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

2016 / 05
「首先我要感謝國中三年的老師們，還有一路上幫助我的人，我才能得到這個獎項。很開心今天能夠站在臺上和大家分享我的生命歷程，然後……嗯……然後……」
「唉，我又忘詞了……」說著話的人是今年即將從綠苗中學畢業的姚誌友。放眼望去，豔陽已從樹葉的間隙毫無保留地灑了下來，季節來到立夏，誌友在家政教室裡練習著即將在畢業典禮上公開發表的得獎感言。

「欸！你很厲害耶！我們學校應該沒有人得過全國優秀青年獎吧！」在一旁聽著誌友練習的微笑把水遞給他，「你這樣子應該可以保送春風高中了吧。」
她口中的春風高中是當時全縣的第一志願。
「不一定啦，而且比我優秀的人還很多呀。」誌友將講稿對折，並收回制服胸前口袋，同時問了微笑以後想去哪裡念書。
「我喔？我其實沒差啦，我的功課又沒有你那麼好。」微笑保持一貫的開朗風格，「我應該會讀華清工商的餐飲科吧，這樣離家裡蠻近的，而且也是我喜歡的東西！」
其實誌友心裡特別羨慕微笑，有自己喜歡的事物，也能夠繼續發展下去。相較起來，誌友從國一開始就很努力念書，但距離下一個階段越近，反而越發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念書。好像只是因為「讀書是學生本分」這件事，卻未曾從中找尋他對讀書的火花。

2016 / 06
隔月，畢業典禮在老師、學生及家長的共襄盛舉之下，顯得特別難忘。那天的彩球從門口一路連結至舞台，「第12屆綠苗中學畢業典禮」這斗大的標題閃爍在耀眼燈光下，偷偷地往每個畢業生的稚嫩臉龐上添了一筆成熟色彩。

舞台底下的誌友卻和整個典禮輕鬆的氛圍格格不入。從預演開始，坐在一旁的微笑就默默觀察著誌友，從他緊閉的雙眼和反覆開闔的嘴唇，不難看出誌友對接下來致詞的緊張。
「你可以的！深呼吸，放鬆。」上台前，誌友不斷的替自己加油打氣。

「謝謝綠苗中學，謝謝國中三年點綴我生命的所有事物，謝謝大家！畢業快樂！」國中生涯在誌友略顯青澀的致詞和緩緩下降的紅色布幕中，正式畫下句點。

當晚，學生們籌備的謝師宴如期舉行。
坐在誌友旁邊的是二年級才接任的班導，當初是老師在升上國三的暑假替他申請青年獎，所以才有如今家喻戶曉的姚誌友。誌友看著老師的側影，默默地笑了起來，「真是難忘的十五歲。」雖然每個朋友都只陪伴著自己走了一段路，當旅程結束後就要揮手向彼此告別，但幸好他們都是美好回憶裡面的不可或缺。
「乾杯！」國中三年的青春故事，那些歡聲笑語、潰堤淚水，此刻都隨夜幕降臨，如煙散去。

很久以後，誌友才開始懷念這段日子。
這段只要和幾個朋友待在一起，討論深愛的偶像劇和喜歡的明星就春暖花開的日子；這段懵懂的、不用費盡心思去梳理人情世故、在小小世界卻無比開心的日子。
這段時光，是長大後的誌友在踏遍青春的無數荊棘之後，無數次想回頭再走一遍的風景。

2016 / 07
日曆跨入七月，畢業生們相約在暑假第一天回到綠苗中學，領取各個高中職的錄取通知單。
「妳到了嗎？」班上的資優生安希傳了一則訊息給微笑。
「快到了，等我一下！」收到微笑的回覆後，安希坐在早餐店的座位區，拿起了菜單，思考著待會吃什麼。
「嘿！妳怎麼這麼快啊？」來人的影子走入遮陽傘的陰影下，是誌友。
「還好吧。」安希替誌友拉開椅子，等約好的朋友們到齊後，幾個人便一起進校。

