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注定一事無成,頹靡的我們就沒有任何顧忌──
因為我們全是,被愛狠狠咬了一口的倒楣魯蛇掃把星!
★《流》、《我殺的人與殺我的人》直木賞得獎作家東山彰良,以文學直視最原始的後青春衝撞!
★獨家收錄作者致台灣讀者序,一窺東山彰良在台出版五載的心路歷程
★日本亞馬遜讀者五星滿分好評!讚嘆「故事在被暴力、謊言和性愛掩蓋的同時失控發展!」
在《流》摘下直木賞、《我殺的人與殺我的人》獲得日本文學獎三冠殊榮以前,東山彰良替叛逆的靈魂寫下猶如日本版《猜火車》的文學經典──
這一次,讓東山彰良直接暴力地替你寫出那些藏在內心角落,潮濕骯髒又晦暗的瘋狂想像!
▍英雄全是虛構,你我都是小丑:
「排成一列的候客計程車,穿著暴露的醜八怪,向她攀談的推銷員,彈吉他的米蟲,只會求神卜卦、不思自食其力的人們,醉漢,遊民……個個都是無藥可救、卑鄙渺小又骯髒,卻嘻皮笑臉地擺出一副人生還有價值的模樣……
看著這些可悲的魯蛇,我的感覺猶如被全世界的人指指點點,說發狂的人是你。
沒錯,至少在這座城市,發狂的人是我。」
▍魯蛇與人渣的直接告白:
「人生過得平凡幸福的人,從不覺得自己很厲害。可是,人生過得亂七八糟的人渣,每個都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但人渣要是連自尊心都沒了,還剩下什麼?」
▍世界背棄我也無關緊要:
「通往地獄的道路都是由善意鋪成的。
若是如此,通往天國的道路上遍布碎石子般的惡意,也不足為奇吧?
反正這個星球才不會管我怎麼想,一樣照常運轉。無論是善意或惡意,謊言或真實,同志或達賴喇嘛,全都摻在一塊。想贏過這種沒血沒淚的世界,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只能偷跑了。」
◆「驚為天人。」──日本亞馬遜讀者與網友★★★★★滿分好評!
「四位主角互相拉扯,故事在被暴力、謊言和性愛掩蓋的同時失控發展!」
「無庸置疑,這是出現在我人生裡的一本好書。」
「如果『瘋狂』二字是一本書,那就是這本了。」
◆東山彰良得獎紀錄
第153回直木獎
日本文學獎三冠達成──第34屆織田作之助獎、第69屆讀賣文學獎、第3屆渡邊淳一文學獎
第11屆中央公論文藝獎
第11回大藪春彥獎
第1回「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大獎銀獎、讀者獎
◆故事簡介
「若是不強迫自己相信目的地的存在,任何人都會半途而廢。」
失去女兒、老婆被捕的哈維,和他的朋友對對胡兩人捅出的大婁子;同時,化身跟蹤狂的恐怖情人前女友,將一無是處的智也和胖子警察柴尾一同推落九死一生的困境!四個從小長大的好友(或損友?),一起在二十五、六歲的迷惘與徬徨中遊蕩……
這群人渣魯蛇究竟該怎麼做,才有辦法化險為夷?
又或者,糟糕至極的人生,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
作者簡介:
東山彰良
一九六八年在台灣出生,五歲之前在台北生活,九歲時移居日本。目前居住在福岡縣。二〇〇二年,以《逃亡作法》獲得第一屆「這本推理小說最厲害!」大獎銀獎和讀者獎。二〇〇三年,將同作改名為《逃亡作法 TURD ON THE RUN》後出版,踏入文壇。二〇〇九年,以《路傍》獲第十一屆大藪春彥獎。二〇一三年以《黑色騎士》獲得隔年「這本小說最厲害!2014年」第三名,並獲得第五屆「ANX十大推理傑作」第一名。二〇一五年,以《流》獲得第一五三屆直木獎。二〇一六年,以《罪惡的終結》獲得第十一屆中央公論文藝獎。另著有《愛情喜劇法則》、《KID THE RABBIT NIGHT OF THE HOPPING DEAD》、《平凡的痛楚》。
譯者簡介:
王靜怡
一九八○年生,高雄市人。台灣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畢業,興趣為閱讀、寫作以及電玩。目前為專職譯者,譯有「諸神的差使」系列、「博多豚骨拉麵團」系列、《空之中》、《海之底》、《於記憶之濱》、《煙花》等書。
章節試閱
被愛狠咬一口的掃把星(學英語、做伏地挺身、在逃生梯上做愛)──智也
混蛋哈維和腦殘對對胡幹的好事上了七月十五日的西日新聞。我的青梅竹馬羽生壽與他的盟友北川真太郎,這對高中輟學的難兄難弟終於捅出婁子來了。
Holy Shit(天呀)!
