼承載著對已故之人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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