雖然對這群學生們來說，錄取哪間學校是已知的結果，但當錄取通知單真的到達少年們手中，他們仍難掩興奮。畢竟這除了是學生時期的一大考試，同時也是自我成長必經的一個階段。

2016 / 08
到了八月底，誌友和同樣錄取春風高中的李凡一起到學校參加新生講座。傍晚時分，兩人的家長把寢具及生活備品為孩子們打理好，簡單地交代一下後，便離開了宿舍。

就這樣，高中時代在少年們懵懵懂懂下，無聲無息地開啟了。

2016 / 05
「首先我要感謝國中三年的老師們，還有一路上幫助我的人，我才能得到這個獎項。很開心今天能夠站在臺上和大家分享我的生命歷程，然後……嗯……然後……」
「唉，我又忘詞了……」說著話的人是今年即將從綠苗中學畢業的姚誌友。放眼望去，豔陽已從樹葉的間隙毫無保留地灑了下來，季節來到立夏，誌友在家政教室裡練習著即將在畢業典禮上公開發表的得獎感言。

「欸！你很厲害耶！我們學校應該沒有人得過全國優秀青年獎吧！」在一旁聽著誌友練習的微笑把水遞給他，「你這樣子應該可以保送春風高中了吧。」
她口中的春風高中是...

推薦序
屏東高中 林欣育

我開始進入寬宏的小世界，是他首度向我提及想轉學時。我們師生相處，竟只有短短的一學期。
第一次覺得寬宏的不同，是他在全男生班裡靜靜讀著《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記得我問讀來如何，不離黑暗可怕的感受。那時這本書正在浪潮上被討論，我訝異於一片陽剛魯莽中會有如此敏銳纖細的心靈，果然是社會組的孩子啊。後來知道，他是學校屏青社的一員，是個文學青年呢，我想。在被戲稱文學荒漠的男校中多麼難得，應該要好好照顧的。
那年教師節，寬宏寫來一張卡片，結尾以他獨特的字體烙印：妳是如期而至的美好。這句話的重量遠超乎我的期待，我理應的付出被慎重感謝著，幾乎是立即就被打動了。還有第一次以我為圖像的班服設計，都是出自寬宏之手。這麼有才情且懂得感恩的好孩子，我也感謝上天讓我成為他的老師。
但你為何一定要轉學呢？在我還不是很能接受的時候，每一次的談話裡，我為了讓寬宏理解這人生，總把自己的人生也同理了一遍又一遍，以為將藏在身上的每個口袋拉長至最深陷處，就能像張安全網承接住彼此，卻沒發現自己在何時何處原也破了個大洞。許多吐出的話，與其說是給寬宏聽的，不如說是來堅定自己的。後來終於明白，關於成長和離別，從來都是每個人最難釋懷的歷程。面對已然和必然的消逝，如何不感傷？「離別」成了寬宏筆下恆常動人的基調。在一次的作文裡，寬宏寫道：

轉身道別過的，有時候是別人，有時候是自己。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是長長的河，無論是不是和海有約，都會遇見日落，最後就聽海鷗唱歌吧，各自著。

最終寬宏還是轉學了，我只能全心支持與祝福。在前後日子捎來一封封的手寫信裡，慶幸我們仍是可以相談的師生。我們彼此交換最近看過的書，一樣喜歡張愛玲與言叔夏。寬宏可能不知的是，他日後的國文老師也透過管道與我聯繫上，為著我們同樣的擔憂與心疼。一直放心不下的是寬宏的敏感與纖細，注定是要承受較多的靈魂，如同這本書裡的自剖：