哈維姑且不論,對對胡這小子一旦學會一件事,就會像猴子打手槍一樣,到死都只幹那件事。打麻將也只會做對對胡,我第一次聽十三么,就是被那小子的對對胡給破壞的。別的不說……哎,算了,這不重要。
無論如何,<流行犯罪,街頭巷尾風行的犯罪>──雖然只是刊登在社會版角落的小標題,我最好還是做好和那兩個神經傻屄絕交的準備。
一開始就不該為了替哈維打氣而提起那件事的──我的朋友在華沙遇上恐嚇勒索的事。
不過,那一晚是迫於無奈。哈維的老婆被抓了,女兒也死了;哈維自暴自棄,我也喝得醉醺醺的。當時大家應該都認為再不想辦法讓他振作起來,遲早有一天會見血吧!
事實上,哈維那小子真的是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咬。他對碰巧在同一家酒吧裡喝酒的老實中國人說什麼南京大屠殺之類的五四三,跟對對胡一起找人家的麻煩;而柴尾明明是當警察的,居然還跟著湊熱鬧,在旁邊搧風點火。
我作夢也沒想到他們真的蠢到幹出這種事來的地步。
那兩個龜兒子確實有一堆飆車族學弟。可是,我們已經二十六歲了耶!都活到二十六歲了還結黨勒索,正常人會幹這種事嗎?
這種情況沒人料得到,真的。
我那個在華沙遇上恐嚇勒索的朋友,是在巴士上被十個人圍起來拿刀子抵住。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我覺得那些人真夠聰明的。我沒說錯吧?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的光頭佬足足有十個,任何人都會裝作沒看見。
再說,看在我們眼裡,西方人長得都一樣,對吧?所以波蘭人才會挑日本人下手,因為不會被認出來。一旦下了巴士,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真夠聰明的。
人蠢沒藥醫的哈維跟對對胡就在電車上幹起了這種事。沒有選擇地下鐵,是因為私鐵可以一下車就溜之大吉,不必擔心在場乘客用手機報警,被警察守在地上出口堵人;遇上緊急關頭,只要直接穿越鐵路就能夠脫身了。
對對胡的幫派也有在偽造護照,所以他們起先盯上的是觀光景點的外國背包客。就算沒錢,也一定有護照,對吧?再說,看在外國人眼裡,我們長得都一樣。
然而,某一天,對對胡靈光一閃:其實找日本人下手也沒問題吧?在那些中年大叔看來,最近的年輕人都是一個樣。他奶奶的,這小子在幫派裡明明是隻菜鳥,唯獨這種卑鄙的歪腦筋動得特別快。
至於他們是怎麼做的嘛,首先,他們找了二十個飆車族學弟,分別從各站上車;這麼一來,就沒有事前被警察抓走的風險了。
再來,他們用手機互相聯絡,一起殺到事先盯上的目標所在的車廂。這應該不難想像吧?被二十個太保團團圍住,大多數人都是束手無策,就連車掌都裝作沒看見。大家一擁而上,把可憐的中年大叔扒個精光以後,便若無其事地在下一個車站下車。
這就是博多版華沙式勒索。
到目前為止,居然沒半個人被抓,實在太神奇了。而且那些飆車族學弟並不是為了錢而幹這種事,更是便宜了哈維他們。那些學弟都是無所事事的小鬼頭,只要能夠排遣無聊,什麼事都願意做。
所以戰利品幾乎都被哈維和對對胡平分了。我現在戴的泰格豪雅錶也是他們給我的。
不過,偶爾也得給這些學弟一點甜頭吧?所以哈維就發安仔給這些小鬼頭。
有夠聰明的,因為這些小鬼頭上了癮以後,就會變成哈維的主顧。
話說回來,這種行為居然流行起來了。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
「喂,智也!你要大到什麼時候!」
老爸一面怒吼,一面踹門。
我嚇了一大跳,肛門整個縮起來了。
「我說過幾次了,別把報紙帶進廁所裡!」
我連忙擦屁股,穿上內褲,沖掉大便,離開廁所。
「還有,電風扇不要一直開著。」
老爸搶走報紙,並用報紙敲了我的腦袋一記。
這是什麼態度啊?
他到現在還是認為老媽離開是我造成的,也不反省一下自己。
「你有意見啊?」
「沒有。」
「那種眼神是什麼意思?」
我撇開了眼睛。「我說了,我沒有意見。」
當我走過他的身邊時,一股活像把腐爛的內臟泡在日本酒裡似的氣息迎面撲來。現在才下午三點,他就開始喝酒了。接受生活補助的人居然是這副德行。
「工作呢?」
我假裝沒聽見,關上自己的房門。等我有了錢,我會立刻離開這種貧民窟。
西照強烈的三坪小房間總是收拾得乾乾淨淨。
畢竟一天待在房裡的時間很長,要是房間亂七八糟,連自己內心比較像樣的部分都會跟著變得亂七八糟。
小學的時候,我常跟著老爸一起去能古島釣魚。雖然現在的他是個無藥可救的廢物,他奶奶的,唯獨釣魚的本領是真的很高竿。老爸在五島釣到的大黑鯛製成的魚拓到現在還掛在我家的客廳裡。
有個我不知道本名叫什麼,不過老爸都叫他「小達」的大叔常常會跟我們一起去釣魚。他的額頭上有道很大的疤痕,聽說是被石頭砸傷的。
老爸、小達、我和柴尾一起去過某個地方。當時我小五,是搭著渡輪去的。
我們釣魚的地點很偏僻,幾乎是在島的另一側,那裡好像有間廢棄的船屋。
老爸和小達起先會乖乖釣魚,但是沒多久就開始喝起啤酒來了。烈日當頭,手指被海蚯蚓的血弄得黏糊糊的,又有濕黏的海風纏繞;渾身髒兮兮的中年大叔在這樣的午後喝著啤酒,就連我這個小孩看了,心裡都忍不住暗想:啊,我絕對不要變成這副德行。
柴尾那小子從以前就是三分鐘熱度,當天也一樣,不到一小時就滿口怨言,說什麼一點也不好玩、在家打GAME BOY還比較有意思,後來乾脆把釣竿扔在原地,自己一個人跑去散步了。
現在回想起來,假如我沒邀那個死胖子,事情也不會變成那樣。
總而言之,我獨自想像著真鯛上鉤的情景。哈維之前在同一個地方釣過真鯛,雖然只是巴掌大的小真鯛,但依然是鯛魚。你懂吧?鯛魚可是釣客的夢想啊!
就在我迷迷糊糊地望著大海時,柴尾神色倉皇地衝了過來,氣喘吁吁地要我跟他走。
我被他拉到船屋一看,發現老爸和小達抱在一起。
當時我真的凍結了。
小達從背後抱住老爸,一面舔老爸的脖子,一面把手伸到胯下。
哈維他哥拿A書給我們看的時候,我只覺得好下流,大人都在做這種事嗎?但眼前的光景可不是這幾句話就能打發的。那就像是小學生想像得出的骯髒事物全都聚在一起的感覺,當時我真心祈禱上天打雷劈死這兩個傢伙。
慌張失措的我拉著柴尾離開船屋,把他扁了一頓。這麼做是為了封口。死胖子口風還算緊,不過這件事非同小可,還是小心為上。
不過,後來呢?
由於太過震驚,那陣子我一直尿床。這就是所謂的父債子償嗎?