即使敏感也未必脆弱，或許自己也是個敏感的人，敏感使我多思而疲憊，卻也支撐著我感受生活。

展讀這篇小說，就像翻閱寬宏十八年來的人生。他筆下的四個主角誌友、安希、小葳與李凡，全都是他，也都只是一部分：貧窮的家境與總是酒醉的父親；全國優秀青年考上縣立的高中；在宿舍生活中感受到長大與孤單；國高中的差距及相伴的課業壓力；轉學與之後的打工生活；還有最青澀單純的愛戀。因為感受得多了，寬宏的文字較之同齡更為通透成熟。看了這本書就會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寬宏對我這樣說。其實也不只是寬宏，更是為這年紀所有敏感多思的青春騷動，他們有著自己也理不清的憂鬱苦悶。幸好寬宏有文字，而書寫就是他的出口。正如他在第一本散文集《小樹洞》裡這樣談文字與自己：

對於我來說，寫作就如同龍應台女士曾說過的：「為什麼我們要創作？那是因為我們內心有一塊最黑暗的地方。」我知道能夠殺死我的從來就不是爸爸媽媽的期望，而是活在文章裡的自己。文字賦予了我生命，卻又使我沉溺、窒息，儘管如此，我依然是那樣的仰賴文字……我和寫作在某種程度上的緣分，就如同父母之於我那樣的緊密，這輩子遇上了，便再也割捨不掉。
或許我從來都有羨慕自殺死去者的念頭，但每每當想到從前在黑夜裡獨自寫下惆悵痛苦的自己，那些文字便給予了我許多力量，如救生繩索一般地拉起身軀。我知道往後的路途上我仍會因為自己的脆弱而抱頭痛哭，必定會，但是我從未忘記文字賦予我的任務，那就是去拯救和我自己一樣的人……

寬宏的文字是純粹的，唯有直視黑暗的誠實才能照見內心仍有幽微的光。因為年輕，所有的曾經便已是全部的人生。每一件人事物、每一次的感受都如此深刻且絕對。「不是國中，也不是大學，是介於其中的過渡期，高中，當然是高中，遊蕩於亞當夏娃的界線前，十六歲，好像再幾步就能夠跨入粉色聖堂，那時候的我們，心還是透明的，還沒沾染過任何一種顏色，那是種隱喻。年輕的，青春的，勇敢的，無缺的，我們的心。」年輕的生命本就該如此豐盛充滿熱情，但卻在成長中逐漸丟失了什麼。寬宏在本書中也打造了個「小世界」，透過與類似線上輔導老師的往來，更像是與另一個自我的對話：

我也時常感到焦慮，總是會幻想。幻想以後，構思很久以後的未來。也總是在思考，思考人生一切有何意義，思考我想要的是什麼，真正喜歡的是什麼，個人的價值又在哪裡。但這些都找不到答案，至少現在我還回答不了。我很怕出於習慣或迫於壓力去做某件事情，過某種人生，我希望自己做每一件事都是出於熱愛。或者這麼說，我希望我們有更多的熱愛。

寬宏無疑是熱愛人生的，文字便是他的矛與盾，可以直指並抵禦這世間變化。在我收到推薦序邀請的同時，寬宏的大學放榜了，如願考上南部某後火車站國立大學的中文系，我們都很激動並約定著，要一直寫作下去。而我也一直都會在這，當寬宏最忠實的書迷。
或許我們一直念念不忘的，不是哪些人，而是那段時光，還有那個時候的自己。但是依然感謝，那些陪伴我們無數歲月的人，溫柔了我們整個的年少時光。
記得我說過的，文學讓我們不致孤單。謝謝寬宏的文字，也如此溫柔了我們曾經的年少時光。

推薦序
屏東高中 林欣育

我開始進入寬宏的小世界，是他首度向我提及想轉學時。我們師生相處，竟只有短短的一學期。
第一次覺得寬宏的不同，是他在全男生班裡靜靜讀著《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記得我問讀來如何，不離黑暗可怕的感受。那時這本書正在浪潮上被討論，我訝異於一片陽剛魯莽中會有如此敏銳纖細的心靈，果然是社會組的孩子啊。後來知道，他是學校屏青社的一員，是個文學青年呢，我想。在被戲稱文學荒漠的男校中多麼難得，應該要好好照顧的。
那年教師節，寬宏寫來一張卡片，結尾以他獨特的字體烙印：妳是如期而至的美好。這句...