我都已經五年級了,老媽當然也覺得不對勁,就去質問老爸;不過老爸打死都不肯鬆口,完全問不出個所以然。
某一天晚上,真相終於曝光了;好像是我說夢話時爆出來的。
所以老媽就帶著我離家出走了。
仔細想想,在那之後到國中畢業為止,我和哈維他們都沒有來往。因為我轉學了。
升上高中以後,才又開始玩在一塊。
柴尾就在隔壁班,哈維讀的雖然是其他九流高中,但他和柴尾一直有聯絡;後來在哈維的介紹之下,我認識了北川「對對胡」真太郎。
老媽和鄰居的歐巴桑去印尼玩的時候,遊覽車掉下懸崖,老媽就此成仙。
所以從高中二年級的秋天起,我又回到這個活像糞坑的公宅生活了。而我只不過是在大便的時候一直開著電風扇,就被同志老爸打頭。
操你媽的!
我脫下T恤,擦拭腋下之後扔到床上,開始做起伏地挺身,但是才做五下就滿身大汗,做不下去了。
無可奈何之下,我決定來背今天的英語。
我翻了翻字典,找到了感興趣的句子。
「Don ' t stuck up。」我唸出聲音來。「別自以為是。」
我露出了賊笑。
說起曼谷的背包客聚集地,就是廉價旅社林立的考山路。我想像自己在那兒的小巷裡和窮酸白人對峙的情景。原因只是芝麻小事,因為我瞄了對方的女人一眼,或是對方瞪了我一眼之類的。而在走出餿味瀰漫的酒吧時,對方亮出了刀子。
「XXX!」窮酸白人用英文說了些我聽不懂的威脅話。「XXX!」
我從容不迫地攤開雙手,帥氣地回答:「Hey, man. Don ' t stuck up.」
我在<今日英語簿>裡寫下了剛背好的句子。Don ' t stuck up.
「好。」
我開始喃喃自語地複習這個禮拜背下的英語。
Let ' s nail down the place and time.
──決定時間和地點吧!
You wanna hook on Saturday?
──星期六要不要出來見個面?
Are you on drug?
──你吸毒啊?
That sounds very likely.
──有夠老套。
The music is a kick-ass.
──那首歌超讚的。
旅行需要的除了錢以外,還有足以撐鬆T恤、略微浮誇的肌肉與英語。
順道一提,昨天背的是「Leave my girl alone(別碰我的女人)」,前天背的是「Let's cut loose(放鬆一下吧)」。
每天背一句,一年三百六十五句。等我手上有閒錢,我就會上拳館。自己一個人悶頭做伏地挺身,效果太有限了。
我一面背誦今天的英語,一面播放理奇馬利與旋律創作者合唱團(Ziggy Marley & The Melody Makers)的CD。
話說回來,熱成這樣,什麼事也做不成。雖然什麼事也做不成,待會兒還是得去工作。
工作就像是斤斤計較的女人,我不先伺候她,就嘗不到甜頭;什麼不求回報的愛情,根本是笑話。如果有說這種話的女人接近我,我一定玩完就甩了她。
我迷迷糊糊地望著貼在牆上的學研世界地圖。
理奇的牙買加唱腔從敞開的窗戶流向了世界,宛若熱氣球一般,帶著我的心飛越攝氏三十七度的悶熱空氣。
地圖上有條自上海出發,行經四川與西藏,抵達尼泊爾的紅線。那是五年前我花了三個半月行走的路線。
從俄羅斯進入歐洲的路線則是藍色的。同樣的藍線也貫穿了北美大陸與南美大陸。
我的夢想。
高中畢業以後,我在一家小型印刷廠工作了一年,當時曾在通勤轉乘站和別人幹架。對方是坐在同一個車廂裡的上班族,原因是上電車的時候,我的背包撞到了他。
要問我想說什麼,就是打架、摔車、在山裡遇難、遇到熊這類可能使得人生脫離常軌的事是會不時發生的。就像是自己內心的某種開關突然打開了,或是突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這種時候,消極的解決方法就是逃避,而我的逃避之旅即是從亞洲到歐洲,從阿拉斯加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之間的藍線。
我將視線移向窗外,發現一輛從未看過的藍色轎車正駛向我們這棟樓。
正因為從未看過那輛車,我一下子就明白那是對對胡的車。那小子自己沒車,總是開著哥哥的車或是別處偷來的車四處跑。
聚集在鄰棟的五、六個小鬼走向對對胡的車。他們全都打赤膊,穿著鬆鬆垮垮的NBA褲,是一群連高中也沒上的米蟲,成天在社區裡鬼混。
留著玉米辮雷鬼頭的小鬼把臉湊向駕駛座,說了一、兩句話之後便打直身子,指著約二十公尺前方的消防栓,接著又說了幾句話。一個拳頭從駕駛座伸了出來,玉米辮頭也舉起自己的拳頭輕輕相碰。
對對胡的車子開始往後退。
小鬼們調高了收音機的音量,整個社區的玻璃窗都跟著芭樂嘻哈歌一起震動起來了。
各扇窗戶同時展開了怒罵齊射。
藍色轎車的輪胎猛烈空轉,一面噴出白煙,一面磨削瀝青;發出的聲音將盤據破舊社區的睡意全都吹散了。
車子猶如飛出的砲彈一般筆直地衝向消防栓。
我忍不住從窗緣探出身子。
足以撼動社區的劇烈衝撞聲被小鬼們的歡呼聲蓋過了。
天啊!
歡天喜地的臭小鬼們爭先恐後地衝進從傾斜的消防栓裡猛烈噴出的水中。
環顧四周,幾顆寒酸的腦袋從寒酸的窗戶探了出來。
「又是羽生和北川對吧!」老爸大聲嚷嚷。「喂,快點打電話報警!」
濕答答的藍色轎車緩緩地往後開,哈維和對對胡在規律擺動的雨刷後頭對我揮手。
兩分鐘後,從蹣跚學步的幼兒到身穿丁字褲的老頭,大家全都巴著損壞的消防栓不放。
理奇馬利的歌聲縈繞整個房間。
噴出的水製造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每個人都像是要找回什麼似地拚命玩水。
只要在太陽底下待個一分鐘,全身上下的蛋白質就會凝固般的酷熱午後。報紙上說今晚也是超熱帶夜(※譯註:日本氣象用語,意指最低氣溫在攝氏30°C以上的夜晚。),已經持續十五晚了。
沒有錢,也沒有未來。
偶爾要有這種甜頭才撐得下去。
「智也?」
哈維那雙混濁的眼睛正透過車內後照鏡注視著我。這傢伙死了孩子以後吃了一堆百憂解,所以雙眼總是混濁無神。他的大腦整個泡在血清素裡了,有時候會突然抓狂起來。面對這種眼神的哈維,我總是盡量順著他。
「上次說的那件事,什麼時候要行動?」
「下禮拜吧!」坐在後座的我姑且陪他聊下去。「就是那小子來聽檢查結果的時候。」
「準備好了嗎?」
「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什麼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對對胡插嘴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法務局那邊……」哈維轉動方向盤,用嘶啞的嗓音回答:「不是有棟叫做天馬的大樓嗎?」
「就在市民活動中心隔壁吧?」對對胡說道:「對對對,的確有。」
「那棟大樓是智也的清潔公司在打掃的。你知道五樓是中央保健所吧?」
對對胡搖頭。
「那裡每個禮拜,呃……」
哈維的混濁視線透過車內後照鏡飛來。我感到厭煩,但是又不能不給他臺階下。「禮拜三。」
「對對對,禮拜三。」哈維重複一次以後,繼續說道:「都有愛滋病檢查。」
「啊?」對對胡歪起嘴巴。「愛滋病檢查?」
「有一個人每個月都來檢查,對吧?」
「我負責清掃那棟大樓已經有四個月了。」我說道:「他每個月都來報到。」
「然後,之前智也正在拖地的時候,他把嘴裡的口香糖吐到地上,對吧?」
「還說了一句『收拾乾淨,掃地工』。」
「真的假的?」對對胡回過頭來。「是什麼人啊?」
「八成和那一帶的服飾業有關係吧?」
「那你要怎麼教訓他?」
哈維一面閃過前車,一面催我說明。
「上禮拜那傢伙來檢查的時候,保健師老太婆正好鬧肚子,一替他抽完血就立刻衝去廁所;所以我就偷偷溜進房間,看那傢伙的掛號號碼。」
「嗯,嗯。」對對胡的雙眼閃閃發光。「掛號號碼?」
「愛滋病檢查不必填寫姓名,是透過掛號號碼告知檢查結果的。」
「原來如此。然後呢?」
「然後,填寫檢查結果的紙……叫做抗體檢測報告單,我昨天偷了一張過來。」
「換句話說……」唯獨這種事一點就通的對對胡露出了共犯的表情。「你在那張紙上……」
我斷然說道:「填了陽性。」
「下禮拜的什麼時候?」對對胡喜孜孜地問道:「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
「禮拜三。」哈維插嘴:「柴尾沒值班,也會一起去。」
「媽的,我要顧事務所。」
對對胡那副失落的模樣教人看了很想緊緊抱住他,因此我改變了話題。「別說這個了,你們看過報紙了嗎?」
哈維和對對胡互相使了個眼色,面露賊笑。
「見好就收吧!」我說道:「搞華沙式勒索被抓的人說不定會把你們供出來,你們最好叫那些學弟也克制一點。」
對對胡露出狡猾的笑容。「別用華沙式勒索這個詞嘛!」
「流行犯罪!」
哈維叫道,兩人互相擊掌。
這對傻屄真夠冷的!
不知道在哪裡看過一種說法:妓女大多很享受妓女生活。這句名言也完全適用於犯罪者身上。
由於和消防栓搏鬥,保險桿整個歪了的藍色Impreza在國體道路上左轉,駛進了西路。
我對哈維說道:「找個能停車的地方放我下車就行了。」
「今天是哪裡?」對對胡詢問。
「太陽能之家的體育館。」我拍了拍哈維的肩膀。「用走的比較快。要是遲到就糟了。」
哈維將車停靠到步道邊,完全不管後車的喇叭聲,悠然回頭說道:「工作結束以後打電話給我。」
「喏,就是柴尾說的那個嘛!」對對胡補充說明:「煙燻哈瓦那?」
「嗯。」我下了車,繞到駕駛座邊。「我會打電話的。」
哈維伸出拳頭。他的手背上有個褪色的火箭刺青。
我一面認真思考該如何和這些犯罪者絕交,一面用自己的拳頭碰撞火箭箭體。
比起舞蹈,瑪卡蓮娜更像體操或盂蘭盆舞;舞池裡的男女老少排成一列,跳著同樣的舞步。
舞步和手勢都是簡單至極,但我們的動作卻生硬得猶如學猴戲的猴子。
僅僅二十分鐘就脫離戰線了。
光是跳個瑪卡蓮娜就這樣了,還想跳騷莎?我看去練習飛天還比較實際一點。
身旁的人全都閃閃發光──是珠光寶氣的意思。有的戴金項鍊,有的戴金手鐲,三分之一的男人梳著油頭,女人都穿著內褲幾乎快見光的迷你裙和高跟鞋,而我穿的竟然是短褲、涼鞋加巴布.馬利的T恤。
對對胡穿的是粉紅色夏威夷襯衫加牛仔褲,以及足以刺殺人的西部牛仔靴;而哈維則是坦克背心加太保常穿的那種鬆鬆垮垮的紅色運動外套。
當然格格不入了!
只有老司機柴尾懂得分辨時間、地點與場合,穿上了我從沒看過的正裝襯衫,在舞池正中央跟一個活像土偶的女人熱舞,腰桿宛如美國餅乾一般互相碰撞。
這個土偶女就是他提到的那個女人?幸好是個醜八怪,要是她長得很可愛,我真的會抓狂。
哈維像蒸汽火車一樣不停地吞雲吐霧,對對胡則是猛灌龍舌蘭一口杯。
即使如此,我們依舊沒有離店;一方面是因為時間不早不晚的,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們始終無法拋棄那一絲期待──搞不好柴尾說的是真的。
我和柴尾在我的房間裡喝酒的時候。
該說是必然的發展?一如平時的發展?還是唯一的發展?總之話題又扯到了性事上。
根據我們口沫橫飛的柴尾將司老弟所言,他在一家叫做「煙燻哈瓦那」的酒吧釣到了一個女人,而且和她在酒吧外頭的逃生梯做愛。
柴尾是派出所員警,不過有一點我必須聲明,那就是他是個體重近百的胖子,腋下總是帶有汗漬,而且還是個少年禿嫖妓王。
「她跟我說,喜歡跳騷莎的人老了以後也可以在派對上跳舞,感覺很棒。」
老實說,我陷入了輕微的休克狀態。
「什麼派對啊?這裡是博多耶!」柴尾像彈珠臺一樣劈里啪啦地說道:「說穿了,她根本沒發現自己是在物色男人,而且年齡層還很高。拜託,騷莎耶!騷莎。智也,你應該懂吧?」
我猶如乞求寬恕的奴隸,虛弱無力地搖了搖頭。
「我是在說印象啦!印象。拉丁民族給人的印象,就是充滿熱情或黏巴達之類的吧?」
我宛若忠心耿耿的家臣,強而有力地點了點頭。
「對於日本人來說,印象就是一切,對吧?你也知道,我有點像拉丁人。」
他的體毛的確很濃密。
柴尾喝燒酒喝趴了以後,醉眼朦朧、怒火中燒的我覺得自己好可憐,忍不住打電話給哈維。
果不其然,柴尾的成功故事同樣激怒了哈維。別把死胖子吹的牛皮當真!哈維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我們倆都無法完全否定那番話中的一抹真實感。之後,哈維不顧當時是凌晨兩點,打電話給對對胡,而感染怒意的對對胡又打了電話給我。
我們痛批柴尾一頓之後,達成了共識──如果真的有這種極樂淨土,當然要去一探究竟──並掛斷了電話。
我知道曲子變了,但是完全聽不出有何不同。
舞池裡的人彷彿要強調自己不是跑錯棚的糊塗蟲一般,三不五時就一起發出怪聲;這種時候我總是嚇一跳,活像不小心踩到地雷。
我們坐在遠離舞池的角落桌位上,借助酒力,拚命炒熱氣氛。
「仿照裝熟詐騙,定名為裝屎詐騙。」對對胡展示他的新詐騙點子。「方法是這樣,首先,打電話給智也負責打掃的運動俱樂部,威脅對方如果不匯錢到指定帳戶,就要把大便扔進游泳池裡。游泳池換水得花費上百萬圓,所以對方絕對會付錢。運動俱樂部的客人大多是女人,要是被扔大便,打擊可大了。對方如果不付錢,智也就偷偷把大便扔進游泳池裡,簡單安全又確實,對吧?站在運動俱樂部的立場,這可不是換水消毒就能了事的。仔細想想,如果御好燒店的鐵板被人大便,就算再怎麼強調已經加熱殺菌過,一點也不髒,客人還是不會上門吧?」
這個白痴引火自焚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你們知道金日成替自己立銅像的事嗎?」這一頭,哈維則是滔滔不絕地說起北韓的壞話來了。「他立的銅像是金色的。訪問北韓的毛澤東看到銅像以後,說:『我說你啊,哪有人把銅像漆成金色的?』結果你們知道金日成那個王八蛋怎麼做嗎?他叫人把銅像改漆成黑色。北韓沒有中國,就一事無成。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雖然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謊言,不過這種漫天大謊也算是很少見了。」
我是造了什麼孽,才會和這些魯蛇來往?就在我開始質疑自己的人生之際,手機響了。
「喂……」
「都是你害的!」
突然在耳中爆裂的怒吼聲令我驚慌失措,忍不住站了起來,擺出立正動作。
「全都是你的錯!」
怒罵聲從我連忙用手摀住的話筒外洩出來。
被愛狠咬一口的掃把星(學英語、做伏地挺身、在逃生梯上做愛)──智也
混蛋哈維和腦殘對對胡幹的好事上了七月十五日的西日新聞。我的青梅竹馬羽生壽與他的盟友北川真太郎,這對高中輟學的難兄難弟終於捅出婁子來了。
Holy Shit(天呀)!
哈維姑且不論,對對胡這小子一旦學會一件事,就會像猴子打手槍一樣,到死都只幹那件事。打麻將也只會做對對胡,我第一次聽十三么,就是被那小子的對對胡給破壞的。別的不說……哎,算了,這不重要。
無論如何,<流行犯罪,街頭巷尾風行的犯罪>──雖然只是刊登在社會版角落的小標題,我最好還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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